沈行濯口吻平淡:“以后你会知道。”
听他言尽于此,乔温倪自是不再多问,转瞬同他聊起工作上的事。
时间点滴流逝。
十分钟左右,小钟敲门进来,手里拎着保温食盒。
跟坐在一旁的乔温倪打了声招呼,对沈行濯说:“沈总,您的午饭。要现在用餐吗?”
沈行濯扫一眼,“先放着吧。”
“好的。”小钟将食盒搁到桌面。
乔温倪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随口问道:“阿姨送过来的吗?”
小钟迟疑两秒,笑着点头,“是的。”
乔温倪看向沈行濯,“我本来还打算研究一下养胃食谱,想每天做好以后给你送过来。后来想着阿姨的手艺肯定比我强,就放弃了。”
“不用刻意麻烦,照顾好他就行。”沈行濯说,“当时他也喝了不少。”
这话让乔温倪想起沈家书房的地面上搁放着的无数空酒瓶。
它们原封不动摆在那里,至今无人清理,因一向斯文的沈贺舟当时对外冷声吩咐:不许任何进来收拾。
无声叹了口气,乔温倪回神,站起身,“你好好休养。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沈行濯瞥她,“不必再来。过段时间我会去找他。”
“……嗯,知道了。”
乔温倪走后,小钟挪步向前,打开保温食盒,从里面拿出各式营养餐,外加一碗茶树菇排骨汤。
色泽和卖相皆是上等,从摆盘中亦能看出做这餐食的人的用心程度。
倒杯温水放到桌上,小钟后退半步,把昨晚带来的空餐盒拎在手里,礼貌说:“您慢用,我先出去了。”
沈行濯执起筷子,懒散掀了掀眼皮,“去吧。”
-
从病房出来,小钟直接乘电梯去了一楼,在拐角位置同候在那里的裴矜汇合。
将空餐盒递到裴矜面前,小钟笑说:“裴小姐久等了。刚刚沈总房里有客人,我在里面等了会,就来迟了些。”
裴矜回以一笑,接过,“没关系,我没等多久。”
小钟照常跟她聊了几句沈行濯的病情恢复情况,之后说:“明天下午沈总出院,您不用再送餐过来了。”
沈行濯住院的第三天起,裴矜自动请缨,负责起了他的午餐和晚餐。
那日给小钟打电话,询问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主动跟他提起想来医院送餐,同时请求他对沈行濯保密。
小钟委婉问她原因,裴矜只含糊其辞地说两人如今关系僵硬,在他养病期间最好不要跟他提起自己,以免给他添堵。
事关于沈行濯,且能从一定程度上撮合他们两个,小钟自然愿意帮忙。
之后的一周,裴矜除了上班以外,其余时间全部泡在厨房,每日定时定点地出现在医院。
三点一线的生活不知不觉重复了许多天。
听到他的话,裴矜凝神,含笑应了一声,“知道了,那我明天不过来了。”
“您真的不打算上楼看望一下沈总吗?”
裴矜摇了摇头,“上去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这些天每天都会听到你说他没事,我放心不少。”
小钟本想继续劝,想到自己终究是个外人,只好作罢。
“沈总如果知道您为了他这么不辞辛苦,我认为他会感到动容。”
“我其实不太想让他知道这些。”裴矜勾唇浅笑,“我知道坐到他如今的那个位置,一定是什么都不缺。但我还是想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求回报。”
“那我……替您一直保密下去?”
“麻烦你了。”
-
裴矜在起晟实习已经有段时间了。
入职的部门是历史文化产业部,负责复古建筑风格的宣传文案撰写。
并非公司的核心部门,工作内容单一偏枯燥,好处是不用加班,空闲时间较多。
这让裴矜省出不少时间来规划接下来要做的私事——纪远生短时间寻不到,不如想办法见瓦工王青辉一面,同时接近纪远铭和他身边的人,试图套取一些跟飞祺高管相关的有用信息。
目前手中掌握的证据足以让纪远铭和黄帆等一系列的人伏法,只是裴矜还是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放任纪远生逍遥法外。
明明他才是最该下地狱的那个。
这日,临近下班,负责带裴矜入门的组长杨珊叫她把刚整理好的项目资料送到秘书室,说纪总那边急着要。
裴矜应声称好,乘电梯去了22楼。
秘书室空无一人。微信联系杨珊,将这情况跟她叙述了一遍。
对方很快回复消息,说刚得知他们部门今晚团建。
裴矜问她现在要怎么办。
杨珊回复一句:纪总在外面应酬,去那边找他的助理,把资料交到对方手里。
同时把详细地址发了过来。
裴矜简单回了个“ok”,回到自己部门,打卡下班,之后打车去了目的地。
到了会所门口,联系完助理,站在原地等了片刻。
不一会,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接过她递来的那份资料。
任务完成,裴矜转身离开,走了没几步,顺势停下。
透过会所的玻璃门,无意间瞧见小钟的身影。他走到吧台斜侧接了通电话,随后收起手机,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想到沈行濯大概率会在里面。
于是顿住脚步。
-
城南度假村开发在即,沈行濯作为投资方,今晚设宴邀请各个合作方相聚一堂。
动辄上亿的项目,兹事体大。大家的利益捆绑到一起,这顿饭便离不开人情世故。
有人想上前分一杯羹,自是要牢牢抱住资方的大腿。
沈行濯病愈不久,席间并没喝太多。
饭局过半,不打算久留。简单寒暄两句,拿起搭在椅背的外套,被纪远铭等人好生送出了门。
候在门外的小钟瞧见包厢的门被打开,起身,去地库取车。
沈行濯被侍者引进门口。
夜雾弥漫,放眼望过去。
十几米开外,正前方位置,一抹纤细身影映入眼帘。
她坐在花坛边沿,垂头盯着地面,视线略微发直。纱裙裙摆隐约遮住小腿,露出整截净白脚踝。
有风吹过,似是觉得有些冷,双手抱臂,抚了下胳膊。
几盏暖调路灯立在马路边缘,有光晕洒在她脸上。
足以使他看清她的面部表情。
趋近于翘首以待的期盼。
寻不到一丝静候之外的不耐。
短暂打量。
沈行濯抬腿,朝她靠近。
-
毫无征兆的,有道影子遮住了眼前那块瓷砖。
裴矜下意识抬头,眼神多了抹愕然,呢喃出声:“怎么这么快……”
这么快就出来了。
她原以为会坐在这里等他到后半夜。
沈行濯平静问道:“怎么在这里?”
裴矜吸了吸鼻子,嗡着嗓子回答:“在等你呀。”
已经不知道具体等了多久。
昼夜温差分明,身体被冻得略微僵硬,几近感受不到知觉,言语间带着浓重鼻音。
沈行濯垂眸,凝视她,眸色似在探究。
她壮着胆子任由他肆意打量,眼底隐约泛起朦胧水汽。
没过几秒,沈行濯将手里的黑色外套展开,披在她肩上,“穿上。”
鼻息间涌入属于他的味道。裴矜没拒绝,双手攥紧衣服面料,拢了拢,终于得到了一丝温暖。
他没问她为什么在这里等。
他不问,裴矜也没急着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体逐渐回暖。
裴矜从外套里伸出一只手,莞尔看他,软声说:“拉我一下……可以吗?”
沈行濯目光移向她的手腕。
转念想起在去往祖宅的车里,她同样朝他伸出手。灯光映衬下,显得她手背颜色极白。手腕细嫩,似乎一捏即碎。
同样的动作,不同情境。
那种强烈的破坏感再次袭来。
沈行濯不由眯了眯双眸,带着腕表的左手悬于半空,指腹贴近那片白皙皮肤,握住她的手腕。
稍微使力,将人带了起来。
长时间久坐不动,使得裴矜腿脚不断发麻。
为了稳定平衡,不由自主的,她攥住他衬衫袖口的布料。
沈行濯没急着拉开同她之间的距离,垂敛眼皮,看到的是她柔软的发顶。
过了会,他松开她,后退一步,“送你回去?”
裴矜仰面对上他深邃眸光,“好。”
小钟已经将车子停在会所门前多时。
裴矜跟在沈行濯身后走过去,弯腰,坐进后座。
没有听到谁的吩咐,但车子是往江景国际方向开的。
裴矜适时出声,对小钟报出现住址。
小钟说了句“好的”,掉转车头,将车开往另一个方向。
车厢内恢复安静,只剩下彼此均匀的呼吸声。
几十分钟的车程,沈行濯没说过一句话,靠在椅背上闭眼假寐。
察觉到他的倦怠,裴矜也就没出声。
车子缓缓驶进小区,最终停在单元楼楼下。
将车熄火,小钟合时宜地寻了个理由,跟沈行濯打声招呼,离开驾驶座。
车内只剩下他们。
沈行濯睁开眼睛,声线如往常一样平稳,问她:“沉默了一路,想说什么?”
裴矜理好措辞:“正好过去送份资料,看到小钟,就想到了你可能在里面。我只是单纯想看你一眼。”
停顿几秒,裴矜勾唇浅笑一下,“看完了,那……我走了。”
沈行濯不作声,侧眸打量起她。
被他如此注视,心里不是不紧张。
裴矜佯装镇定地将他的外套从肩膀上轻扯下来,叠放整齐,搁到身旁空闲的位置上。
打开车门,迈下车,转过身子。
预料之中的对视。
她突然笑问:“要上来坐坐吗?”
恰到好处的神秘感。
如同回到最初,她身上裹携着似有若无的撩拨和趣味性。
一如既往的拙劣挑逗,却从不会惹人反感。
沈行濯勾唇,嘴角挑起微弱弧度。
温和的夜。
没理由拒绝。
第46章 第 46 章
46/分明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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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矜租的是刚翻新不久的老式小区, 许多设施来不及修缮,功能难免有所缺损。
单元楼内,楼道幽暗少光。声控灯忽亮忽灭, 用来照明显然有些困难。
裴矜对这种偶尔会出现的突发情况早已习惯,单手握住楼梯扶手, 缓慢上了一节台阶。
站直身体,回头看向身后沈行濯模糊的面部轮廓, 温和解释:“这栋楼只有一楼的声控灯是坏的, 物业说过两天会寻人来修。”
黑暗中, 沈行濯粗略扫了眼四周, 平声问:“这里安保怎么样。”
“我觉得还挺好的……”话说到一半,裴矜噤了声, 没再往下说。
他的车能不打招呼随意开进来, 足以证明这个小区的门禁并不算特别森严。
想了想, 裴矜笑说:“反正只是在这住一个月而已, 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沈行濯没搭腔, 明显不认同她的话。
裴矜垂下头, 从包里翻出手机。正要打开手电筒功能,短暂思索,最终选择放弃。
她摸黑后退小半步, 站到跟他平齐的台阶上,稍微侧过身体,轻拽一下他腰侧的衬衫面料。
昏黑环境下,布料与指腹的摩擦声被无限放大。
沈行濯不动声色挑了下眉,“怎么?”
裴矜没第一时间应答, 柔若无骨的指尖顺着他的衬衫纹理缓慢延伸,先是触碰到他腕表的表带, 紧跟着滑到他的掌心。
下一秒,主动且大胆地攥住他的两指。
他手的温度如往常一样冰凉。
耳廓不自觉地发烫,没等他有所反应,裴矜率先开口:“牵着我呀,怕你踩空。”
沈行濯无声凝视她两秒,没挣脱开,也没回应,任由她拉着自己来到二楼。
声控灯顺势亮起,橘色暖调洒在他们身上。
裴矜适时松开手,往旁边迈开一步,跟他拉开稍许距离。
两人上到四楼。
裴矜将钥匙伸进锁芯,拧开防盗门的锁,开门,让出位置给他。
沈行濯越过她,先一步走进。裴矜跟着迈进来,阖上门,左手摸索墙壁,打开房间的灯。
室内充斥着隐约的香草味道,甜而不腻。
沈行濯大致瞄了两眼周遭布局,随即收回视线。
垂目,看她弯腰打开鞋柜,随手翻动几下,从里面拿出一双还没拆开包装的拖鞋。
裴矜说:“家里只有这种一次性的室内拖……尺码有些小,你先对付穿着。”
她没想过有天会带他来这里,自然也就没准备男士拖鞋。
刚刚在车内,完全是突发奇想,才会问他要不要上来坐坐。
沈行濯自是不在意这些小事,换好鞋子,抬腿朝里走。
映入眼帘的,是她在这间屋子里生活过的细微痕迹。
裴矜仰面去看他的侧脸,没由来地问:“你晚上喝酒了吗?”
刚刚在车里没闻到他身上有酒气,一再好奇,还是忍不住问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