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抬眼,几乎瞬间判断,他穿白衬衫有些违和,并没有许愿那般好看。
林峻言在她对面坐定,笑着说:“你跟林阿姨给我的照片长得一模一样,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夏至也笑:“感觉照片上的你年轻一点。”
其实她压根没看他的照片,这话纯属是为了找他不痛快。
果然,林峻言神情愣了片刻,笑着回:“夏夏,你真会开玩笑。”
夏至招手喊来服务生,问他:“喝什么?”
林峻言没看菜单,只说:“一杯dirty,谢谢。”
寒暄片刻,夏至状似无意提起这次的场地,林峻言当没听见,将话题岔过去。
桌上摆了那方甜品没有动,他伸手够她面前的这一块,问:“介意我吃这个吗?”
夏至摇头,心想,真没分寸,原来这就是基本盘吗。
此举落在林峻言眼中则是另一层意思,他满心以为自己的试探得到肯定,愈加满意夏至的态度。
他在国外不是没谈过恋爱,只是他这样的家世,最终归宿大抵都是与门当户对的人家联姻,家世优越中成长出的小姐自然少了些温柔小意,有些长得也不符合他的审美。
他虽与女友分手回国,但心中不是没有委屈与想法。
结果,当他看到夏至照片的那一瞬间,他立刻将前女友忘至脑后,无论是长相还是家世,全都完美契合他的要求。
再加上,听说他家里有些复杂,这样的女孩子必定缺爱,好拿捏,他只需英雄救美那么几次便能俘获芳心。
这招,他是用惯了的,是以,他在夏柔清面前格外谦卑,不时表达几句对于夏至的爱慕。
林峻言唇角不可自抑上扬,他也担心照骗的问题,谁知见过后,她长得比照片里还要好看,还要温柔,还要体贴。
又闲聊几句,他忍不住倾身,问:“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呢?夏阿姨虽然介绍我们认识,但我觉得还是先互相了解,从恋爱开始比较好。”
夏至点头,笑得温和:“确实应该了解,对了,我看上的场地你干嘛要抢啊?”
林峻言几乎没思考便道:“那怎么能是抢,那是我……”他停顿,不确定地看着她:“夏夏,你怎么知道的?”
夏至将杯中的美式一口喝干,笑意盈盈道:“这个呢不重要,我现在来回答你的上一个问题。”
主场转换,林峻言说不出话来,呆呆看着气场与方才判若两人的夏至,只是她依旧笑着,总给他一种她还是她的错觉。
林峻言问:“什么?”
夏至抱臂,与他拉开一段距离打量他:“谈恋爱嘛,什么样都行咯。”
林峻言下意识便说:“那我……”
夏至打断他:“但是像你这种背后搞小动作的,我看了就恶心。”
夏至掏出湿纸巾,慢条斯理将自己的指尖擦干,不加掩饰露出嫌弃,她说:“你知道临近午饭,我为何没约你吃饭吗?”
未等他开口,夏至自顾自起身,补上:“因为我怕倒胃口。”
“收起你那些不光彩的追女孩的小伎俩,我有厌蠢症,真烦你们这种自以为聪明的蠢货。”
夏至潇洒离开,推开门,见到抹背影,很像许愿,她下意识便喊他,但他竟然没应,就那么离开了。
夏至撇了撇嘴,心道自己真是被恶心到,连人都能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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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今日来园区视察,正离开前,恰见到窗边好似有个人跟夏至很像,他走近,果真是她。
只是再仔细一看,他眼镜微眯,笑意僵在嘴角。
明知不该进去打扰,他还是推开门,像他以往所不齿的行径那般,看她露出笑容,眼睛稍弯,无辜勾人。
耳旁听到那句:“谈恋爱嘛,什么样都行咯。”
许愿忽觉这样真的没什么意思,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分量。
他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于是离开,与来时般无声。
他摸出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只觉更加烦躁,扯起唇自嘲。
第32章
将林峻言痛批这件事爽则爽矣, 但他手握不少沪城当地的投资性房产,随之而来的麻烦便是,夏至寻觅多日, 也没再找到另一处满意的地点。
这件事就暂且搁置下来。
她第一次开工作室,自然对每一细节都认真, 恨不得吹毛求疵,毫无缺点, 谁知竟卡在第一步, 迟迟不得进展。
夏至难免有些烦躁, 是以颜意澄喊她出去玩, 她没再推拒,洗头洗澡化妆, 再用力喷上几下香水, 满意出发。
颜意澄堪称“浪里小白龙”, 沪城吃喝玩乐的地儿就没她不熟的, 夏至方一进包厢, 便看到她被男人簇拥着讨好。
她放下包, 问:“就我们俩吗?”
身边的这些男人一看就是颜意澄点来看着玩的。
“有我,还不够吗?”颜意澄笑着打趣。
夏至:“不是,你以前不是喜欢卡座吗, 怎么今天订包厢了?”
颜意澄叹气:“别提了,卡座人太多,容易被拍着。”
夏至“……什么?”
颜意澄将鸡尾酒递给她:“别问了,都是泪。”
夏至见状没再问,两人生活偶有不同, 她无意窥探,趁着没人, 夏至将自己这几天的衰事一股脑倒出,八卦佐酒,最是合适。
颜意澄听完,颇为震惊问:“这个姓林的,该不会叫林峻言吧?”
夏至震惊:“你怎么知道?”
颜意澄:“我服了,我妈对他印象也不错,前几天让我跟他见见来着的,这人特么广撒网多捞鱼是吧?”
夏至喝了口酒:“谁知道,可能会装吧。”
颜意澄:“肯定啊,我妈那个人精都被他唬得团团转,不当演员真是可惜。”
灯光迷离,光线昏暗,脸庞镀上层颓靡的碎光,心里那根弦索性松弛,沉溺在这欢场。
颜意澄随意问:“你没让许愿给你问问?”
“你们俩……”她推夏至的肩,“到底到什么程度啦?”
夏至两手托住腮,撑在桌沿,沮丧道:“别提他,他这人真是好烦。”
不知为何,她这几日皆没见到许愿,若说他忙,这只是巧合,倒也可以理解,但以往,许愿每日都会给她发消息,哪像现在,她主动发送的竟都石沉大海。
她就想不明白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怎么许愿的心思比她的还要难懂呢?
“你对他,到底有没有感觉?”颜意澄喝下侍者倒的酒,问。
夏至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
颜意澄:“我觉得你有。”
夏至直起身,惊讶问:“怎么说?”
“你想啊。”颜意澄抱住夏至的手臂,努力分析,“除了许愿,你在我面前提过别的男人么?”
夏至:“我不是还跟你说过庄则野么”
“你别浑水摸鱼,那能一样么?你会因为他靠近你苦恼,还是会因为他突然不理你失落,还是说,你想象下你们接吻,算了,你估计无法想象。”
夏至艰涩道:“你别这样,他不是我的菜,虽然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恳请你,不要拿你的男朋友跟我做这样可怕的想象,我想吐。”
颜意澄:“哎呀就开个玩笑嘛,不要在意,再说,他什么时候是我男朋友了,你别乱说好吧。不纠结这个,你现在再回想,你跟许愿接吻时,你的心情,这么一对比,是不是品出了几分意思?”
夏至不说话,默默伸手抓过酒杯,喝下一整杯。
颜意澄笑:“你看,你耳朵都红了。”
夏至不承认:“那是因为喝酒的缘故。”
“行。”颜意澄耸耸肩,“我看钻石都没你的嘴.硬。”
“本来就是,而且我也不是失落,我只是有点不适应。”
颜意澄笑笑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夏至顿觉心虚,起身说:“我去下洗手间。”
“我也去。”
洗手间此时恰好没人,颜意澄忽压低声音开口:“夏夏,对不起啊。”
夏至:“嗯?”
颜意澄:“我之前光顾着玩,都没关心你,昨天我爸妈聊天,我才知道你们家的事……就……哎呀,你心里肯定可难受了,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呢?”
颜意澄忽将她抱住,说到最后,有些哽咽。
夏至哭笑不得,反过来安慰她:“早没事了,其实现在想想,也算有迹可循,哪有父母真的不吵架的嘛,是我不够敏锐。”
颜意澄哭腔:“你别贬低自己,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夏至:“好吧,那你能不能先把你的眼泪擦一擦?”
颜意澄边抽鼻子边睁着泛红的眼睛看她:“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这里现在没人。”
嘈杂乐声朦朦胧胧,盖住两人的交谈,有人在走廊窃窃私语,一切都是混乱的,无序的。
夏至反而觉得放松。
她说:“一开始我确实不能接受,毕竟太突然你懂吗,但是后来,我就感觉随便吧,我折腾我伤心也没用,还不如收拾收拾,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呢,我的人生,干嘛要浪费给这些坏情绪,对不对?”
“我是成年人,他们也是成年人,大家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嗯……如果我还在读书,可能会崩溃,不过工作以来,见到的事情太多,感觉就这样吧,反正我也没办法再跟从前一样跟她们相处了。”
颜意澄撇嘴:“夏夏,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关心你的。”
夏至:“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算装不知道也没事。”
颜意澄:“那怎么行,我都知道了我肯定憋不住的。”
两姐妹破涕为笑,双双感叹:“怪不得我们关系好,要我知道我也憋不住。”
回到包厢,两人恢复如初,颜意澄偷偷问:“有没有人欺负你?”
夏至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摇头道:“他们不敢。”
颜意澄:“要是敢,你就告诉我,我收拾他们。”
夏至笑着拍她的肩,“遵命。”
她其实现在并不是很想提这些,但颜意澄关心的程度恰当,点到即可,夏至倒也不觉得难受。
她比较受不了那些知道她家庭状态便一边讲着同情的话一边幸灾乐祸的人。
回到包厢,门刚推开,夏至皱眉,隐约觉得不对劲。
乐声停止,颜意澄叫来的人安静如鸡,坐在另一侧眼观鼻鼻观心,而左侧,靠近大门的地方,坐着许愿与庄则野。
许愿云淡风轻,见到她的脸,只浅浅瞄了眼,他似乎刚从公司回来,西装笔挺,领口解了几颗扣子,金丝边眼镜在灯光的折射下,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碎光。
夏至猛地关上门,问身后的好姐妹:“是走错了吗,为什么许愿和庄则野会在里面?”
颜意澄大惊失色,抓住她手腕:“完了,快走快走。我明明订的包厢,他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话刚落,门已开,夏至被颜意澄的情绪感染,竟感到一股浓浓的心虚。
她甚至没敢抬眼看许愿。
他的目光虽轻,却不容忽视,夏至一阵头皮发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如果我说,我们只是路过,你信吗?”颜意澄被庄则野拉走,看着他问。
庄则野:“呵呵。”
颜意澄:“……”
没一会儿,包厢内的人愈发多,清一色的帅哥,什么类型都有。
许愿亲自给夏至斟了杯酒,递给她,夏至接过,扯起嘴角:“好巧。”
许愿皮笑肉不笑:“并不巧,我只是特意来看看,夏小姐平时都玩些什么,喜欢什么,究竟把我当什么?”
这一连串发问将夏至打蒙,她大脑宕机,刚准备解释,忽瞥见余光内对面两人的亲密动作,她惊觉,她干嘛要心虚!她单身好吗!
思及此,夏至雄赳赳气昂昂,同许愿晦暗的目光对上:“我爱玩什么,跟许总没关系吧?”
许愿眼眸一沉,应:“确实无关。”
他抬起下颌,慢条斯理说:“有喜欢的么?没有我再叫。”
夏至:“你有病吧?”
许愿:“不喜欢?不喜欢我们就换一家,换到你喜欢为止。”
夏至无端火大:“不是,我就搞不懂了,不回消息的人是你,跑出来发疯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想干嘛?”
许愿逼近,气息沉沉:“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样,明明什么都可以,凭……?”
最后那句,他说得很轻很轻,外面dj乐声正好开至最大,包厢门没关上,夏至便也没听清,她只觉得烦躁,搞不懂他为何要无理取闹。
还有,她怎么就什么样都可以了,要是真什么都可以,轮得到他么?
她抬手,随眼缘招来一人,许愿不是想看么,那就让他看看好了,她知道,他的视线就落在她身上,而她也知道,究竟怎么可以激怒他。
夏至将手伸过去,作势就要摸一摸他的什么。
空气中暗流涌动,越压抑越澎湃,夏至还没触到,他的冷与怒,冰与火,几乎将她吞噬。
腕被攥住,大力拖拽,她踉跄着挣扎,扫过茶几,差点跪倒。
眼前笼罩阴影,冰寂雪脉簌簌而落,掩藏火山缓缓流淌,末.日夕阳徐徐下坠,暴风雨前奏,是黏腻潮湿的雨夜。
夏至被他俯身抱起,她今天穿的吊带,外套搁在沙发上,许愿单手捞过,盖在她身上,大踏步抱着她往外走。
他大多时候温文尔雅,嫌少有这般强势的时候,夏至一时闷闷,尚没来得及出声,便被他扔放在后座。
纵使生气,他依旧掰过她的脚踝,仔细查看上面是否有淤青。
夏至抽回,骂:“神经病。”
似察觉她无碍,许愿冷到极点的面色复又笼下来,“我要是不阻止,你会做什么?”
夏至看着他:“你不是阻止了吗?”
许愿凑近她些许:“要是没有呢?”
夏至别过头:“我不喜欢假设,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很好。”许愿钳制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那你对我,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许愿,这就是你追人的态度吗?”
“我在吃醋。”许愿深深呼吸,扯松领带,扣住她的腰,将她往下带。
他附在她颈间,重复:“我很吃醋。”
低沉喑哑的嗓音,竟听出几丝委屈。
夏至缩了缩脖子,忽地笑了:“你连我的固炮都不算,你用什么身份吃醋?”
激将法对平静的许愿没用,但对处在愤怒边缘的许愿极为见效。
他起身,慢条斯理将领带解下,扔到车后座,外套扔到夏至身上,再次欺身,将她全部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