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心道:你是不是还想说,要能侍寝就更好多了。
“要能侍寝,就更好多了。”
腹诽还没落下,旁边就传来祁阑略有些低哑的声音。
要不是这声音透着疲惫而不是情欲,姜意都想翻白眼。
但那份疲惫太浓,浓的姜意心里发涩,她手指挤入祁阑的手指,十指相扣,姜意靠在祁阑怀里,“多大点事,只要你高兴点就行。”
祁阑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笑起来。
这是真的笑起来,“孤算不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姜意看他,“不想笑就别笑了,怪难看的,想哭就哭。”
祁阑微微愣怔。哭?他多久没哭过?
他这种人,这种身份...哭给谁看。
搂着姜意的手臂收紧,祁阑没再说什么。
车厢里,被丢上车的那个小孩儿让敲了后脖子,晕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从马车下来,祁阑让人把他弄醒。
小孩睁眼就开始哭,“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我爹,呜呜呜,你们是谁,放了我,你们要是不放我,我让我爹都杀了你们!”
祁阑坐在桌案后面,冷着眼冷着脸看他,只怕也冷着心。
姜意坐在旁边的美人榻上,手里拿着个半斤专门秘制烤羊腿。
烤羊腿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惹得那小孩儿一边哭一边往姜意这边看。
姜意使坏,故意刺激小孩子,从烤羊腿上撕下一缕肉,故意吃的嚼出声音。
小孩儿说完最后一句,一张嘴,口水露出来。
转头怒目瞪着姜意,“我也要吃!”
小屁孩儿。
姜意忍笑,“那可不行,你爹欺负了我相公,我要报仇呢!”
祁阑被「我相公」三个字取悦,脸色稍缓。
小孩儿瞪着姜意,“你胡说,我爹才不会欺负人。”
姜意道:“你爹会不会欺负人,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我娘晚上都骑着我爹揍,我都看到了,我爹还不让我说出去。”
姜意一口烤羊腿差点噎死自己个。
孩子,你知道你在说啥吗?
祁阑也偏头咳了一下。
姜意捋了捋胸口,反应过来重点,“你娘?”
小孩儿翻白眼,“当然是我娘,别的女人三更半夜也不能进了我家啊。”
“不是,孩子,你娘是谁啊?多大了?你知道吗?”姜意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孩哼。
姜意晃晃烤羊腿,“你告诉我我就给你吃。”
小孩儿:...大人真是坏透了。
我娘是谁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她好了!
我也不算是出卖我娘。
小孩儿瞪着姜意,“我说了你就给我吃?”
姜意特别大方撕下小拇指大小一点,递给他,“先给你吃一点,算是预支付给你的,我仗义吧。1”
小孩儿早就让这烤羊腿的香味馋的不行,赶紧接过来塞嘴里。
真好吃。
含糊不清道:“我娘就是我娘啊,我娘叫徐静雅,是我外公的女儿。”
姜意:...
这话和爸爸的爸爸叫爷爷有什么区别!
不过徐静雅三个字还是多多少少挑动了姜意的神经,静?
姜意看向祁阑。
祁阑明白她的意思,摇了摇头。
静妃名字里虽然有个静字,但不叫徐静雅。
不过,倒是让姜意疑惑一件事。
赵韫姝说祁阑他爹在南国的时候,喝多了酒思念静儿。
这静儿,是静妃?还是这个徐静雅?
小豆丁也就五六岁...
姜意给他一块烤羊腿肉,问:“你爹一直和你们在一起?”
小孩儿边吃边摇头,“当然不是啊,我爹可忙了,忙着赚钱养家呢,去年才和我们在一起,以前都是我和我娘还有明冲叔在一起。”
他又提明冲叔。
“明冲叔是谁?”姜意问。
小孩儿道:“就是我家养的大黄狗呀。”
咳咳咳...
姜意差点就一口气没有上来。
天爷诶!
“明冲叔是你家的狗?”难以置信的问。
小孩儿点头,“对呀,我爹说,明冲叔的娘也叫明冲叔,生了明冲叔没多久。明冲叔他娘就没了,明冲叔的娘的娘,也叫明冲叔。”
一条母狗叫明冲叔!不愧是你家!
“那你说你爹总和明冲叔吵架?”
小孩儿昂了一声,“对啊,我爹一喝酒,就要去和明冲叔说话,说一会儿就要和人家吵,明冲叔嫌他烦,要躲开,他还要追着吵。”
“吵架说什么?”祁阑问。
小孩有点怕祁阑,祁阑一开口,他顿时打了个哆嗦。
结结巴巴,“说,说当年不该听明冲叔的,说,说他现在什么都没了,说,说明冲叔毁了他。”
“你外祖是谁?”祁阑又问。
小孩儿就道:“就是外祖啊。”
“外祖在哪?”祁阑又问。
小孩儿道:“外祖在桌上。”
祁阑:...姜意:...神特么外祖在桌上。
腹个诽,一下反应过来。
外祖是过世了?
“桌上的木牌?”姜意问。
小孩儿手里羊肉吃完了,又伸手讨,姜意干脆把一个烤羊腿都给他。
他顿时笑嘻嘻接了,“对呀,外祖在桌上,舅舅也在桌上。”
“你外祖和舅舅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祁阑问出这话,摩挲着杯子的手指忽然停住了动作,将那杯子攥紧。
姜意隔着这么远都感觉到祁阑有一口气提在那里。
小孩儿嚼着肉,吃的喷香。
“当然认识了,我三岁就识字了,我娘就是让我看着木牌学字的。”
姜意:...你娘真另类。
小孩儿道:“我外祖叫明冲叔啊!”
姜意:...
你外祖也是一条狗?
第217章 来人
祁阑也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憋在心口的那一口悬着的气都卡住了。
喝了口水,缓了缓,才又问,“那你舅舅呢?也叫明冲叔?”
小孩儿摇头,“那不行,我舅舅怎么能和狗叫一样的名字!”
姜意:...祁阑:...
你也知道那是和狗一样的名字啊。
所以你外祖是罪有应得凭本事得到的名字?
祁阑扶额,“你舅舅叫什么?”
小孩儿道:“我舅舅就叫舅舅啊。”
姜意:...祁阑:……
如果我犯了罪,请让律法惩罚我,而不是派一个孩子来折磨我。
姜意深吸一口气,“平时你娘亲提起舅舅,就说舅舅如何如何,可你娘亲若是和你爹提起你舅舅呢?或者那木牌上写着的字是什么,你知道吗?”
小孩吃着肉摇摇头,“我娘亲不和我爹提起舅舅的,我爹不喜欢舅舅,我爹爹说,他到今天这样都是外祖父和舅舅害的,是看在娘亲和我的份上才允许供奉,不然早就扔出去了。”
哪怕是对着别人,这话也让祁阑皱眉。
这个爹,与他想象中的,别人口中描述听来的爹,完全不同。
他知道的先太子,是温文尔雅,是精悍能干,是武艺非凡,是带兵高手,是无数人追随的王者。
可现在他见到听到的,却是一个念念不忘过去,耿耿于怀曾经,小肚鸡肠,疾言厉色。甚至将自己的不如意灌输到小孩子面前。
姜意看了祁阑一眼,又问那小孩儿,“你爹和你说的?”
小孩儿点头,“也不是和我说,我爹在家总说,一喝酒更要说。不过我爹可好了,我爹比我娘好,我娘不给我买好吃,我爹什么都给我买。
我爹说,小孩子就是用来宠的,我要什么他都给。”
小孩儿一脸骄傲。
这话姜意听不得,立刻打断了他,“你爹你娘平时都做什么呀?”
小孩儿道:“我娘就守着我呀,我是我娘的命根子。”
说到这里,小孩儿忽然神神秘秘朝姜意道:“看在你烤羊腿十分好吃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姜意一愣,“什么秘密?”
“我娘是公主。”
小孩儿说完,十分得意的看着姜意。
姜意先是大吃一惊,但是跟着又琢磨,小孩儿为什么会告诉她这个?
就算是为了炫耀或者什么,家里人也该提醒什么话万万不能说。
想到他们去敲门的时候,小孩儿激动的要开门的样子,姜意忽然问,“你平时的好朋友就是福叔吗?”
那个抱着小孩儿的男人。
小孩儿一下得意的表情黯然下去,手里的烤羊腿都不香了。
“我娘不让我出去玩。”
说到这里,他瘪瘪嘴,眼泪攥在眼眶里,耷拉着小脑袋,恹恹的。
姜意放软了声音,“为什么?”
小孩儿摇头,“不知道,反正就是不让,我总从门缝里看到有小孩儿从我家门前跑过,他们有时候骑竹马。有时候什么也不玩就在一起笑,也有时候会打架,我都不能去,我只能和福叔玩。
福叔也很好,可福叔...”
小孩儿耷拉了脑袋不说话了。
姜意转头朝祁阑看过去。
祁阑不知道在想什么,正在走神。
瞧着窗外,侧脸看上去那么难过。
姜意不由怔忪,祁阑小时候,有小伙伴吗?也这么孤单吗?
可这孩子起码有爹娘疼爱。
祁阑有什么。只有危机四伏。
“你爹娘平时提京都吗?”姜意心头无声的叹了口气,朝那小孩儿道。
小孩儿摇摇头,没了吃烤羊腿的兴致,连回答都懒得回答了。
姜意着急,她想知道更多。
便道:“我这里有个小朋友可以和你一起玩,但是她有点太小了,怕你要嫌弃。”
小孩儿顿时眼睛一亮,看向姜意,“在哪?”
“半斤。”姜意朝外喊了一句,“把小朵儿带来。”
姜意实在不知道给那孩子取什么名儿,干脆就叫了个小朵儿。
不过片刻,半斤把奶娃子带来了。
小孩儿一眼瞧见小朵儿,眼神都不一样了,像是碰见个什么宝贝似的,“她这么小啊,是弟弟还是妹妹?”
姜意笑:“是妹妹,你要抱抱吗?”
小孩儿明明高兴的不行喜欢的不行,却一下后退,甚至打了个哆嗦,“不。”
“怎么?”姜意察觉不对。
小孩儿咬着嘴唇,憋了片刻,“娘亲说,我不能抱小孩儿。”
“为什么?”“会摔。”
“会摔?”姜意一头雾水,“你要摔小妹妹吗?”
小孩儿立刻摇头,“不,我不摔。”但跟着就耷拉脑袋,“但是娘亲说我会摔。”
“为什么娘亲要这样说?”
小孩儿想了一下。
忽然在地上盘腿儿坐下,然后手指一捻,捏了一个佛家手势。
姜意正奇怪他这是什么意思,忽然眼睛瞪圆。
惊恐的叫了祁阑一声,“殿下!”
祁阑明显也看到了,人已经起身从桌案后面绕出来。
这小孩儿坐在地上打坐的这个姿势,和姜意在皇后娘娘寝殿偏殿那小暗格里看到的那尊邪佛的姿势,一模一样。
姜意心跳如雷,问小孩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怪有趣的。”
小孩儿说:“我娘让我每天打坐一个时辰,我娘说,不能抱小孩儿,会摔。”
姜意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可你娘都不让你和小朋友一起玩,她怎么知道你会摔?”
“因为家里以前有小孩儿。”小孩儿说。
有小孩儿?
姜意试探的问,“是你娘亲给你生的弟弟妹妹吗?”
小孩儿摇头。
“是爹爹从外面抱回来的,娘亲说,被我摔了,我不记得了,娘亲说,我要每天打坐,这样被我摔了的小孩儿才会超度,然后再变成新的小孩儿。”
顿了一下,他从地上一骨碌起来,看着姜意怀里的小宝宝。
“我不抱她,我能摸摸吗?她看上去好软。”
正说话,长喜在外面回禀,“殿下,来人了。”
来人了。
来谁不必多说大家都知道。
第218章 回事
姜意把小朵儿交给半斤,让半斤带着小朵儿和这小孩儿去玩。
等人一走,姜意问祁阑,“殿下要去见吗?不去的话让长喜打发他,妾去见他也可以。”
姜意舍不得祁阑被扎心。
祁阑从小经历了那么多,今日之事虽然扎心,但没到无法承受的地步。
毕竟从小没有得到过,也谈不上失去的痛。
不过...能让姜意历练一下,倒也不是坏事。
顺势,祁阑就道:“孤有点不想见他,你去见一见吧,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来最好,不能的话……随便应付一下就行。”
本来祁阑想说,看能不能套到有关前朝的事,或者套到一些漠北这边的情况。
可转念想到自己的指点可能会影响姜意的发挥。既然是历练她,就让她自由发挥好了。
祁阑没多嘴。
姜意应了一声,带着长喜过去。
姜意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一处铺子的后院。
姜意没把人招到后院里来,只在铺子里和他见。
铺子临窗的位置有一张八仙桌,隔桌儿两把椅子。
被这样对待,找上门来的老头一脸愤怒。
尤其在看到姜意这个小辈竟然也落座。甚至和他一桌之隔的平起平坐,怒火一下迸发出来,“让祁阑出来见我!”
老头怒火中裹着固执,不肯落座。
店里没有什么生意,小伙计在柜台处打瞌睡,是祁阑自己的人,不用顾忌。
姜意笑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然后按照穿越前看电视学来的那些太后皇后们的样子,摆出姿态,慢条斯理的笑:“真是笑话,你说见就见?你是谁?”
那老头一下被激怒,“我是谁你心里有数!不知道我是谁,你们今天怎么会找上门?”
姜意掀起眼皮看他,眼底带着嘲讽,“我心里没数,现在是你找上门来,不是我求你上门。”
说着话,姜意一摆自己的衣袍。
“求人办事就拿出求人办事的姿态,上门找茬?那对不住,我们也不是什么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