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佑安不吭声。
祁阑又道:“还是黄总兵觉得,你眼皮子底下有前太子不算,还有前朝太子遗孤,说不定将来自己也能成了个从龙之功。”
黄佑安震惊的眼皮颤了颤。
太子能找到他这里...
可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位太子是什么时候来的漠北。
尽管他根本没有见过太子,但是此时,他能笃定,这人就是。
黄佑安心中打鼓,不明白这位太子忽然来的目的是什么。
祁阑却慢条斯理的笑,“你知道莫太妃是怎么没的吗?哦,对了,还有前朝遗孤,莫太妃偷梁换柱弄进宫的那位四皇子,你知道所有和莫太妃有关的那些人,都是怎么没的吗?
特别简单,都是刀落脑袋掉。
我亲眼看着。
在我这里...任何一个和前朝有关,并且还妄图颠覆本朝恢复前朝的,都是这一个下场。”
黄佑安抬眼,眼底带着冷色,“殿下是想警告臣?”
祁阑笑起来:“漠北是黄总兵的地盘,强龙尚且压不住地头蛇,孤又有什么本事能压得住黄总兵。”
他之前一直自称我,此时换了称呼,全身的气场也改变。
黄佑安心头震撼祁阑这气场的强大。
他收着,只是尚且觉得压迫,一旦外放出来。哪怕他带兵打仗的总兵也难以抵挡。
“孤来,是想要借一借黄总兵的人。”
“殿下要做什么?”
“一山不容二虎,一国没有两军,既然孤是太子,这世上就不需要什么前太子,更用不着什么前朝太子的遗孤!”
黄佑安顿时一个激灵。
“你要杀...”震惊之下,连尊称都忘了,“那可是你亲爹!”
祁阑笑的放浪形骸,“所以孤不忍心亲自下手,要借用一下黄总兵的人。”
黄佑安不知道该说什么。
借?
可那老东西这些年喂了他不少钱粮,而且他和南国的皇室那边好像还有来往,还是南国皇室一位公主的师傅,人家很是看重他。
万一他能复起。
还有他夫人,那可是前朝太子的遗孤,京都那边虽然莫太妃没了,但是当年追随前朝太子爷的不少人还活着,未必就不能形成力量。
黄佑安不愿意打破自己这几年积累的好局面。
可不借?
黄佑安眼睛微眯,“殿下,臣虽然认您是殿下,可殿下总该给臣一个身份证明,就如殿下所言,万一认错了。”
第221章 带来
说着话,黄佑安侧身坐下。
脸上比之前坦然许多。
“殿下,不是臣鲁莽,着实是前不久才听说,殿下在京都闹出乱子,凝水镇爆炸一案,民怨爆发,殿下被圣上亲自下了圣旨捉拿。
说是活捉了赏赐侯爷爵位世袭子孙。
这样的恩赏可是不低。
臣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还望殿下能体谅臣,殿下来漠北游玩,臣一定全力作陪,等到殿下离去,臣也不会告发。”
这就是拒绝了。
仗着京都的态度,仗着自己的兵马,拒绝的干干净净。
祁阑神色不动,忽然笑问黄佑安,“你猜,先帝爷为什么要指名点姓的立孤为太子?你猜,皇上明知道孤的身份有问题,为什么不杀了孤?你猜……你为什么能知道孤的身份有问题?”
黄佑安一愣。
他以前的确是不知道祁阑的身份到底如何,只当他和其他皇子一样,都是皇上所出。
直到有一次和那老头子喝酒,那老头子不知道是真的醉了还是假的醉了。反正说漏了嘴,说祁阑是他的种,说自己对不起祁阑,让祁阑一个人在京都担心受怕,又说自己这些年忍辱负重,就是为了给祁阑铺路,说祁阑之所以能顺顺利利的长这么大,就是因为自己在京都安排了人、那时候他才震惊的知道,还来太子爷是这位先太子的种,而非当今圣上。
那时候他激动的无以复加。
只要祁阑登基,那他的功劳就大了,他可是替祁阑照顾了他父亲。
再后来,他又知道,这位先太子竟然一把年纪娶了个年轻媳妇,媳妇还是前朝太子的遗孤,这位先太子酒后吐真言,说莫太妃其实一直在筹谋着让他回宫,因为莫太妃忠于前朝太子之类的。
那个时候,黄佑安简直觉得自己手握两张升官发财铁券。
直到京都传来消息,莫太妃一党被太子爷祁阑血洗...
他疑惑过,祁阑的生父和前朝太子的遗孤成婚生子,祁阑为什么把莫太妃一党给血洗了,他专门派人去打听过这件事。
得来的消息就是,莫太妃造反,祁阑奉命血洗莫太妃一党。
这显然是表面答案。
但内里具体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在京都没有什么处于核心位置的自己人。
可他想着,祁阑的生父总归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来……
黄佑安心神不宁,反问祁阑,“先帝爷,为何?”
祁阑笑着从怀里取出一枚手章,“借黄总兵印泥一用?”
黄佑安看了那手章一眼。
不大,拇指尺寸,鸡血石质地。
他起身拿了印泥和宣纸。
祁阑在那宣纸纸上印下。
“黄总兵认识这个吗?”祁阑偏头笑着看黄佑安,神情放松中带着几分不屑。
黄佑安却是一惊。
手章印出来的,是一个兵字,兵字左右,一柄刀,一把剑,交错于兵字至上。
“调兵令?”
每一位带兵的将领手中都有军令,这令牌上的图腾与这手章印出来的图案一模一样。
而每军令牌颜色质地不同,只能号令各自部下。
可手章落于圣旨,却能调兵。
黄佑安听说过传言,先帝爷当年将军权交给了奶娃子太子爷,他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军权怎么可能交给一个奶娃子,甚至都不能确保这奶娃子是不是能顺利长大。
可现在看到……
“臣怎么能确定,殿下手中的手章就是真的,或者,就是属于殿下?”黄佑安没有松口。
祁阑似笑非笑,“确定?你觉得,你有资格来确定?”
话没说完,那不知道从哪忽然冒出来的匕首已经抵到黄佑安的脖颈处。
……店铺门前。
闹事的人将小小一间店铺围了个水泄不通。
“出来,让你们东家出来!杀人偿命!别躲起来做缩头乌龟!”
“听说这铺子的东家是京都来的,根本不是咱们漠北的人,还不知道存了什么歹毒的心思!”
“我们冲进去!”
“对,冲进去!决不能放过这些人!”
祁晏安排的人混在老百姓当中,成功挑唆起众人的愤怒,带头直接冲进那皮毛小铺。
长喜守在铺子里,冷着脸站在柜台上,“你们可想清楚了,按照本朝律例,无缘无故冲击店铺者,仗责五十,别想着法不责众,本店若是要告,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那人发烧生病,你们都亲眼看到是他用了本店的皮毛才如此?
本店皮毛一天不卖三个也卖两个,只他如此还是个个都如此?
这人你们可信得过?别让人当枪使了还要给人感恩戴德。”
长喜几句怒斥,尤其那句杖责五十,吓到不少人。
老百姓,追根到底,还是躲着官府的。
可架不住有人起哄,“放屁,他就是想要糊弄我们,什么叫我们眼睁睁看着,人都躺倒你家门口了还想抵赖?怕仗责的别上,我反正咽不下这口气,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还让这小南蛮子唬住了不成!冲!”
长喜的任务就是别让这些人冲到后院惊了姜意。
所以他只守着这铺子。
被砸了也就被砸了。
他竭力周旋拖延时间就是。
皮毛铺子对面。
祁阑他爹坐在茶楼中,喝着手里的岩茶,眼睛微眯,看着外面越来越多的人冲进铺子里,嘴角带着冷笑。
和我斗?你还太嫩!
没听说过儿子能斗过爹的!
不过,你无情,我却仁义,他只想把阑儿抢出来。至于之后,把祁阑撵走就是,他没打算要祁阑的命、我可真是个大善人啊!
就在祁阑他爹自我感动的时候,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声音整齐划一,如地动雷鸣。
他一愣,探着脖子往外瞧,就看到驻扎芦台镇外面的兵马迎面而来。
粗粗看去,足有一千多人。
高头大马,铠甲银枪。
总兵黄佑安打头。他怎么来了?
难道是听说了阑儿被抓,来替自己做主?
祁阑他爹稍微犹豫一下,放下茶盏就迎出去。
到底父子一场,祁阑不仁,他不能不义。
黄佑安根本不认识祁阑就是太子,一会儿黄佑安若是要发作祁阑。等打的差不多的时候,他还是求个情。
第222章 求人
“吁——”
吵吵嚷嚷的皮毛店铺门口,黄佑安勒马停下。
他一停,后面一千精兵跟着停下。
店铺外面闹事的百姓顿时一脸惊恐,里面闹事的还在沸腾。不过跟着有人报信儿进去,那沸腾顿时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声音戛然而止。
黄佑安骑在高头大马上,铠甲之下,更给他肃穆的脸上增添几分萧杀之气。
“何人闹事!统统抓了!”
黄佑安皱眉,不悦的怒喝一声。
当即便有身后将士纷纷下马,直冲人群。
前来闹事的人一下傻眼。
“军爷冤枉啊,冤枉,我们是来讨公道的,不是闹事的!”
“军爷息怒!”黄佑安才不听这个。
祁阑不愧是个心狠手辣的。
先礼后兵,礼的确是礼了,但是这个兵也太特么的不是个东西,匕首往他脖颈一杵,还不且他开口,一颗药丸直接塞他嘴里,一捏他鼻子,他不得不咽了下去。
解药就在祁阑手里,他想活命,就得唯命是从。
黄佑安心里裹着火气,现在越发没有好脸色。
“讨公道?本朝律例明明白白,但凡涉嫌经商作伪,商贸不公者,一律经公,不得私下泄愤,你们现在足有五十多人纠结于此,这是要造反不成!还有没有将律例放在眼中!抓!”
黄佑安再次怒喝,他手下的兵便不再留情面。
惨叫声央求声顿时在皮毛店铺门前蔓延开来。
眼见当真要被带走,刚刚还齐心协力讨公道的人,一下就内讧起来。
“王二,王二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家来讨公道的!”
“放屁,你们都是得了银钱才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变故就发生在瞬息间,祁阑他爹从茶楼的二楼急匆匆下楼的功夫,外面就闹得人仰马翻。
祁阑他爹赶紧上前,朝着黄佑安抱拳一拜,“黄总兵,这是……”
他疑惑的看着黄佑安,一副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似的。
黄佑安一看他,脸色更加难看,直接抬手一挥,“抓了!”
还不且祁阑他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有两个孔武有力的小兵上前,一左一右要把他拿下。
祁阑他爹一下大惊失色,“黄总兵,这是什么意思?”
黄佑安坐在高头大马上,垂着眼睥睨祁阑他爹,“有人告发你,说你唆使百姓在此聚众闹事,欺压外来商户,破坏芦台镇的商贸往来,妄图形成垄断!
本帅虽非地方官,但是军民一家,既是告到本帅那里,本帅便不能不管!”
撂下一句话,黄佑安不再多说,直接打马离开。
可怜祁阑他爹,想要辩解或者问个明白,对上一群小兵,都不知道该去问谁去。
挣扎着想要让人家放开,可这些小兵谁管他是谁,军令如山。既是领命了就要执行,直接把他和那些闹事的人一起捆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
福叔得了祁阑他爹被抓的消息,惊慌失措跑到夫人院子门前,冲着院子里的小丫鬟道:“快去,快去回禀夫人,老爷出事了!”
不等那丫鬟转身去回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从屋里急急出来。
脸色苍白,带着惶恐不安,“老爷出什么事了?他不是带着阑儿出去玩了?”
阑儿被祁阑带走,她还被瞒着,一丁点都不知道。
福叔闻言,目光闪烁,眼神一避,但又紧跟着道:“夫人,老爷和一个皮毛商因为一些事情闹了矛盾,那皮毛商好像是在黄总兵那里给老爷上了眼药,黄总兵把老爷抓了。”
顿了一下,福叔有些心虚的舔了一下嘴皮。
“黄总兵之前不是一直喜欢夫人手里那个玉葫芦么,夫人您看...”
被他称作夫人的女人,脸色煞白的站在院子里。
风沙走石从身边刮过,她有些摇摇欲坠,“阑儿呢?”
她只关心她儿子。
当时若非她有了身孕,她绝不会嫁人的。
可她既是怀孕了,当时身子羸弱又不能落胎,这孩子她就只能生出来。
手里攥着帕子,女人眼底蓄着着泪,看着福叔,“阑儿呢?”
福叔咬牙,道:“阑儿在外面玩,好得很,老爷的人跟着呢,夫人放心,阑儿少爷无事,夫人,眼下救老爷要紧。”
女人便道:“我要见着阑儿,是不是阑儿出事了?”
说及此,女人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大跳,脸色越发难看,“我要见阑儿,现在就要见!”
福叔有些动怒,“夫人,你怎么一点不关心老爷!”
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女人越发激动,“我要见阑儿,我现在就要见到他,不见到我儿子,我什么都不会往出拿的,这些年,你们拿了我多少东西,都说是去打点去铺路,可打点了铺路了,为什么老爷还会被抓!我阑儿呢。”
女人疯了一样就要往外走。
她要去找孩子。
福叔甚至一横,拦住大门。
“夫人!”福叔神色一下冷下来,“老爷吩咐,夫人身体羸弱,不能从这院子离开,夫人难道要违背老爷的意思?”
女人一个瑟缩。朝后退了一步。
福叔就道:“把玉葫芦拿出来,老爷现在急等着被救。”
女人往后又退了一步,明明柔弱,但是脸上神色带着坚定,“我要先见到我儿子。”
“不把老爷救回来,你不可能见到少爷!”福叔态度坚定。
女人一向如同菟丝草一样,柔柔弱弱,全凭老爷做主。
老爷不在的时候,甚至是他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