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幸好的是,叶清漪也是一身素色的打扮,所以便没有格外引人注意。
李景知一直在她身后,跟着她,看着她在不同的商贩前停步,对每一件事都充满了好奇。
她脸上充斥着明媚的笑容,一点点融化李景知阴霾的心。
走神之际,叶清漪已经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跑到了李景知面前。
其中一串最上面的那一颗已经被她咬下去了一大半。
“喏,给你的。”
叶清漪抬手将另一串糖葫芦递到了李景知跟前。
但不知为何,看着她通红的鼻尖,氤氲着雾意的眸子,嘴角沾染上糖渍的樱唇。
李景知突地一笑,俯身在叶清漪的惊愕中咬掉了已经被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
甜酸交织在口中,他看着叶清漪逐渐泛红的脸,懒洋洋地笑道:“甜的。”
这一幕似曾相识,叶清漪羞赧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你干嘛吃我的!!”
他依旧散漫地笑着:“你的好吃。”
“那也不行!!”
李景知:“你吃那一串没吃过的。”
叶清漪愤懑地又朝着那串崭新的糖葫芦咬了一口,像是在泄愤。
她刚把糖葫芦从嘴边拿开,便见李景知又凑了过来,准确无误地把她吃剩下的那一块咬入嘴中。
叶清漪:......
“你是属狗的吗你?!!”
李景知闻言一扬眉,糖葫芦在他嘴里还没有被完全咬碎,他咕哝道:“你怎么知道。”
叶清漪一愣,反应过来以后更生气了。
他的属相还真的是......!
叶清漪闷哼一声,抱臂径直往前走。
李景知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她指尖冻得冰凉,李景知一顿搓揉,终于捂热乎了不少。
“我带你去买新衣服,当做赔罪礼怎么样?”
叶清漪倒没有真的生气,如今听他这么说眼睛一亮,跟着点了点头。
便宜不占白不占。
两人一同进了一家成衣铺。
甫一进门,李景知便朝里面扬声道:“老板,给我家娘子找一件亮一点的颜色,最好是那种大红色!”
“好嘞!客官您稍等!”
叶清漪朝他的胸口打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
“你干什么!我不喜欢红色!”
李景知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叶清漪拗不过他,只能被迫换上了一身大红色。
火红的颜色被她穿在身上却不显艳俗,反而明艳似火,恍惚间让她回到了及笄那天。
叶清漪很少穿艳色,但她并不是没穿过。
从前每逢佳节时,她都会穿红色,当年的及笄礼,她亦是红衣在身,烈烈如火。
今年是顾及了李景知的感受,所以才特意没有穿,难道......
外面是李景知的询问:“换好了吗?”
叶清漪回过神来回道:“好了好了!”
说着她脚步匆匆走了出去。
只一眼,李景知便顿在了原地。
他的姑娘,像是盛开在夏日的牡丹,典雅大气,国色天香。
他看的如痴如醉。
“果然还是红色适合你。”
叶清漪听后笑了:“你又没见过。”
李景知摇摇头,不置可否。
怎么没见过。
当年叶清漪的及笄礼,可是不少邺京的青年才俊都过去参礼了。
这其中,也包括李景知。
那日风和日丽,少女一袭火红,笑若骄阳,在他的心下留下了一个烙印。
走出成衣铺的时候,叶清漪一身红衣,而李景知一身素白,惹得她有些不大自然。
“我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而李景知几乎是立即便轻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后发。
“这么迫不及待想进我们李家的门了?”
叶清漪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
他们还没有成亲,这种事情不必迁就着他。
但叶清漪不知道的是,李景知更不愿因为他,而剥夺了她的快乐。
正值碧玉年华的少女,在此等佳节,理应穿新衣。
两人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天边下起了小雪,李景知担心打湿她的头发,便将手上备着的伞撑了起来。
叶清漪还记得他曾经说过,自己出门的时候从不带伞。
她望着李景知的侧脸,突然笑了笑。
如今都不一样了。
午夜应当已至,周围还是热热闹闹的。
眼前烟火炸开,绚丽多姿,一直之间看得人眼花缭乱。
叶清漪眉眼弯弯,含笑同李景知对视。
“春节快乐!”
“春节快乐。”
新的一日,烟火万千。
新的一年,将满怀希望。
李景知眸光微动,鬼使神差般地俯身。
雪夜,伞下。
有一片雪花融化在了温热的吻里。
第73章 事毕
这个吻同以往的都有些不同。
冬日的冷冽混杂在温热的气息之中, 李景知吻的又急又重, 手上力度也随之加深,牢牢箍住了叶清漪的腰身,似乎有种永不想放开她的意思。
烟火在耳边炸响,但奇怪的是, 叶清漪似乎只能听到彼此交织相缠的喘.|息。
李景知抵着她的额头, 白雾随着他胸口的起伏正缓缓攀升。
他嗓音喑哑,一手抚着她的脸颊, 寒凉落在肌肤。
在瞬间的寒颤中,叶清漪听见他的轻声叹息。
“三年怎么这么久。”
他另一只手正撑着伞, 似仙风道骨。
“等不及想要娶你了。”
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个拥抱。
他们两个人都知道。
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他们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解决,三年后会是什么样子, 谁也不曾知晓。
他们只知道,三年后,李景知会娶叶清漪;而叶清漪, 会嫁给李景知。
......
过了年关,北疆开始频频传来战事,大多都是捷报,听说窦凌云此番打法很是凶猛,像是不要命了一般,先是亲自带了一小队人马烧了人家的粮草, 最终全身而退, 受没受伤倒是不知道,不过第二日他并未亲征。
短短两月时间,窦凌云便已收复回了一座城池, 那是离邺京最近的一道关卡。
这让远在邺京的明德帝听此捷报,也跟着松了口气。
首战告捷, 整个邺京也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近些日子,李h瑛这个小姑娘似乎有了心事,频频在屋中从窗外望着北边的方向。
李景知时常会调侃她,是不是想自己的死对头了,这姑娘便会红着脸恼羞成怒。
她的性子比起先前已经收敛了不少,时常会跑去叶府,同叶清漪学女红,让她教她一些大家闺秀该会的东西。
当然,李h瑛也会偷偷地跟着叶清漪习武。
那日她回定国公府以后,睡前被贴身侍女瞧见了身上的淤青,第二日便告知给了邱雁。
自打定国公走以后,邱雁日渐衰老,但对膝下的子女却更加疼爱,依她的话来说,就是想将自家老头子的那份爱,一并带给孩子。
知晓了李h瑛身上频频会出现淤青,邱雁忙过来问询,这才得知了此事。
她却没有指责什么,只是慈爱地摸了摸李h瑛的头,笑着说:“我们h瑛如今也长大了。”
邱雁是真的同叶清漪已故的母亲很像。
她也会像对待李h瑛那般,对待叶清漪如同亲生母亲一般。
无形之中弥补了叶清漪缺失的那份母爱。
日子开始越过越好,时常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所有的事情都好像已经尘埃落定了一样,一切岁月静好。
明德帝最近开始对梁丞相起疑,原因无他,不过是梁丞相纵使会提起议和的事情,他同往常一样,向明德帝提及羌族的好,但现如今,明德帝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他同梁丞相说:“既如此,丞相为何要做邺国的丞相,不去做那羌族的丞相。”
此话所指之意太过明显,梁丞相顿时惶恐地跪了下去。
从那以后,明德帝开始对梁丞相逐渐疏离,一如当年他对定国公那般。
狡兔死走狗烹,历来帝王便是如此。
而让他们君臣离心,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小皇子在宫中离奇中毒。
李兰絮生下的那个孩子,一直以来都没有取名字。
或许宫中人都以为这孩子不受明德帝的关注,看管便不力,几乎只有周嬷嬷一个人在照顾,但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
小皇子刚刚满一岁,还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
那日周嬷嬷去内务府领东西,迟迟未归,小皇子饿了,宫人便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碗米糊,给小皇子喝下,半个时辰后小皇子便开始呕吐,向来乖巧的他今日却哭泣不止。
幸亏周嬷嬷的回来的及时,慌忙传了太医,这才让小皇子幸免于难,但似乎还是落下了毛病,这孩子总是咳嗽。
太医说,小皇子本就是早产儿,体质不比寻常的孩子,如今又中了毒,伤到了嗓子,恐怕这咳疾要伴随一生了。
周嬷嬷顿时便泪流满面。
她知道小皇子恐怕心智不全,如今满一岁却还不会说话,不论周嬷嬷平日里怎么教他,他都不发一声。
而如今还......
在这能吃人的宫里,周嬷嬷真的怕,若她死以后,她的小殿下该怎么活下去?
周嬷嬷一直没把这件事告诉给明德帝,但没想到,那日夜里,明德帝却亲临凤宁宫。
他并没有指责周嬷嬷,只是问了这件事的经过。
没过多久,听说下毒的人找到了,严刑逼供了许久才得知,那人是梁丞相的人。
当日,明德帝发了好大的一通火。
过后他又一次来到了凤宁宫。
当时周嬷嬷正在院中教孩子走路。
他同李兰絮生下的孩子,看起来有些笨拙,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跌跌撞撞往前跑,眼看着就要大头朝下摔在石板路上,明德帝步履疾风跑过去,抱住了他膝下唯一的儿子。
见到明德帝以后,那孩子竟然咧开了嘴,正“咯咯”地朝他笑。
半晌后,明德帝的脸上也罕见的出现了笑容。
那日阳光和煦,父子俩对笑。
在温柔的风声中,那孩子的嘴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呢喃,明德帝凑近了听,才勉强能听清。
他在说――
“父皇。”
明德帝心尖突地一跳,眼泪就这么滚烫地滴落下来,如同急促的大雨,怎么止也止不住。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同李兰絮孕育一个孩子,陪伴孩子长大,是何等情景。
可如今他在,孩子在,但那个似仙子般的人,却不在了。
一声悲鸣自明德帝的口中溢出。
他紧紧抱着孩子,在那日午后,哭得像个孩子,不像个帝王。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也是在那天以后,小皇子有了一个名字。
钰。
滕钰。
小钰是在父母的期许下孕育出来的。
他理应是幸福的,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宛若珍宝,朝生不息。
从那以后,定国公府的人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想看钰一眼都要偷偷地,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凤宁宫。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钰会走路了,也会说些零碎的话了。
他虽然开窍的晚,但于众人而言,却已是惊喜。
这是李兰絮留给大家的念想,是她以自己的性命换来的新生。
是她与明德帝相爱过的证明。
又是一年新春伊始,北疆战事逐渐吃紧,邺京朝堂上的局势也一样。
梁丞相终于掩盖不住自己的狼子野心,将有关窦家军的机密情报泄露给了羌族。
那场仗听说窦凌云赢得极为艰难,对方似乎知道他腿受过伤的事,长剑弯刀只望他腿上招呼,一场仗打完后,窦凌云腿伤复发了。
八百里加急的信送回了京城。
信上说,军营里出了奸细,但不是他窦家军的人,奸细出在其他军士当中。
明德帝很快就将怀疑的目光落在了梁丞相的身上。
东窗事发当日,梁丞相跑了。
在这之后,李景知借机将这么多年以来,他们收集到的全部有关梁丞相叛国的证据一一呈上。
明德帝下令,举国追查梁丞相的下落,若有违抗,立地斩首。
从那天起,明德帝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
明明他还未至不惑之年,头上却已爬上不少白发。
他时常出入凤宁宫,亲自教钰读书认字,有时批奏折的时候也会抱着他,哪怕钰的年岁还很小。
明德帝开始频繁传召李景知,总是同他谈论朝政上的事,也是在那一年,李景知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年关,焦灼了两年之久的战事终于结束。
窦家军大胜,将羌族人逼退回了北疆境遇。
但在回朝的路上,窦凌云遇刺,至今生死未卜。
这个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满朝哗然。
所有人都会以后李h瑛会哭闹不止,但恰恰相反的是,她没有闹,只是话开始变得少了,不要命似的跟着叶清漪练武,有时摔倒时,借着疼痛抱着叶清漪大哭,哭累了就接着练。
窦家军凯旋当日,那个本该端坐在马背上,嘴角噙笑,马尾在空中张扬的小将军,却迟迟没有出现。
当晚,宫中沉寂的大殿上却多出了一个人,他手里拖着一个浑身破破烂烂,早已分辨不出面容的半百老人,毫不留情地将他扔在了明德帝面前。
那男子一身战甲,上面还有残留的血迹,一张口便是嚣张至极的语气,格外耳熟。
他抬起头,笑得意气风发。
“陛下,臣来迟了,人是带回来了,至于怎么处置,虽陛下的便。”
他转身,走时还在自言自语:“李景知这招还真是妙。”
“啧。”
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剑眉一皱。
“某人该不会以为本将军真的死了在偷偷哭鼻子吧?”
窦凌云扬着马尾逐渐走远了。
殿上明德帝与李景知对望一眼,不禁失笑。
他们纷纷将目光落在了跪趴在殿中央那人的身上。
那正是前不久叛逃的梁丞相。
他一路随人逃到了边关,得知了窦凌云遇刺的消息,想要趁着混乱回到故国,不曾想这只是个要抓他的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