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媱蹲下来查看他伤口,问:“谁给你弄的?”
“谢知非。”
“谢知非为什么咬你脚?!”
“不不,我的意思是,谢知非给我包扎的。”钟不意连忙摆手解释,回忆道,“我现在又觉得他这个人挺好,今早我无聊去后山逛了一逛,谁知不小心被一条毒蛇咬伤脚踝,谢知非路过看见,居然二话不说蹲下来帮我吸出毒血,还给我灵药吃,帮我包扎。”
“虽然他这个人下手没轻没重,前天把我打成那样,但看在要不是他今天及时救我,我就没命了的份上,我决定原谅他了。”钟不意郑重点头。
云千媱道:“我还是扶你去三长老那里看看吧,蛇毒要彻底清除,万一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钟不意点点头:“好。我都没让葛叔知道,否则他又要叨叨我一路。”
云千媱带钟不意看完病后,又给他送回住处,走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半路上,遇到了路归朝。
他站在树下,等了很久的样子。树丛漏下来的月光披了满身。白袍熠熠生辉,长身玉立,颇有几分清冷仙人之姿。
云千媱挥手打招呼:“师弟,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
“等你。”路归朝转身道。
“等我?”
“嗯。”路归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云千媱定睛一看,这不是下午四长老给他颁发的奖励吗?
云千媱眼睛一亮:“快打开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路归朝依言打开盒子,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白玉手镯,乍一看平平无奇,可触手生温,灵光流转似蕴含天地光芒。
“这是用攻山玉做的手镯,出自炼器大师陆温凉之手。可以抵挡一次致命袭击。”
“陆温凉?这人我听说过,不是说已经退隐了吗,怎么还有他的手作?”云千媱好奇。
“听闻他与五师叔交好,大概是卖五师叔一个面子吧。”路归朝执起她的左手,取下腕间的双生镯,换上攻山玉,打量几眼,露出满意表情,“师姐还是戴玉石好看。”
“是吗?”云千媱举起手腕对着月光欣赏,片刻,想取下来还给他,却被路归朝阻止,“我说过要送给师姐的。”
“可这也太贵重了。”云千媱道。虽然她很喜欢,但也要客气一下的。
路归朝道:“师姐值得。”
云千媱闻言抬眼,正好撞入他眸中。也不知是今夜月光柔和,还是路归朝心情大好,一双黑瞳褪去淡漠,竟似流淌着灿烂星子。
云千媱低头望望腕上的攻山玉,按捺住心中一股异样,试探着说:“那就多谢师弟了。这个回礼我很喜欢。”
果然,路归朝眼底压着一股称之为开心的情绪,像得到糖果的小孩一样,可他轻咳一声,状似不在意道:“师姐喜欢就好。以后师姐若是喜欢什么,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得来的。”
*
回到房间,云千媱坐立不安,金盏玉酒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桃花糕,抽空瞥她一眼:“你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云千媱抓住他的手:“玉酒,你说这个世界的人,会变吗?”
金盏玉酒疑惑:“变?变成谁?”
云千媱叹了一口气,松开他:“我感觉,路归朝对我挺不一样的。”
“什么意思?”
云千媱眯起眼睛,一脸高深:“我怀疑,他有点喜欢我。”
气氛沉默一秒,接着,金盏玉酒“扑哧扑哧”捧着肚子笑了起来。云千媱一个眼刀杀过去:“你笑什么?”
金盏玉酒上气不接下气道:“我觉得你可以先拿面镜子照照自己,再怀疑他是不是喜欢你。”
云千媱:“……”
“啊!哎呦啊哟!你你你……你居然敢揍本神器!疼疼疼!不许揪本神器的头发!住手!住手……”
云千媱松开他,抱起双臂:“没和你开玩笑。我怎么了,我难道就不配被人喜欢吗?”
金盏玉酒整了整金色呆毛:“可那人是路归朝啊。”
云千媱陷入沉默。
是啊,路归朝没有感情,不会喜欢她。他身上表现出来的异样,可能解释为男主开窍了,知道不能和反派硬着来,要投机取巧、投其所好、乘其不备一刀致命更好。
云千媱郁闷地托腮:“好吧,就当是我想多了。”
*
不过,不管路归朝喜不喜欢她,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恰逢云家家主、也就是她大伯云天霸的生辰,往年姜鹤归都是让琨玉亲自送贺礼去云中,但今年他被派去镇守无烬深渊,便让云千媱、李暮楚一同前往。
云千媱从穿来后就没回过云中的家,不免有点紧张——她怕露馅。
不过好在有李暮楚一同,如果哪里表现得不对劲儿,就借口说自己这几年成长啦、懂事啦,应该能蒙混过关吧。
云千媱取得姜鹤归同意,叫上了路归朝。
李暮楚听闻此事,很不高兴:“阿媱,我们这次去云中要待一段时间,说不定还要留到除夕,难道让他一起在云家过年吗?”
云千媱反问:“为什么不可以呢?师尊就我们这几个亲传弟子,理应互相照应。”
李暮楚揪着衣角憋了憋,没想出什么反驳的话,于是只好默认。只是临行前到坐到马车上时,恶狠狠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路归朝的脸。
可路归朝心不慌脸不红,直接无视他,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和云千媱“谈笑风生”。
李暮楚又委屈又嫉妒,躲在角落里咬着小手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阿媱对小废物开始和颜悦色的,比对他这个表哥还要好呢。
云千媱看出他的心思,走过去拉起他,另一只手拉起路归朝,然后将他俩的手放在一起。
李暮楚:“?”
路归朝:“?”
只见云千媱一脸郑重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三个就是无尘山最要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李暮楚看看路归朝,路归朝也看看他,两人心中各自一阵恶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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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云中云家(一)
路归朝要真对你有好感,那你去勾引他岂不是很容易?
五天后, 三人到达云中。
不回来不知道,一回来发现真热闹。云府门前,摆着一个气派的比武招亲战台, 几个家仆正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见云千媱他们回来, 立刻有人进去禀报。
云千媱跳下马车,绕着战台走了一圈, 好奇问:“谁在比武招亲?”
家仆回道:“回二小姐的话, 是大小姐。”
云千婵?也是,云家除了她,也就只有云千婵一个适婚女性。
不过,云千媱想不明白不久前还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堂姐怎么突然着急嫁人, 还如此的张扬?这时, 云千善从府内走出,见三人打量着比武招亲台, 不由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鼻梁。
听到脚步声, 云千媱回头, 喊道:“堂哥。”
“阿媱妹妹、暮楚。啊,路师弟也来了,你们一路上辛苦。”路归朝在比剑大会取得魁首, 当日在场的人自然都认识他。云千善是个爱才之人, 很高兴他来云中, 热络地寒暄一阵,引他们入府。
走在路上, 云千媱问起比武招亲的事儿,云千善无奈道:“比剑大会结束后, 阿姐一回来就嚷嚷着要嫁人,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其实她若真心想嫁人, 父亲肯定会从各大世家门派中帮她广择良婿,可阿姐并非真心想嫁人,只不过是、不过是……”
他看了云千媱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但云千媱却明白了。云千婵比剑大会上输了自己名次,十分不爽,就想从某个点上把自己比下去,比如说,嫁人。
对了,她不是嘲讽过自己有个未婚夫如何如何的吗?难道真有个未婚夫?
云千媱正思索着,迎面走来一对穿黄衣的中年夫妇。一见到她,中年男子嘴巴咧到耳后根,张开手臂大声道:“我的乖女回来了!”
“啊?”云千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跑来的中年男子一把抱起转了几个圈。
“哎呦,我的乖女,快让爹爹看看你瘦了没?怎么瘦成这样!”
中年妇女拍了拍丈夫,责怪道:“你赶紧把女儿放下来,当心摔着她!”
云千媱头晕眼花地落在地上,甩了甩脑袋,才看清面前这对保养得当、有几分眼熟的中年夫妇,哦,原来是她爹娘。
云母摸摸她的手臂,又摸摸她的脸,拉着她左看右看,几滴眼泪冒出来:“我的儿,三年没见,娘都快认不出你了!要不是你从小体弱多病,吃药治不好,娘怎么舍得把你送去无尘山修炼啊。现在身体强健了,就干脆回家吧。”
云千媱正不知该怎么回答,云父说道:“不可。女儿在无尘山待得好好的,受掌门器重,比剑大会还得了个好名次,修成大道指日可待,你怎么能耽误她前途?”
李暮楚也道:“是啊,二舅母,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阿媱的。”
云母见两人都这么说,也只能抹了抹眼泪,说道:“是我想得肤浅了,还是咱们乖女的前途最重要。”
云父转头问:“乖女,这一路上也累了吧,先去休息一下,晚上爹让人给你准备了许多好吃的!”
云千媱立刻笑道:“谢谢爹娘!对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她转身,拉着路归朝上前一步。
路归朝微微颔首,搁在身后的拳头渐渐松开。
云父云母这才发现此行多了一人,问道:“这位是?”听云千媱介绍说是小师弟,也是此次比剑大会第一名,两人顿时眉开眼笑,热情招呼。
路归朝矜持道:“见过伯父、伯母。”
云千媱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路归朝这人演技挺好,别看他平时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样子,真要装模作样起来,比她还人模狗样的。云父云母被他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骗到,对他很是满意。
晚上,两人拉着云千媱说体己话,问起路归朝年龄几许,家世如何,至于修为嘛,年纪轻轻就得了比剑大会第一名,实力不弱,前途无量。
云千媱脸色古怪:“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云母道:“你堂姐都知道要比武招亲了,我们怎么能不替你着急?你那个小师弟吧,一表人才,修为也高,就是出身不咋样,娘先给他纳入候选名单,以后再看看。”
云千媱:“?”
云父不屑哼道:“要我说啊,是你操心太多,咱乖女样貌、修为、人品哪一样不是绝佳?天州大陆根本没人配得上咱乖女!”
云千媱:“……”啊真是亲爹啊,这话说得饶是她脸皮再厚,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清清嗓子,说:“爹、娘,我无意婚嫁之事。在无尘山一心修炼,早日修得大道,才是我毕生所求。”
云父抚掌道:“好!有志向!不愧是我家乖女!”
找道侣这事儿本就急不来,更何况,与修成大道相比,也并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就说嘛,自家闺女如此优秀,天州大陆根本没人配得上!
云母也宽慰道:“我们女儿真是长大了。”
云千媱握着她的手,心中有所触动。
不知为何,眼前这对夫妇像极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她从心底生出一股亲密感和依赖感,这是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有这种异样感觉。
*
云父云母离开后,云千媱走到窗户边透气,谁知一抬眼,发现靠窗的一株大树上坐着一个人,树叶影影绰绰地罩着他的上半身,只露出白袍下一双修长的腿。
“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路归朝从树上跳下,落到她眼前:“睡不着,出来转转。”
所以就刚好转到她门口的树上,还一不小心躲起来了?云千媱怀疑的眼神盯他:“你在偷听?”
路归朝当即否认:“无意听到。”
说来说去不就是偷听吗?云千媱一脸探究地看他。路归朝被她盯得微微侧脸,顿了顿,突然问:“师姐当真无心婚嫁之事?”
云千媱抱起双臂,斜靠在窗户边:“当然了,还能有假。”
路归朝抿唇:“那你未婚夫怎么办?”
云千媱闻言站直身子,眯眼:“师弟,你好像很在意我未婚夫这件事。”
路归朝怔住了,半响,难堪地撇过脸:“有一点。”
月光穿透树叶缝隙,洒在两人之间。少年的脸色如同白纸一般,好像在隐忍什么,又好像有什么就要浮现出来。云千媱缓缓收回眼神,直觉如果不说点什么,有什么大事会发生似的。
于是,她开口道:“如果你真的好奇,那我明天去问问我爹娘。真有什么未婚夫,该退婚退婚,反正我这辈子只想好好修炼,早日修成大道。”
路归朝转过脸,目光复杂地看她,像要说些什么。
云千媱掩嘴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道:“好困啊,师弟,你也回去休息吧。明日是寿宴,要早点起来参加。”
她转过身,径自关上窗,隔绝那一道滚烫视线。
月光在窗纱投下剪影,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伫立的人动了动脚步,走远。
坐回桌边,云千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伸手摘下发髻一朵小粉花。小粉花发出一阵金光,落地化作金发金瞳少年。
云千媱掀起眼皮:“刚才看到了吧,你说他喜不喜欢我?”
金盏玉酒犹疑道:“可能有一点点?”摸了摸下巴:“虽说男主是冷心冷情、无情无爱的打怪机器,但难不保他脑子一抽,眼睛被屎糊住了……”
云千媱阴恻恻道:“你再说一遍?”
金盏玉酒捂住嘴,小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夸你魅力大。等等——这给我们提供了新思路啊!路归朝要真对你有好感,那你去勾引他岂不是很容易?让他爱上你,无法离开你,对你求而不得,为了你要死要活……”
“停。”云千媱食指顶在掌心,“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你在山下买了一堆话本子看,哼,看来我要考虑考虑每个月不能给你那么多灵石了。”
“别别别。”一提到灵石,简直被掐住命门,金盏玉酒头顶呆毛竖起,连忙蹲到她身边,“本神器只是给个小小建议,具体任务怎么完成还要靠你自己。但话说回来,这法子有什么不好?”
“我又不喜欢他,这样做,是不是牺牲太大了点?而且,骗人感情这种事,我做不来。”
金盏玉酒低声嘀咕:“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有原则?”
“啧。”云千媱刀他一眼,“你不懂,我们人类的感情世界很复杂的。”
她抬手撸了撸金盏玉酒的呆毛,语重心长说:“没有什么感情永远靠得住,维系平衡的,永远是利益。我要阻止路归朝黑化,不是让他喜欢我,而是要让他和我站在一条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