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善微微尴尬：“父亲将此事交托给我。是我无能。”
几人说着话，云千媱一直低头沉思。路归朝看了看她，问：“师姐怎么看？”
“狐妖！”云千媱抬起眼眸，瞳孔闪着确定的光芒，“而且是一只九尾狐妖！”
云千善愣了愣，问：“阿媱妹妹，你怎么知道是九尾狐妖？”
云千媱刚才其实是在回忆剧情，此刻回神，发现自己说太多了，轻咳一声：“我也是猜的。因为妖物中最喜欢挖人心的就是狐妖，法力最高的狐妖则是九尾。能将事情做得如此滴水不漏，应该是九尾狐吧。”
这个副本原著中几笔带过，她只知道挖心的是一只九尾狐妖，云千善在这个副本里好像还死了，反正云家乱了一阵，为男主后来的打脸云家埋下伏笔。
云千善思索道：“话虽如此，但并不排除其他妖物。前几年，云中也发生过豹妖袭击路人吃心事件。”
云千媱点点头：“嗯，可能是我猜错了，还是要仔细探查才知。不过堂哥，我记得家中有擅于辨别伤口的长老，连他老人家也没看出来吗？”
云千善望了一眼巷子，说：“此事没那么简单。我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几人跟在他后头去巷子。
路归朝走在最后，落了云千媱几步，突然说：“师姐方才分明很确定。”
“嗯？”云千媱顿住脚步，回头，“为什么这样说？”
路归朝神色坦然：“看你的眼睛就知道。”
真的是……这人怎么老是偷偷观察她……云千媱眯起眼，故作高深问：“那师弟觉得，我方才猜测对不对？”
路归朝思考片刻，说：“我相信师姐的判断。”
云千媱挑起一边眉毛，侧头望他。路归朝已经快步走到身边，和她肩并肩，也转头看过来。云千媱收回视线，说：“那我要是猜错了，你岂不是跟着我一块儿丢脸？”
路归朝笑了笑：“不会的。”
半响没有回音，路归朝转脸，只见云千媱一脸震惊地瞪大眼睛。他微皱起眉：“怎么了？”
云千媱摇头叹道：“师弟，你居然会笑？我一直以为你……算了，没什么。”就是一直以为男主是个面瘫罢了。
路归朝收起唇角弧度，默了默，，开口：“那师姐觉得……”
“到了。”前方，云千善顿住脚步，云千媱没有听他继续说什么，快步走过去。她看了一眼老张的伤口，明白为何擅长辨别伤口的长老无用武之地。
“那妖物居然还知道破坏伤口，好像很了解我们会从哪几个方面探查。”云千媱摸着下巴思考，被一阵痛苦呻|吟打断思绪。
原来那个叫小流的孩子方才哭晕过去，被下属扶到一边躺着，此刻醒了过来，连滚带爬地又到老张身边，伏在旁边呜咽不止。
见少年可怜的模样，云千媱心中生出几分怜悯，蹲下身安慰几句。
少年擦了擦眼泪，抬头，眼瞳中的死意和仇恨让她浑身一颤。
第46章 云中云家（五）
人嘛，总要有一个信念才活得下去啊。
少年的眼神, 让云千媱不禁想起往生雾中，被灭满门的路归朝。
这两人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仿佛陷入绝境的困兽, 瞳中充满血腥和怒火。
因为那时知道是梦境, 所以她并没有多大感觉，但此刻眼前的少年真真切切在悲痛着, 云千媱忽然意识到, 自己对路归朝仿佛缺乏同理心。
他是男主，所以他所受的一切苦难都是理所因当——至少她心底深处，隐隐有这个想法。
可换做路归朝的角度，这一切是他想要的吗？他也有弱小、年少、不能自保之时, 那些坎坷, 对他来说都是日夜煎熬、切肤之痛。
云千媱回头望一眼路归朝。他眼神平静，对上她的视线后, 瞳孔深处闪了闪某种不自知的光亮。
她将他当做任务对象, 仅此而已。可他对她, 似乎是有一些不一样的。
云千媱想了想，从乾坤袋掏出一粒灵药，转身塞入叫小流的少年口中。
李暮楚叫道：“阿媱, 这灵药不是三长老送给你的吗？一百年只能炼出一颗, 你就这么给他了？”
云千媱拍拍掌心碎屑, 不在乎道：“用来救命的才叫灵药，放在我这儿浪费了。”
李暮楚不开心嘀咕, 云千媱站起来拍拍他肩膀：“表哥，你别担心我。这灵药是用来治愈重伤续命的, 平时在无尘山很安全, 外出又有你罩着我, 我才用不到呢。”
李暮楚道：“我现在说你也没用，他吃都吃了。”
小流听他们讲话，本有些疑惑，可嘴里的东西下肚后，身体状况立刻发生了变化，心知是云千媱赐他灵药救他性命。当即跪下“哐当哐当”给她磕了几个头：“神仙姐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我记住你了，来日有机会一定报答你。”
云千媱赶紧扶起他，说：“灵药只是暂时救你。我看你根骨不错，不如去寻仙门拜师学艺，重塑躯体，或许有机缘根治。”
小流低下头，半响说：“嗯，我听你的。反正我在云中已经没有亲人了……如果不是我生病，父亲便不会晚上还要出门赚灵石，就不会被妖怪杀了。”说着，呜咽起来，云千媱只好又安慰他几句。
小流很快被下属带走。
几人也准备回去。路归朝问：“师姐还会帮人看根骨？”
云千媱望着小流离开的方向，摇头：“不会。宽慰鼓励他几句罢了。人嘛，总要有一个信念才活得下去啊。”
生老病死，皆有命数。灵药不能完全救人，否则天州大陆那么多仙门，各自研究灵药岂不是可以长生不死了，还用得着什么辛苦修炼？
路归朝随着她视线望去，眸中陷入深思，喃喃道：“有信念才活得下去……师姐所言，极是。”
“对吧。我也觉得。”云千媱抿抿唇，“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嗯。”
云千媱没看到，路归朝盯着她的侧脸，瞳中暗烧着一片炽热疯狂。
*
云千善查了三天，依旧一无所获。
议事厅内，云天霸沉着脸道：“虽然对外称妖物挖人心事件，发生才半年，但你我皆知，此事已经一年有余，我早就让你暗中调查，可你什么都没查出来。千善，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连你姐姐都不如。”
云千善双手拢在袖中，垂着头：“父亲，是我无能。”
云天霸摆摆手：“不必多说。我将此事交于你，是想让你在族中长老面前立功表现，将来接任家主之位名正言顺，可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罢了，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之后，我必须要看到那幕后妖物！”
出了门，云千善在院中和云千媱碰个正着。
见他脸色极差，云千媱关心道：“堂哥，听人说你这几天忙得都没合眼，这样下去身体可不行，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云千善笑了笑：“阿媱妹妹，谢谢你的关心。不过父亲有事交给我，我要出门一趟。”
云千媱眼神有些同情。
虽然说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但有些人再怎么努力，上限就在那里，如何鞭打也没用。这些话是她在云家无意听到的，说的正是云千善。
云天霸有意将家主之位传给他，可无奈他各方面资质平平，族中一些长老和旁支意见很大，要不是云天霸压着，云千善根本不能参与到族中重要事务中。
“阿媱妹妹，我先去忙了。”云千善抬手捂嘴，剧烈咳嗽几声，经过云千媱身边时，她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云千媱皱眉：“堂哥，你受伤了吗？”
云千善摇头：“无碍。一点小伤而已。云中现在不是很太平，夜间时候，你们几个人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
“我来找堂哥正为此事。”云千媱一脸正色，“云中出了这等恶劣之事，我作为云家一份子自然责无旁贷。我和表哥、师弟，还有靳师兄他们商量过了，这段时间一起帮你调查。”
云千善怔了怔，随即拒绝：“阿媱妹妹，此事不是闹着玩的，叔父婶母会担心你。而且靳师兄他们此番来云中，是为追查神器下落，哪里能陪着你胡闹……”
“云兄，那日定妖罗盘有异，我和飞星一致认为，妖物挖心事件或许和薛獴有关。”靳扶州踏入院中，拱手和他们行了礼，说，“更何况，妖物一日不除，人心惶惶，总有无辜性命会消失，任何一位仙门弟子都无法袖手旁观。”
飞星跟在他后头进来，应和：“是啊！大师兄说得对！我们蓬莱岛弟子绝不会坐视不理！”
李暮楚和路归朝也相继来了。
云千媱冲他们挤挤眼睛，转头说：“堂哥，我都知道了，长老他们要求在半月之内抓出妖物，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们不会给你添乱的。”
云千善望了望几人，思索片刻，拱手道：“那我就先谢过几位了。”
*
卷宗室。
路归朝手执一册卷宗，道：“找到了。”
云千媱立刻扔下手里的东西，凑过去：“我看看。”
她靠得极近，飘起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身上传来一股淡淡香味。路归朝握着卷宗的手指不由收紧，浑身微僵。
云千媱没看出他的异样，思绪全部落在卷宗上，念道：“初二、十三、二十五……时间上看没有规律，但每个月都会发生三到四起挖心事件。诶，师弟，你看这里。”
云千媱拉了拉路归朝衣袖。
路归朝眼睫一颤，回神，目光随着她的声音看向卷宗。
云千媱翻了几页，指过几处，说道：“一年多死了四五十个人，无一例外都是男性，而且都是一些孤苦无依的人。老张有个儿子算例外，不过小流身体不好，如果没遇到我们过几天也就病死了。这个妖物还挺会挑人下手的。”
半天没有回响，云千媱抬头：“师弟，你怎么不说话？”
路归朝撇过脸：“师姐想听什么？”
“当然是谈谈你的看法啊。”云千媱直起身子，看了看他，奇怪道，“很热吗？你的脸怎么有点红？”
“……”路归朝转过身，背对她，“没有，师姐看错了。”
云千媱绕过他，走到面前，盯了他一眼，抽走他手中卷宗。“前几起案件中，被挖心者身上是残留着妖气的，可能后来学乖了，知道要抹去妖气。”
路归朝调整好情绪，抬眼道：“既然如此，云千善当初应该循着妖气追踪过，没查出什么吗？”
云千媱点头：“你说得对。我用通灵阵问问他。”说着，阖上眼眸，指尖亮起光芒。
昏暗的卷宗室内，一道光从高处小窗照进，洒在云千媱脸庞。路归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见一缕发丝飘落下来，犹豫片刻，伸出手。这时，云千媱睁开了眼，他猛然收回手。
云千媱说道：“我问过了，他说，那时循着妖气追到城外一个山洞中，可到的时候，妖物已经挪窝跑了。”
路归朝嗯一声：“唯一的线索断了。师姐可有想到别的法子？”
“尚未……”
“阿媱，阿媱，我们在隔壁翻了其他卷宗，云中之前并没有发生类似事件。”李暮楚一脸憔悴地走进来，伸了伸懒腰，“一天没吃饭，都快饿死我了。”
云千媱看着他，眼睛一亮：“本来没想到法子，但我现在想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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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云中云家（六）
他并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云千媱想出的办法, 就是找人假扮诱饵。
李暮楚的战力在几人中最弱，但比寻常弟子要强，而且浑身上下法宝众多, 碰上妖物有能力自保, 由他来当这个诱饵再合适不过。
李暮楚本来跃跃欲试，但一听要扮成脏兮兮的乞丐, 当即拒绝。云千媱只好说抽签决定, 结果又是他抽中。
云千媱拍拍他肩膀：“表哥，看来这个重任注定要落在你肩上！”
李暮楚：“……”
云千媱将这个计划告诉云千善，他想了想，说：“可。”
云千媱商量道：“我和师弟翻看过卷宗, 挖心事件发生最多的是西南城角, 那边地处偏僻，云家派出去的夜间巡逻力量最弱, 的确是个下手的好地方。所以表哥, 接下来就麻烦你去那里睡一觉了。”
李暮楚悻悻道：“好吧。”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呢。
于是乔装打扮一番。换上乞丐服, 将脸和头发涂满泥巴，拿了一根棍子和一个破碗，一瘸一拐地徒步到西南城角。途中, 好几个人往他碗里叮铃铛啷投了几个铜板。
李暮楚一脸难看地走到目的地, 挑了个破败的墙角, 铺上稻草躺着。
云千媱他们则找了不远处的一个院子藏身，暗中观察。飞星从围墙上露头, 夸赞道：“看来我平时小看李师兄了，他扮成乞丐还真是像啊！”
墙角的李暮楚打了个喷嚏, 揉揉鼻子, 翻身嘀咕：“奇怪, 谁说我坏话……”
院中。
路归朝看了看云千媱有些憔悴的脸色，皱眉道：“师姐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先去休息吧。今晚我来守。”
云千媱摇头：“不，我要亲自盯着。”
路归朝沉默片刻，问：“师姐对此事似乎特别上心？”
云千媱坦然承认：“是啊，我答应过小流的，要帮他找到杀害父亲的妖物。”
路归朝意味不明道：“不过萍水相逢而已，师姐何必为了他如此。”
“既然作出承诺，就要兑现。”云千媱认真道，“不管是朝夕相处的，还是萍水相逢的，我都会如此。”而且，明知道妖物是九尾狐，如果不能给它揪出来，真是浑身哪儿都不得劲儿。
少女眼神坚毅，金橘色微光洒在头发、鼻尖、眉毛，跳跃着点点光亮。一张一合的唇瓣宛如上等玉石，纯粹温润。
路归朝一时失神。
云千媱说着说着，感到一股炽热目光射在自己脸上，咦了一声转头，却见路归朝有些慌乱地撇过脸。
“怎么了，师弟？”她好奇。
“没什么。”路归朝轻咳一声，转身跳下围墙，“师姐许久没吃东西了，我去给你做一些吧。”
“你还会做饭？”
“嗯。师姐想吃什么？”
“啊，想吃的有点多，一时想不出来。”
“师姐慢慢想，我等你。”
“……”
一旁，靳扶州和飞星对视一眼。
——大师兄，咱俩在这里是不是有些太多余了？
——呃，好像有点……
*
一连五天。
李暮楚在寒风瑟瑟的墙角睡了整整五天五夜！却连妖物的一根毛发都没见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