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媱疑惑道:“居然有这回事?我之前怎么没听说。”
钟不意道:“他们家当然尽力瞒着了。毕竟这么个弱点,落到有心人耳里总归不太好。不过再怎么瞒,总会有风声漏出来的。这次的家主婚宴,据说太蜀境的圣子圣女也会到场,其实是徐家大力请他们来看看怪病能不能治。”
云千媱赞道:“钟师兄,你的消息真是灵通!”
钟不意眨眨眼笑道:“我这里还有很多八卦,不如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一边等谢兄一边讲给你听。”
云千媱开心道:“好啊,我……”
“咳咳咳!”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剧烈咳嗽声,云千媱回头一看,只见路归朝垂下两扇黑睫,手指成拳抵在唇角,胸腔不断起伏着。
“师弟,你怎么了?”云千媱折回到他身边,虚扶着他手臂,关心道,“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路归朝费力地掀起睫毛,语气虚弱道:“也没什么,就是喘不过气,浑身发冷、心脏很疼而已。没事的,师姐,不用管我,去忙你的事情吧。”
他嘴上这么说,手指却紧紧拉住了她衣袖。
云千媱低眼瞥一下,转头和钟不意道:“钟师兄,不好意思啊,我先带师弟去找徐家的医修看一看,改天再找你玩。”
钟不意理解道:“嗯,你们快去吧。”
云千媱和李暮楚道:“表哥,你陪钟师兄去看一看谢师兄到了没。”
“我不去,我要和你一起。”李暮楚恨恨地瞪一眼路归朝,正要说什么,却被钟不意一把拉走了。
见他们走远,云千媱扶着路归朝,说:“我带你去看一看医修。”
路归朝却道:“不用这么麻烦,休息片刻就好。”
呵呵,刚才是谁一副虚弱到站不住的样子,不过云千媱没戳穿,顺着他问:“那我扶你回房间?”
路归朝点了点头。
将他扶到床上躺好,严严实实地盖上被子,很快,路归朝额头渗出汗水,脸色微微发红,云千媱忍住笑意,问:“师弟,现在还冷吗?”
窗外艳阳高照,炎热到知了鸣叫不已。被厚厚的几层被子包裹严实,不热死就不错了。
路归朝摇了摇头,想要掀开,却被云千媱一手按住。
她眯了眯眼睛,微微凑近,阳光折射下,脸旁肌肤细腻如瓷,额角和耳垂上布着的细细白色绒毛也清晰可见,像雨后破土嫩芽一样可爱,让人产生一股想亲一亲的冲动……
路归朝撇开视线,转过脸,耳根烫如炙铁。
云千媱见他脸色不对,像快被煮熟一般,担心真的把人给闷坏了,于是一把掀开被子。
路归朝转回脸,黑瞳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音色黯哑:“师姐……”
云千媱抱臂道:“刚才为什么装病?”
路归朝一愣。
云千媱直接问:“你不喜欢我和钟不意在一起?”
路归朝默了默,然后嗯一声。
云千媱问:“为什么?”
路归朝唇角死抿了许久,才语气古怪道:“师姐对他未免太好了些。”
云千媱哭笑不得:“我对你也很好啊。”
“这不一样。亲疏有别,李暮楚也就罢了,钟不意一个外人,应当和他保持距离,距离产生美。”路归朝振振有词,从床上坐起来,看她一会儿,眼底闪过一丝幽怨,“师姐今早还故意避着我呢。”
嘛呀,男主也太敏感了吧,这都被他看出来了!云千媱轻咳一声,转过脸:“没有,是你想太多了。”
路归朝黑瞳冷哂:“如果师姐真的没有,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
云千媱:“……”啊这,非要让她承认心虚吗。
幸好这时,腰间的通讯符亮了亮,云千媱如蒙大赦,忙嗖的一下站起,边摘下它边往外走,“谁找我,一定有重要的事情,我先去听听。”说着,快步走出。
路归朝眼神幽暗地盯着她背影消失,半响,伸手解下乾坤袋,从里面拿出一只木头小人。
路归朝咬破手指,将两滴血分别点在它眼睛,道:“去。”
小孩两只黑曜石眼睛吸收鲜血,如同活人一般闪烁瞳光,咯吱咯吱地舒展胳膊,开心地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出门。
*
院中,云千媱开启通讯符,对面传来熟悉的温润嗓音。
“云师妹,听说你已经到了西京?”
“靳师兄?是啊,我们前天就到了,你也要来送贺礼吗?”
“嗯。正好我也快到了,到时候见。路师弟和你一起来的?”
“嗯,还有我表哥,我们三个一起来的。”
“……”
云千媱注意力都在和靳扶州讲话,没看见不远处,小孩两手叉腰,充满稚气的脸颊鼓鼓,眉毛向上竖起,一副气到不行的模样。
一双小短腿迈得飞快,迅速跑到云千媱身边。
“诶,小孩,你怎么出来了?”云千媱听到动静,低头看见木头小人,正疑惑,忽然见它一蹦三尺高,伸出小胖手打掉了通讯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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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西京秘事(五)
惹人怜惜的男主
房间内。
路归朝攸忽睁眼, 低喝道:“回来!”
片刻后,小木头人被云千媱一手拎着走进,小手小脚悬空挣扎。
路归朝:“……”
“师弟, 你看看它。”云千媱一顿告状, 说道,“居然把我的通讯符一口吞了, 也不怕坏肚子。你平时没教它不能乱吃东西吗?这次是通讯符还好, 下次捡到毒|药什么的可怎么办?”
路归朝轻轻瞥向它,眼底警告意味甚浓:“再胡闹,我会拆了你。”
小孩浑身发抖,抱住胳膊, 一双黑曜石眸子自下而上抬起, 委屈地瘪了瘪嘴。要不是木头做的,恐怕能当场大哭起来。
见它这副样子, 云千媱忍不住心软, 道:“好了好了, 你也别这么凶嘛。它知道错了,下次肯定不敢了。对吧?”
小孩却咬住嘴唇,倔强地撇过头。
路归朝伸手接过它, 收回乾坤袋里。
云千媱拍拍手上灰尘, 思索说:“虽然傀儡娃娃有自己的情绪, 但刚才也太奇怪了。我好好地讲着话,它突然跑过来打掉通讯符, 我一看它的眼睛和表情,你猜怎么着?嫉妒, 它居然在嫉妒!真是奇怪, 嫉妒什么呢?”
路归朝低垂着头, 慢慢系好乾坤袋的绳子,声音有点沉闷:“师姐刚才在和靳扶州讲话?”
云千媱愣了愣,问:“你怎么知道?”
路归朝指尖动作一顿,抬头,往上扯着唇角道:“师姐对他也很好,比起钟不意,不遑多让啊。”
阴阳怪气得让人毛骨悚然。云千媱:“……师弟,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想说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原来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路归朝抬起脸,黑瞳缠绕着一股和小孩方才一模一样的情绪,“毕竟我和师姐之间,从不用通讯符。”
“……”云千媱先是被他眼中神色怔住,某种念头一闪而过,接着想了半天,没想通他这话里的逻辑,愈发莫名其妙,“我们俩天天见面,用得着什么通讯符?”
路归朝:“……”轻哼一声,撇开眼,久久未言。
光线穿过窗棂照进来,洒在他的白衣上。孤零零的一人坐在床沿,黑发散落,肌肤苍白,神色落寞,瞧上去真有那么几分……惹人怜惜的感觉。
云千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坐到他身边,道:“好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早上是我不对,不该故意避着你、冷落你。”
路归朝耳尖动了动,按在被子上的五指渐渐拢紧,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将棉花揪成就纠结的一团。
云千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所以,我都道歉了,你还在生气吗?”
路归朝几乎瞬间反问:“所以,师姐为什么这样做?”
“我……”云千媱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脸,刚要出口的狡辩顿时被堵在喉咙里。
啧,不得不说,不愧是男主,这眉眼、这五官真是完美得无可挑剔,她以前光想着任务和身份,都没有仔细看过路归朝这张脸,原来长这么好看……
她在想什么?!
云千媱立刻甩了甩脑袋,将思绪拉回来,道:“我只是觉得,人和人之间,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因为,距离产生美。不是师弟你教我的吗?”
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就是!
路归朝抿了抿唇,果然没再说出一个字。
只不过,他的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漆黑睫毛像落叶一般,毫无生气地阖下,在眼睑下拉出一片长长黑影。
“好,我知道了。”路归朝很轻很轻地开口,轻到她几乎听不见,“原本也就是我在……痴心妄想……”
他摊开掌心,之上躺着一张黄色符纸,正是刚才被小孩吞掉的通讯符。
*
云千媱迷迷糊糊地出了门,太阳照在身上,才微微回神。
“玉酒,你刚刚都听到了吗?”云千媱摘下发髻上的小粉花,“他说他在痴心妄想,痴心妄想什么?我吗?”
金盏玉酒化作精灵模样,透明翅膀舒展,伸了个懒腰:“虽然你有点自恋。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觉得,路归朝的确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喜欢你。哎。”
云千媱:“……你叹什么气?”
金盏玉酒猛摇头:“我可没说他没眼光!”
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云千媱气得一把捏紧它,找了棵大树树荫底下坐下,说道:“说正事儿。我不想骗感情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男主。但是,如果路归朝真的喜欢我,我稍微地、小小地、一些些地利用下他的感情,过分吗?”
“这不就是骗感情吗?”收到威胁的眼神,金盏玉酒轻咳一声,从她掌心挣扎出来,说道,“预言尊者没教过我这个问题。但我自己琢磨,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继续推动剧情、又能阻止男主黑化,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你就是一个好人。”
云千媱陷入沉思,半响,才道:“可我会愧疚。”
“愧疚什么?”
对上金盏玉酒一张天真无邪的脸,云千媱也不好细说什么,只道:“你想想看,一个人喜欢你,你却要骗他、利用他,明知道接下去的剧情,对他而言是极其残忍的,却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但不伸出援手,还暗地里踹他一脚,这合理吗?”
“可他是男主嘛,感情上的磋磨也挺好的,反正他受虐那么多,也不差你一个。”
“你说的是人话吗?”
“我本来就不是人啊。”
“……”
第94章 西京秘事(六)
接风宴
晚上, 接风宴。
路归朝称病不出,云千媱敲了敲门,喊他, 房间里却只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 不由担心问:“师弟,你好点了吗?要不要我留下照顾你?”
“不用。师姐去赴宴吧, 我没事。”
云千媱想推门看看, 可门却从里面被锁住,她只好耳朵贴在门缝听了听,又眯起一只眼睛往里瞧,依稀看见路归朝侧躺在床上, 面对墙壁。
云千媱站直身子, 道:“那好吧。要是哪里不舒服,别强忍着, 用通灵阵告诉我, 我会立刻回来的。”
“师姐快去吧, 别迟到了。”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云千媱望一眼紧阖的门窗,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儿, 但男主嘛, 总要有一点自己的小秘密, 算了,别多管闲事。
想罢, 云千媱走向等在门口的李暮楚和钟不意。
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门外一切人声消失, 只余几只知了残叫。路归朝这才抬手捂住胸口灵核的位置, 痛苦地压抑轻喘一声。
他死咬住唇, 双手撕开衣物,只见从胸膛开始,腹部、手臂、脖子全都攀爬起一根根青黑色脉络,张牙舞爪,像一张可怖的网,将他浑身笼罩住。
路归朝铁青着脸坐起,盘腿屏息,将灵力汇聚到灵脉中,企图压制住妖魔血脉涌现的这股力量。
而那个诡异的声音却适时响起:“早就告诉过你了,强行融合双脉的代价,你承受不住的!”
话音刚落,路归朝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伏在床沿剧烈喘息,过了好一会儿,身上的青黑色脉络才渐渐消退。
他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擦去唇角血渍,冷笑道:“可我偏要看看,这代价究竟什么样。”
*
接风宴放在徐家最大的一处园子。
一眼望去,满目波光粼粼的池塘。每个池塘中央设了亭子,一段鹅卵石小路通向其间,石桌上摆着美食美酒、仆人侍立。
晚风吹皱水面,凉风习习,一扫白日炎热。
云千媱半路上遇到了刚到的靳扶州,于是几人愉快地坐在一桌。
见路归朝不在,靳扶州还关心地问了问。云千媱如实相告,靳扶州提出晚宴结束后去看一看他,被她一口拒绝。
真的,路归朝本来可能没啥事,一见到他,估计没病也得生出病来。
至于为啥,云千媱也说不清,直觉路归朝很久之前就不太喜欢他……也是奇怪,原著中这两人关系还行的,靳扶州甚至是唯一一个替他说话的人。
云千媱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靳扶州脾气这么好一人,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男主。
不过好在靳扶州并不介意,贴心地转换话题,笑吟吟地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路上遇到的趣事。
所有宾客落座后,片刻,徐家家主徐子泊带着一个年轻女人出现在最中间的池塘亭子中。
一番场面话后,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云千媱没兴趣听他们说一些什么除魔卫道、齐心协力、捍卫天下大义之类的话,喝了几杯果酒,单手托腮,视线到处乱瞟。
不远处的荷花池亭里,幔帘轻垂,坐着两个紫袍的少年少女。粉白色轻纱遮住他们容颜,只露出两双握着玉杯的白皙修长的手。
手腕上,套着好几圈纤细银环。
是太蜀境的圣子圣女!
云千媱好奇,伸长脖子想看看这两个原著里的神秘人物。
至于为什么说神秘呢。很简单,男主血脉暴露被修真界追杀、受尽折磨、遍体鳞伤时,是他们莫名其妙地出现,救下男主,并且莫名其妙地送给他太蜀境守护的金蝉,也就是封印无烬深渊的七大神器之一,然后又莫名其妙地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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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其中一只握着玉杯的手蓦地顿住,随后,指尖勾起一个怪异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