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师妹,小心!”靳扶州突然低喝,眼疾手快地拿起一只酒杯,挡在她眼前。
一切发生在瞬间。
云千媱没反应过来什么事,低头看向靳扶州手里的杯子,只见里头趴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虫子,缓缓蠕动着。
“这是什么?”李暮楚和钟不意皆一脸好奇地凑过脑袋。
靳扶州皱眉:“太蜀境的蛊虫。”
“蛊虫?!”李暮楚一拍桌子,愤怒地站起来,“好个太蜀境,我们又没得罪他,好端端的竟然敢对阿媱下蛊!”像只竖起倒刺的蜜蜂,在亭子里乱转,“哪儿呢,在哪儿呢,我找他们算账去!”
钟不意之前在蓬莱岛被蛊虫控制过,心理阴影不小,此刻不由脸色惨白,捂住嘴干呕起来。
而云千媱往刚才的方向一看,愣了愣。亭子里空无一人,只剩飘荡无依的纱幔。
靳扶州忙站起,拍了拍钟不意的背,又转头安抚李暮楚,说道:“李师弟莫急,蛊虫分为很多种,这只无毒的,只是被咬伤一口,会痒几天而已。”
云千媱也道:“表哥,没事的,蛊虫一向爱乱飞,或许是他们没看住。”
心中却想,嘛呀,工具人也不是好惹的!
就这种坏脾气怎么想到救男主?路归朝果然头顶男主光环就是不一样啊!
*
徐家给靳扶州安排的住处和他们只隔了一个院子,晚宴结束后,一行人一同回去。
谁知行至半路,前头站了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人影。
确切来说,是徐家六小姐一个人歇斯底里地叫骂,而站在她面前的那个年轻女人,一直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时不时身体哆嗦几下。
云千媱眯眼看了看,这年轻女人正是今晚一直坐在家主身旁的,即将迎娶的第十五任夫人。
可看六小姐的态度,显然对她轻蔑得不行。
“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六小姐掌心握着一条鞭子,挑起她下巴,“别以为有几分姿色,就敢爬到我的头上,一个低贱的女人而已,只配当我大哥的玩物,等他厌倦了,早晚被丢弃掉!”
年轻女人大气也不敢出,跪到地上摸索半响,捡起一个黄金面具,双手捧给她。
“知道吗,我最讨厌看到的,就是你这副装得楚楚可怜的样子!勾引我大哥有用,对我可没用!”六小姐一把拽过面具,戴到脸上,接着,鞭子高高扬起,眼看就要抽到对方脸上。
忽然,鞭子被人半空截住。
六小姐狠狠瞪过去:“哪个不长眼的?!”
来人一身黑衣,身形修长清冷,背着一柄霜华流转的灵剑,握住鞭子的动作看似并不很用力,六小姐却半天没抽回。
“刚才我都看到了,她只是不小心碰掉了你的面具,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你懂什么,放手!”
“谢兄!”看清来人模样,钟不意眼睛一亮,捏着黑骨扇蹭蹭地跑到他身边,“谢兄,你不是说今日下午就能到吗?怎么现在才来?我等了你很久。”
谢知非冲他点点头:“路上有事耽搁了。”
“没事没事,来了就好。”钟不意眼底光芒微闪地看他,唇角止不住往上弯,见他疑惑地轻皱了下眉,忙咳嗽一
声掩饰,转向六小姐,说道,“谢兄说得对,刚才我们也都看见了,六小姐,不是我说你,这位姑娘是你兄长即将迎娶的夫人,也就是你的嫂嫂,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六小姐翻了翻白眼,用力抽回鞭子,谢知非骤然一松手,她差点仰面摔倒。可见对方和一行人似乎很熟,人多势众,一时气虚没说什么。
这时,云千媱、李暮楚、靳扶州一并走过来。谢知非目光扫过几人,没什么表情地点头,算打过招呼。
云千媱见六小姐左半张脸遮在面具之下,神色不清,但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恨意,怒道:“这里是我徐家,你们几个别多管闲事,她这个人,心思多得像马蜂窝,刚才就是故意碰掉我面具,想要羞辱于我!”
钟不意悄悄靠过来,在云千媱耳边低声道:“云师妹,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徐家后代都有怪病吗,这个六小姐的左半张脸,据说扭曲不堪,看过她脸的人都被活活打死了。”
云千媱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只是碰掉面具,她就气得发疯一般。
气氛僵持着,靳扶州上前一步,好言相劝,可六小姐并不领账,鞭子甩得噼啪作响,非要他们把藏在身后的年轻女人交出来。
恰好此时,四个人影从远处慢慢走近,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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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西京秘事(七)
圣子圣女
为首一人四十余岁, 面容端肃,正是徐家家主徐子泊。
他身后还跟着三人。红袍黑带的是徐子浔,紫袍银饰的正是那对神秘工具人组合——太蜀境的圣子圣女。
这两人走近了, 云千媱看清他们真容, 不由愣了愣。
原著里神秘且强大的圣子圣女,居然这么年轻。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模样, 不管男女, 脸庞皆白皙柔美,五官有七八分相似,像是一对双生子。
圣子身量高些,敛着眉眼, 淡漠如雾。圣女则抱起手臂, 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注意到打量的目光,她蓦地转脸, 唇角勾起一个恶劣弧度。
云千媱一怔, 和她对视片刻, 面上不显露,脚步却不自觉挪到靳扶州身后。
这俩工具人不会又要拿恶心的虫子扔她吧?
只见圣女歪头靠在圣子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他眸光一转, 朝云千媱方向看一眼。云千媱心中一紧, 等了一会儿, 他们却也没什么动作。
果然是莫名其妙的工具人组合!
另一边,见妹妹不依不饶, 在众人面前闹得难看,徐子泊当即沉下脸, 呵斥道:“住手!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大哥。”六小姐闻声转头, 见来了这么多人, 眼底露出几分委屈,“你居然帮一个外人骂我?”
“什么外人,她是你嫂嫂。”徐子泊眉头皱成川字,朝那个年轻女子伸手,“皎皎,过来。”
唤作皎皎的女子擦了擦眼角泪花,乖顺地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徐子泊将人拉到身边,抬起她的脸看了看,眉头松开:“还好没有受伤。记住,谁都不能伤害你。”
本是关心的一句话,可皎皎却浑身一抖,头埋得更低了。
徐子泊显然没有心情再待下去,吩咐徐子浔留下来处理,和在场几人道别后,转身带着皎皎先离开了。
六小姐气得火冒三丈,正要追上去吵闹,被徐子浔伸手拦住。
“小七,你也要帮着外人踩到我头上?!”六小姐杏眼圆瞪。
徐子浔懒洋洋地抱臂,嗤笑道:“六姐,你不知道大哥的脾气吗?皎皎和他后天就要成婚,你现在因为一点小事,就对她不依不饶,怎么,你想踩到大哥头上?”
“哼,一个爬床的贱婢而已,大哥的新鲜感能维持几天?”六小姐很是不屑,“她故意弄掉我的面具羞辱我,也算小事?小七,你胳膊肘往外拐的?还是说,家里下人间那些传言是真的,你该不会也……”
徐子浔收起唇角弧度,正色道:“你嘴巴放干净点!不管她之前做过什么,凭她现在在家主夫人的位置,你难道想她和之前那些人一样,看到你的脸,就要被活活……”
猛然意识到在场还有其他人,徐子浔话语一顿,咬了咬牙道:“总之,除了大哥,谁也不能动她。”
六小姐恨恨地甩了甩鞭子,掉头走远。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徐子浔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一回头,发现大家均一脸八卦表情,只差手里拿把瓜子边磕边看戏。
徐子浔:“……”
他低头想了想,走到云千媱面前,视线扫过其余几人的脸,又盯住她,鼻孔里轻哼一声,道:“你很得意吧?”
云千媱:“?”
徐子浔道:“没错,皎皎本来是我的丫环,后来使了一些手段,就和我大哥……反正我六姐和她一直不对付,像今晚的事情平时经常发生,怎么样,我们家的热闹好看吗?既然都被你看完了,要是敢透露出去一个字,我就!”
云千媱挑了挑眉:“就怎么样?”
徐子浔抿唇半响,反手取出一支黑羽箭,搭弓拉弦,射中百步来外的一片落叶。
他得意地转身道:“势如此叶。”
云千媱:“……”哦豁,威胁她?
可惜她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云千媱笑眯眯道:“小七少爷,其实,要不是你说得这么详细,凭六小姐的只字片语,我也联想不到什么,可现在听你这么一说,突然感觉好刺激、好想知道啊。有空的话,我会去大街上打听打听的,你放心。”
徐子浔目瞪口呆。
云千媱眨了眨眼,继续说:“看你刚才,似乎对那位皎皎姑娘多有维护,想必也是很关心她啊。”
徐子浔古怪地瞥她一眼:“她现在是我嫂嫂,维护一下又如何?”脸色蓦地一变,“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是哪个多嘴的家仆,我非拔了他的舌头不可!”
好的,云千媱决定回去后就找徐家家仆唠唠嗑。
徐子浔背着弓箭暴躁地走来走去,原地发了一通火,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骂骂咧咧地跳起飞快离开了。
留下两拨客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还是靳扶州上前先打招呼:“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二位?”
“丞山山。”圣子沉冷地开口,“旁边是我妹妹,水潺潺。”
靳扶州行了一礼,道:“幸会。”将两拨人互相介绍了下。
太蜀境地处偏僻,四周群山环绕,与世隔绝,平时也不怎么和外边往来,故服饰、习俗、礼仪等都和其他地方不同。
他们身穿的紫袍样式古朴,袖口绣繁复图纹,似话非花,似云非云。脖子上挂着三指宽的扁平银项圈,下面坠细链铃铛,风一吹叮铃作响,清脆如空涧鸟鸣。
圣子额上贴银质花钿。而圣女耳垂上挂了两只银蝉坠饰。
云千媱瞧了瞧他们的手,都白白细细的,没瞧出来哪个朝她扔的蛊虫。一抬头,正好对上两道目光。
云千媱举起右手,张开五指摇了摇,笑道:“你们好啊。”
丞山山神色冰冷地点头。而水潺潺则冷哼一声,扬起下巴擦身而过。
云千媱立马确定,刚才扔她蛊虫的一定是这个圣女!
无他,因为刚才这个水潺潺掌心浮现一只小黑虫,要不是被丞山山不动声色地阻止,恐怕就直接朝她脸扔过来了。
*
将谢知非送回住处,云千媱和李暮楚回院子时已经挺晚了。
李暮楚回去洗漱睡觉,而云千媱则来到路归朝房门前,抬手敲了敲:“师弟,睡了吗?我给你带了点心要不要吃?”
无人应答。
云千媱心中的奇怪感又升起来,想了一想,干脆施了个咒解开房内的锁。
门“吱呀”一声推开,云千媱看见床上被子鼓鼓囊囊的,路归朝正从头到脚缩在里面。听到动静,也没探出个脑袋看看。
只有一个闷闷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来:“师姐……”
原来没睡着啊,刚才叫他怎么没反应?云千媱没进去,站在门口问:“师弟,天气这么热,你裹成这样不会出汗吗?”
路归朝道:“不会。”
“你怎么了?”难不成真生病了?云千媱没忍住好奇,走进房间,到床边坐下,手指放到被子上,想要掀开,却被路归朝死死拉住。
“别看。”路归朝声音透出几分难堪。
云千媱关心道:“为什么不让我看,我不看看你的脸色,怎么知道病成什么样子?”
路归朝却几近哀求道:“难看。师姐,别看,求你。”
作者有话说:
男主内心OS:不行,我这个丑样子不能让师姐看到,她会不喜欢我的。
玉酒:她本来就不喜欢你啊。
男主:……天凉了,该换个系统了。
第96章 西京秘事(八)
小孩的眼睛
云千媱最终没有掀开被子。
路归朝的乞求让她想到曾经在大雨中捡回来的一只流浪猫, 怪可怜的,让人心软。
可回到房间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她居然在同情男主, 觉得男主可怜?哈,真是飘了!
云千媱在心里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掏出金盏玉酒, 一通输出:“真是奇怪,我记得这个剧情里,男主应该在徐家上蹿下跳地调查,然后发现他们的阴谋, 最后一举揭发打脸, 怎么爽怎么来。可路归朝怎么一来就病倒了?他会不会装的?”
金盏玉酒挣脱她的手,飞到装水果的盘子, 抱着葡萄哇呜啃了一大口, 含糊道:“可我刚才闻到房间里有一股淡淡血腥味, 他应该真的受伤了。”
云千媱不由心中紧了紧,道:“这个人真是的,受伤了就强撑着, 也不让人看看。不行, 万一死在床上了怎么办, 我得再去一趟。”
“他不会给你看的。”金盏玉酒坐到一只红彤彤的苹果上,透明翅膀收拢, 翘起二郎腿,“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女为悦己者容, 换做男的也一样。当然, 这是在假设他喜欢你的基础上。”
云千媱重新坐下,托腮问它:“什么意思?”
金盏玉酒一脸高深道:“他体内有双脉,指不定这两股力量打架,让他变得面目扭曲,或者身上长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不想让你看见。毕竟,色衰而爱驰嘛,虽然你也不喜欢他,但架不住人家心里就这么想啊。”
云千媱沉思片刻,问:“所以,无情无爱的男主也会有这种矫情的时候?”
金盏玉酒翻了个白眼:“毕竟他都有可能看上你,还有什么不可能……啊住手!不许揪本神器唯一一根头发!也不许摘本神器胸前的花!可恶!本神器不要面子的嘛!!!”
……
云千媱洗漱一阵,脱了外袍准备上床睡觉,忽然,门被敲了敲。
她眼睛一亮,心想会不会是路归朝,谁知走过去开门,眼前空无一人。不过这次有了经验,她没被吓到,而是低下头。
果然看见仰着小脸、黑瞳闪亮的木头小人。
“小孩,你怎么又来了?”云千媱蹲下,摸了摸它脑袋。
小孩伸长脖子配合她的动作,一边又害羞地将小手交叉于腹部前。不等云千媱邀请它进门,一咕噜跑进房间,直奔向床边。小短腿一缩一伸,跳了上去,拉过被子盖好,扭头望向云千媱,拍了拍身边的枕头。
云千媱好笑问:“是师弟让你来陪我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