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到香奈儿,三个人进门就被热情地请进了VIP试衣间,当季的秀款都在里面。
盛染苦着一张脸去试盛仙云指出来的那几件,盛仙云喝了口销售端进来的红茶,问冬宁:“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冬宁心里咯噔一声,想着“还是来了”,嘴上说:“还没有认真讨论过,要看盛誉的工作安排。”
“你们俩闹过别扭,现在好了,倒还跟以前一眼,都愿意为彼此考虑。”盛仙云笑道,“前两天,我问盛誉,他说要等你上学没那么忙。”
冬宁也笑,两只手在桌子底下绞成了麻花。
盛仙云捏起一块酥饼,掰了一点点尝味道,点头道:“你尝尝,挺好吃的。”
冬宁拿起一块,吃了口,盛仙云看着她,她就说:“是好吃。”
“不知道哪家做的,待会儿问问她们,你们婚礼上的点心也可以考虑这个。”盛仙云道,“那到时候你们准备在哪儿办?你的同学老师在巴黎的也多,但国内也有,还有盛誉那群朋友同事……不过,现在年轻人也有喜欢小型婚礼的,不爱请那么多人,找个小岛就算完事了。”
“但我跟他爸的意思还是,人生在世,活的是社会关系,这些必要的流程,还是走一走比较好。”
冬宁不知道盛誉是怎么说的,这时候也不敢贸然应和,只能嗯嗯啊啊。
“宁宁,婚纱和钻戒,你现在有没有想法?这些东西要早一点准备起来,尤其定做的话,等你定了婚礼的日子,这些就来不及了。”
冬宁把左手举起来:“戒指已经买好了的,婚纱……”
“这就是对戒,你应该还有专门的钻戒,就算日常不喜欢戴,也是必须要有的,你和盛誉年纪都还小,身边的同学朋友结婚的也少,这些东西不知道也正常。”
“不光是钻戒,其实三金也该在订婚之前就买好的,不过你们没订婚,现在买也不算晚。”
盛染穿好衣服出来,听到盛仙云在说给冬宁准备婚礼的东西,兴奋道:“到时候我一定要当伴娘!”
她冲到冬宁面前:“伴娘的人数不是固定的,几个都行,我不会占了你朋友的位子,好不好嫂子?”
“婚纱我觉得王薇薇家的很适合你,她家的基本没什么裙撑,要特别瘦特别仙才能穿出感觉,我这辈子是无缘了,嫂子你一定要去看看。”
冬宁道:“你一点都不胖。”
盛染撇了撇嘴,显然不认同。
冬宁认真道:“真的。”
盛染道:“等你增重二十斤,再跟我说这个话,可信度才比较高。”
话题转到这儿,盛仙云没再继续买衣服,脚步一转,开始逛珠宝柜台。
从这里开始,冬宁整晚都过得如坐针毡。
不过,因为她没表现出积极的购物态度,盛仙云可能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审美强加在别人身上,所以才只是建议,最终只买了一条项链和一对耳钉,作为结婚礼物送给冬宁。
盛誉来商场接冬宁的时候,她又嘱咐了一遍,让他们尽快去买三金和钻戒,以及定婚纱。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冬宁打开车窗,潮湿冷冽的风从窗缝中钻进来,扑在脸上,她才稍稍平静下来。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跟盛誉做了一件非常错误的事情。
婚姻怎么可能是那么简单的东西,领了那张证书以后,盛仙云和周俊儒原本多么得看不上她,现在都因此而尽最大的努力想把她当成家人对待,并且不愿意在任何细节上委屈了她。
之前,冬宁还想,等离了婚就好了。
可从现在到离婚,中间到底还有多久,盛仙云不是会被人一直糊弄下去还无所察觉的人,甚至今天,她就很可能感觉到了不正常,冬宁觉得自己就是在玩火,继续下去,只能让自己成为跳梁小丑。
她做跳梁小丑,倒没什么所谓,毕竟往后盛家的人不会再跟她有一分纠葛。
可是盛誉真的值得吗。
他犯过的傻,有一次算一次,几乎都在冬宁身上了,并且一次比一次没意义,在冬宁看来,他们该尽快纠正这个错误。
“什么意思。”盛誉刚停好车,没熄火,握着方向盘转过脸,看着冬宁的眼睛,“怎么纠正?”
“我觉得这样不对,你爸妈……很显然他们真的以为我们结婚了,我没……”
“你是怎么以为,你觉得我们是假结婚?”
盛誉的口气不冷不热,叫冬宁听不出情绪,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反话,愣了愣,才犹豫道:“不是吗?”
“就算你本专业不是法学,也该有基本的常识,世界上只有没结婚和结婚的区别,没有真结婚和假结婚。”
冬宁张了张嘴,没再能说出话来。
盛誉熄火下车,走出四五米远,回头叫冬宁:“还愣着干什么?”
她回过神来,才抱上书包跟过去。
回家的电梯里,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盛誉接了个电话,冬宁听了几句,知道应该是工作,看他进了书房,明白今晚的谈话应该就到这里了。
她只能放包、换鞋、洗澡。
她忘了吹头发,穿好睡衣以后,就那么坐在床边,湿漉漉的发梢垂在腰间,搭在肩头。
盛誉是什么意思?
好一会儿,她起身去找结婚前签的协议。
那是之前盛誉的秘书在不知道第几次来医院送生活用品的时候拿过来的,当时盛誉不在,但他已经签过了,还盖了章。
秘书让冬宁好好看看,但那份协议太厚,多数条款看着都冗长没有意义,最后,还是女秘书好心,翻到靠后的几页,把协议规定盛誉在婚内和离婚后的赡养责任的部分找给她看。
不得不说,那真是一些很大的数字。
那也是继盛誉扔给冬宁一大摞瑞士法郎以后,她第二次体会到盛誉的财富之丰厚。
即便当时冬宁没把它认真对待,但还是跟盛誉讨论过,是否真的有必要在文件上写那么大的数额。
那段时间,刚好也是盛誉能不搭理她就不搭理她的时候,冬宁问了好几遍,他才说:“当我还你的。”
问天问地问自己,冬宁都想不到,她跟盛誉之间,怎么会是他需要还她钱。
她对盛誉的付出,可以说是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盛誉的记性得多好,才能把几年前她替他交过一次学费的事搬出来——大二开学,学费缴费通道一分钟崩溃六十次,把一众学生折磨得几乎发疯,冬宁在刷新无数遍之后,突然登录成功,交完自己的,赶快接着登陆盛誉的账号,竟然也成功了,赶紧交进去。
截图好缴费结果的下一秒,页面就再一次变成了404 not found。
冬宁把截图发给盛誉,他可怜兮兮地回复:老板,我会尽快还钱给你的,等我再捡两天瓶子
冬宁说:不着急,你学习那么好,当我做投资了
冬宁的投资当然得到了源源不断的收益,倘若把她这个利润杠杆的案例加入教材,大概可以比肩巴菲特,比尔盖茨。
可以吗?
冬宁停止漫无边际的脑补,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翻开了她和盛誉的婚前协议。
签这份文件之前,她实际上也不能说是法律意识薄弱,而是下意识把自己放在了无产阶级的位置上,很清楚盛誉无法从她身上获得任何好处,更明白签这个东西,主要是为了保护盛誉和他的公司。
现在再看,心境有了不同。
盛誉的坏习惯体现在最近边敲门边往里进上面,冬宁被他抓个正着:“看什么?找假结婚的漏洞?”
“……”冬宁是真有些害怕了,“你刚在车上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别吓唬我。”
“字面意思,什么叫吓唬你?”
冬宁道:“你说……离婚……”
“你就这么想跟我离婚?最近我对你那里不好?你说我冷暴力你,不跟你上床,不也都改了?”
冬宁的心一鼓一鼓的,感觉被几连发问弄得很憋气,可又说不出话来。
盛誉把协议拿过去,漫无目的地翻了几页,就放在一边,去拿了个吹风机,给冬宁吹头发。
他的手法还算温柔,冬宁没被他弄痛,就是那么长的头发,吹了将近十五分钟,冬宁都快被吹睡着了。
盛誉去放好吹风机,走回床边捏她的脸。
“今晚睡哪?”
在哪睡,都是跟他一起睡。
冬宁之前说要过夫妻生活,不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差不多了。
躺下以后,她被盛誉抱在怀里,脑袋枕着他的肩窝,两个只占一个半身体的位置。
冬宁呆呆得好久,才闭着眼睛问盛誉:“染染说,阿姨她们明天回去,你知不知道?”
“知道。”盛誉道,“再待下去,我爸该疯了。”
想到周俊儒唯独在盛仙云面前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冬宁也笑了一下。
盛誉捏她的手指——他好像总喜欢这么做,又把她的手举起来,放在灯下看。
他们两个人戴的对戒,盛誉那个除了比冬宁的宽一些以外,长得一模一样,很素净的款式。
盛誉道:“是得买个钻戒。”
冬宁想把手抽回来,但没成功,只能说:“不用了,真不用,反正买了也……”
“也什么,也要离婚?”盛誉道,“冬宁,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你觉得你做到没有。”
之前,冬宁跟他约法三章时,他说过,希望冬宁不要总要提起离婚。
“对不起。”冬宁下意识道歉,可她心里的奇怪的感觉太多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盛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盛誉没松开她,但也没再捏她的手指了。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冬宁忍不住道:“再这样下午,我真的会怀疑你还喜欢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盛誉似乎是被她给问烦了:“世上哪有那么多明白。睡觉。”
冬宁很迷惑,难道这真是盛誉希望的,不明不白地过下去?
他家里人现在催着办婚礼,就办,要是过两年他们催生孩子,就生一个。
就因为懒得搞那么明白,他可以和曾给自己留下那么多不甘心的前女友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
这真是盛誉吗?
冬宁以为自己了解他,正因为了解,李淑琴去世以后,她只找了盛誉一次,在他那间工作室里,狭窄的单人床上,只给冬宁背后垫了件盛誉的外套就开始,那一晚长得像没有尽头,也让冬宁几乎像第一次那么痛,但盛誉没表现出任何心软。
最后她还是被拒绝了,第二天一早,披着那件外套走出工作室的防盗门时,两条腿都是软的。
冬宁从此没敢再纠缠。
因为以为自己了解他,大四那一整年,出国后的每一天,冬宁再在痛苦中煎熬,整夜整夜地失眠,想他到几乎出现错觉,也深知过去的只能过去,何况是她自己做错了事。
现在盛誉却又说,不要那么明白。
作者有话说:
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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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想他不是假的◎
冬宁继续她早出晚归的生活,最近算是特别的事情,大概只有去查血两次,数据仍不算好,而她对甜食轻微成瘾的症状,也没多少减轻。
这个毛病是她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以后慢慢形成的。
几年前,她不止一次认为自己看到了盛誉,这让当时的冬宁惊慌失措,在谷歌上顺着精神分裂的词条一路查下去。
要不是因为没钱,她没准真会找一家医院进精神科就医。
那时候,冬宁不太能吃得起新鲜蔬菜和水果,蛋白质大多从鸡肉获取,维生素则来源于大把的香蕉和0.99每盒的小番茄。
除此之外,糖成了最廉价易得的安慰剂,它能带来最直接也最迅速的幸福感。
由奢入俭难,冬宁现在却觉得,由俭入奢也难。
盛誉为她提供了相当高质量的生活,她却还是忍不住回味加了三杯糖的焦糖玛奇朵的滋味。
但是,这样的行为带来的实质性的幸福已经没那么多,主要是愧疚。
手里捧着喝剩一半的饮料,冬宁打定主意,这就是今天全部的量,不然,她晚饭吃不掉多少,恶性循环,难免无端生出一桩夫妻矛盾。
最近,盛誉几乎每天都要看她的体重,卧室靠窗边放着的那个体脂秤,已经成了冬宁的生活里除了安全套以外第二不想见到的东西。
她在实验室待了整整一天,离开之前,清理自己在办公桌上制造出来的垃圾,扔掉那半杯焦糖玛奇朵的时候,感觉很是心痛。
这行为真的是奢侈。
也非常不应该。
像是蛀了牙还非要背着家长偷偷吃糖的小学生。
冬宁意识到,自己在盛誉眼皮子底下滋生出来的幼稚和不负责任,在叹息中做了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偷偷买自己不该喝的东西。
进门以后,家里是冷清的。
盛誉出差去了,之前冬宁听他打电话,是要去法兰克福。
她为他整理行李,得知除了法兰克福,可能还要飞一趟纽约,归期不定,短则一周,长则一月。
这是盛誉离开的第三天。
之前冬宁给他打过两个电话,一天一个,倒是都接通了,但因为盛誉对沟通的非暴力不合作,她单方面绞尽脑汁地想话题,还根本没多少回应,导致内容非常干瘪。
今天要不要打?
冬宁趴在沙发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来点去。
要不先发个消息,问他忙不忙?
但这种没营养的话,他大概率不会回。
冬宁有些头疼。
从上次她试图跟盛誉讲个明白开始,可能是认为她提离婚违反了之前两人的约法三章,所以他的冷暴力也固态重萌。
犹豫的过程中,刚好进来一封邮件,显示发信人是吉尔伯特教授。
下班时间,这是非常少见的情况。
事实上,这应该是第一次。
冬宁爬起来,盘坐在沙发上,赶忙点开,读到三分之一,才发现这与工作无关,是一封私人邀请函。
吉尔伯特教授将举办自己与夫人的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冬宁把邮件拉到最下,宴会时间是下周末,还有九天,地点定在枫丹白露附近的一处城堡。
冬宁还记得,跟盛誉在枫丹白露遇到的那天的情景。
盛誉在找一处景点,冬宁查过以后才知道,两年前,它被人买下,成了私产,不再对外开放。
这处私产,赫然就是她的博导举办结婚纪念日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