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宁默然,感觉全世界除了她都是有钱人,又疑惑,她们这个专业,真那么有钱途?
早上刚接到房东询问她要不要续租,要的话就该交房租了的冬宁,也有一点奔小康的愿望。
关掉邮件,边愁自己没有合适的参加城堡晚宴的衣服,边设想再过三十年,没准她的财力也能跟吉尔伯特教授一样。
不得不说,这是个美梦。
冬宁靠在沙发背上,看文献的劲头都足了很多。
盛誉不在,她的晚饭吃的量就有折扣。
不过,冬宁不认为这是自己不自觉的表现,事实上,盛誉对她太严格,设定的标准也不符合实际。
去把烘干箱里的四件套拿出来,想了想,虽然不知道盛誉什么时候回来,还是把他房间的床单被套换了一遍。
浇花、垃圾分类。
家政会在白天按时上门,能留给冬宁做的事情并不多。
她在房间里转了两圈,还是没什么睡意,在百无聊赖当中,突然意识到,盛誉好像能看到这套房子里的亮灯时间。
她跑去关了灯,只留卧室的一盏床头灯,捧着Kindle看文献。
过了几天,冬宁刚从实验室出来,换好衣服,去休息室喝口水,看到等在那里的卓成云。
他正在跟冬宁的一位师兄说话,看到冬宁靠近,两人都冲她笑笑,卓成云道:“Mia,好久不见。”
冬宁笑了一下。
“吉尔伯特教授的结婚纪念日,你去吗?”
冬宁点点头:“要去。”
“你打算怎么去?还挺远的。”
冬宁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参加晚宴,她得穿礼服,乘公共交通是不可能的。
盛誉的车放在家里,她如果租车,怎么看都显得没必要。
但盛誉那车,有一辆算一辆,开着往机场送送盛染还可以,冬宁是真没底气把它开到自己的老师和同学眼皮子底下去。
她又不可能挨个跟人家解释,虽然我本人平时很穷酸,但这车真不是我打肿脸充胖子租来充门面,而是我那闪婚老公的婚前财产。
冬宁被自己雷到,抿了抿唇。
卓成云笑道:“问你怎么去,你笑什么?”
“可能要跟Siena拼个车,昨天她说她打算借她房东的车,可以捎我一程。”
卓成云点点头。
冬宁去喝水,卓成云也没再跟她说什么,似乎就是来找她师兄的。
到了出发的那天,冬宁穿好衣服下楼,发现等在楼下的那辆车的驾驶位上,赫然就是卓成云。
他低头透过副驾招呼冬宁:“上车,出发了。”
冬宁拎着裙摆打开后座车门,Siena在里面憋着笑说:“你看,我的裙撑带大,只能让你坐副驾了。”
卓成云的车没熄火,引擎低声轰鸣,蓄势待发,冬宁只好先上了副驾。
车子启动,卓成云转脸对她解释:“Siena的房东就是我,我车昨天早上突然机油报警,送过去人家说可能还有其他问题,一周以后才能取车,所以我最近只能开答应借给她这辆。”
冬宁有些愣愣地“啊”了声。
她的长相其实是那种有点攻击性的漂亮,平常性格也不算外向,所以很多时候容易给人不好靠近的感觉。
这种为数不多的有点呆的时刻,很能戳动人心里头那一点痒处,卓成云本来也没多放松,怕冬宁转头就走,此时的心跳即刻又快了不少。
“那天早上,你跟我说的时候,才知道你也要一起去。不过当时没这回事,我就没说。”
冬宁等他把话说完。
“我现在送你和Siena去,然后去办我的事,差不多两个小时,你们也该差不多了吧?再接你们回来。”
对冬宁来说,这当然没什么不好的。
但本来借车的是Siena,现在给人感觉,卓成云跑这一趟,是为了她。
冬宁说:“太麻烦你了,要是早知道的话,其实租车也很方便。”
卓成云道:“真的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
过了几分钟,他闲聊似的问:“你先生不在巴黎?不然也不用你跟我们拼车。”
冬宁说:“他出差去了。”
“这样。哎,对了,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听kolia他们说,也是亚洲人?混血?”
“他叫盛誉,是中国人。”冬宁说,“不是混血。”
卓成云的生活圈子里,聚会是不可缺少的社交元素,要是有心,天天都有能聚的地方。
大家凑在一起,说的无非是有限的几件新鲜事,前段时间,被翻来覆去讲的,就是冬宁一声不吭结了婚这件事。
卓成云不爱听,也没人找晦气专门在他身边说,但偶尔听一耳朵,也足够掌握该有的信息了。
对于冬宁这位闪婚对象的家世如何,财力怎样,其实这些人毫无头绪,卓成云听的最多的,是从遇到盛誉的女方当事人嘴里传出来的,讲他惊天地泣鬼神的英俊。
再加上,据卓成云观察,结婚后,冬宁的生活方式并没有什么改变。
她还是坐地铁来学校,今天,他来接冬宁的地点,竟然还是她之前那个巴掌大的房间。
跟她结婚的男人,经济情况恐怕令人堪忧。
卓成云为此持续辗转反侧了几个月,那股难受劲儿在此时达到了顶峰:假如说冬宁最在意的竟然是长相,难道他就差很多吗?
卓成云的问题暂时中断,后座的Siena赶忙把自己从刚才看到冬宁就想说的话说出来:“Mia,你真漂亮!”
冬宁笑着说:“你也很漂亮,裙子的颜色很衬你的肤色。”
Siena自从有机会开口,就没停过,从皮肤保养说到身材管理,卓成云插不进女孩子的话题,只能一路沉默开车。
Siena是巴黎土著,属于身材丰满那一挂的女孩,平时穿衣服就走性感风,和冬宁舒适干净为主完全是两个风格。
今天,冬宁穿了件抹胸的鱼尾裙,缀满黑色圆形亮片的布料轻薄丝滑,裹出她流畅的曲线,Siena不遗余力地夸赞平时根本注意不到冬宁的胸型这么漂亮,极力建议她穿衣服应该更修身些。
等到下车,冬宁脱下披在外面的大衣,露出肩膀,Siena又是一通夸张的赞美。
冬宁也礼尚往来。
卓成云从车里探出头来,笑道:“快进去吧,外面冷,Mia,快结束的时候给我发消息。”
冬宁和Siena都对他说谢谢,然后牵着手进了城堡。
卓成云开车走了,Siena道:“你别太在意,Rayan应该就是担心你……我也很抱歉,没想到借车会变成这样。”
她一路没再给卓成云开口的机会,冬宁已经很感谢她,连忙摇头说自己没有不开心。
Siena和她的关系不远不近,对于她的婚姻没有讲过不合时宜的话,但其实内心的感受和卓成云他们差不多,认为冬宁一时冲动,在结婚这件事上,做了错误的选择。
其实,Siena也很为她感到可惜。
但紧接着,往里走的一路,Siena的注意力马上被这建筑的豪华给吸引。
冬宁也有相似的感受。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看到桑肯尼城堡,是大二那年,在杂志图片上,它被列为婚纱照旅拍的十大取景地之一,当时冬宁把它举得高高的,指给准备进书房加班的盛誉看,说等他们俩出国去了巴黎,一定要去一次。
后来,只有冬宁出了国,只不过她过着食不饱腹的日子,哪有钱用来进行巴黎周边游。
再后来,遇到盛誉那天,冬宁才知道,它已经成了私产,不再对外开放。
冬宁以为,这就是她跟这个城堡之间所有的缘分,曾经认为喜欢过,但因为无足轻重,所以也可以很轻易地忘记。
世界上的很多东西,跟桑肯尼城堡对冬宁的意义非常相像。
它们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标价昂贵,不易得到,有些可以触碰,甚至让人一度产生自己能够拥有的错觉,但最后的结果也是失去,有些则只能错过。
她和Siena在大厅分开,Siena要去洗手间,冬宁是因为刚看到静音的手机上有两个盛誉的未接来电,急着找地方给他回电话。
这还是盛誉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冬宁觉得,是自己每天一次的问候感动了他,没准他决定不再冷战也说不定。
吉尔伯特教授的社会关系众广,大厅里人来人往,寒暄加上音乐,没什么安静的角落。
冬宁拎着裙摆,想往门外走,刚转过身,就被人握住手腕。
她下意识想抽回手,非但没能成功,下一秒,还被从她侧面靠近的男人搂住了肩膀。
冬宁的肩头没有布料,与他干燥温热的掌心直接接触,第一反应是十足的反感。
可那双手的主人身型瘦削,可力道很足。
冬宁被他稳稳地转过去,跟他面对面,像摆弄一个娃娃。
这人在吉尔伯特教授的人际网中,重要程度大概远高于冬宁,出现在这里,不能算奇怪。
“为什么不接电话?”
“……静音了,刚看到。”冬宁愣愣的,“你什么时候到的?”
“搭同学的车,女同学。”
盛誉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没什么情绪地重复了一遍冬宁前几天跟他说过的话,冬宁后心一紧,赶忙说:“我不知道Siena说的房东是卓成云,今天他们开车过来,我总不能说不坐。”
“为什么不能?”
冬宁张了张嘴:“……”
盛誉道:“我有没有说,你自己开车过来。”
冬宁不打算狡辩,这么多天没看到他,更不想一见面就吵架,沉默片刻,老实道:“对不起,是我错了。”
“嗯。”
盛誉的语气不冷不热,冬宁不知道他的这个“嗯”是好的意思还是坏的意思,急中生智,只想转移话题,上前了小半步,跟他挨得近了点:“你回来怎么不跟我说?我还以为,你真要一个月才回家呢。”
她的声音有点低,表情有些小心翼翼,但是想盛誉不是假的,讲话的时候,拎着裙摆的那只手下意识松开,去捏盛誉的西服衣角。
盛誉很少见到她化妆的样子,不算很大的变化,但她嘴唇上湿润的唇膏随着她讲话的动作一张一合,眼影的细闪有一些沾到颧骨,巴掌大的脸,叫人不知该看哪里。
盛誉轻咳了声,冬宁顺着他的眼神转脸看旁边,但似乎没什么目标。
等她转回来,盛誉也重新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准备了什么礼物?”
冬宁下意识低头去看她另一只手里拿着的礼物盒。
那是一套装裱在相框里的剪纸,其中的中国元素会让人感觉到赠送人没有敷衍的心意,同时价格适中,非常适合冬宁。
盛誉把她带到放礼物的长形沙发旁,从桌上拿了支记号笔,仔细拆开包装纸,拿出冬宁写的贺卡,在“Mia”后面补了他的名字,然后重新包起来。
冬宁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心里只想,他的手真巧,那包装纸那么脆弱,可他一点都没弄坏。
又想,这人真是从一而终,说过的话执行力也相当强大,夫妻不送两份礼,还真是他的原则之一。
作者有话说:
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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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好好对我◎
和盛誉一起当面为吉尔伯特教授和他夫人送上祝福后,冬宁站在那里,就有点没话讲了。
但吉尔伯特非常热情,看样子并不打算立刻结束和盛誉之间的对话,冬宁只能沉默地等在一旁。
吉尔伯特惯常讲法语,冬宁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的英语里带着一股很浓的伦敦腔,浓到听起来还挺费劲的。
“……对了,北欧的夏天算我见过最宜居的气候,斯德哥尔摩的移民政策也相对宽松,上次Mia说有这个打算,最近了解得怎么样了?”
冬宁确信自己没有把这件事对盛誉讲过,但盛誉脸上并没有出现一切接近“震惊”或是“惊讶”的表情。
他只停顿了很短的时间,如果不是冬宁本人知道他在今天之前对此一无所知,也会跟其他人一样,被他的自然欺骗。
好像这是是经过他们两个人的共同思考以后,做出的以家庭为单位的对未来的规划。
可是不是的。
冬宁在做决定的时候,确实没把盛誉考虑进来。
“这不着急,还是应该先看看房子。”
“也对。”吉尔伯特道,“以Mia的学术能力,毕业后,向她递来的橄榄枝不会少,确实不需要这么早就定下来。”
吉尔伯特还在大谈特谈冬宁的优秀,以及她这一次去斯德哥尔摩负责的项目前景之明亮,每多说一句,冬宁的心都更凉一分。
盛誉的翻脸比翻书快,她早就有充分的领教,就算是误会,让他不开心,她也没好果子吃,况且这次不完全是误会……冬宁欲哭无泪。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吉尔伯特依然意犹未尽,这让冬宁不得不怀疑,盛誉到底给他的实验室砸了多少钱。
好在,盛誉终于不再有继续下去的意思,冲他点点头,又说了遍祝他和太太幸福,然后转身走开。
“盛誉,你听我解释。”
“我需要你的解释,不过不是现在。”
“我没想过……”
“等等再说吧。”
他的步子看上去迈得并不快,可冬宁虽然已经是一路小跑,但要避开其他端着香槟的客人,还得顾及过长的裙摆,所以最后总是落后他两个身位。
在一个拐角处,冬宁再次停下来,为端着托盘的服务生让路,彻底跟丢了他。
“Mia!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
Siena满脸窘色,终于找到一个认识的人,转过身,背对着冬宁:“你帮我看看,绑带是不是松了?”
蝴蝶结确实有些松动,但它是从后腰开始系到肩胛骨的,要调整很费功夫,不可能在大厅中央做这件事。
两个人找到一楼的一间休息室去,Siena两手撑在窗台上,冬宁把它解开一大半,才一点一点重新穿起来。
她极力忍耐着自己的心不在焉,可手里的动作还是频频出错。
“Mia?”Siena背对着冬宁,看不到她的表情,可人对情绪的感知是相当微妙的,此时,她就察觉到了冬宁的低落,“怎么了?”
“没事,Siena,吸气。”冬宁收紧绑带,“这样可以吗?”
Siena害怕再发生同样的事情,道:“可以再紧一点。”
冬宁就又收紧了一些。
帮Siena整理好礼服,两个人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暂时没出去。
Siena注意到,冬宁的手里已经不再拿着礼物了,道:“你的礼物已经送给教授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