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白围裙的阿姨揭开包子笼, 拿着夹子翻了翻：“姑娘, 没素的了, 要不换个肉的。”
大清早的，章肆川不想吃肉馅：“不用了阿姨, 下次我来早点。”
章肆川准备就这样去教室时，旁边忽来一道声音：“小荔枝！”
张朝行晃了晃手里的包子，他应该听见了她和包子店阿姨的对话，主动说：“我本来给段浪京买了一个胡萝卜的，我问问他还吃不。”
“不用了, 你们吃吧。”
“没事, 我就是顺手多买了一个, 他不一定吃，我本来打算他不吃我吃了，但是我也饱了。”张朝行很热情。
章肆川没再推辞：“那就谢谢了。”
张朝行拎着包子拍了下正在隔壁买笔的段浪京：“浪浪，你吃早饭没。”
段浪京随手抽了一支笔，眼睛一顿，看到旁边有根身上印着小荔枝的透明色中性笔，指尖一动，换成了那支。然后才回答张朝行：“怎么。”
“这个包子你吃吗，你不吃的话我就送给别人了。”
段浪京这几天对‘给别人’这几个字眼特别敏感。
他抬起眼睑，把张朝行托他买的笔记本拍到他怀里，一手交本，一手换包子，嗓音淡漠又笃定：“你可以试试。”
段浪京走到一半，才知道张朝行说的别人是章肆川。
“你不早说。”
“咋啦，您吃包子还要看对象？”张朝行摇头晃脑地问。
跟牛弹琴是没有好下场的。
段浪京看向舒卷的蓝天白云，不想说话。
章肆川刚坐到座位上没几分钟。
一个套着包子的塑料袋被一根修长冷白的手指斜斜勾着，放到了她桌上。
章肆川抬起头，对上段浪京那张不可一世的拽脸。
“不可一世”扬扬下巴，疏离地丢下一句“张朝行给你的”，就走了。
却看呆了周围的人。
段神主动给小荔枝带早餐诶！这是什么节奏。
对上辛悠然和顾梨打趣的目光，章肆川指了指张朝行：“是他多买的。”
张朝行没看懂女孩们的心思流动，心里怨着段浪京这只狗真的不会说话，面上却帮他打圆场，笑着对章肆川说：“后来他知道是你想吃，特意给你的。”
在辛悠然和顾梨揶揄眸光下，章肆川低着脸，连说了几遍“谢谢”。
章肆川蹙了下眉。
有点奇怪，有点尴尬，还……
有点热。
但转念一想。
说不定是段浪京不想吃。
对啊，你见过校霸啃包子吗？
当然没有了。
所以，这才是正解。
许波听到别人小声议论段浪京给章肆川送早餐，是不是有什么暧昧关系的云云。
还有人辩驳说“不是，没看到张朝行也在吗。”
“就一个包子，至于被这么过度解读吗。”
许波不屑地冷哼了一下。
什么过度解读？
你们连那个度都没挨到好吗？
段浪京可在他面前亲口承认了和章肆川的关系。
“章肆川，我罩的”。
一看就不纯洁。
他真想跳出来说你们别乱猜了，问我吧，我什么都知道。
许波撑着下巴郁闷。
但事实很明显，他不敢。
早读下了，辛悠然和顾梨一左一右夹着章肆川：“你们俩什么情况啊。”
章肆川往段浪京那边看了一眼，他不在位置上，说：“没什么情况。”
辛悠然伸出一只手，挠向章肆川的咯吱窝：“没什么是什么啊。”
章肆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挠痒痒窝，她“呀”地跑走，辛悠然笑嘻嘻地追上去。
三个人闹着玩起来。
正在玩的辛悠然没留神，撞到了后面的人。
“我去——”张朝行大叫了一声，手里刚接完热水的保温杯重重摔在地上。
“砰”的一响。
章肆川也被吓一跳，她赶紧跑到张朝行面前，把杯子捡起来：“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
张朝行没有说话，抬起头看了章肆川两秒，露出了一个极其悲痛的表情。
围过来的辛悠然被张朝行的表情唬得有些心虚，讷讷道：“不就摔个杯子，大不了，我赔你一个，你这一脸阴曹地府三日游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张朝行：“谁在乎这个杯子啊，你们看——”
顺着张朝行手指的方向，一个黑色的挎包滴啦滴啦地往下渗着水。
怪不得地上水不太多，原来都灌进这个包里了。
三个人同时动作，摘包，拧水，找纸巾擦。
“这谁位子啊？”
辛悠然是这么想的，如果是个好说话的，认真道歉，该怎么赔怎么赔，如果是个不好说话的……流程是一样的，只是具体过程会让彼此都更难受。
“是……段浪京。”
顾梨和辛悠然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
要是段浪京，这可不是’难受了点’的问题，这是要难受死了的节奏啊。
“赶紧想办法，毁尸灭迹吧。”
三个人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湿包干燥计划。
辛悠然眼尖看到外面走廊上，闲散走来的段浪京。
回来的这么快。
可这包还在湿哒哒滴水啊。
对于辛悠然几人来说，此时的段浪京就像是一枚行走的手榴弹，走哪炸哪。
得找个掩体把这个手榴弹拦住了。
她目光快速地在周围几个人来回滑动，眼睛一闭，颤着手指选定了一个目标。
“小荔枝，快快快去啊！拦住段浪京，不然咱们都要没了。”章肆川几乎是被辛悠然是推到了出去。
章肆川看了看身后焦灼的现场，又望向走廊上徐徐走来的段浪京，进退都为难。
段浪单手懒洋洋插兜，刚要进门。
一道清脆的悦耳女声犹豫地从身旁响起。
“段浪京，我，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他转过眼。
面颊粉白的一颗水汽腾腾的小荔枝落在他的视线里。
紧张、不安，写满了眼睛。
几乎是瞬间，段浪京就猜到她是为什么而来。
他略略扬眉。
有事找他？
用词还挺委婉。
段浪京愉悦的挑起眼尾，他就知道，他亲自教普通话，怎么可能有人会拒绝。
后悔了吧。
“怎么？”他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斜睨着眼，淡声问。
章肆川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那个，我，那个，你……”绞尽了脑汁，不知道该说什么。
段浪京轻笑一声，将章肆川的为难看了个一清二楚。
怎么，现在知道害羞了？
昨天不是还一副高冷拒绝的样子吗？
段浪京挑起眉梢，勾了下唇，打算主动替她解围：“想要我——”教你普通话？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包子！嗯……谢谢你的包子。”章肆川终于想到了一个话题，露出一个瓜兮兮的笑。
包子？
想用包子来打开话题？
也行。
段浪京抱起一只手臂。
兴致盎然地等着她的下文。
对上段浪京审视的目光，章肆川心中一急，大脑也不转了，想到哪说到哪：“但是……”
“但是，你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不用给我，毕竟，我们也不是很熟。”而且别人会议论的。
章肆川咬着舌尖，她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一股脑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
“也不是很熟。”段浪京危险地眯起眼，慢吞吞、杀气腾腾地重复了这几个字。
凉气顺着后颈蔓延下去。
章肆川心里警报声嗡嗡作响。
话赶话说到这里，她梗着脖子，硬着心，又想拖延时间地再说些什么，嗓音放低地问：“不是吗？”
“嗤，是不熟。”段浪京冷笑一声，“你想多了，是张朝行让我给你的。”
……
章肆川苦着脸，看着段浪京不发一言地沉着脸走进教室，整个背影写满了四个大字“惹我者死”。
她好像又把这个拽哥给得罪了。
算了，以后大不了见着他绕着走，坚决不在他座位附近打闹了。
只能默默祈祷顾梨她们已经把“犯罪现场”收拾好了……
她心虚地扒着门框，看到辛悠然和顾梨已经回了各自的座位，朝她比了个OK，她才放宽了心，走进教室。
看到章肆川回来，顾梨和辛悠然一左一右，极其谄媚地围了上去。
“大功臣，辛苦啦。”
“真棒！圆满完成任务！”
章肆川伸出手，摸向心脏的地方，现在还突突突跳得厉害。
她吁了口气：“没事，你们弄好了吧？”
顾梨和辛悠然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秒。
而后，辛悠然很快地摆起笑脸：“好了好了，好得不能再好了。”
没再多说，辛悠然换上更亲切温柔的笑。
“阿肆宝贝，你周末有空吗？我请你吃蛋糕吧。”
顾梨见缝插针：“我给你买奶茶吧。”
章肆川：“……”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你们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感觉不太对劲啊。
辛悠然往下挥了下她的手掌：“诶呀，没什么，能有什么。”然后看向旁边的顾梨。
“就是……”被辛悠然用脚踢了一下的顾梨接着磕磕巴巴地说，“有一个小小的，小小的请求。”
看到两人互动章肆川心中一笑。
就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
“看在你们俩这么可爱的份上，说来听听，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答应你们。”
“真的啊！”辛悠然眨起了星星眼，“小荔枝你就是我的大仙女。”
“彩虹屁没用，等会上课了，不说就算了。”
“真的就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辛悠然，“就是……能不能麻烦您，什么时候再想个办法……把段浪京叫出去。”
“啊？”
“那个包，湿的搞不了，我们找人送到洗衣房烘干去了，等好了再送回来。”
“到时候你找借口把段浪京喊出去，我们偷偷把包挂回去。咱们就完满完成今日的战队任务了。”
章肆川回想起刚刚和段浪京分别时他那双蕴着杀意的漆黑双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香rose 1瓶；
会甜的
封面其实是两格小漫画：拽比——拽比翻车（香蕉）【萌猫版】
第22章 bking
……
五十分钟后。
章肆川硬着头皮走到了正在找包的段浪京旁边。
冲后面疯狂作揖的两人比了个“2”, 顾梨和辛悠然点头如捣蒜，岂止是两顿饭, 十顿饭她们俩都义不容辞地包了。
“段浪京。”
熟悉的清绵女声传来。
段浪京指尖一顿, 但没抬头。
她又小声地叫了他一下。
他懒散地撩起眼，露出一张不好打发的冷脸，盯她。
章肆川：“我想跟你说……”
段浪京嗓音冷淡不屑：“不好意思同学，我不习惯跟不熟的人讲话。”
“……”
空气里一片死寂。
在身后的顾梨、辛悠然双手作揖求她加油的动作下。
章肆川忍住想走的冲动。
她吸了一口, 转过脸。
鼓足勇气地开口：“我昨天吃了两份牛排。”
段浪京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章肆川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继续讲：“一份九分熟, 一份八分熟, 但是它们俩竟然不打招呼, 你知道——”
段浪京从中打断：“因为死人, 不，死牛排不会说话。”
好阴间的冷笑话。
他绝对是在内涵她、威胁她、影射她。
章肆川忍着砰砰砰的心跳, 掐着指尖，弱弱开口：“那, 那牛排申请复活一下。”
“可以吗？”
段浪京往椅背上懒懒一靠, 漆黑的眼眸上下扫视着她。
章肆川牵起嘴角, 努力做出一个最和善、最没攻击性的, 能让他消气的表情。
对着段浪京默不作声的神色，章肆川再接再厉：“你能跟我出去一下吗？就一下下。”
段浪京冷笑, 从桌兜里掏出一本比板砖还厚的卷子册：“这次说什么，包子还是饺子？”
章肆川默默垂眼，叹了口气。
她真的尽力了。
手指攥着，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坦白时——
却见段浪京气定神闲地把卷子往桌上一撂，拉开凳子, 从座位上起来。
走了两步后, 对还在身后发愣的她说：“不走？”
-
楼梯间。
水泥白色的墙, 段浪京半倚着墙，单脚点在地上，抱着手臂，看墙看地看空气，就是不看对面的章肆川。
章肆川抿抿唇，真把人弄出来了，她倒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章肆川攥着手第五次发出类似于半死不活的老鸭子的“呃”型气音时，段浪京半抬起眼，扯着唇勾了一下。
耍他是吧。
脚底一抬，段浪京敛着下颌，肩膀从墙上离开，丢下一句“没说的可以不说”，甩着胳膊就要走。
袖子上传来一股轻轻的拉力。
很轻。
轻到他一根手机就能拨开。
但偏偏，他就被拉住了。
“段浪京，你放学还有时间吗？”章肆川软着眼瞳，小心翼翼地问他。
段浪京玩世不恭地抬起眼，毫不留情地，一寸一寸地拉出自己的袖子。
“你能，教我普通话吗？”章肆川再接再厉，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话题了。
他拽袖子的动作停了一瞬，隔了两秒，嗤笑了一声。
章肆川眨了眨睫毛，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慢腾腾地松开手。
顾梨的消息滋滋震动，章肆川抽空看了一眼，送包的老板还没过来，拜托章肆川无论如何一定要拖住段浪京。
但她也不确定段浪京能不能被拖住。
她根本看不懂他现在的表情。
不发一言的表情，眼含轻谑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