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江玉朔点了点头,“先生那日为何会出现在朕的身后?”江玉朔又是靠近,望着温允白淡如薄雾般的眉眼,笑着问道。
温允白微微一滞,“臣不过是碰巧路过。”
“路过那么狭窄的僻静之处?”江玉朔上前揽住温允白的腰身,“先生不说,朕就不放开。”
温允白轻声道:“别闹。”
“那先生说实话。”
温允白想了想,翻滚的思绪如海浪般一波又一波,他强自镇定,对着她道:“臣担忧陛下的安危,所以匆匆赶来,如此,陛下满意了吗?”
江玉朔一听,心中自然欣喜,当即抬手捏住他的下巴,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庞,轻轻落下一吻。
“奖励。”
而后依然抱着他不放。
温允白垂在两旁的双手稍稍抬起,终于落在了江玉朔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
“先生先前要朕注意礼部侍郎虞风良,会不会就是他下得蒙汗药呢?”
“嗯。”温允白点了点头。
江玉朔感受到了肩上传来的重量,“可是朕没有证据。”
“不急。既然这一次他会出手,那么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何愁抓不到他。”
“都依先生的。”
“那陛下可以放开臣了吗?”
“不放。”江玉朔将脑袋搁在温允白颈间蹭了蹭,放在他腰上的力道更加加重了一些。
江玉朔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到他如玉的颈项,就想蹭一蹭,差点都要以为自己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了。
“陛下刚醒,该休息了,否则身子容易疲劳。”温允白轻轻叹了一口气。
“先生陪朕休息吗?”江玉朔抬眸看向他,望着他漆黑的双眼,他淡色的薄唇。
温允白:“……”
“朕若是一个人睡在这里,那晚上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先生的帮助,先生远在帝师府,赶过来都要一定的时间,加之朕若是有什么紧急的情况……”
“知道了。”温允白打断了她的话,“臣陪在这里,哪也不去。”
江玉朔这才问道:“真的?”
温允白点了点头。
江玉朔略一沉吟,而后拉上温允白的手,将他带到了床边,然后躺了上去。见着温允白不动,便问道:“先生为何不躺?”
温允白垂眸道:“陛下……”
“朕又不对你做什么。”她顺道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轻轻一笑,带着点捉狭:“不过就是盖同一张被子而已,莫非先生是想与朕发生些什么?”
温允白唇角弧度一深,当即否认:“臣没有。”
“既然没有,那朕与先生清清白白,先生有什么好怕的呢?”江玉朔掀开了被子一角,“长夜漫漫,若是不躺着,先生的身子又该不舒服了。”
一番话说得极为在理,好像确实是在为他着想。
“先生若是不过来,就是抗旨不遵。”江玉朔敛去微笑,不疾不徐带着点不怒自威的威严,令温允白无处可逃。
温允白看着江玉朔身侧的位置,轻轻地叹了口气。
终是乖乖脱了鞋,朝着她的身侧躺去。
江玉朔立即替他盖好了被子,像是怕温允白突然反悔一般,又将整个身体都覆了上去。
温允白身子一僵,“陛下不是说……”
“朕是不碰你啊。只是抱着你入睡,朕什么都没有做。”
温允白禁欲多年,从来没被这么对待过,江玉朔的主动对他来说,更是无法招架。
他能感觉到身上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力,似要将他烫伤。午夜梦回之时,冰冷的身躯常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变得也有些贪婪,变得想要不断靠近这份热切。
闻着身边女子的清香,温允白逐渐放松了身体,殿中昏暗,眼皮也逐渐开始沉重了起来。
长夜漫漫。
温允白这一日睡得很好,待到醒来之时,已经日上三竿。但身边的江玉朔似乎还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他在殿中短暂洗漱,一转身就看到崔宝儿眼神躲闪,但望向他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探究。
温允白解释:“我挂念陛下安危,彻夜陪伴,宫中若是有些什么不三不四的流言,那就是对陛下不忠。”他的双手接过崔宝儿递来的帕子,轻轻地将手中沾染的水渍拂去。
“奴婢明白。”崔宝儿点头称是,而后又出言提醒道:“陛下这个时辰该喝药了。”
温允白侧身看着躺在床上依旧一动不动的江玉朔,“知道了。”
待崔宝儿走后,温允白靠近等了片刻,见她还是不醒,不免心中有些疑惑。
按照道理,若是迷魂散已经解了,就不会睡这么久。目前喝药只是为了防止体内还有余毒未清。
莫非体内还有很多的毒素?
此番醒不过来到底是为何?
温允白抓过江玉朔的手腕,指尖探在了她的脉搏上,静静地为她把了把脉。
脉息似乎非常正常。
而后又见躺在床上的江玉朔轻轻皱了皱眉头,面色极具痛苦。
温允白一惊,拿过一旁的药碗,将她的脑袋轻轻托起,想要将药喂入她的口中。
但是喂进去的药顺着她的嘴巴又流了出来。
温允白拿起手帕为她擦拭,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他将江玉朔朝着自己的怀中靠了靠了,然后一手拿过药碗,喝了一口,依照先前的方式,捏住她的下巴,倾身将口中的药渡了过去。
怀里的人突然安静了。
江玉朔缓缓睁开了双眼。
温允白略微一滞,便放开了她。
江玉朔看到他的唇上还残留着药汁,便伸手揪住他的衣襟,迫使他继续倾身将唇覆了过来。
四目相对之时,江玉朔探出舌尖,扫过他的唇峰。伴随而来的是温允白长发末梢,拂过她的脸,弄得她心尖发痒。
“原来先生就是这么给朕喂得药。”江玉朔放开了他,面上痛苦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狡黠的笑意。
温允白双颊染上绯色,像是有些气恼:“陛下装的。”
“是。”江玉朔坦白。
温允白支撑着身子起身,体内气息有些不稳,惹得他眼前一黑,但他还是勉力将身子靠向了床柱,待晕眩过后,温允白才转过身去,不让江玉朔发现自己的异样。
心中虽然又羞又恼,但他惯常忍耐惯了,便也没有说些什么。
江玉朔见着温允白离去的模样,渐渐从床上翻坐起来。
“陛下,太子殿下想见您。”崔宝儿行了过来。
“怎么又是他。”江玉朔眉头一皱,明显有些不耐烦:“叫他进来。”
“不,陛下。这次他想邀您一同前去品珍楼相见。”
“哦?”江玉朔一瞬恍惚,“为何要去品珍楼?”
“说是,想和陛下叙旧。”
“叙旧?朕和他有什么旧可续?”江玉朔眼神冰冷,先前和温允白待在一起的温存全然不在,看着倒叫人有些害怕。
“那……”崔宝儿有些为难,女帝的意思是说,拒绝吗?
“倒是可以一聚。”江玉朔话锋一转,她身子刚刚恢复没多久,正需要伸展伸展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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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朔换好衣服后,就和崔宝儿一道去了品珍楼。
上了二楼的雅间,江玉朔犹记得上一次前来,雅间还没有名字。而这一次却有了名字,名唤春风集。
江玉朔眉心一跳,看着这三个字,抿了抿嘴,并未说话。
她一落座,看着面前已经摆满的满桌的佳肴,对着对面的男人轻轻一笑,“殿下此番,是要同朕说些什么?”
“自上一次相见,裴衡好似许久都未见陛下了,甚是想念陛下,故而此番前来邀请陛下一聚。”
看着满桌的辣菜,确实是极其符合她的口味。但此时此刻她的身子才刚恢复,须得饮食清淡为主,于是抬眸看了一眼裴衡,不紧不慢道:“这菜色,不合朕的口味。”
“先前和陛下一同在听雨阁,见着陛下爱吃这些,本王才特地嘱托这儿的厨子,”裴衡顿了顿,“看来是本王会错意了。”
江玉朔望着他,嘴角勾出一丝笑意,“先前是先前,朕现在不喜欢了。”
对面的男人听后似乎微微一顿,继而道:“陛下若是不喜欢,本王再吩咐下去便是。”
江玉朔眉梢一挑,若是此时再拒绝,就是摆明了要和他过不去,想到这人到目前为止还未对她做什么过分之事,便也不再开口刁难。
过了一会,小二拿着菜单进了雅间。
“小姐想吃什么?”因着有外人在场,裴衡就改了口。
江玉朔伸手,裴衡会意,将手中的菜单递给了她。
“嗯……”江玉朔浅浅看了一眼,“要猪脑、猪蹄、狼心,还有狗肺。”
站在身后的崔宝儿以及一旁的小二:……
裴衡听后,依然只是笑了笑,对这小二说道:“都听这位小姐的。”
“好嘞。”
“殿下来云臻可还习惯?”江玉朔喝了口茶,不咸不淡地问道。
“这几日裴衡见到了不少云臻的风土人情,云臻不光景美,人也是更美。”
江玉朔偏头错开了他的目光。对她来说,不感兴趣的人和事,若是有人强加在她身上,她只会觉得厌烦。
“殿下前几日口口声声说想要待在朕的身侧,这才刚过几日,朕便听闻殿下刚得了一美姬,甚好。”语调柔缓,不咸不淡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件茶余饭后的笑谈。
“陛下从何处听闻?”裴衡目露惊讶之色。
“殿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全燕京,怕是没几个人不知道。”
裴衡静了半晌,而后又道:“本王可以认为,陛下是吃醋了吗?”
江玉朔轻轻一笑,望着面前的男人,“朕只是好奇你府中的美姬到底是何模样,要令殿下这般大动干戈。”
“大动干戈的人不是本王,是陛下的妹妹。”裴衡将江玉朔面前的茶杯斟满了茶,继续道:“此番本王和平城王共同抢一人,是本王得胜,平城王心中定然有气。”
“是吗。”
此时江玉朔点的菜全都上了上来,二人便也不再你一言我一语。
江玉朔大袖一挥,万分豪气:“这顿饭就当朕请了,殿下莫要客气。”
裴衡看了一眼面前的狼心狗肺,静默,不发一语。
而后拿起筷子,动了动面前的猪脑。
雅间一瞬间静谧,江玉朔看着裴衡吃了下去,自己却也不动筷子,问道:“殿下觉得如何?”
“味道似乎很不错。”
“殿下在夏国,没有食过这道膳食吗?”
裴衡摇了摇头,起先原本以为江玉朔在羞辱他,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猪脑其实最为鲜嫩,云臻的子民很爱这些。看来殿下来云臻的这些日子,还没真正品味到云臻的特色。”
“那不如陛下得空带本王一起,体会体会这云臻的特色如何?”
江玉朔只是抿了口茶,并不打算接话。
要带也只会带温允白,怎么可能会带你。
但是依他的身子和饮食习惯,吃不了辣。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江玉朔望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忽而听得这间雅间的后方传来一阵细细的咳嗽声。
这个声音很熟悉。
江玉朔想要仔细确认,裴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陛下?”
“嘘。”江玉朔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江玉朔没有听错,确实是那道熟悉的声音!
江玉朔眉头一皱,紧接着一道女音响起,“先生怎么了?”
北晗居然也在这里?!
裴衡看着江玉朔,沉吟了片刻,便道:“公主说想要同帝师一道游玩,没想到也来了品珍楼,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江玉朔唇角的笑容稍稍掉了下去,神思已经飘向了身后的雅间,已经懒得应付面前的男人。
又听得身后的雅间稍稍传来了动静,仿佛因着温允白身子不适,打算要动身回府了。
江玉朔倏地一下便起了身,望着裴衡,眸中森冷若冰,“殿下还吃吗?”
裴衡轻轻一笑,极为随意:“陛下的要紧事重要。”
江玉朔不再废话,走出了春风集。
前脚刚一踏出,就见北晗搀扶着温允白从另一间雅间走了出来。
裴衡也从一道出现了在江玉朔的身后。
温允白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江玉朔知道,此时的他似乎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推开北晗,恐怕是站着都有些费劲。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紧紧盯着北晗抓着温允白的那只手不放。
温允白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身子稍稍动了动。北晗却以为他支撑不住,更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四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江玉朔抬头望了望雅间的名字。
秋月白。
当真好极。
裴衡率先打破僵局:“先生身子不适?”
温允白闻言,先是看了江玉朔一眼,而后才看向裴衡,轻轻点了点头。
“先生身子这般虚弱,回去可要好好调养,毕竟日后可是要远赴他国,身子这么虚弱可怎么行。”
江玉朔知道裴衡此番话虽是对着温允白说的,实际上,却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北晗闻言,面色稍稍出现一丝羞意,与先前的公主模样大不相同:“如真有那么一天,本公主一定会照顾好他。”
江玉朔从始至终都未曾说过一句话。
温允白也是。
二人走到品珍楼的门口,江玉朔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面色,对着北晗道:“朕和先生一道,公主和殿下就先回吧。”
北晗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光是走到马车,这短短的距离,北晗便已经一步三回头。
江玉朔仿若看不见一般,将手放在了温允白细致的腰上,将他往自己的身旁带了带。
她对崔宝儿说道:“你也先回去吧。”
崔宝儿听后稍稍有些不理解,帝师身子这般病着,女帝反倒一点都不着急了。
这是为何?
心中虽有疑问,但是不难瞧出,女帝此刻很是生气。
崔宝儿只能压下心中的疑虑,作了一揖,回宫去了。
江玉朔带着温允白,绕开街区的繁华地带,走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背后。
一路上二人都未开口。
江玉朔瞧了瞧温允白的神色,终是有些不忍心,便问了句:“先生身子可还行?”
温允白能察觉到她在生气,却不知她为何要生气,静默了一会,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