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师傅!”
“来吃饭吧。”易之趁着他们俩说话,从灶房端了刚蒸好的馒头。
“昨天那位小姑娘,她看着武艺不错,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请她教教你。”
说起穆浮书赵时安比什么时候都要激动,他放下筷子,跟两个大人炫耀:“穆姐姐什么都会!还会用鞭子和长枪!可厉害了!”
易之含笑看着他,“知道了,你先坐下好好吃饭,吃完饭带你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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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胸拔背,勿挺胸,胸要平,背要圆。”来源于百度。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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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饭,卫望便匆匆向他们告别。赵时安一口气吃了三个馒头,差点噎住,被易之拍了拍背,又递了碗清粥过来。
“你这么急做什么?”易之有些哭笑不得。
赵时安费力地把馒头咽下去,又端起粥喝了一口才说:“我想学武!”
说完,他看了眼易之略带笑意的脸色,不知死活地问了一句:“我以后……能不能只练武不读书啊?”
易之立马变了脸色,板着脸说了声“不能”,就捡了桌上的碗筷往灶房走去。
赵时安端着剩了半碗的清粥一口喝掉跟在易之后头,冲他扮了个鬼脸。
易之听到动静回头,将赵时安手中的碗接过来,“去把你的弓带上。”
“知道了!”赵时安欢欢喜喜地将他的宝贝弓学着穆浮书之前的样子背好,乖乖站在院里等易之。
易之洗完碗,又走进屋里拿了个东西才出来。
“易之你拿了什么?”
易之将手里软布包着的东西小心地拿出来给他看,是一只温润通透的白玉簪。
“这个要送给穆姐姐吗?真好看!”赵时安叹道,“易之咱们家真的买得起?”
易之将簪子包回去,“是之前的……”
这是他当年带着赵时安逃走时匆忙之间带上的其中一件,七年前在路上陆陆续续变卖了一些,就只剩了这一支簪子。
云埋镇地方小,他不敢再将这些东西拿出来,怕惹上麻烦,这簪子便被他扔在柜子里,今早才想起来。
既然是拜师,哪有不备礼的道理。
“为什么不给卫师傅和镇上那两位也准备礼物?”
“他们不一样。”
赵时安还等着易之接着说下去,等了半天却不见他开口。
“每次都说‘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赵时安小声嘟囔着。
二人一路来到小瀑布旁边的穆浮书家,却没见院子里有人,赵时安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屋子里也没人出来。
一旁扛着锄头经过的村民好像提醒他们:“我早晨来挖野菜的时候,这家的小姑娘就带着一个小孩儿出门了。”
“谢谢叔。”赵时安垂头丧气地道了谢。
易之拉着赵时安的小手,“走吧,下次再来。”
“我能去找大牛二牛玩吗?”
“不能,回去读书,你卫师傅昨天带了好多书给你。”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行走在山林间的小路上,一只麻雀忽然跳上赵时安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停留了一瞬又飞上了一旁的矮枝。
赵时安握紧了易之粗糙的手,笑眯眯地说:“易之,我喜欢云埋山,我们能一直住在这里吗?”
易之度低头看着他扬起的笑脸,没回答这个问题,他笑了笑:“时安以后还要娶媳妇儿,咱们以后搬到镇上去怎么样?”
赵时安没什么兴趣地说:“娶媳妇儿?卖糖的货郎要娶媳妇儿,大牛也要定亲了。我现在只想跟着穆姐姐练武,要向卫师傅那样会飞!”
易之没说话,循序渐进,他想,等他再长大些吧。
赵时安没察觉到易之的沉默,自顾自说着以后的事,说大牛过两年定亲要给他送个什么样的礼;说大牛成亲以后二牛有只小狗崽陪着以后一个人也不会孤单;说穆姐姐武艺那么厉害,读书肯定更厉害;说穆成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不让穆姐姐抱。
回到家,赵时安十分自觉地拿了书来背,易之坐在他旁边为他讲他理解不了的地方。
赵时安端端正正坐着,待易之讲完一段后问他:“你自己就可以给我讲得很好,为什么还要给我找先生?”
“他们是正经上学学出来的,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听来的。”
“在哪听来的?”赵时安追问。
易之眯着眼看向远处青翠的竹林,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齐王的窗边。
当年齐王还不是齐王的时候,住的地方窗下也有这样一丛竹林,他时常跟着齐王在这窗边读书。
齐王心思不在这上面,却是个听话软弱的性子,不敢玩闹,摆出个认真听讲的样子,心思实则早飞到外头去了。
易之站在他身边为他翻书,自己跟着听了不少。他被卖进宫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读过几年书,因此认得字。
易之收回目光,对睁着大眼睛等他回答的赵时安说:“跟在你父亲旁边。”
赵时安瞪大了眼睛,“我父亲?易之?我是有爹娘的?”
易之将他掉在桌子上的笔捡起来放到笔架上,“是,你父亲和母亲都是很好的人,可是……”
“我知道,他们肯定都死了。”赵时安出乎意料地冷静,“前几年大牛和二牛的爷爷死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死掉的人不会再回来。”
赵时安眼神倔强地看向他:“他们是死了,但是没有不要我,对不对?”
易之颤抖着嘴唇,“是,他们没有不要你。时安啊,你是赵家最受宠爱的孩子。”
你本该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后受万人敬仰,而不是如今跟他躲藏在这小小的村子里,吃着粗糙的米,喝着寡淡的粥,每天最好的吃食只是一个鸡蛋。
氛围有些沉闷,赵时安小声说:“那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是吗?”
“是,”易之郑重答道:“我们是一家人。”
“那我以后要帮你洗碗!”
“这个不行!”
“为什么?”
易之拿起书,给他讲起了下一段。
赵时安再次反抗失败,老老实实听讲。
上完课,易之要下山去买只鸡给他炖汤喝,赵时安觉得家里越来越奇怪,“易之……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咱们家真这么有钱了?”
钱是卫望昨日给他的,说是日后在吃食上不能亏待了,毕竟过几年,他们就要离开这里,赵时安也要恢复他原本的身份了。
易之平日不是没存下钱,只是都拿来买书和笔墨纸砚了,这些都是要花大价钱的。
但易之不能给他说实话,只好随便说是自己攒的。
易之本来想让他好好待在家里,但赵时安非要背着自己的弓跟他一起下山,说要给自己的两个兄弟看看。
走到去往小瀑布的分岔路口时,赵时安跟易之摆了摆手,“我先去穆姐姐家看她回来没有。”
说着便蹦蹦跳跳走上了另一条路。
易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路拐角才自己下山去。
赵时安背着弓刚走到小院门口,就看到穆浮书低着头坐在院子里。
他喊了一声“穆姐姐”。
穆浮书抬起头,看到他伸手抹了把眼泪,笑着走过来给他开门。
“安安,你怎么来了?”
赵时安跟在她后面,担忧地问:“姐姐,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
穆浮书破涕为笑,“没人欺负我。我今早去镇上了,我叔叔已经回去了,只剩了几个伙计在这里。我就是有些想家。”
她伸手擦了眼泪,注意到了他背的弓。
“这是你的?”
赵时安连忙把弓拿下来递给她,“这是我卫师傅给我的!”
穆浮书接过弓细细看了下,是把不错的弓,大小和重量都适合赵时安。
“你师傅就是那天镇上那个人吗?”她随口问。
“是的!卫师傅还会飞呢!”赵时安说。
穆浮书将弓还给他,“我也会,你看着啊!”
说完,穆浮书一个轻跃,跳上了一棵竹子,又脚尖轻点,上了另一个。
她如同一只翩飞的红色蝴蝶,在林间纵跃,下一瞬竟然到了赵时安的面前。
赵时安看得嘴巴都合不上,“姐姐!你真厉害!你们怎么都会啊!可惜我师傅他比较忙,不能每天都来教我。”
穆浮书笑了笑,泛红的眼角为她平添几分艳丽,“那我教你啊!”
赵时安激动地语无伦次:“好啊!穆姐姐!不是!穆师傅!”
穆浮书笑出声,“不必叫我师傅,叫姐姐就好了。如果你师傅不介意的话,他不在的时候,你每天来找我练武吧!”
赵时安乖乖点头,“好!谢谢姐姐!”
他在院子里看了两圈儿,问道:“穆成呢?他最黏你,今天怎么不在啊?”
“他在屋里睡觉呢。”
两个小孩儿在院里说着话,易之从村里买了鸡回来,发现赵时安一直没下山去找他,就知道他还在这里。
赵时安看到他来了,站在院里隔着篱笆大喊:“易之!穆姐姐答应我以后每天教我练武了!”
穆浮书连忙起身过来给他开门,刚叫了声“易伯伯”就被塞过来一只用帕子包着的簪子。
“这……我不能收。”
跟在她后面出来的赵时安把她伸出来的手推回去,“好了好了,穆姐姐我们要回家了!”
赵时安连忙拉着易之就往前后,易之回头对她道:“收下吧,时安喜欢你呢,以后常来往。”
穆浮书低头,包着簪子的布被风吹散,一只雪白的白玉茉莉簪映入眼帘,“真好看啊……”
中午赵时安吃了一顿土豆烧鸡,晚上又喝了鸡汤,易之看他心情不错,原以为他忘记了白天的事。
结果睡前易之给他掖了被角,走的时候却被赵时安拉住了衣袖。
他小小的身子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鼻子和两只眼睛,小小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易之,你再给我讲讲我爹娘的事情,好不好?”
易之拖了个凳子坐到他床边,伸手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温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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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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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安,来这里。”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赵时安抬头看去,发现那是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穿得很华丽,坐在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亭台楼阁中。
“娘……”赵时安听见自己开口说话,他不知道被谁拉着跌跌撞撞走了过去。
弯着腰握着他两个手引着他往前走的男人手掌很宽厚很温暖,穿得跟那个女人一样华丽。
他想努力看清男人和女人的脸,但任他怎么睁大眼睛,怎么奋力抬头,怎么往前跑,都像是永远碰不到一样。
忽然,拉着他手的男人松开了他,赵时安仓皇转身,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走过的地方也变成了一片虚无。他又急忙抬头向前方看去,只见男人和女人站在一起,手中抱着一个孩子在逗着他笑。
“你瞧,我们安安小时候就这么俊俏,长大了那还得了?”
“那是我俊些还是安安俊些?”
赵时安想要开口喊人,忽然凶猛的烈焰卷上了男人和女人的衣角,顷刻便将他们吞没,坠入无边无际的火海之中。
“时安,时安。”
赵时安从轻柔的轻晃中睁开眼,只见易之正担忧地看着他,见他醒了伸手给他抹了一把眼泪。
“怎么哭了?”
赵时安从易之怀里坐起来,看了看四周,牛车还在缓缓往前走,马上就要到镇上了,这是他第一次来镇上听先生讲课。
“梦见爹娘了。”赵时安小声说。
易之没说话,用力捋了捋他的脊背。
赵时安看着两侧宽阔的田野,和远处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的青山发怔。
自从那晚易之给他讲了他爹娘的事情以后,他就时常在想,想他的父亲和母亲长什么样,想他们若是还活着就好了。
易之告诉他,他的父亲母亲都是很好的人。父亲很温柔,很喜欢他母亲,怀上赵时安后甚至寸步不离。赵时安刚出生,两个人更是要让孩子跟他们睡在一起。他们亲自教他学会爬,学会吃饭,学会走路。
赵时安想,他们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一家人,只是运气不大好,所以才会分离。
到了镇上以后易之带他去吃了馄饨才送他去书铺,并且约好办完事就来接他,让他安心听课。
周林览跟易之对视一眼,二人都没说话。
赵时安正要打招呼,却想起上次来他们让他不要叫称呼自己叫名字的事情。但他实在不知道该叫什么,只好冲周林览点了下头。
周林览将赵时安送上二楼,田进已经坐在屋里等他了。
待周林览关上门出去,田进坐在椅子上,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手里一把戒尺,对他道:“我听易公……易之说他教过你不少?”
赵时安应了声“是”。
田进端起茶悠悠抿了一口,才接着说:“都读过什么?‘四书’都读完了吗?”
“《大学》,《论语》都已经读了。”
田进不屑地哼了一声,“那我可要考考你,你要是答不上来,就吃我这记戒尺!”
赵时安看他这副模样,已是对他十分不喜,但这人毕竟是易之为他请的先生,他还是认真回答完了所有问题。
田进本来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好好教训他一顿,才做出这副严厉先生的模样,却不想赵时安是真的学得不错。
他霎时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示意赵时安先坐,自己将书递给他,要他先读,自己待会儿再给他讲。
说完,田进就撑着下巴袖了卷书看,不一会他就打起了瞌睡,手里的书掉到地下,赵时安一看,封皮上写着《神女落凡记》,旁边还画着一个神仙似的姑娘。
赵时安不屑地撇撇嘴,什么先生,自己看话本还睡着,哪里比得上易之!
他把注意力放回书上,自己读了起来。
过了许久,田进撑着手的胳膊一滑,险些摔下去。他猛然惊醒,发现赵时安举着书把脸埋进去读得认真,便自己轻轻将掉在地上的书捡了起来藏到身后。
他喝了碗茶,清了清嗓子,拖着嗓音问赵时安:“看好了吗?”
赵时安正躲在书后偷笑,闻言立马收了笑意,从书后面探出头,说道:“都看好了,请先生解惑。”
田进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慢悠悠给他讲了几个问题,又给他留了几页背书的任务,说下次来检查,便说下课了。
“易之也跟你这么讲课吗?”临走前田进问:“他那个阉……咳咳,他也会这些?”
“易之会的可多了!”赵时安忍不住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