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冯哲领命退下,闻然也打算去处理公事,同赵时安拜别。
“那小兵,给他清理干净后,在身上发现什么随时来告诉朕!若之前派去接应的人回来,叫他立即来见朕!”赵时安叫住闻然,最后叮嘱了一句。
赵时安又挥手招来一个暗卫,“派去魏国的人可有消息传来?”
“回陛下,还未。”
“你再派人去看看!朕怀疑,魏国与胡人有勾结!”
“是!”
等人都退下后,穆浮生才开始算账,“你刚才发什么呆呢?”
赵时安很乖得摇了摇头,“没什么?”
穆浮生轻哼一声,起身往外走。
“穆姐姐,你干什么去?”赵时安连忙跟上。
“今日我轮值。”
“我也去!”
穆浮生停下脚步,回头轻斥一声:“胡闹!”
“我怎么不能去?”
“你待在府离毕竟安全。晋州城人来人往,不少往来的客商,谁都不清楚来历。城墙上更不用说,太容易暴露。”穆浮生耐心劝他,“你好好待着,我回来时给你带酒喝。”
“那我去书房了。”赵时安老老实实道。
见人被劝住,穆浮生目送他进了书房,便回屋穿了战甲,拎起剑便出了门。
“穆将军!”
“穆将军早!”
“穆将军什么时候来咱们家吃包子?不要钱!”
一路上不少人给她她招呼,多是府衙附近眼熟的居民。
边关百姓时常遇到敌袭,他们胆子很大,更不会怕官府中人,因此并不怕她。
有些大娘还因为她是女子而更添一份好感,问她收不收徒弟,自家孙女长大了也想当女将军。
穆浮生一路走到城墙边,同值夜的小将换了岗,上城楼的时候,她余光瞥见城门下的茶舍闪过去一个影子。
她轻手轻脚下楼,一伸手便将那个躲在茶棚后的鬼鬼祟祟的影子扯了出来。
“你――”
“呦!这是穆将军您的手下啊!我说着位小军爷怎么鬼鬼祟祟躲在着,我还当他要吃茶呢!”茶厮的女掌柜端着脏水出来,“放心!下次尽管来吃茶!大娘不收你钱!只是这鬼鬼祟祟的习惯可得改改!”
赵时安被穆浮生扯着领子,满脸通红,对大娘道了谢。
穆浮生将他拉到一个僻静之处,“你来干什么?”她又打量了他身上的盔甲两眼,“这衣裳哪来的?”
赵时安哭丧着脸,“衣裳是我问一个小兵要的……穆姐姐,你让我跟你一块儿上去吧!”
穆浮生叹了口气,正色道:“时安,你回京里去吧。”
“什么?”
“你不能时时刻刻都黏在我身边,时安,你是新燕的皇帝,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赵时安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抬眼道:“是,所以我会来!我要让他们军心振奋!要将胡人赶出千里之外!穆姐姐,我也不是每天都要黏着你的,我只是想看看新燕的万里河山。”
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被穆浮生抓乱的衣领,“穆姐姐,你不用再这样保护我了。”
他伸出手,慢慢握住穆浮生的指尖,眼神里的暖意将她紧紧包裹,“穆姐姐,我不仅是新燕的君主,是边关将士们的定海神针。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还是你的夫君。”
风声呜咽,城楼下更甚,这风声将穆浮生露在盔甲外的一丝碎发吹开,露出她有些愣怔的眼神。
“穆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他温柔地捏了捏她冰冷的指尖,又抬起手摸了摸她的侧脸,转身上了城楼。
晋州府所在之地地势平缓,平坦的黄土一直延绵到远处,没入隐隐绰绰的远山之中。其中夹杂着大片的树林,若有人藏身于其中,定然很难被发现。
赵时安立于城墙之上,脚下是滚滚流淌的护城河,河水浑浊,奔腾而去。
“你!干嘛呢?”一名小将走到他身边,正要伸手碰他,却被另一只手挡住。
“穆将军?”小将愕然,收回了手,“是属下唐突了。”
“无碍,这是我的人,你下去吧。”
“是!”
那小将走远了,穆浮生挎着剑站到赵时安身边。
“对不起。”穆浮生轻声道,“是我错了。我忘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已经长成大人了。”
赵时安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爱护我,穆姐姐,两个人在一起,是要互相扶持,互相爱护的,我也永远爱护你。”
“穆姐姐,所以这次,一切事了,你跟我回京城吧,哪怕你不进宫,愿意做个将军也好。”赵时安道,后面还有半句话他没说出口,他想说,这天下分你一半,也未尝不可。
穆浮生下意识看向赵时安的眼睛,发现他神色认真。
她心里微动,轻柔却坚定地应了一声:“好。”
二人并肩立着,天边有黑云滚滚而来,似是不久便要下雨。
“时安,可能要下雨了!”穆浮生笑道。
“怎么一说下雨这么激动?”
“边关少雨,偶尔下一次,城里都热闹极了!”穆浮生很久美意这么笑过了,“自我来晋州后,这还是第二次下雨!时安!等我下值后,咱们去街上逛逛吧!”
“好,你什么时候下值?”
“酉时便有人同我换班,你先回府里去吧!”
这次赵时安没拒绝,捏了捏她的手便下了城楼。
回了府里,早晨前来报信的那名小将已经被放在了停尸房,闻然赶来禀报情况:“陛下,那小兵身上除了衣物,再没其他多余的东西,身上穿的军服也是咱们的形制,没有任何线索。”
“叫人认过脸吗?”
“认过了,叫了百夫长来,都说没见过。”
赵时安叹了口气,“那边好生安葬了吧。再等等前去接应的人的消息。”
或许是因为要下雨,天黑的很快,雨还没下下来,各家门前便都挂上了灯笼。
府衙外的主街上传来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他坐在后院,听到有个小孩摔了一跤哭得稀里哗啦,被母亲抱起来塞了一串糖葫芦后便不哭了。
“笑什么呢?”
赵时安回头看去,是刚下值的穆浮生,“无事。”
“你等等我,我先去沐浴。”
等穆浮书沐浴完的间隙,赵时安也在柜子里挑挑拣拣选了身湖蓝色绣白鹤松云的衣裳。
此番张忻没跟他来,这些箱子他也不喜旁人动,所以有些乱糟糟的。
他正系着腰带,忽然有人从身后环住了他。
穆浮生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怎么还没收拾好?这身很好看嘛!”
屋里昏暗,只有一盏小灯。
赵时安三两下把腰带系好,转身将穆浮生圈进怀里,没留意还碰歪了一座屏风。
屋内一角,昏暗的灯光在屏风上映出两个相拥的人影。
赵时安伸出一只手捧上她的脸颊,高挺的鼻梁交错,他低头,咬上了穆浮生的薄唇。
天边的月亮升起,门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屋内二人过了许久才分开。
“穆姐姐,下雨了。”赵时安轻声说。
他凑得很近,温热的气息在穆浮生耳边环绕。
穆浮生的手还紧紧搂在他的背上,此时更是下意识收紧。
他在她耳边轻笑:“姐姐抱紧我的意思是不想出去了吗?”
他用嘴唇蹭了蹭怀中人的耳垂,“不出去了好不好?”
赵时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屏风后映出两个交叠的人影。
被打开的衣箱敞着无人收拾,床上散乱着赵时安挑挑拣拣的绸缎衣裳。
昏黄摇曳的烛光中,床帐被放下,露出锦被一角,两只交叠的手臂在其中若隐若现。
月上中天,乌云散去,淅淅沥沥的雨声忽大忽小,逐渐停歇,桌上的烛台终于燃尽了。
--------------------
修了下人名。
第47章
==================
“陛下!陛下!”
晋州府衙后院,冯哲和闻然急匆匆绕过回廊,身后还跟着风尘仆仆的孙蒙。
赵时安晨时起得早,此时正端着茶水看《晋州府志》,“何时事如此慌张?可是昨日派出去的人有结果了?”
“陛下!臣孙蒙来迟!请陛下责罚!”
赵时安连忙伸手扶起他,“爱卿快请起!大军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孙蒙应当是才赶到,满身风尘,头发有些凌乱,嘴唇都干裂了。
赵时安叫二人坐下,又使了一个小厮给孙蒙倒了盏茶。
孙蒙接过温热的茶水,只来得及匆匆谢了恩便一口气喝下一碗茶。
赵时安见状,又让小厮给他倒了一杯。
两杯温茶下肚,孙蒙才将昨日的事细细讲来。
“陛下,自从您带着一万人马先行后,臣便同陈大人怕多生事端,一路往晋州府来,中间除了休息未敢多停留。三日前,臣率领大军走到雾岭,刚入谷便有大雾袭来,待雾散去后便迷了路,在其中两日才走出来!臣原本派去探路的小兵也都在雾中失去方向,返回原地。大雾足足两日才散去,臣率领大军走出雾岭,便遇到了前来接应的人。”
“这么说前去接应的人也没能进去那雾岭?”
“没有。”
一旁的冯哲道:“陛下,最先派去接应的人应当也在雾岭中迷了路,只是同孙将军没有遇上。昨日派出去的那批人和前几日派出去的人是一起同孙将军回来的。”
“闻然,那雾岭到底是什么地方?朕来时怎么没遇到大雾迷路?”
“回陛下,那雾岭的确是因为终年多雾,才得此名。多年来也有人在雾中迷路过,只是没有几万人马一齐在其中两日走不出来的情况啊!”
“为何朕一路走来却没被困在雾岭之中呢?”赵时安心里沉思着,却问出了声。
闻然几人面面相觑,却不知该说什么。
赵时安也不在意他们没有答话,问道:“冯哲,大军可有什么身体不适的异常情况?”
“回陛下,暂时还没有。”
“孙卿好好下去休整一番吧。陈卿呢?如何不来见朕?”
孙蒙连忙道:“陈大人刚进城便觉浑身无力,头晕目眩,怕在圣前失仪,便先去休息了,待身体好些再向陛下赔罪!”
浑身无力,头晕目眩?莫非是那雾气中有毒?昨日那个不知什么来历的小将,今日生病的陈文策,这二者之间说不定就有什么联系!
“闻然!叫上军中军医,再去找城中最好的大夫给陈文策治病!”
“是!”
“陛下是觉得那雾气有蹊跷?”
赵时安严肃颔首,“先别打草惊蛇,等大夫给陈文策看过再说。冯哲,这几日无比多留意京中将士们的身体状况!”
“还有!”赵时安看向冯哲,“这说不定就是胡人的手段,晋州城内外一定严加防巡!时刻要做好出战的准备!”
“臣遵旨!”
三个各自领命下去,后院恢复了沉寂。
昨夜明明下过雨,边关的天却仍然是浑浊的,不知哪里吹来一丝寒风,赵时安眯着眼朝远处的山峦望去,许是山中已经开始落雪了。
赵时安抚掌两下,便从树下跳下一个暗卫。
“你派几人再去雾岭一趟!查查看到底有什么端倪!卫云风呢?还没到吗?”
“回陛下!卫统领应当刚进入魏国境内,以统领的速度,想必这两日也快到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枝叶微动,树下已不见了人影。
一旁服侍的小厮刚开始还会被这场面吓得腿抖,如今已经习惯了。
“时安。”
身后门“吱呀”一声响,是穆浮生披着衣裳出来了。
赵时安循声望去,原本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眼神也变得柔和。
他快步走进廊下,牵着穆浮生的手,温声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穆浮生瞪他一眼,脸上浮上一层薄红,“我本来早早醒了,只是听见外头有人,也不好出来,便一直在屋里待到现在。”
赵时安牵着她走到桌边,一旁小厮极有眼色地倒了一盏茶。
赵时安朝小厮吩咐:“你去厨房端些热粥小菜来。”
“是!”
等那小厮走后,穆浮生才捧着茶盏问他:“我在屋中听不真切,只听到了大雾,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赵时安安抚地对她笑笑,“是有些棘手。今早大军已到了晋州府,只是陈文策却病倒了,可能是那雾气的原因。”
“不必忧心,最迟明日也会有结果了。”赵时安道。
最迟今夜,陈文策的诊断结果便会出来,卫云风明日也会赶到,暗卫更快,雾岭的事情明日应该也会有进展,一切便会有结果了。
小厮端了饭食过来,赵时安陪着穆浮生用了一些,便催她回去休息。
“休息?”穆浮生用帕子擦了擦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下午还要去值勤。”
“你……”赵时安愣了一下,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开始怀疑昨天是不是真的“洞房花烛夜”了。
“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去吧。”赵时安道。
他眼睁睁看着穆浮生进了屋,换上了一身盔甲,拎着剑出来,步伐坚定,神采奕奕,路过他时还顺势拍了拍他的头,“我走了!下午回来一起用晚饭!”
穆浮生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赵时安垂下头接着翻他的《晋州府志》。
“你可去过雾岭?”赵时安突然开口。
那小厮正站在桌案边发呆,忽然有人跟他说话,他还茫然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跟他说话的是皇帝,连忙跪在地上,“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赵时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问问你,人真能回答便是!”
“是!是!回陛下!小的小时候曾被爹娘带去其他州府探亲,路过雾岭,出晋州府到别的地方去都要经过雾岭的!”
“你们可曾遇到大雾了?雾岭的雾有多大?”
“回陛下!雾岭的雾是大,但也不至于失了方向。官府早雾岭修了路,还一路立了路牌,不会迷路。少有……少有那么几个迷路的也是不走寻常路的人。”
有路,还有路牌,大军定然不可能迷路,只有一个原因,那定是有人动了手脚,至于动手脚的人是谁,明日或许就能见分晓。
只希望……只希望胡人暂时不要有什么动静,但若这雾是他们所致,那下面的情况……
陈文策那边,他得亲自去看看!
“陛下!您去什么地方?小的给您带路!”那小厮连忙爬起来,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