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都是真的吗?谢向阳不太相信。
他好歹是一方土地神,谁有功谁作恶,他是能看出来。
马家的人在他眼中都是缭绕着福德金光的善人,和小鬼们口中的人完全不一样。
接下来,他们又向邻居打听了一下罗超的为人。
不出意料,在邻居们的眼中,罗超是位难得的正直善良的人。
他经常喂食小区内的流浪猫狗,遇到邻居有困难也热心帮助,前段时间小区进了小偷,还是罗超聪明英勇抓到的。
明明马家是受害人,罗超是品行恶劣的小偷,怎么两家风评掉了个转呢。
查得真不是滋味。
谢向阳纠结地揪着头发:“邵衡,你怎么看?”
邵衡眼神淡淡,看起来并不纠结:“我相信师父。”
是啊,老头子再三指点的人,品行怎么也不会差。
而且罗超偷走他人财务,本就是在犯罪,就算他将七成的钱捐了,那也不能掩盖他的罪行。
“人是知道了,但是他在哪儿呢?”
谢向阳和邵衡已经去过他的家和公司了,难道罗超听到风声自己跑了?
谢向阳和邵衡在他常去的地方转了几圈也没找到人,无奈之下唯有先打道回府。
马家只有马通名夫妇在,马飞去和朋友聚会,邵廖则试图从古董的这条线查幕后主使。
马通名:“道长们有什么收获?”
“查出了,是罗超做的。”谢向阳肯定道,他仔细观察了马通名和马夫人,两位身上隐隐闪着金光,绝对不是坏人。
玄学史上是有能人异士利用法术转移他人命格瞒天过海,然而谢向阳不觉得马家会有那么大的本事还能瞒过他,不然马家的古董失踪也找不上他了。
“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飞儿对他这么好,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家。”马夫人泪眼婆娑,看起来有些伤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马通名脸色难看。
因为儿子的介绍,他平日对罗超也是犹如子侄一般,在工作上也多有照顾,可是他毫不犹豫地捅了他一刀。
“那个傻儿子呢?让他立刻带着罗超回来,我看他还要怎么辩解!”马通名大吼,眼里酝酿着愤怒之火。
马夫人一边劝他,一边伤心地打电话。
“道长,不知道您可不可以给我们看看证据。”马通名努力压下火气,咬牙切齿道,“那小子伶牙俐齿,还真怕他糊弄过去。”
“证据?”谢向阳清亮的眼睛蒙上一层迷雾,“我直接问的鬼,要不我招他们过来和你们聊聊?”
顺便谈谈他们对彼此的误解。
谢向阳期待地搓搓手。
鬼?
“不用了不用了!”马通名连忙拒绝,他可不想见鬼。
“那算了。”谢向阳遗憾地摇头。
马通名悄悄摸摸胸腔,道长们年纪不大本事大,但是也和时下的年轻人一样直接啊。
“闭嘴。”邵衡敲了谢向阳脑袋,示意他放过可怜的马通名,别吓唬人家,将昨天失踪的古董拿了出来。
马通名喜出望外,捧着古董夸道:“道长们太厉害了,这下子看那小子怎么狡辩。”
……
一个小时后,马飞回来了,没多久,一个气质温润的男人也进了客厅。
他五官端正柔和,让人一看心生好感。
温柔平静的外表能迷惑别人,可迷惑不了谢向阳,他则一眼看出他眼角隐藏的急躁阴郁。
马飞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瞪着谢向阳没好气道:“爸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俩骗子吧?就因为他们,你让我把阿超喊来?爸你不信阿超,还能不信你儿子吗?你儿子看人的眼光出过差错吗?”
“你闭嘴。”马通名粗着嗓子吼他。
马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不服气道:“爸你这是无端污蔑我的朋友!罗超,我们走。”
他生气地转身,马通名道:“我在你心里是空口污蔑的人吗?你要证据?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力的证据?”
马夫人缓缓露出身后的古董。
看到它,罗超瞬间脸色煞白,他强装镇定道:“我不懂马叔叔你在说什么。”
马通名嫌恶地看他一眼:“哼!你不用装了,这东西是从你屋子搜罗出来的。”
“我真的不知道它是什么,因为工程的事,我今天一天都在外面奔波。”罗超攥紧了手中的拳头。
“对啊,阿超一天都在外面和我一起,肯定是别人陷害他的,而且他哪儿有这个本事突破我们家的安检偷东西。”马飞怀疑的目光转向谢向阳,“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
马通名由气极到无语,他已经看不出儿子是过于信任朋友还是脑子不好了。
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
“空口白牙少污蔑我,这东西可不是我进去拿的。”谢向阳意味深长地看了罗超一眼,“你屋内的家伙帮了我不少忙。”
罗超身子震了震,面色白得可怕,强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马飞嚷嚷:“不是你拿的是谁拿的?还随便闯进别人家,我现在就可以报警。”
谢向阳噗嗤笑了,他看马飞灵魂纯净,就知道他没做过什么坏事。
他是真的蠢啊。
“你拿人家当兄弟,人家拿你当枪使,傻子。”
马飞眉毛倒竖,挥起拳头要揍谢向阳,谢向阳摆手道:“G,有话好好说,不信你问他,在他心里你就是个又蠢又坏的傻子。”
马飞愤怒地回头:“罗超,你说话啊。”
罗超面色焦急:“我没有这么想,都是他污蔑我,这位先生,还请你拿出真正的证据。”
“哼,不到黄河不死心啊。”谢向阳就没见过这么狡猾的人,气炸他了。
”你要证据?我没有,我给你请来几个证鬼。”
谢向阳大手一挥,屋内的空气瞬间阴冷起来。
客厅的灯一闪一灭,晃晃悠悠的,发出嘎吱嘎吱声。
米色窗帘忽然无风飘起,在半空中停滞了两三秒,好似有什么东西从窗户内钻了进来,阴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大夏天的,众人居然冒出冷汗。
马通名眯了眯眼,他直觉墙角边有东西。
他侧头看了眼罗超,发现他眼珠子瞠得圆圆的,满脸的不可置信。
谢向阳摆摆手:“行了行了别全部都进来,留大鬼一个就行了,考虑考虑屋子的人行不?”
邵衡翻了个白眼,临时决定让鬼进屋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罗超忽地跌倒在地,他看到了大鬼,对方冲他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他完了。
他白着张脸尖叫道:“让他们出去。”
谢向阳歪头问:“你不喜欢他们吗?”
他侧过脑袋对大鬼啧啧道:“大鬼你不行啊,同居了快小半年了还没取得人家好感。”
大鬼内心吐槽:人和鬼还要什么好感。
“是,是。”
众人只听到一声尖啸掠过耳膜,难受刺耳,皮肤自动泛起鸡皮疙瘩,那不像人类的声音,恐怖渗人。
“什,什么东西!”马飞不自觉地站到马通名前面。
马通名顿生安慰,儿子脑子蠢是蠢但是孝顺啊,心里的隔阂消散不少。
“行了,你出去吧。”罗超看样子是要招了。
还没出场就被迫回去的大鬼不敢有一丝怨言,安静地飘了出去,带走一室阴冷。
众人神情瞬间放松,当然,他们看向谢向阳的眼神带着一丝恐惧和敬畏,再也不敢把他当成寻常的阳光帅气的高中生。
谁家高中生能挥手召鬼啊!
谢向阳的目光落到罗超身上,罗超垂落了头。
马飞也渐渐意识到谢向阳说的都是真的,被背叛的怒火一下子冲过头顶,他猛地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怒吼:“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缺钱吗?缺钱可以找我啊!”
“呵。”罗超反手扯开他,昂头冷笑:“你总是这样,自大又狂妄,我说缺钱了吗?你凭什么认为我很穷?”
马飞愣住。
“收起你的假好心,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罗超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衣领,与动作不符的是他激烈的语气。
“为什么我都远离你了,你还要凑上来。如果你不联系我,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马飞恍惚道:“我是想帮你啊。”
他和罗超大学毕业后就各奔东西,去年他们重新在公司楼下相遇,只是当时一个是万众瞩目的太子爷,一个是竞标失败,工作室濒临解散的落魄人。
理所当然的,热心肠的马飞看不得兄弟落魄,想帮他一把,将他介绍给了自己父亲,而罗超也的确有能力,尽心尽力做的方案得到了马通名的认可。
“帮我?你是想要满足你自己吧。那种施舍般的口气,也说帮我?”罗超指着他,脚步踉跄,“你出身好,有个好爹,什么都不用拼搏,当我拼命学习的时候,你可以通宵打游戏。你不用出声,导员就把奖学金和各种荣誉给了你,我呢!因为你抢去了我的名额,我暑假不得不打了三份工才能交学费和生活费。
“你一毕业就是大公司实习而我要和几千人竞争,我被领导欺负要加班,你则说风凉话,怪我不争取,没骨气。
“你是大少爷,你当然不懂人间疾苦!
“本来也没什么,我只是有一点嫉妒你,所以故意远离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和我相遇,还要帮我介绍客源!我越和你在一起,我就越想不明白,为什么读书时我功课比你好,做人我比你更讨人喜欢,但是屈俾躬膝的是我!你为什么可以在我面前高傲嚣张!我比你哪差了!就因为你有个好家世!”
马飞完全震住了,他不明白他的兄弟是怎么了,弱弱辩解:“我,我――”
“不过,你家也就这样。”罗超呵呵冷笑:“赚着黑心钱的家伙,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他们帮你瞒着车祸,马家的工地还吞了几条人命,一分钱也没给家属,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闹上网怎么样?我认识许多新媒体朋友。”
罗超嘴角勾起嘲讽。
马飞不可思议地问:“爸,怎么回事?”
马通名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看出,罗超已经被嫉妒侵入灵魂,入魔了,连那些谣言都相信。
“如果你说的是这些,那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你说的都会谣言。车祸的话,飞儿并没有伤到人,至于工地上的事情,我早就赔偿过家属,后来来闹的家属都是些亲戚,我们不需要赔偿。
“我马家在关海市十几年,行得正,坐得正,随便你去查。”
罗超瞳孔骤缩,马通名如此有信心,难道那些都是假的?
不,一定是他们与人勾结,隐藏地好。
“你们不要以为我不敢,我早就拜托我的朋友查你们了,就算你们有再多的手段也瞒不过他。他刚正不阿,为人正直,相信很快会有报道出来。”
马通名摇摇头:“随便你,你可能要在监狱里等待消息了。”
失踪的几件古董价值不菲,数额巨大,罗超的半生要在里面度过了。
“不,你们没有证据,警方不会相信你的。”
“你才说过我们家有的是手段。”马飞终于意识到他是个什么人,语气厌恶道。
罗超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其实,你们不用纠结证据哦。”谢向阳清亮的嗓音响起。
众人回头。
“我查过监控,那件古董买回来的日期短,也一直保存在玻璃罩子里,除了马先生,应该没有人摸过它。”
马通名点头。
“罗超,你的桌子上虽然放着手套,但是大鬼说你对这些古董爱不释手,你猜这上面有没有你的指纹?”
谢向阳露出无良的小虎牙。
一直存放在玻璃罩与世隔绝的古董出现了第三者的指纹,而联想到它的失踪还有找回的地点,证据确凿了。
罗超绝望地闭上眼睛:“没想到它们居然如此轻易出卖了我。”
事情告一段落,罗超无话可说,直接被警察带走。
马通名感激地对谢向阳和邵衡拱手道:“多谢两位道长鼎力相助,我们家才能找回宝贝。”
谢向阳笑着客气道:“马先生不用客气,我们也是各取所需嘛。”
“各取所需?”马通名愣了愣,谢向阳垮下脸,马通名不会忘记了吧!
他捻了捻手指暗示,马通名顿时意会,挤眉弄眼道:“道长请放心,我说过的话,绝对会兑现。”
“嘿嘿,那就好,我也不想这么明显,只是马先生您去过兴云观,知道我们过着怎样的生活啊。”
马通名想到破破烂烂的兴云观,修补的屋顶,还有颤颤巍巍的木门,空荡荡的小厨房,顿时对他们肃然起敬。
道长们为了练得一身本领,过得太清苦了。
他大掌一拍自家儿子的肩膀,和蔼道:“道长们在山上清修也没怎么到市里玩过吧,飞儿,你晚上带道长们去市里好好玩玩!让道长们放松放松。”
“现在年轻人多了许多新奇玩意儿,道长们一定喜欢。”
马飞愣愣地应下。
虽然罗超被带走了,但他还没有从被兄弟背叛的阴影中走过来,再加上罗超对他的那些指责,都是戳中他心头的一把把利刃,令他不禁怀疑起自己。
是否自己真的有一些责任?
马通名见此,眼神一暗,又继续笑呵呵地给谢向阳他们介绍关海市。
终于等父子俩都走了,他们要去警局处理事情,留下谢向阳他们。
谢向阳长长地“啊”了一声,伸了个懒腰。
“搞定任务!接下来我们可以随便玩玩。”
“师弟,像马先生这样的人,出手绝对阔绰,我们要有好日子过啦。我和你说,这次任务完成多亏了我,等兴云观修缮好了,你绝对要感谢我。”
“兴云观修缮?”邵衡抬眸。
“对啊,都破成什么样了?还不好好修修。”谢向阳理所当然道。
“我以为你会说买肉。”邵衡抿了抿唇。
“你傻啊,买肉才需要花多少钱,你这个没常识的家伙。”
没常识――没用过钱币的邵衡:“……”
“不过马先生也曾经是老头子的客户,怎么没改善点你们的生活呢?”谢向阳迷惑地歪头。
邵衡轻咳一声,提醒他:“师父视钱财如外物。”
“我看他是把所有钱都供给土地庙了。”
谢向阳想起低调奢华的神像,别看土地庙破归破,那一砖一瓦,一木一树,都是好东西。
“我可怜的师弟啊,有师兄在,绝对不会让你再吃苦的,以后你就跟师兄吃香喝辣。”谢向阳豪迈地搭上他的肩膀。
邵衡眼神微动,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与师父相依为命十八年,木然,清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