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头，不知道会被自己气成什么样子呢。
他胡思乱想，却听见旁边琰州的志愿者团队大声喊道：“祁落呢！11号祁落去哪了？”
脑内一声轰响，浑身血液仿佛倒流，他艰难转头看向那群穿着南一校服的学生，三五个女生对着那个看起来像是志愿队队长的男孩说：“祁落发烧啦，今天请假了，队长你忘了吗？”
“哦，忘了。”那个男孩儿点了点头，“祁落是不是……付叶清学长的女朋友来着。怎么不来看他打球？”
又一声轰响。
“我看不像。”
“怎么像不像的，我看就是。要不是学校不让谈恋爱，他俩那情况，啧。”另外一个八卦道。
再剩下的话，江翊干脆不听。
他硬生生把头别过来，冷冷地哼了一声，随机小声念叨道：“……都谈恋爱了，还长本事了……”
他终究没忍住，喊了一个琰州志愿者，轻声问道：“打扰一下，哪一个是付叶清啊。”
“不不不不不打扰，就是那个，那个十号，白衣服那个。”
被他拉过来的那个女孩结巴了半天，听见江翊道谢之后忙缩回队伍小声跟同伴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就有两三个南一志愿者来要联系方式。江翊看到南一校服就烦，随便说了两句就给打发走了。
不过程煜也是南一的。
算了。
南一的老师，不算。回头看能不能让他把祁落给看好了。
江翊胡思乱想着。眺望远处付叶清飞跃起来扣篮的身影，继续挑刺。
长的没我他看，他对自己那张脸还是有自信的。
就算是比身高，他俩也没什么高低上下，剩下的只有比技术。
旁边几个南一的小姑娘绝对不知道，她们眼中的F城三中男神正在对自己学校的天才学长挑刺挑到体无完肤。
他打开手机，沈悦的对话框里是一个星期前的聊天记录，他敲打键盘，“我在比赛现场，听说祁落发烧了，你帮我问问怎么样了。”
他又删掉，又重新发：“我听说……”
又删掉。
最后他仍然发出了最开始的那句话，却迟迟等不来沈悦的答复。
他死死盯着付叶清下台，死死盯着他走到自己旁边接过了志愿者小迷妹递过来的水，顿首，道谢。
F城三中的组序不靠前，进了决赛后，对方恰巧是琰州南一。
南一队球衣是白底色，三中的球衣却是深黑色。
一黑一白。
江翊抬头看了一眼计分，这是他打的第三场，实话说确实有些疲倦了。
投过漂亮的三分，也盖过几次付叶清的球。昨天三千米的疲倦还没散去，可无所谓，他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只邀功的大狗狗一样看了一眼远处直播镜头，像是一眼能从镜头这边望过去似的。
祁落蹙眉，放下手机，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他太累了，这一场打的太累了。
“老大，我又来晚啦。”
“老大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老大？”
江翊咬着后槽牙，看起来倒是面色无虞，薛乔D还没来的松口气，就看见他直直砸到地上，膝盖撞击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其实他身体一向很好，估计是因为最近饭菜不合胃口，吃的也少，体力消耗又大，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昏到在地。
美人战损的消息在三中闹得沸沸扬扬，不少小姑娘现在看他都用一种凄凉中掺杂着关切的眼神，江翊一时半会没缓过神来差点以为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听沈悦说祁落确实有看了全程直播，但是却只字没提到江翊昏过去的骚乱，冷淡的超乎想象。沈悦在电话那头略带尴尬地笑，说你往好的方面想，祁落肯定是故意的，她什么性子你也不是不了解，不认识的人受伤她都会跟我问问后续，不提你肯定是故意的，指不定现在担心成什么样子呢。
他发酸：“她不问就不问，谁稀罕。”
“她不是有个男朋友吗？叫什么付叶清的？”
沈悦觉得自己快累死了：“江翊你知道吗你现在真的很像个怨妇，唧唧歪歪个没完，祁落说他俩真没什么，付叶清她跟我提的倒是多，她说了她没那个意思的。”
江翊沉默。
“我都搞不明白你，你到底在犹豫什么，你就跟她说你为什么当时说那些话不好吗，况且程煜在她身边，她不可能不信你啊，你到底在等什么啊。”
江翊继续沉默。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
去当了南区的小混混，虽然带着弟兄们干了不少好事，但名声是个小混混，听起来也差极了。他也脱不开身，或许也不想脱身。
一时冲动放飞自我，现在看来过分可笑。到最后连承认真相的胆子都没有。
他不敢承认了。儿时祁落就认真地跟他说：“江翊你不要和那些人玩啦，他们都是坏蛋，你也会变成坏蛋的。”
当时他解释：“我不是跟他们一伙儿的，我只是...”
“我知道你不会跟他们混在一起的！”
那天的祁落鹅黄色的长裙子脱下来，挂在晾衣杆上随风飘荡，晚风吹拂，穿着粉白色睡衣的小姑娘对他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再见呀。”
躲着永远不是办法，祁落的态度是好是坏，永远不是他在这猜来猜去能想到的，与其这样不如直说――对谁都好。
挂断电话前，江翊说道：“快元旦了，元旦的时候我去琰州看看她。”
“到那时我再亲口告诉她。”
祁落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这时正好林沅进来给她送来晚饭。她索性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眼皮垂垂，像黄瓜上蔫掉了的小黄花。
“还难受吗？”
“退烧了，头还有点疼。”祁落眨眨眼，接过林沅递过来的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条。
“你看了全程比赛没有？今天有个很帅的帅哥晕过去了，F城三中的，打得特别好。”
祁落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
她当然看见了，也可以理解成，她全程只盯着他一个人看了。
看他盖了付叶清的球，看他三分入框。
他似乎尤其喜欢盯着付叶清。
搞什么。
她心里半明了半难以置信，只能轻轻切了一声骂他打球没品缠着人家付叶清。
但是最后看他下场时看了一眼摄像头，眼睛亮亮，头发因为沾了汗有些已经变成一绺一绺，但是眼神中的殷切希望仍然直接打入她隔在屏幕外的眼睛。
一瞬间她心里那些压抑的许久的情绪全数被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代替，她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在看自己。
那是她曾经认为会带自己走出阴毒回忆的那个人，是她自私且一腔情愿的错误。她寄予江翊最大的希望与寄托，甚至让她自私地觉得一旦江翊选择与她不同便是错误，是结束，是对她给予他的一切希望的侮辱。
是期望太高，还是不得夙愿，她不明白。
再向屏幕上看去，她找了半天，终于在屏幕尽头找到那个身影，下一秒就是一场骚动，她怔怔然看着身影倒下，看着人群一拥向前，然后想着，如果自己在场，又怎么能坐的住呢？
她不禁嘲笑自己，居然会因为没去现场而感到遗憾吗？
她关掉了屏幕索性放弃看到后续，她也明知没有后续。
江翊睁开眼睛的时候，迎面看到的是江念放大了的脸蛋儿和微微蜷缩的手指。
“啊！！！！”
耳朵刺痛，江念的尖叫声直接传到了走廊的护士站，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护士姐姐立刻冲了进来：“怎么了？”
江翊还没开口，他家那个口齿伶俐的小丫头立刻开口：“我哥哥他醒啦。”
他万般无奈地捉住小丫头还没拿回去还差点戳到他眼珠子的手：“你干什么呢念念。”
“我在数哥哥的眼睫毛。”
“……”江翊的脸瞬间一黑，有点尴尬地看着护士姐姐，“那个，姐姐，我没事了。”
“什么没事了？”看到好看弟弟的小护士忍不住教育起来：“你说你年纪轻轻怎么能晕在球场上？还低血糖？你减肥吗？几天没吃饭了？还敢跑三千米还敢打球？你不要命了？”
“我...”
减肥没必要，他又不胖，他也不当演员，也不要那么控制身材。他只不过是前几天跟着薛乔D他们吃饭伤了胃而已。这时江念打开了放在一边的保温饭盒，小心翼翼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像模像样地放在嘴边吹了几口：“吃。我专门跟阿姨学的！”
江翊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儿，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
太咸了……
怎么跟以前祁落做饭一样都是弄不清盐量。
他想起初二的某一天，他周末出门上课的路上遇到祁落，那时祁落一边打哈欠一边去垃圾桶丢垃圾，看到他招呼道：“吃饭了吗？”
“家里没人。”她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他就直说了，“打算路上买点。”
祁落就喊他回家吃饭，装模做样说多一双筷子的事儿，到了才知道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一口菜下去，他忍不住停下咀嚼，艰难抬眼对上祁落的笑脸：“还不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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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翊：我真不是细狗，薛乔D的口味太烂了，他说好吃的东西没一样是人吃的。
第16章 乔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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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突然冷了许多，入冬的冷风往胸口里灌。她想，运动会开的着实有些晚了。
在跟沈悦对话的时候她可真是忍了好久才没张口问江翊的事情，甚至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自己看了全程却装作没看到江翊。
意思太明显，沈悦不可能猜不出来。她记得吴韵阿姨的病情最近似乎有所好转，沈悦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说话的语气都轻松许多。吴韵得的那是绝症没错，可是却不是那种活不过几年就会去世的绝症，发现也尚早，早中期的话一般都还有治愈的希望。
她希望好人有好报，是俗话，却更希望乔慧安以身护下却因此心事不得而终的那个人能好好活着。
距离元旦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候，祁落在排练元旦晚会的节目。校里最受青睐的古典乐团联合表演曲目，几个学生要顺应潮流选了最近网上特别火的小提琴曲，进行二次编曲，主角是小提琴和钢琴。
Ayasa的《告白之夜》，说是“告白”，其实是一首选材于日本古代传说故事的音乐。
她看过多次这首曲子的配乐视频，沈悦还闹着她发视频拉给她听。
或许是一起学了小提琴的记忆作祟，或许是那年为了躲祁冀去他家里吃饭时他微微的笑太过耀眼，或许是坐在他车后座时耳边的风过分喧闹，又或许是冬季的空气会让人变的过于伤感，她还是不合时宜地想起江翊。
她再一次想起他的眼睛，明亮清澈，像是一泓星河倒影，这让她没由来地感到一丝疼痛。
“我想，问问江翊，那天。”她组织语言，“他到底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你别告诉江翊我问了这些，我……”
我什么呢。她想，“我只是想问问。”
沈悦的声音转瞬沉默。
“没什么好问的。”最后的最后，沈悦还是用一种近乎失态的口吻回答了她，“你……”
“我就知道。”
祁落的声音自百公里外传过来，显得过于不真实，在江翊耳边炸响，“你们这些人啊，果然是有事瞒着我。”
江翊静静地站在沈悦身边，低眉看向桥下江面，一言不发。
“已经快两年过去了，悦悦。”祁落的声音作响，“我想知道为什么。”
“江翊不是个会轻易解释什么的人，沈悦，我没有办法告诉你，我究竟是什么感觉。”
“那天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还在意这件事。”
“我只是觉得，他不是那种，冲动着解释什么的人，他肯定是蓄谋已久地，想要解释了很久。我表达得很语无伦次是不是？”
“那些话，对我来说，是好也罢，是坏也罢，我不想知道是不是我想听的，我只是想再听听，他说话。”
电话突然被挂断，江翊把手机扔回沈悦手里。沈悦没问他干什么，也没把刚才的事再重复一遍，只是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到这就好，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沈悦在搬家，沈爸爸给吴韵挑选了一处新疗养住址，临近湖畔，风景极好。这天江翊顺路过来帮忙，却与祁落这通电话撞的正着。
“你记得去，看看她。”
沈悦的声音消失在风里，带着少见的温柔：“我不想，看到你们像我和喻铭那样。江翊。”
江翊点头，微笑：“知道了。”
待他再转过身的时候，少年温柔的眉眼垂下，似是不愿再回头看着远去的那个有些倔强的女孩。
打破江翊对乔苒若有若无的印象的，是乔苒堵在教学楼拐角的告白。
他对这个眉目英丽的女孩仅有的少得可怜的印象，不完全是因为惊艳的容貌，是因为她从某个角度上来说，有点点像祁落。
后来才知道是祁落像她。
那天那个女孩站在她面前，江翊戴着的金丝边眼镜被她缓缓摘下，他抓住她的胳膊，轻轻拿开，下意识地挑起了一侧眉毛：“你……”
“江翊。”
江翊背靠着墙，垂眼看着她。
“我喜欢你。”
江翊被她惊到，恍惚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定神之后用一种近乎完美的礼貌眼神平静地看她：“啊？”
他应得沉静，拒绝迅速。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乔苒勾唇一笑，懒洋洋地垂了眼帘，“没了？”
其实这样的对话听起来有点搞笑，乔苒伸出手，把眼镜拿在手里晃了晃：“我认识祁落。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她。”
江翊发现面前这个女孩高祁落不少，看起来得有170+，没比他矮太多，这让她整个人显得比祁落有攻击性得多，他不禁蹙起眉头。
“亲戚？”
乔苒没想到他反应很快，随后便倚靠在他旁边的墙面上抱胸而立：“我是她姐姐。她是我小姑姑的女儿。”
“怪不得有点像。”
“像吗？她更像她爸一点。”
乔苒歪头，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长的秀气，哪里像我。”
江翊无语，想起祁丰那张脸，又想起祁冀告诉他的那些仿佛世界上只有祁落一个人不知道的真相。然后点头，“没你好看。”
他敷衍起来，转身想走，来者不善，他能品出这些意味。
乔苒直起身：“你不好奇我说这些干什么吗。”
江翊转身：“不想，反正没什么好事。”
乔苒以为这种说话方式会好生压制住面前的男孩子让他有足够的耐心听她说话，没想到说对方油盐不进都是轻的，人家压根不想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