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在。”
“本宫去看看皇叔,你们就在这里守着。”
“是,殿下。”
兆松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伸出手便想阻拦,被喜鹊一把扯了过来,“诶呀,我家殿下自己认得路。”
喜鹊从小便跟在李襄宜身边,兆松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多年未见自然想叙叙旧。
兆松不知道该怎么说,“诶,不是,王爷他...”
李襄宜循着竹林间的小路慢慢走到深处,竹子的清香弥漫在鼻尖,竹叶遮住头顶的阳光,投下一片片阴影。
一阵微风拂过,竹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李襄宜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看到了什么。
李彻穿着一身月白锦袍躺在竹榻上,手上欲坠不坠地拎着一只酒杯,另一只手臂搭在眼睛上,脸上有着酒后的薄红。他腰带和胸口系带全都散开着,一片衣襟搭在身上,一片衣襟垂着,露出一小片的胸膛和腰间一块结实的肌肉。
明明面如谪仙却好似会蛊惑人心吸食人气的山间精怪。
李襄宜急忙错开视线,“...”九皇叔私下里居然是这般模样!
李彻听到动静挪开手臂只瞧见李襄宜站在他几步之外,微微侧着身子。
“襄儿?过来。”
李襄宜看着他伸出的手,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刚走近竹榻便被一股力量扯了过去,跌落在李彻的胸膛之上。
“唔~”
手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和规律的心跳声,鼻尖浓郁的酒气中掺着似有若无的竹香。
李襄宜看着李彻迷蒙的眼神,“九皇叔,您这是醉了?”
李彻抬手将她耳边歪了的发簪扶正,“有点。”
“襄儿找本王所为何事?”
李襄宜这才想起来自己找李彻是为了看看他顺便诉诉苦便挣扎着从他身上爬起,在竹榻旁的脚踏上坐了下来。
“方才襄儿去给皇子送礼,谁知...”
李彻听到何盛的名字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不复方才的迷蒙。
李襄宜将方才自己被何盛陷害还被帝后责怪的来龙去脉同李彻说了一通,越说越委屈,胸中愤懑拿起手边的酒壶便狠狠灌了一口,辛辣的味道瞬间弥散在口中。
“咳咳、好辣。”
李彻赶紧帮她拍拍后背,“胡闹,这可不是你平日喝的果酒,这是边关的西风烈,劲大得很。”
“九皇叔,你说父皇和母后怎么可以不相信襄儿!”李襄宜倔强地抿着唇,眼睛却泛起泪光。
李彻亲眼看着那颗泪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滑下,他坐起身用指腹擦去那颗泪,他不擦倒还好,一擦这眼泪反倒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李襄宜似乎是觉得丢脸,身子一扭抬起袖子便将脸上的泪水尽数擦去。
“诶~”他何尝不知道眼前这个丫头,识文断字、琴棋书画样样聪慧,偏生没多长一副心眼。
他摸了摸李襄宜圆溜溜的后脑,“本王自然是相信襄儿的,襄儿从来不会对旁人说这样的话。”
“就是!父皇和母后看着襄儿长大,居然相信他的话!”
李襄宜突然想起何盛才是帝后亲生的儿子,她是假的,爹娘相信自己的孩子是天经地义。
她凭什么奢求旁人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却要相信一个外人呢。
想到这里李襄宜心中更是苦涩,也不顾西风烈有多烈了,拿起酒壶便往嘴里灌,一个不留神大半壶酒就这样被她喝进肚子里。
直到一个软软的脸蛋埋到他的膝盖上,李彻才意识到她已经醉了。
第6章
“襄儿、襄儿,醒醒。”
李彻拍了拍她的脸蛋,她眼睛虽然睁着但是显然已经开始变得迷茫起来。
“本宫才是父皇和母后的孩子。”
“本宫是襄阳公主!”
李襄宜看着自己竖起的手指嘴里嘟囔着,“怎么有几个手指了?”
她脸蛋枕在李彻膝盖上,扭了扭头便枕在他的大腿上,李彻只穿了一条绸裤,隔着轻薄的裤子是她脸上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
李彻不自在地将她的脸蛋托起放在自己的手掌上,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袍子,随后低咒了一句什么。
“本宫不要离开皇宫。”
“谁都不能赶本宫走!”
“呜呜~父皇、母后、九皇叔,你们不要襄儿了吗?”
李襄宜说着说着便开始嘤嘤地哭,哭着哭着开始呜呜地哭,泪水很快便湿了一片。
这般哭得毫无仪态的模样,让李彻想起来幼时有一回带她放纸鸢不小心摔了,偏偏凑巧摔掉了她本就要掉的乳牙,李彻骗她以后就要变成豁牙齿了,李襄宜张着嘴嚎啕大哭,他哄了许久许久才哄好。
李彻没劝她,这些日子这件事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了,从她暗淡的脸色和眼底的乌青就知道她怕是有一阵子没睡过好觉了,她需要这个机会好好发泄一番。
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小,李襄宜哭累了就这样趴在他腿上睡着了,手臂还紧紧搂着他的腰。
李彻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脸蛋,还有泪水濡湿的淡淡痕迹。
他起身将腰带系好,随后便弯下腰将熟睡的李襄宜打横抱起,转身向竹林外走去。
竹林外兆松正和喜鹊坐在边上的石头上说话,两个人不知道说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得前仰后合。
兆松余光中看到李彻抱着李襄宜的身影立刻便站起了身,“王爷,您这是?”
喜鹊看到立刻小跑了过去,“王爷,我家公主这是怎么了?”
“襄阳喝醉了,本王送她回去。”
喜鹊急忙带路,“是,王爷随奴婢来。”
“不必,你先回去叫小厨房煮上醒酒汤备着,这酒太烈,本王担心她头疼。”
“是,奴婢这就回去,劳烦王爷送我家公主回去。”
喜鹊一溜烟儿跑了没影,李彻这才抬脚迈了出去。
从承明宫到翠微宫的这段路李彻不知走过多少遍,即便是六年未曾踏足,他也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王爷,公主怎的醉成这样?”
“她误饮了大半壶西风烈。”
“大半壶?!”兆松声音不由自主地便提高了。
他家王爷在边关历练多年的海量也不过能喝半坛子西风烈,这公主第一次喝便喝了大半壶,难怪醉得不省人事了。
兆松小声嘟囔了一句,“公主海量。”
李彻一个眼神他便老老实实闭上嘴。
李彻抱着李襄宜走在安静的宫道上,往来经过的宫人看到了纷纷跪下等他们经过。
兆松看去翠微宫的路程不短便建议道:“王爷何不叫个撵轿来送公主回去。”
李彻一个眼刀过去,兆松自知自讨没趣立刻便低下头。
抱着一个李襄宜对李彻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醉酒的人浑然不觉,反倒是动了动在他胸膛上寻了一处更舒适的地方。
李彻将李襄宜抱回翠微宫,竟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内殿。
兆松疑惑道:“王爷,这翠微宫怎么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
不仅没有守门的宫人,走进来偌大的宫殿更是看不到人影,直到到了内殿才看到一个小宫女正在扫地。
“你这小宫女,都是二等宫女了怎么还要扫地?”
翠柳正专心扫地,突然的声音将她吓得不轻,转头便看到一个侍卫打扮的年轻男子站在一旁看着她,他身后便是一个男子抱着自家公主,而公主睡得不省人事。
她立刻丢了扫帚,“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她喝醉了,去打水。”
翠柳不认识眼前的男子,她壮着胆子拦住李彻,“你、你们是何人?”
兆松“嘿”了一声将翠柳拉到一旁,“我们王爷是公主的九皇叔,你这小宫女还不赶紧去打水。”
翠柳一听王爷、九皇叔等字眼就反应过来眼前这尊贵的男子是谁,立刻扔了扫帚跪了下去,“奴婢拜见靖王殿下,王爷恕罪,奴婢有眼不识泰山。”
“起来吧,速去打水。”李彻瞧她一眼便径直进了殿。
“是,奴婢即刻便去。”
李彻轻车熟路地将李襄宜放回寝宫的床榻上,扯开一旁的薄被盖在她身上。
李襄宜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李彻用指腹轻轻将蹙起的眉头揉开,随后轻轻拨弄了几下她覆在眼下的睫毛。
她觉得有些痒,扭头蹭了蹭,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
李彻不满意她将脸藏在枕头里,托着她的脖颈微微一挪,李襄宜的整张脸便都露了出来。
酡红的脸颊,挺翘的鼻子,翘起的唇角,粉嫩的舌尖扫过唇边很快又消失不见。
李彻觉得自己的心尖也被舌尖扫过,顿时变得痒痒的。
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喉结顺着脖子滑过。
好似被蛊惑了一般,李彻缓缓低下头去,那柔软的双唇便近在咫尺,只需再低一些再低一些...
“殿下,醒酒汤来了,您、”
喜鹊端着醒酒汤拐过屏风便看到李彻低着头靠近李襄宜,几乎要贴了上去。李彻听到声音偏过头,喜鹊对上李彻充满凉意的眼神,被吓得顿在原地。
“公主说她口渴,你喂她喝些水。”
“是,王爷。”喜鹊松了一口气,原来方才王爷贴近了只是为了听公主在说些什么。
她还以为...
喜鹊给李襄宜喂了水后又灌下了醒酒汤,翠柳端来水给她擦了擦,李彻就坐在屏风外的椅子上候着,大概等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李襄宜才悠悠转醒。
李襄宜刚恢复些意识便觉得太阳穴附近针扎似的疼痛,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的。
“好疼。”她捂着脑袋低吟出声。
“殿下,您醒了。”
李襄宜看了看周围才发现自己回到了寝殿之中,她方才不是去了九皇叔的承明宫吗?
“本宫怎么回来的?”
“殿下,您在承明宫误饮烈酒,是靖王爷将您送回来的。”
李襄宜虽然酒醒了大半,脑袋却还是昏昏沉沉的,半晌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同九皇叔诉苦之时一时激愤,拿起旁边的酒壶便灌了下去,谁曾想到那酒竟然这般烈,这才几口就醉倒了。
“皇叔呢?”
“王爷还在屏风外坐着。”
“啊?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本宫。”
李襄宜一想到自己醉酒失态的模样全被靖王瞧去了,顿时脸上便觉得臊得慌。
她迅速从床榻上起身,将自己的衣衫整理了一番便走了出去。
“襄儿拜见皇叔。”
李彻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消去,只能握拳凑到唇边掩饰般地轻咳一声。
“襄儿酒醒了?”
李襄宜讪讪一笑,“是襄儿失仪了。”
“本王看你宫里的宫人有些缺乏管教了,会着人禀明皇后,你好好休息便是。”
李襄宜听到这里鼻子一酸咬了咬唇,事情发生有一些日子了,父皇和母后都没有人发现自己正在被宫里的人怠慢,倒是九皇叔只来了一回便发现了。
“襄儿谢过皇叔。”
看着李襄宜可怜巴巴的模样李彻终究是于心不忍,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想太多,本王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襄儿送皇叔。”
“不必,你歇着吧。”
李彻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又走了回来。
“皇叔怎么了?”
李彻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牌塞进李襄宜手中,是一块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玉佩,状如凝脂入手温润,“拿着,宫里若是有人敢怠慢你,你就拿出这块令牌,他们再不敢放肆。”
李襄宜下意识地便要推辞,“皇叔,襄儿不能要。”
“拿着,最近前朝后宫都乱,陛下和娘娘无暇顾及你,你要保护好自己。”
“是,襄儿谢过皇叔。”李襄宜忍了许久才将眼角的泪给忍了回去。
“皇叔同你保证,你是大楚的嫡长公主,无论发生什么这件事情都不会变。”
“嗯。”
李彻此话一出李襄宜再也忍不住泪水,又觉得丢脸只能颇有些狼狈地抬起袖子擦去。
李彻无奈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李襄宜这才破涕为笑,“皇叔去忙吧,襄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李彻刚离开翠微宫兆松便忍不住话匣子,“王爷,您怎么将您的玉佩给了公主,那可不是一般的玉佩。”
“您若是担心公主在宫里受委屈大可以有其他的办法。”
也就是方才的功夫,兆松在翠微宫四处查探了一番才发现翠微宫的宫人竟不知不觉中跑得不剩几个了,难怪连二等宫女都要亲自扫地。
李彻不理解兆松的担忧,“一块玉佩而已。”
“怎么能是一块玉佩而已?!那可是能调动银甲军的令牌啊!”
兆松被李彻的轻描淡写震惊了,那可是见令如靖王亲临的玉佩啊,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玉佩。
第7章
李彻瞥了他一眼,“怎么?本王没了玉佩不能调动银甲军?”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若是丢了或被有心人盗走可不是小事。”
“便是有那块玉佩,没有本王的命令,任谁也调动不了银甲军。”
“诶呀,属下不是、罢了罢了,总归在您心里公主是最重要的。”
兆松自知说不过他,只能老老实实地闭上嘴。
“本王还没同你算账,叫你好生照看襄阳,你连她在自己宫里受委屈都不知道。”
兆松低头认错,“属下知罪,属下也实在是没想到这些人胆子这么大,陛下和娘娘还没发话就先谋了旁的去处。”
“还有何盛那边给本王盯紧了,他同什么人来往都要一一上报。”
“是,属下遵命。”
何盛的生平和人物关系天衣无缝,查不出任何纰漏,但是李彻直觉他有问题只是一直找不到证据,今日他对李襄宜的做法可谓是做实了他的猜测。
只是他还需要更多的证据,证明何盛的确别有用心,背后又是什么人支持他做这一切。
李彻走后李襄宜立刻卸下一口气迅速回到床榻上躺好,她的脑袋里此刻仿佛有一堆人在打架,一拳一脚打的都是她的脑子。
手中攥着的玉佩还带着热度,这回她能够仔细地看看这块玉佩。和她手掌一般大的圆形玉佩,系着浅青色的穗子,一面刻着“靖”字,另一面刻着的是一种古老的字符,李襄宜并不认识。
“殿下您饿不饿?奴婢叫人去给您备些粥。”
“本宫不饿,喜鹊快来帮本宫按一按,头好疼。”
李襄宜顾不上研究这玉佩背面究竟是什么字,顺手便将玉佩塞到枕头下。
“奴婢给您按按,殿下你不胜酒力,下次可不能乱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