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灭烟头,我最后看了看楼缝中的夕阳,天边都是不均匀的红色,真是个不好的征兆。
最后我们约到了周六的下午,玩完密室之后,可以一起吃个晚饭,我把这个消息告诉阿泰的时候,他整个人兴奋的像小时候要过年的样子,甚至翻找着穿哪件衣服合适。
无趣的是,翻来覆去都是各种格子衬衫,有什么区别。
他还提醒我,到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什么东西吓得说错话,我还想提醒他呢,我觉得更有可能说错话的是他。
这是我第一次玩密室逃脱,在我的概念中,就是几个寻求刺激的人,在一栋黑咕隆咚的房子里找各种出口,过程中无非是角落里躲几个真人扮的鬼,再出几道看似玄妙的烧脑问题,最后加上灯光音效,完成一次自己吓唬自己的过程,这多少让我觉得有些无聊,我反而更期待晚饭的环节。
周六中午,我们打车去密室所在的位置,目的地距离我们住的地方有点远,路上我发现阿泰有些紧张,他每次紧张的时候下巴都会缩紧,出现突兀的双下巴。
我笑他,他还不乐意,夹着双下巴推了推我,我才发现他推我的手心里已经都是汗,湿涝涝地贴在我胳膊上,我更想笑他,真是越菜越爱演。
我们下车的时候,阿波站在门口玩着手机,穿着一件荧光黄色宽松的大 T 恤,玩的是下衣失踪的把戏,满眼都是小麦色的长腿,我叫了她一声:“阿波。”
她抬头看见是我,忙收起正在打字的手机,热情地跟我挥挥手。
“这是我男朋友阿泰,这是阿波。”我作为中间人,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阿波很大方地主动伸出手,和阿泰握了握手。
“你好啊,阿月的男朋友。”她的笑又大方,又撩人,她惯用的把戏这次同时撩了两个人,阿泰的眼睛都直了,没出息的货。
阿泰把手掌在衣服上蹭了蹭,迎上她的手,看,他也知道自己出汗,嘴硬。
阿波真的是很擅于交际,和她相处从来不会让人有尴尬的感觉,她搂着我的肩膀往里走,却越过我对阿泰说:“我男朋友阿男在店里,这个游戏很火,是密室逃脱和剧本杀结合的那种,想玩得排队呢,还好阿男提前预约,听说感情不坚定的情侣,玩过之后很有可能分手,阿泰你怕不怕?”
阿泰很有自信地笑了笑,“当然不怕,我和阿月情比金坚。”
阿波朝我做了个鬼脸,紧接着笑了起来,因为阿波的自来熟,略微紧张地气氛变得很轻松,真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至于什么游戏能让情侣分手,我还真是有点期待了呢!
这个地方已经属于城市的边缘,这栋建筑应该是以前的厂房或者宿舍,看起来有些破旧,也有可能是故意装修成这个样子,有钱人的消遣我不懂。
一楼装修的还算中规中矩,有四张木头的方桌,我们走进去,就看到阿男坐在其中一张桌子边,看到我们进来站起身,目光先是扫过我,然后看向阿泰,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复杂,而看向阿泰的时候又变得正常。
这次阿波成了介绍人,将两个男人互相介绍了一下,阿泰和阿男握了握手,没站在一起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当阿泰站在演员一般的阿男身边时,显得阿泰更加的普通,反之阿男更加赏心悦目。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更想扔。
工作人员端了三杯水走过来,让我们先落座,她为我们讲解游戏规则。
她说得很流畅,他们三个听得很认真,我却半懂不懂的,好多词我都不是很理解,但有一句我听懂了,“这是一个极其考验人性的游戏。”
巧了,没有人比我更懂人性,尤其是它丑陋的那一面,不是吗?
她确认了一下,说这个游戏最适合两对情侣一起玩,尤其是两队情侣彼此认识会更好玩,这说的不就是我们吗?像是为我们量身定制的一般。
我们喝过冰水之后,褪去了一路的燥热,也适应了房间里的温度,女工作人员说去换身衣服,阿波很热络的掌控着气氛,阿男在她身边始终都是很安静,没有任何攻击性的那种安静。
我是见过他“变脸”的,所以我知道他现在笑得有多假。
很快,工作人员回来,拿回两个黑色的档案盒,在盒脊的位置赫然写着:爱情屠杀者——失乐庄园。
“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叫我审判天使,失乐庄园这个游戏共分为四个环节,每个环节结束之后,将由我来进行审判,每个人单独计分,分数最高者,将获得最后的奖励。”
“奖励免单吗?”阿波开了个小玩笑。
“审判天使”笑了笑,“当然不能,不过奖励不会让获奖者失望。”
然后她一一看过我们的脸说:“失乐庄园分为两个级别,A 级和 B 级,因为参与者的接受程度不同,带来的感官体验也不同。A 级就是普通级,B 级是在 A 级的基础上,增加一些更加亲密的互动,当然,不限制在任何人之间,四位商量一下,这次玩哪种?”
“什么叫做不限制在任何人之间?”我问,虽然我大概猜出了意思,但却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猜测,那未免有点太大胆。
“就是不限制在本对情侣双方,可能是任意一种双人组合,当然,不会有太过分的举动,最多就是拉拉手,或者一些临时的互动。在触发某个场景时候要接受随机组队,当然,如果对自己的伴侣不是太有信心的话,可以玩 A 级,就不会有任何拆组的机会,一直都是情侣双方完成关卡。”
阿波拉了拉我的手,“我们玩 B 级吧,听起来更好玩一点。”
我看着她雀跃的脸,她是在期待和我组队吗?她看向我的眼睛里似有光,也有可能是隐形眼镜的功劳,我回头看了看阿泰,用眼神寻问他的意见,他想也没想,“我听你的,反正我对你很有信心。”
狗男人,逼着我玩 B 级,又他妈装“被动”人。
“好,我也有信心,那玩 B 级吧。”
阿波开心地跳了起来,像个孩子,但是她至始至终没问过阿男的意见,阿男那张帅气的脸始终挂着静态的笑容,感受不出来他情绪的波动。
“还有最后一个环节要确认,游戏过程都在监控摄像头之下,因为我们要保证各位的安全,所以会全程录像,各位能接受吗?”
“能能能,快点吧,我都着急了。”阿波催促着“审判天使”,她和这里的工作人员都能混个自来熟,这种性格可真是讨喜,我自叹不如。
“审判天使”带着我们四个人来到二楼,推开一扇白色的门,门里像一个小教堂,两张高高的桌子分别立在左右,却没有凳子,“审判天使”站在桌子中间,分别从两个档案盒里拿出一份文件类的东西,放在了两张桌子上,然后让我们两对情侣分别选一张桌子站立。
“这是一份爱情誓词,需要你们共同朗读之后才可以开始游戏。”
阿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都是不耐烦,他显然认为这些环节是故弄玄虚,浪费时间。
我悄悄拉住他的手,既来之则安之,既然玩,那就每个步骤都玩到位。
“我宣誓,无论是生活还是游戏中,都给予我的伴侣足够的信任,给予我的伴侣足够的自由,给予我的伴侣足够的爱,在爱情中永不背叛,如有背叛,就将接受审判天使的惩罚,永失我爱。”
这段短暂的誓约似乎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我们四人共同朗读之后,我看了看阿泰,阿泰看了看我,眼神中再也没有刚才的不耐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认真到我竟然有点害怕了。
我们又不约而同的望向对面,他们也看向我们,每个人的眼神都说不清道不明,似有无限内容蕴含其中。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是一段鼓励爱情忠贞的文字,却让我们同时陷入了一种恐惧,一种对自身不自信的恐惧。
紧接着,“审判天使”打开了教堂另一侧的门,门内昏暗不明,只有角落的摄像头上有一个红色的小点。
“欢迎各位来到失乐庄园的世界,每份爱情都将在这里褪去伪装,不再美好,不再圣洁,准备好了吗?受考验者。”
第030章 爱情毒师
所有感情都是经不起考验的,在走进这场游戏之前我就已经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但我却从没试图考验过任何一个男朋友,体面的离开是对一段感情最大的尊重,虽然我没被真正“尊重”过几次。
推开新的一扇门,“审判天使”没有跟我们走进去,而是在我们四个人走进去之后,帮我们从外面关上了那扇门,让我们四个留在彻底的黑暗之中。
我和阿泰始终手拉手,即使这个距离,我依然看不清他的脸,只是黑暗中的另一团黑暗。
不知什么方向传来广播的声音,一个男声开始念游戏规则,第一个游戏的名字叫做《永恒的爱》。
“人世间如果没有爱情,犹如失去爱情的花园,世上没有永远的爱情,想要让对方永远属于自己,就带他一同离去。
抽签选出一个人成为爱情毒师,为另外三人调制苦涩的爱情毒药。其余三人,都可自行判断眼前的水杯里是否有毒,如果判断正确,则自己得分,如果判断失误则需要喝下杯中的饮品,并且毒师得分。
友情提示,调制的苦味来自新鲜苦瓜提取,对人体完全无害,清火解毒,放心饮用。”
黑暗中的我们都被最后的这个提示逗笑,这跟我想象中的密室逃脱可不太一样,这更像是一种心理游戏。
这时地中间的一个透明的桌子亮了起来,上边摆放着一小瓶“毒”药,还有三杯水。
桌角放着四个折好的千纸鹤,提示音响起:“请自行选择一个千纸鹤,只有一张纸上标明毒师身份。”
光线通过亚克力的桌子散开,房间被散射光线点亮,像是太阳射进海里,我们在这种虚幻的光线中打量着其余人的脸,然后一同走向那张桌子。
选好千纸鹤之后,我们各自打开,阿波第一个说:“我的是空白。”
紧接着阿泰凑过来说:“我的也是空白,你的呢?”我看了看对面的阿男,他压根没打开千纸鹤,手指玩弄着千纸鹤的两个翘起来的翅膀,笑着等我拆。
我怕动作大撕坏它,拆得很慢,还没彻底打开,我就已经看到了红色印章的四个字——爱情毒师。
阿泰兴奋地看着我,“你是毒师,厉害了。”
我刚要说话,提示音再次响起,“请其余三人到房间外等候。”
这是怕我们几个作弊吗?他们三个走了出去,阿波出去之前还回头给我做了个鬼脸。
想不到,我还有做“绝命毒师”的一天,看来是我狭隘了,我曾经毫无兴趣的游戏,此刻竟然开始变得有意思起来。
三个杯子前边是空白的卡,我需要先给三个杯子标记上名字,写完名字之后,我打开了那瓶小小的“毒药”,闻了闻,没有明显的苦味。那一刻,我竟然在想——这瓶毒药如果是真的,那这个游戏可太刺激了。
……
我完成“投毒”之后,广播响起,请毒师离场,其余人员进场。
我和他们三人擦肩而过,阿泰看我的目光充满了寻问,想从我的眼神中获得一些信息,开玩笑,我玩游戏可是很认真的,而且我已经开始期待最后的答案了。
等候的房间有个监视器,能看到他们每个动作,他们三个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杯,围在透明桌子一圈,面面相觑。
“请做选择,觉得自己那杯有毒的请举右手,觉得自己那杯没有毒的请举左手。”
三个人同时举起了手,阿泰举了右手,阿波举了左手,阿男举了左手。
“恭喜三位,答案全错,毒师得三分,请三位将杯中饮品喝光,作为惩罚。”
我看着他们三个端起了杯子,阿泰虽然输了,但是他喝得很干脆,知道里面没有苦的“毒药”,喝完之后看着另外两个,阿波端起来,皱着鼻子和阿男碰了下杯,两个人将加了苦瓜汁的水一饮而尽,监控的角度能看到阿男那张好看的脸,五官都缩在了一起,看来真的很难喝。
我被再次送回房间,阿波带着一脸的苦相说:“好你个狠心的女人,就留着你男朋友一个,想把我俩都毒死啊!”
阿泰一脸骄傲的看着我,他们似乎都停留在苦与不苦上,而我下药的选择完全是因为最开始广播念的规则,一同离开,才是最极致的占有。
如果可以选择去留,那这个世界应该就给阿泰这种正常人,而我们仨……
阿男说:“想不到,阿月你很擅长玩游戏呢。”
我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事实上,刚刚下“毒”的那一刻,我并没把它太当个游戏呢。
“审判天使”再次出现,将我们带入下一关。
房间内有一张很小的方桌,上边摆放了一个黑色类似抽奖箱的东西,“审判天使”说:“下面一关,需要一对双人组合去完成,根据 B 级游戏规则,两个人由抓阄方式产生,盒子里有两个蓝色的球,两个红色的球,无论男女,由两个红色球的人完成,请抽球。”
我们四个人分别站四个方向,头顶一个射灯打在抽奖箱的口上,只能塞进一只手的圆孔,此时像是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阿波说:“我先来。”她手伸进去,很快掏出一个红色的球,她兴奋地说:“我是红球,你们快,选一个跟我走。”
阿男第二个伸了手,是个蓝球,阿波丝毫没有遗憾,兴奋地看着我和阿泰。
阿泰和我始终手拉手,他对我说:“你先。”
“我先我后都是一样的,咱俩同时知道结果。”我一边说,一边听他的,把手伸进那个黑色的箱子,两个乒乓球大小的球儿被我同时托在手里,像两个没温度的蛋。
这一刻很奇妙,我要丢掉哪个呢?什么闯关解题都无法吸引我,反倒是分组,让我兴致盎然。
我在其余三个人的注视下扔掉其中一个,挑出来个幸运儿,是个蓝色的球,这也就证明,这次是阿波和阿泰出去完成任务。
我以为阿波会失望的,因为我觉得她潜意识里希望是我,但是她似乎并没有,只是打趣地说,“我要把你男朋友领走喽?你放不放心啊,阿月?”
那颗蓝球被我丢回箱子里,“放心,我对阿泰一百个放心,倒是你,把阿男留给我放心吗?”
阿波眯着眼睛看我,“我对他没信心,但我对你有。”
说着绕过阿男,将我和阿泰牵着的手拆开,“现在他归我了,走,队友。”
说着一扬手,兴高采烈地出发了。
阿泰朝我看过来,光线不够亮,或者是他的眼神本身就晦暗不明,我微微点点头,让他放心大胆的去。
“审判天使”带着他们两个人离开了这个房间,这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阿男四处看着,发现墙角有两把椅子,并不挨着,中间有段距离,但他还是又挪开了一些,选了其中一个坐了下来。
看来这个房间留守过很多我们这种“蓝球”人,他指了指另一把,“坐,得等上好一会儿呢。”
我看不太清他,只有射灯的余光照亮他的轮廓,我走过去,坐在了另一把椅子上,房间这时想起了舒缓的音乐,有点像西餐厅或者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