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普通人的小日子是我曾经最看不上的,觉得自己绝不会甘心过千篇一律的生活,可如今眼睁睁看着它从我指缝中溜走,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我不能直接告诉阿泰他的电脑被植入木马,他的反应一定会打草惊蛇,在我没想到办法之前,只能用我自己来转移阿男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
深吸一口气,我走出了超市,在上次等我的石墩子上看到了正在吃香蕉的阿男,不得不承认,阿男是真的赏心悦目,他身上那种破碎的凄美感很让女人着迷,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深入的了解他,渴望去治愈他。让他盯着看上一眼,都会想去心疼他。
他朝我招招手,将好几个香蕉皮一起丢进旁边的垃圾箱,我粗略地环顾了一圈,却没敢仔细去寻找偷拍的人在哪儿,然后缓步走向他。
他仰头看着我,目光给在我的脸上打转,眼神深得像一潭水,看得人浑身酥麻。
“还真在等啊?”我说。
“当然了,说好的。”多深情的男人,多优秀的演技。
“有事儿?”
“晚上没事儿赏脸陪我吃顿饭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事儿?我不用陪男朋友的啊?”我反问,阿男当然知道我没事儿可做,因为他看到了我和阿泰吵架的全过程。
他牵起我的手,轻轻地摇着说,“猜的,猜你也想我。”
我低头笑了,既然你有心勾引,我岂有不给面子的道理,遇到好的对手,演戏都只是顺手推舟罢了。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看你这么好看的份儿上,走吧。”
阿男开心地笑了,站起身,牵着我的手一起离开,俨然像一对情侣。阿男实在太吸引女人的目光,路过的女人大部分都会侧目于他,但他的目光从来都并不会走神,只是专注于我,跟他靠近,被他关照,真的是很满足一个女人的虚荣心。
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会因此沦陷为他的玩物……
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敢花那么多钱组局,无论对象是不是我,他和阿波都应该有这个自信,如果我不是在那个重要关头知道事情的真相,这个坑我绝对避不开,不光我避不开,就算王姐来了,她也避不开。
我们找了一间音乐餐吧,就是能一边听歌一边吃东西的地方,我从来没来过这类的餐厅,看起来很有格调,而我却一直不是一个有格调的人,况且我也没办法在面对阿男的情况下安心吃饭听歌,因为牵着我的根本不是什么绝美男色,而是一只画皮猛兽,他正惦记着把我变成一盘美食吃进肚子呢。
这家餐厅里不像其他饭店那么亮堂,有一种见不得光的暧昧氛围,阿男点了两份牛排,一瓶红酒,还有一些其他的菜。
“你和阿波和好了吗?”我问。
“没,应该不会和好了吧。”他很自然地将我那份牛排端过去,切成小块后还给我。
“舍得吗?”
他语气淡淡地回答:“我已经努力过很多次了,这次是真累了。”
我没说话,笑着吃他切好的牛排,一口纯肉进口,裹着浓香的调料味儿,很香。
“你和阿泰怎么样?”他抬头问我,在这种氛围里讨论彼此的男女朋友,真有种偷情的味道。
“也吵架了。”
“哦?”他表现的有些意外,却不是很过分,他的这个演技很明显比阿泰好很多,有感情也有技巧,尺度拿捏的很好。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不想说。”我佯装在意,他举起酒杯和我的轻轻碰了一下,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那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了。”他说。
“敬沦落人。”我也喝了一口。
来吧,沦落人,过招吧!
“那你现在住哪?”他问,“如果没有住的地方,我倒是新租了个房子……”
“你在勾引我吗?”我继续嚼着扎实的牛肉。
“我可以吗?”他饶有兴趣地看我,一脸腹黑的样子可真他妈好看,像个阴谋家。
“玩玩还是认真的?”
“这取决于你。”
他再次跟我碰杯。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我以为他会约我去第二场,然后像上次一样寻找合适的暧昧氛围带我去偷欢,但是我想错了,他这次好像改变了策略。
吃完饭,他说送我回家,我没拒绝,让他送我到半地下室的楼梯口。
或许之前他真不知道我住在这种地方,眼神中多少有些掩饰不住的意外,“你就住这儿?”
我回头看了看破旧的楼体,“是啊,我赚的钱只够住在这儿。”
没有路灯的楼梯口十分昏暗,他将我揽在怀里,手在我的后背上轻轻地抚摸着,“搬来和我住吧,真的,我没开玩笑,你不同意我不碰你。”
“我想想。”
“你在顾虑什么,是不相信我?”
“你那么爱阿波,说不定哪天又和好了,我岂不是很尴尬。”
他微微松开我一些,低头看着我,眼睛在黑暗处依然有光,慢慢俯身吻住了我,呼吸间是红酒的味道。
这又是一个没有过度加深的吻,对于此时的场景恰到好处,他温柔的感受着我的唇,没有任何的侵略性,传递着心疼和温柔,果然吻技高超,直接超过我试过的所有男人。
我缓缓回应,没有太多热情,也没有拒绝之意,结束了漫长的拥吻之后,他抚摸着我的脸庞,“阿月,谢谢你这个时候出现。”
“我也谢谢你。”
我谢谢你祖宗十八代!
再次吻在一起,周围有人路过,我温柔地推开了他,走进了楼道,我知道他在背后看着我,即使楼道一点光亮都没有,他也能紧盯着他的猎物。
回到房间,我收到阿男的短信:“我们约会吧。”
看着那条信息,我笑了笑,这是走肾的方法行不通,尝试跟我走心是吗?玩呗,光脚的从来不怕穿鞋的,我现在孤家寡人,什么都不怕。
羊毛卷给我发了个定位,让我明天确认安全之后去找他。有点谍战大戏的意思了,我越来越觉得这个猫和老鼠的游戏还挺好玩的,因为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老鼠还是猫,而这个没有规则的游戏里,老鼠是可以吃了猫的。
洗澡回来,我再次收到阿泰的信息,白天的那条我就没回,他再次发消息说:“我想你想的快疯了,我现在能去找你吗?”
找我干什么?看我和阿男现场接吻吗?
看完消息我迅速关掉了对话框,他或许还是他,我却已经不是他以为的我了。
第049章 打窝
我是一个很喜欢给自己加戏的人,一个人走在路上,戴上轰鸣的耳机,脑海里的剧情会跟随音乐类型的转化不断跌宕起伏,或者是逃婚出来的俏丽二小姐,或者是隐藏在市井生活中的功夫女侠,或者是被某个当红男明星隐藏起来的素人女友,或者是刚刚被少爷玷污过的脆弱女佣,而今天,我扮演的是一个执行国家机密的飒爽女特工。
终于熬过一天的工作时间,今天似乎周围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现,亦或者是他们如期出现,但我却毫无发觉,无所谓了,因为只要走出那间半地下室,我的表演模式就全天开启。
换好自己的衣服,戴好口罩,我先在超市门口的公交车站随便选了一辆公交车上,随着公交车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区域兜了一大圈,过程中随机找了个时间点把自己的手机关掉。
看着周围的人上上下下差不多换了个遍,再选一个人不多的站点下了车,下车之后窝坐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像是等人,实则是确认前后都没人或者车跟着我,这时候我才掏出另一个手机给羊毛卷发了条信息,很快,他发来一个定位,让我打车去找他。
整个过程十分谨慎,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像特务接头。
羊毛卷似乎是个更谨慎的人,他的房车这次又换了个地方,停在了另一个郊区的公园,光打车费就花了我六十多,我觉得我得尽量减少跟羊毛卷见面的次数,否则到后期还没被阿男玩死,自己就先穷死了。
站到这个公园门口,我再次感叹自己真是贪玩不要命,竟然敢一个人来到这么一个荒凉的地方,而且是见一个只见过一面的“跟踪狂惯犯”,这跟主动送上门的猎物有什么区别。
其实和阿男他们斗也是一样的,我根本没有信心,纵使我看过许多的谍战剧、宫斗剧,却依然不善于套路和反套路,只能祈祷他们够贪婪,够疯癫。
这个公园应该已经废弃了一段时间,门口刻着名字的石碑有着深黄色的泪痕,公园门口偶有行人路过,等走进来之后就再没有别的路人出现,没人打理的植物长得肆意妄为,在每一个破碎的地砖缝里拥挤地生长着,像极了适合抛尸的地方。
干,又加戏!
空旷的草地上只停着一辆干净的房车,此时车上几乎所有的灯都亮着,在这个没光源的空地明亮如一个外星文明产物。车上放着劲爆越南舞曲,车旁露营专用折叠桌椅零散摆放,羊毛卷站在车旁的草坪上,他右手托着一块比脸大的披萨,一边咕涌着肥胖的身体随着音乐舞动,一边吃着让他变得更肥胖的高热量食物。
他活得可真潇洒,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潇洒。
羊毛卷看见我,一边律动着身体靠近我,一边递给我一块大披萨,“我跳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节奏感?”说着又来了几个造型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一个跟踪过我的死变态,我竟然没有怀疑他递过来的食物,也许我潜意识里也是活腻歪了……
我吃着带着芝士焦香的披萨,看着他不知疲倦地甩动着他弹性十足的羊毛卷发。
“舞跳得怎么样我不懂,但是我现在知道跳舞不减肥。”
听了我的话,羊毛卷瞪了我一眼,吝啬地停住了动作。
“没被人跟上吧?”
“应该没有,我很小心。”披萨挺好吃,我快速吃完又自己补充了一块,他一个人点了一个跟洗衣盆差不多大的披萨,我尽量把路费钱吃回本。
“昨天怎么样?”羊毛卷问。
“他没直播?”
“出了餐厅之后就没有了。”羊毛卷登上房车,我也随着钻了进去。
“阿男送我回了家,然后就走了。”
羊毛卷拧开一瓶可乐,咕咚咚喝了半瓶,打了个长长的嗝,舒爽之后才说:“他肯定是改变了策略,怕你像上次一样临阵脱逃。”
我点点头,跟我猜得差不多。
“接下来咋办?”他问我。
“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玩呗。”我坐在羊毛卷的电脑前,看着屏幕里比上次又增加了好几个新的条目,这是又有玩家下注组局了。
“我打赌,他不会上你的钩。”
“你怎么这么爱打赌?”我白了他一眼。
“废话,我不爱打赌,你现在命可能都没了。”
我无法将两件事建立因果关系,但我不否定他的说法,如果不做点什么,阿男确实不会上钩,至少不会按照我们预想的方向走。
“如果三天五天的还没反应,那就打窝吧……”我小口嚼着发硬的披萨边,说着让自己心凉半截的话。
“不怕给自己玩死啊?傻鱼。”
“胆儿不够大谁敢来这找你,再说,他应该不敢真在摄像头下弄死我吧?那直播不直接变铁证了吗?”
羊毛卷嘿嘿嘿地笑着,肚子和脸同频颤抖,“那可是‘五猖神’,你知道他为什么出名吗?”
我摇摇头,估计不是因为长得好看。
“这个组局的网站上聚集了世界各地的疯批,一个比一个敢玩,玩的活儿又花又变态,但是大多数人出镜都不敢露脸,或者带着面具,或者只拍身体,再不济也会带个口罩,可五猖神从注册开始就高调的很,从来不伪装,直接露脸,但是他很少在境内这么玩,以往出人命的事儿都是录播,别人看到的时候他早就换个谁也找不到的新地方了。”
“出人命?真的出过人命?”
这好像是触及到了羊毛卷感兴趣的范围,他带着怪笑抽出烟盒,抛给我一根,自己叼了一根,擦着砂轮打火机点着了自己的,又将打火机抛给了我,俨然将我当成一个好听众。
“哥给你讲讲五猖前段时间一战成名的局,去年有个外国大佬花大价钱组局,征集玩家去搞个外国视频网站上的女博主,一金发碧眼的洋妞儿,贼带劲儿,那俩玩意儿……”
羊毛卷还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让我想象女博主火辣的身材。对着他那坨比我还大的赘肉,我实在是有些不忍想象。
他看我没啥反应继续说:“他用了些手段,没用几天就给那女人迷得五迷三道的,恨不得当时就嫁给他。那女的还以为自己找了个又帅又有钱的金主儿,天天发视频秀恩爱,晒五猖送她的礼物,衣服……
啧啧啧。”
我迫不及待地追问:“后来呢?”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半天没往外吐,好像在他的大肚子里彻底消化了一般,“后来啊,五猖用直升机给她扔到了一个原始森林,还给了她一把枪,五猖跟几个花钱跟注的玩家分开‘打猎’,谁抓到谁玩,怎么玩儿都行,玩完还放走,继续让她逃,每次给她三颗子弹,其他大佬再抓,整个打猎全程直播。”
“你说的是阿男?”我听得毛骨悚然。
“嗯,除了他还能有谁?后来他还挨了那女的一枪,打透了肩膀,枪眼儿就那么流着血也没放过那妞儿,一边干一边用枪抵着她肩膀,在同样的位置给了那女的一枪,真他妈生性。”
“后来那女的怎么样了?”
羊毛卷眯着眼睛看着我,安静了半天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没事儿,说吧。”同为猎物的我很想知道自己可能的下场。
“第六天时候让猎狗咬死了。”羊毛卷说的时候没有太多的表情,仿佛谈论的不是条人命,而是个兔子。
我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恶心,小时候,我曾经被邻居家大狼狗追着咬了四个血窟窿,那是一个高个子男同学家的狗,是他亲手松开的,大喊着让那个狗来咬我,我本以为狗听不懂人话,结果那只大狼狗真的朝我冲了过来,它前腿翘起的时候比我高好多,我吓得一直跑一直跑,后来跑上了一堆木头,手里握着一跟我胳膊一边粗的木棍,闭着眼睛使劲儿的抡……
后来他家大人来了,把那条狗牵了回去,却始终没人对我说声对不起,甚至没人管已经吓瘫在木堆上的我。我坐在柴堆上突然好想哭,可是眼泪刚要流出来,就突然不想哭了,因为我知道,我哭了也不会有人安慰,根本没人在乎我。
狗的牙或许有毒,血窟窿附近硬的像一块发青的石头,我现在还记得手指摸上那里的感觉,硬硬的,胀胀的,没有过多的痛感,这么多年过去,伤痕扔在,我也始终记得狼狗将我扑到时候,我仰视它的那个恐怖的画面,它的牙上还沾着我的血。
我这一辈子,不会让狗咬第二次,绝对不会。
羊毛卷问了我两次,知道这些之后是不是还想继续下去,我很好奇他是伪善还是尚存浅浅一点的良知,但是我没问,也许我并不想知道真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