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他们的战国,其实不过就是无数个小村庄之间的战斗罢了。
但得到的只是杨长生一个冷冷的眼神,以及他那句,“还要请您帮我把他的魂魄剔除出来。”不过这是对霍沧月说的。
可见他是打算去一趟扶桑,寻找杨家后人,看着光景杨家后人在那边似乎过得也不是很如意的样子。
霍沧月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与此同时众人只见她伸手朝着那青年尸体一抓,肉眼可见一个与青年一样的半透明身影就从尸体上爬起来了。
不过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那青年的魂魄已经在霍沧月手里,如同一颗小石头一般。
她直径扔给了杨长生。
此举对于她来说,那是随手的小事,可是于土御门神前等人来说,却是登天难练的本事。即便是他们家族最厉害的长老,也不可能轻松就能召唤到一个人的魂魄,甚至还能不借助任何外物就能封印起来。
这一刻土御门神前对于霍沧月的那点算计之心也彻底没了,而是心悦诚服地想要说服她加入土御门家族。他甚至能想象得到,土御门家族要是有霍沧月的加入,不但能成为扶桑永恒的神话,只怕扶桑征服脚下这片土地,也会大大缩减时间。
但不得不说,一个人狂妄自大起来,这脑子就没有办法维持正常的思考了。土御门神前只想到了霍沧月加入他们土御门家族后的好处,却没有仔细想想,霍沧月自己本身就有这样大的本事,凌驾在土御门家族之上,凭什么要屈身在他们门下呢?
所以就特别好笑,霍沧月甚至觉得这些人的大脑压根发育不完整,便想着反正已经抓了那个青年的魂魄,他与飞飞的关系似乎又不一般,那么这个所谓的‘死而复生’计划想来他也清楚,到时候直接细问就是了。
如此留着这些畜生不是浪费空气么?所以嘴角慢慢扬起,“地狱欢迎你们!”不过若是他们能去地狱,倒是万幸,可是他们在这业火之下,连去地狱的机会都没有。
几乎是她的话音刚落,四周原本像是暂停了的火焰忽然又像是充满了无尽的生命力,飞快地朝着中间聚集而来。
土御门神前一帮人大声咒骂,阴阳师还好,继续召唤自己的式神,替自己挡火或是帮自己逃命,反而是那些穿着白大褂的扶桑人死得最快。
当然,飞飞也在其中,只不过她那具身体终究是用尸油改变的,如今这红莲业火燃过来,身体也发出熏天的恶臭味道,偏偏她没能像是那些穿着白大褂的死得痛快,只能活活忍受着,任由大火烧尽每一寸皮肉每一根骨骼。
直至最后一切都化为灰烬,她也才跟着彻底的断气。
至于土御门神前他们这些阴阳师,竭尽全力将所有的式神召唤出来,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霍沧月和杨长生从大火中走出去的时候,只见外面早就围满了扶桑人,到处都是水桶盆瓢。
显然他们救火也有一阵了,不过后来发现这火根本泼不灭,所以器具都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
至于云沧和束沧这两个倒霉蛋,分明是被山野他们当做了放火的罪魁祸首,这会儿被五花大绑,黑漆漆的枪口正好对着他们。
现在看到霍沧月和杨长生从烈火走走出来,身上却没有一丁点伤,一个个瞠目结舌。
即便是束沧二人也是如此,片刻后反应过来,才朝霍沧月大喊,“霍小姐,快逃!”
也是他这一声,将山野众人从震惊中唤醒过来,只见山野一抬手,无数的枪口便对准了霍沧月和杨长生。
但没有用的,霍沧月每走到一处,脚下便会开出一朵火红的莲花,她走到哪里就蔓延到哪里,且火势飞快,迅速就将四周都给点燃。
席卷而来的火势顿时就铺天盖地,使得山野的队伍瞬间便混乱起来,大家纷纷朝四处逃窜而去。
只不过并没有什么用,这火仿若有生命一般,在这谭公馆里完全做到了什么是雨露均沾。
束沧和云沧跟着霍沧月他们从公馆里出去,看着被大火吞噬的公馆,在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头发,竟然丝毫未损,明明他们就是从那大火里走出来的。
第44章
谭公馆四周不远处, 虽也有些人家,但也是本地的寻常百姓家,本就知晓如今的谭公馆今非昔比, 住的也都是扶桑人,现在见了谭公馆被火舌吞噬,都恨不得拍手叫好。
自然也就无人来救火了。
束沧和云沧虽已经从火海中走出来了, 但还是忍不住那满腹奔腾的激动心情,双腿虽是机械性地跟着霍沧月走,但这上半身还是忍不住地扭回去看那刺目的火光。
他们到旅馆的时候,已经半夜四点多了。来的路上,杨长生已经简单将那飞飞冒充谭欣瑶之事与他二人说清楚, 自然也注定了两人今晚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了。
束沧呆坐了一个多小时后, 终究是打算提笔,将这一事给记录下来,只不过因还没有征求霍沧月的首肯, 所以并没有在其中直接写下她的名字,只用了一个代号。
杨长生也没有睡,连夜就将那个青年的魂魄给放出来审问。
再得知那扶桑果然还有杨家后人,且地位低下, 过得十分不如意,不免是生出了去扶桑之事。
又刚好这北方有船直接去往那扶桑,所以当晚他也是自己做了决定,暂时不打算同霍沧月去找那李淳风。
霍沧月自然是遵从他的意愿, 毕竟杨长生这个人,家族使命感太重了, 早前为了先祖一句话,他们祖辈便都会留人守墓。现在他知道杨家后人在海外过得不如意, 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不过他到底跟了霍沧月这么些时日,霍沧月还是将他当做朋友来看待的,因此送了他几道符,顺道也借了些钱给他。
只不过虽目前来看,所遇到的扶桑阴阳师都不大上得了台面,但那是对于自己,若是杨长生直面对上,还是很难说的。因此便叮嘱道:“若真到了那一步,将我压制你的那张符摘了吧。”
杨长生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我真的这样倒霉么?”
“自古以来,你怕是第一人。”霍沧月也不瞒他,毕竟活着的倒霉鬼,古今中外只怕也只能寻到他这么一个。如果他只是个寻常人就算了,偏偏他从小又是被当做守墓人培养的,身怀奇技无数。
杨长生苦笑,“那我就当你在夸我。”也知晓霍沧月是担心自己的,便又打起精神露出一个笑容:“放心,我又不是那种出入世的呆子什么都不懂,真遇到事情,有的是办法自保。”他是打算天亮就乘船离开,不然错过这一班,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只是陈平安在睡觉,他也就没去告别,只请霍沧月转达,“我就不去吵他了,免得回头又埋怨我扰他清梦。”
霍沧月应了声,送他到旅馆楼下,见他上了去码头的黄包车,这才转身上楼去。
这个时候天也快大亮了,霍沧月能清楚地感觉到自打谭公馆被烧毁之后,好像一下获得了不少功德,看来这才是那高虞舅舅要的结果。只不过霍沧月有些好奇,他显然是清楚知晓这一切的,可是为什么自己不去做,反而白送自己呢?
难道这世间还有人嫌功德多么?这和嫌钱多有什么区别?莫不是还真有视钱财如粪土之人?
她也没再睡,收拾着等天一亮,踹醒了陈平安,喊了高虞,与束沧二人打了招呼,便直径出城去了。
早餐是路上买的,让陈平安和高虞有些不满,心心念念那没吃到的特色。只是叫嚷着叫嚷着这才发现,霍沧月竟然在亲自赶车。
“他哪里去了?”陈平安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几回眼睛,确切驴车上没有杨长生,这才急得连忙问霍沧月。
“去扶桑了,昨晚发生了不少事情,他知晓扶桑有杨家后人,正巧今早有去往扶桑的船,他便走了。”说罢,有些好奇地看着听到自己的话后有些垂头丧气的陈平安,“平日里跟他牛头不对马嘴,谁看谁都不顺眼,现在你倒是关心起他来。”
“谁关心他?”陈平安撇了撇嘴,自然是不承认,嘴里嘟嚷了几句,便朝霍沧月这里挪过来,“不过他走了,的确没人赶车了,你怎么说也是女孩子,这种事情哪里能叫你来做?”说着竟然要抢过霍沧月手里的缰绳。但嘴里的话却还没停,“我赶车也不贵,一个月你给我两个大洋好不好?”
只不过陈平安的话音才落,还在吃东西的高虞已经挤过来了,“我来吧我来吧,舅舅也常常说粗活得男孩子干。”
霍沧月自然将绳子和鞭子给了高虞。还特意看了陈平安一眼,“人家可不要钱。”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这陈平安个头太小了,霍沧月还怕他那小巴掌抓不住缰绳呢!
高虞高高兴兴地接过霍沧月手里的鞭子,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只是一对上陈平安恶狠狠的眼神,一向不聪明的他竟然开了窍,“我知道平安也是没真想要姐姐的钱,只是想为这姐姐分忧罢了。”
陈平安听到这话,立即顺着下了台阶,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是想为姐姐分忧,更是为了姐姐着想,免得有人在背后说姐姐虐待小和尚,所以才开口要了一个大洋。这样一来,就算是我给姐姐打工,做得不好姐姐也能正大光明教训我不是。”
霍沧月嘴角抽了抽,看看满脸讨好笑容看着自己的陈平安,又看那紧张兮兮的高虞,最后只得没好气道:“既然你们话都说到这一步了,那就这样,以后驴车都交给你们两个人来负责,当然也包括照顾翠花,不过你们放心,每个月翠花要吃的草料豆子,我会提前准备好。然后每个月给你们三个大洋。”
高虞还不知道三个大洋意味着什么,只是看到陈平安一脸快乐地答应,也连忙点头。
然而陈平安这会儿满脑子只有三个大洋,至于霍沧月说的那些责任,他一句没仔细思考,反正就觉得是简单的活。还怕霍沧月临时改变主意,忙要霍沧月发誓。
发誓大可不必,霍沧月只叫他拿了纸笔出来,当即写了一份合同,一式两份,三人分别签下自己的名字。陈平安明显是高兴过头了,看到只有一年还不满,非得缠着霍沧月给改成三年。
霍沧月只能满脸复杂地替他改了。
然后陈平安将自己和高虞那一份如获至宝地放进自己的储存空间里。
有了这一纸合同,两人倒是团结了不少,照料起翠花也是尽心尽力,一日除去喂的草料之外,还在趁机休息的时候给弄些新鲜草,或是牵去喝水。
霍沧月完全就成了个甩手掌柜。又见不过花了区区几个铜钱,就能得到这待遇,又见高虞这野外生存的技能还是不错的,连烤肉煮汤都还不错。
便萌生了将一日三餐也承包给他们俩的念头。毕竟陈平安那里,有的是储存空间,自己这一路上又不可能总是遇到城镇村子,在外面过夜是多数。
于是趁着今天下午在河边休息的时候,与他们两商议。
果不其然,一谈到钱,已经被陈平安带歪了的高虞也两眼冒星星。
然后果然如同霍沧月所预料的一样,他们两举双手赞成,就是工钱要的有点高,但在霍沧月的再三讲价下,还是将合同签了下来。
以至于当天晚上,即便仍旧是在荒郊野外过夜,但霍沧月还是过上了饭来张口的日子,且还有菜谱提供她选择。
吃过晚饭后就直接休息,既然家务都一并承包出去了,洗碗刷锅这种事情也不用她多费心,就早早在树上搭了个简单棚子睡了。
哪里晓得这睡着睡着,半夜里听到一阵吵闹,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树下的火塘边,几个半大的小鬼围坐在旁边,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而和他们讨论的对象,则是陈平安和高虞。只不过高虞虽然年纪个头都比陈平安大,但面对气势汹汹的小鬼们,他也只能怯弱地躲在陈平安的身后。
跳动的火苗将陈平安的小光头照得澄亮,顺便也让霍沧月看清楚了他那小脸上露出的奸商表情,“不行,这是最低价格了,再说我们也就雇你们两天而已,等过了这片山,你们也没有办法离开,给你们一人半住香,已经十分讲情面了。”
小鬼们听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陈平安竟然还有些做生意的天赋,见着小鬼们商量犹豫不决的时候,道了一句:“这一路上多的是孤魂野鬼,我把这个活交给你们,主要还是看着你们和我们差不多是年纪,想要照顾你们几分罢了,不然你们想想,这喂驴捡柴火是多轻巧的事情,我交给大鬼们,肯定完成的比你们又快又好。”
他这话一说出口,原本就犹豫不决的小鬼们立即就答应了。
霍沧月先前还觉得陈平安聪明,只是后来越想越不对劲,他那里是有不少香烛,但那都是自己从郑家那边得来的。
他拿着自己的香烛去贿赂这些小鬼帮忙干活,自己还要付给他大洋,归根结底,自己才是这个最终的冤大头。
第45章
但是最后也懒得再管, 毕竟想来那些香火蜡烛,也是从郑家那边白得来的。
等天亮她起来的时候,驴是喂饱的, 饭菜也是新鲜的,可见自己睡着后,陈平安没少压榨这些小鬼们。
吃过早饭, 收拾行李继续启程。
这个时候已经入了秋,天气正是最好,霍沧月选的路又比较偏僻,那空气里自然是没有炸药的浑浊感,一路上秋高气爽, 还能采摘些野果子打牙祭。
傍晚些的时候, 遇着一个藏在山里的小村庄。
然为何用这一藏字,只因这小村庄被茂林修竹完全挡住,她能看见, 只因那村子里传来的悲凉唢呐声,以及扬在竹林上方的白幡。
“有席吃。”陈平安踮着脚站在驴车上,一双黑眸直朝竹林里的村子里望。
霍沧月拍了一回他亮光的脑袋,“好好赶车。”
只不过她话音才落下, 旁边那密林中忽然蹿出来一个黑影,将毛驴给吓得不轻,原本踮着脚站在驴车上的陈平安也滚落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高虞见此,急忙跳下车去扶陈平安, 嘴里不忘朝那个已经跑掉的人影埋怨:“你这个人,怎么如此冒冒失失的。”又庆幸陈平安没什么大碍。
陈平安这会儿也已经灵活地爬起来了, 拍打去身上的尘土和草屑,拉着一张小脸, “什么人啊这是。”一面朝那人冒出来的林子里望去,只见里面全是些荆刺,别说是人,就是一根粗些的竹竿都插不下去,不免是有些疑惑地抬头朝霍沧月和高虞求证,“是这里跑出来的吧?”
霍沧月还盯着那人已经消失在前面的影子,只有高虞疑惑地应声:“是啊。”
两人相互搀扶着爬上驴车,却见霍沧月已经拉起了缰绳,竟然要掉头去那村子里的小道。
然后听到霍沧月有些凝重的声音:“刚才那个,不是人。”
这话若是寻常人听了,只怕是吓得不轻,可偏偏陈平安一脸无所谓道:“那又如何,我也不是人,哼!”还拍了拍高虞的肩膀:“你也不是。”毕竟没有人能活这么多年。
高虞迷茫地看着他们俩,似乎完全又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可那是魈。”而这时候,霍沧月又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