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怀了君侯的崽——一支荷【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07 14:37:44

  “我看这样恋权之人,赵国迟早也要败在他手中。”
  两人吃罢了茶向西而去,桑仕的两个手下便问,“老大,可要如实向上汇报?”
  桑仕搁下茶盏,“一字不要改动,照城中百姓原话誊写,早些送去公宫之中。”
  两人道一句是。
  此事瞧着倒确实是棘手了起来。
  赵侯接到奏报之时,正在公宫高处看着远处苍山云雾。
  郦下三面环山易守难攻,这环境得天独厚,是都城上佳的选址之处,中行家先辈选在此处建城,不得不说是高瞻远瞩。
  况且那云雾之外还有自己的心上人,赵侯站在那里便觉得身心皆放松下来,一日疲惫霎时皆空。
  宫人将桑仕呈上的帖子送到他身前,赵侯并未接过细看,反而叫宫人为他一一读来。
  “城中多有怨怼之言,讥讽君侯留下一无用小将,却将荀将军扣在郦下,不准老将出马再建功勋……”
  “荀将军及其子荀武皆无实权,民怨君侯兔死狗烹……”
  再有一贴,宫人却不敢读了。
  赵侯正闭目细听,却见宫人半晌不肯言语,便问,“怎的不读了?”
  “回君侯,小人不敢读。”
  “不敢读?”
  赵侯觉得有趣,伸手叫宫人将那帖子拿来。
  “不过是说我这君侯并无本事,皆仰仗荀将军罢了,至于怀恩伯坐了这君侯位置能不能胜过了我,自然要等他真的坐上来,再行比较了。”
  赵侯心中慨叹一句,亏得这事是交给了刚直不阿的桑仕来办,若是旁的人,哪里敢用这般锋利的字词,他可最是不缺粉饰太平的手下了。
  宫人见赵侯脸上倒是不见怒容,心中稍稍放下心来,君侯单看面相便知是个冷情之人,军中出身又养成他杀伐果决的性格,众人伺候他之时都是小心又小心,生怕哪一句说错,就要被发配到北地戍边,简直比掉脑袋还叫人绝望。
  万三那日回宫述职,同赵侯商议后面如何布局。
  “这几日城中各方流言不断,君侯可有耳闻,好些听来叫人实在是气愤。”
  赵侯已从桑仕处掌握了城中动向,到不觉奇怪,“桑仕这几日奏报不断,这话听得叫人生出了茧子,并无什么新意。”
  君侯自己似乎看得很开,万三又要感慨这位置也不是随意一人便能做得,如自己这般的急性子,听到此般流言那还得了,恐怕会被气得减寿十年。
  “窦君这是借势打压君侯的威严,这一招倒是有些毒辣,君侯要不要请荀将军出面将这流言压上一压?”
  其实这事荀将军也已经听说,前日甚至特意入宫说起这事,荀将军自然是一番好意,可这时候无论谁出面,窦君那边都有相应话术前来对应。到时再给自己头上扣一个威逼荀将军出山解释的名头,自己这边的应对便有些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赵侯极其不喜这样的感觉。
  “这也不必,咱们依旧照着已经定好的路线走,切不可叫外界影响自己的节奏。”
  “依君侯之意,咱们依旧……”
  “守株待兔!”
  万三心中了然,有赵侯这句肯定,他便不会再如方才一般慌乱。
  可事情并非向着转好的方向而去,反而越发复杂起来。
  邵环手中又失一城,赵侯领兵攻下的燕地十城又丢一个,全城对邵环敌意几乎到了无可回转的地步。
  甚至有民请愿,在行宫外呈上数千士人手书,跪请荀将军再出山。
  民众一片怨声载道。
  赵侯忙得陀螺一般,只是这时候他切切不能倒下,身后堆山积海的公文叫他昼夜难寐,一日更是只两个时辰是醒着的。
  赵侯狠狠瞧着手书之上“诛邵将”的字眼,“那群士人既然要跪便叫他们好生跪着,本侯忌惮窦君便也罢了,连几个小小士人也敢以命相胁了。”
  窦绾倒是从未料到许姚黄会来寻自己帮忙。
  “窦姐姐,求窦君为我许家指条明路。”
  窦绾烹茶的手艺越发好了,只是却越来越猜不透赵人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了。
  她对许氏一族越发没了好印象,“你阿爹,不是投在了赵侯名下么?”
  许姚黄似乎分外惶恐,“君侯,君侯已有败相,那燕地十城照这般丢下去,威严何在,民心丢了可不是好寻回的。”
  她想想阿爹好不容易递进来的消息,“况且,据我阿爹的消息,军师桓婴因一力劝阻邵将军不成,孤身带兵上阵,被燕军围困七日之后,降了燕军了。”
  “这等兵败如山倒的大事,瞒不了赵侯几时了,到时赵侯既失民心,又失兵力,便再不能同窦君抗衡了。”
  “你叫窦君为你指条明路?”
  窦绾挑眉看她,这一家子蠢货,“窦君这时候哪有空来见你,我瞧你既然又要反水,不如这回做个大的。”
  她不知该不该笑许姚黄太过年轻,怎的就被卷入这迷雾重重的棋局之中,“叫你阿爹将桑仕的头颅砍下,赵侯缺了此等左膀右臂,才是真正兵败如山倒了。”
第75章
  窦绾打发走了姚黄, 依旧悠悠地烹起新茶来。
  如此美丽的人,居然也会有这般狼狈之时,窦绾方才居高临下瞧着她的背影, 姚黄步履匆匆生怕被人瞧到她同窦君有联系,又因太过急色, 便在殿前的石阶上连摔两下。
  可见没有一个立得住的母家支持,再出色的人儿,也不过就是一粒悲情时代的尘埃罢了。
  许佳无能,瞧着谁势头起来便想奔谁而来,赵侯当日还能留给他一丝机会重新启用,如今又换回到窦君这里, 只有一死罢了。
  当然,他若真能杀了桑仕便也罢了,就算没有, 她也有法子叫赵侯知道许佳叛变, 若是赵侯怒起一刀劈了这狗辈, 倒也成全了窦君手中的两片兵符,赵侯啊赵侯, 到时候你没了那另一半的兵力,可要如何再同窦君叫板。
  窦绾倒有些担心起赵侯的安危来了。
  细君将大小虞氏唤到近前, “你们二位是个好的,赵侯既然答应送你们走,我这会儿便也不留人了。”
  有细君一早便准备好的人手引着二人离去,“先送你们去行宫之中小住, 那片山上地方大, 人又少,是个僻静所在, 再等这一阵事情了结,便各自寻个人家,嫁了吧。”
  小虞氏自那事过后不久,还是将她同许姚黄之间的事情告诉了阿姐,两人琢磨着除了细君体贴之外,这样快便被送出公宫,其中应当是许姚黄在后推动,若有机会再感念她之恩德吧。
  两人都是感念细君善性的人,行了大礼,红着眼眶上了车驾,天一亮便被送出了城去。
  桑仕带着两个自己的手下同许佳吃茶。
  这会儿日上三竿,校场上的威威吓吓之声不停,守备营的兄弟们这会儿皆摩拳擦掌。前日桑仕不过只是在校场露了两手,便引得各个都想前来讨教,桑仕连过几十人,这才消停下来,众人服气那事情便好办许多。
  桑仕的两个手下自然是知晓老大的本事的,许佳头一次遇见这等强人,心中直打鼓,也不知自己这任务能不能顺利完成。本想直接强攻,那桑仕再能打,一个打一百个未必就能打出去,可前日见识过他便不做此想了,风险实在太大,若是叫他逃了,那便麻烦了。
  强攻不行,只能使点下作手段了。
  许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茶水中添了过量的麻药,一盏过后能麻晕一匹马,不信桑仕不倒。
  许佳为求叫他不设防备,连自己都喝下不少。
  他可是头一次做这险事,若是自己醒后人头两处,那便是自己识人不清,老天都要惩罚。许佳一阵心凉,罢了都走到今天这步了,贱命一条算不了什么……
  这头大小虞氏全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只是在路过人声鼎沸的街市旁悄悄向外瞅了两眼,“阿姐你看,郦下多繁华之处,规整又好看。瞧那边红楼,G,路上还有小河呢。”
  大虞氏也凑到一旁瞧着,道一句,“南国到底同咱们燕地不同,景致都要柔软许多,瞧见这山这水,人的心都要酥了。”
  小虞氏便连声附和。
  才随大军进城那日两人犹自惶惶不安,不知未来何去何从,这时候一切尘埃落定,倒是有功夫去细细欣赏其中景致。
  “公宫里规矩严些,好在细君是个极体贴的,咱们日子才能这般好过,不知去到行宫那边,可有人管着,到时咱们可得先去拜见宫中管事。”
  大虞氏考虑比小妹多些,到了这人生地不熟之处,多些礼节总是不会出错的。
  小虞氏只管记在心上,阿姐说得一向有道理。
  这边熙宁午休才起了一阵,听闻行宫有外人来,便赶忙先将肚子围了起来。她这时候已经能瞧出不同来了,不过往日里她不爱出门,兄长也在养病,所以并不怎么裹着肚子。
  待熙宁前去之时,大小虞氏已经在前厅等候,三人乍然在此处相见,彼此都很是意外。
  “竟是你们?”
  熙宁从赵侯处知晓了二人已经被送去了公宫之中,应当是去伺候细君左右,如今怎的被送来了行宫。
  想是赵侯知道那夜在燕地同她过夜之人原是自己,便将人送出宫了吧。
  二人赶忙向熙宁行礼,“柳司马,多日不见了。”
  熙宁叫两人快快起身,“是谁将你们送来此处的,外面可发生了什么事没有?”
  大小虞氏对视一眼,“是细君着人将我们送来的,再过些日子,便许咱们彻底离开宫里,不必再在宫里伺候了。”
  这实在是好事一件。
  熙宁也为二人高兴,“君侯与细君皆是体贴之人,这是你们的福气。”
  小虞氏便点头不迭,“当然还有小君的功劳,若不是她……”
  小虞氏正要提起当日熙宁与赵侯之事,然想到熙宁就在眼前,这般说话实在不好,便赶忙咽下后半句话,“小君在君侯身边吹了些耳边风吧,这才叫咱们这么快便出了宫。”
  熙宁却在对面皱起眉头,“小君,何来的小君一说?”
  “柳司马不在宫中或许不知,正是那郎中令家的小女许姚黄,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女君被接去宫里住了许久。”
  熙宁几乎要站立不住。
  许姚黄,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小君,那中行显对自己的承诺又是什么。
  “小君一事是谁传出的,君侯亲口承认过么?”
  大虞氏缓缓摇了摇头,“虽然制书还未颁布,可就在几天之前,细君和君侯亲封了女君做河阳县郡主,君侯还去了细君殿里观礼。君侯如此忙碌,都亲自过来,且众人皆说河阳县最是富庶,是细君所封得几个县主之中,封地最佳之处……”
  小虞氏添上一句,“且那许女君曾亲口同我说过,小君之位赵侯早已承诺过她,这却是不容置疑的。”
  两人不知熙宁为何突然脸色发白,身体似乎很是虚弱。
  “柳司马,你身子不爽么?”
  大虞氏上前搀扶她宽坐。
  熙宁轻轻抚开二人手臂,“许是昨日不曾休息好,我再回房躺躺便好了,你们叫宫人先领着前去休息。”
  许佳这边行事顺利,这会儿确定人已经断了气,那边又接到窦君的旨意,今天便要见到他的头颅。许佳是个软性子,这会儿叫他抽刀做刽子手,他属实是狠不下心来。
  “你们来吧,拿锦布包好放到那匣子里,毕竟是一条人命,别叫走得太难看。”
  他心中念着阿弥陀佛,只求冤魂莫来寻着自己,若不是上面逼迫,他哪里是个做这事情的主,宁愿吃斋十年不愿要人一命。
  手下也有胆大的,手起刀落人头滚到一边,许佳听见声响吓得咽了一口口水。
  确认无误之后摆手叫人装匣,“好好好,你们做成了便罢,莫要再来给我示下了。”
  说完便飞也似的逃了出去,心中只管念着,“我许家今后是盛是衰,且看今夜了。”
  “祖宗若是显灵,便叫我许家成此一事!”
  那锦匣送到窦君手里,另一半的兵符立刻便能回到自己手中,许佳早过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这下总算万事俱备,能回了从前的日子也好,他也不敢再有所求了。
  许姚黄也在殿中对月祈求,这一步事关自己能不能顺利出宫,仿佛经历一场梦,而这公宫不是美梦,简直是一场噩梦。
  公宫这般富贵果然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得起的。
  大殿的房门突然吱扭作响,有月光从门缝之中洒了进来,许姚黄心中一惊,眼角却淌下两行清泪来。
  那人终于还是来了,她闭了闭眼,听到一个低沉而稳健的声音响起,像是预示着她的结局,或是许家的结局。
  同一时间,守备营中锦匣也预备着快马送到窦君心腹处,不过才刚上大道,却被另一队人马截住了去路。
  马上之人掉头向后,他受许佳所托,万万要将这东西亲手送到那人手里。军令如山,哪怕对向来人多于自己数倍,他也不敢耽搁,简直奔马如风。
  可不过行出一里,却又见到一队人马堵在半路,看那穿着同方才那一队人如出一辙。
  几乎同一时间,守备营许佳值房叫人一脚踹开,万三见那一地血迹恨得目眦欲裂,手起刀落之间再未给许佳多余言语的机会。
  守备营一时激荡起来,无主之营地,乱如无头苍蝇。
  窦君在公宫之中运筹帷幄,直到此刻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多年处心积虑,时时筹谋,可惜选定得继承人不得自己欢心。纵然要废,也需有个好由头,显儿糊涂,简直是将由头拱手送上。
  邵环兵败数城。而桓婴,居然降了燕人。
  “天,助我。今后便由不得显儿再在赵国呼风唤雨了。”
  她看向身边默默不语的窦绾,“怀恩伯,有主天下之才,年纪虽然大些,可是心定,配你是足够的。”
  窦绾向她屈膝行礼,轻轻道一声“是”。
  “传怀恩伯领兵入城,那一半兵符的兵力对上不足为惧的中行显,尽够了。”
  “我窦氏,亲自封他做赵国君侯。”
第76章
  城中军情发展迅速, 超过所有人的预料。
  郎中令许佳手刃赵侯心腹爱将,赵侯一怒之下就地结果许佳一事传得满城风雨。
  正在此时,窦君拿出手中另一半兵符, 意图将守备营兵力尽数调动起来,对赵侯的八千赵军合围绞杀。
  熙宁只感觉到苍山处的守卫之数忽而涨于平日数倍, 哪怕外界毫无消息传来,熙宁也知恐怕要大事不好。
  柳熙覃的身子却越来越是不好,简直到了每日必咳血的境地。
  若不是有一日熙宁恰好撞见,还不知兄长要瞒到何时。
  “阿兄的病情怎会进展到这地步,往日里瞧着不是很好么?”
  那小厮却在一旁解释,“公子此次到郦下所拿药物不足, 这几日药量不得已只能减半,便越发是控制不住病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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