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妃对这几位亲王不太熟悉，还是身旁的侍女提醒之后，赶忙走向前行礼。
李忻收起了脸上的惊讶神色，回了礼，“竹妃娘娘怎么来了？”
“我是要到望舒宫去，路过这里想从石径小路穿过，没想到遇到了瑾王。”竹妃唇边挂着笑意，她话不多，整个人却看起来很柔和。
“我出来透透气，今天阳光很好。”感觉到竹妃性格温和很好相处，李忻放松了些，看到她长衫上的竹子图纹，“娘娘也喜欢竹子吗？”
“是的，花花草草都很喜欢，最喜竹子的质朴高洁。”提到了自己的欢喜之物，竹妃变得健谈了许多。
李忻轻笑一声，“字如其人。”
“瑾王说笑了，我不过经常摆弄这些植物罢了，倒是瑾王和竹子的气质很相配。”竹妃笑容腼腆，“我和辰贵妃有约，不便久留，先告退了。”
“好，石子路滑，娘娘还请小心。”李忻稍稍后退，让出了一条路。
侍女行礼后，跟着竹妃离开了。
见李忻许久不回，李钰出来找他，正好看到了刚才那一幕。虽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但是看到李忻的表情生动又和煦，李钰眼中有了一丝无奈。
‘真的长大了，会讨女孩子欢心了。’他并未过去，而是转身走回了殿中。
竹妃到望舒宫时，辰贵妃已经站在宫门口，她笑着迎上去，拉住了竹妃的手。斜插在发髻上的步摇垂下几排珍珠串成的珠穗，随着动作轻微的晃动。茶色襦裙衬得肤色白皙，领口和袖口用金线勾勒出蝴蝶形状，古朴又典雅。
“来时路上耽搁了，还让溪姐姐在外面等我。”竹妃自然地挽上了辰贵妃的手臂。
“今天天气暖和，我出来晒晒太阳顺便等你。”扭头看到了侍女手上的蝴蝶兰，辰贵妃顿时便移不开视线，“这盆蝴蝶兰培养得甚好，研妹妹果真心灵手敏。”
竹妃示意侍女把盆栽放在了向阳的位置，“不过平时养来修身养性而已，知道溪姐姐喜欢蝴蝶，特意养值了一盆蝴蝶兰，溪姐姐喜欢就好。”
“那我就不客气了。”辰贵妃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午膳已经在准备了，你要是饿就先吃一些点心，我让后厨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荷叶酥。”
“溪姐姐这里的荷花酥做得最精巧了。”竹妃笑着从桌上盘子中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
辰贵妃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了竹妃，“想吃了就来我这里，我让她们做给你吃。”
似是想起了什么，辰贵妃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从上面拿起来一个紫檀木制的小礼盒。盒子上雕刻了花纹，很是精致，她把盒子放到竹妃面前，“给你的。”
竹妃用手帕擦了擦手，拿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碧玉发簪，雕刻成了兰花的样子，花蕊镶嵌了一颗蓝宝石。
拿过发簪，辰贵妃温柔地帮竹妃戴在头发上，“我刚看到这块玉的时候，就觉得它温润的颜色和你很相配，就让工人打造成了头饰。”说罢她又帮竹妃修饰了一下发髻，“我的研妹妹像个仙女一样，真好看。”
“谢谢溪姐姐。”竹妃撒娇似的搂着辰贵妃的胳膊，“溪姐姐才真真的是个美人，今天这身打扮好看极了。”
辰贵妃抬手刮了刮竹妃的鼻尖，“嘴什么时候这么甜了？”
不多时，侍女端上来一盘盘精致的菜肴，“午膳多吃点，晚宴要和王爷们一起，就不能吃得这么舒服自在了。”辰贵妃一边说一边往竹妃碗里夹菜。
“我最近都胖了，不能吃这么多了。”竹妃赶紧拿起碗躲开。
辰贵妃伸手抱了一下竹妃的腰，“哪里胖了，你这么瘦，有点肉才好看。”说着又用羹勺盛了蟹黄豆腐，塞到了竹妃碗中。
李忻回阳景殿的时候，李钰已经坐到了他对面的座位，和旁边人相聊甚欢。
由于李律喜静，也知道大家想和家人一起过年，晚宴就只邀请亲王们相聚，午膳后宗亲和公主就开始陆陆续续出宫。阳景殿就清静了下来，看到周围人都走后，李忻走过去坐到了李钰身边。
“为什么不理我。”李忻语气无意中就带上了委屈，伸手攥住了李钰的手腕。
“我并非不理你，你出去之前我不也是这个样子吗？”李钰微皱起眉，看了眼被李忻抓着的手腕。
看到李钰似乎生气了，李忻有一些慌张，松开手腕的手伸在半空中有些不知所措。
李钰拉过衣袖，盖住了方才被抓着的手腕，“你已经十六岁了，该有王爷的样子了，别总跟着我了。”
修长的手指触碰到李钰的眉间，揉开了那道皱褶，“别皱眉。”李忻的声音温柔得近乎低微，“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告诉我好不好，那些烦琐的规矩我会学。”
李钰感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针扎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刚才那番话，看着眼前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发觉其实自己才是一直被他迁就着的那个人，没有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明天会有很热闹的庙会，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李忻试探性地追问着，眼神有些不安。
对上少年的目光，李钰犹豫着，还是点了点头，“好。”
“你不让我跟着你，那就换你跟着我好了。”李忻的轻笑声配合着低沉的嗓音，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
这时一位侍女走了进来，“请各位亲王移位羲和殿，陛下准备了歌舞表演，稍后晚宴也将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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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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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王们跟随着侍女来到了羲和殿，殿门挂上了春联年画，门口的树枝上也盘绕了各种小灯笼和许愿签，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庄严隆重。
李忻随手拿过一个许愿签，看到上面娟秀的字体写着对新年的美好期许，他问了站在一旁的侍女，“这些都是有内容的吗？”
“回瑾王，这些都是各宫娘娘们写好挂上去的。”
手指捻着纸张，李忻眉眼弯弯，“我可以写一个挂上去吗？”
“可以的，侧殿有许愿签和笔墨，瑾王请随奴婢过去。”侍女行礼，在前面带路，李忻跟着她走了过去。
旁边的李钰看到李忻走开，刚想说话，就被旁边的淳王李念拽住。
“刚刚一直被长瑶公主缠着讲故事，都没和八弟说上话。”李念长发头束起在镶着青玉的银冠中，额前一缕发丝垂在耳边，柳叶眼微挑，给人一种轻佻之感。牙色长衫垂感极好，月白祥云腰带束于腰间，又有了一份清雅。
“明明是五哥你一来就和公主们坐到了一起。”李钰声音冷冷淡淡的，目光从李忻离开的方向收回。
“啧，和十弟说话一直轻声细语的，对我就这么淡漠。”李念搂过他的肩膀，“来和五哥叙叙旧，这么久没见，我可是很想念你的。”
李钰无奈地被李念拖曳着进了羲和殿，李念趁他不注意回头瞥了一下侧殿方向，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不多时，李忻回到了羲和殿门前，把手里的许愿签小心翼翼地挂到了树枝上，轻柔的动作近乎虔诚。眼睛盯着许愿签看了许久，才转身进了殿中，一阵微风把许愿签吹起，上面用小楷写着一行字，‘山有木兮木有枝。’
殿内装扮得倒是古色古香，雕刻了镂空花纹的金丝楠木桌椅摆放其中，珐琅彩描金茶具搭配上青花瓷果盘餐具古朴典雅。正在表演的舞女们明艳动人，绚丽轻盈的服装随着身体翩翩起舞，婀娜多姿。
李忻进来时看到李钰身边给他留出了座位，他快步走过去在李钰身边坐下。六位亲王依次坐在一边，分别是衡王李泽、燕王李筠、惠王李简、淳王李念、崇王李钰、瑾王李忻，对面空出的座位是给各宫娘娘的。
“十弟刚才干什么去了，我们等了你好久呢。”李念搂着李钰肩膀，从他身前探过去身子说话。
“看到外面树枝上有许愿签，便求了一个挂上。”李忻也顺势凑到了李钰身边，看似是为了和李念沟通方便。
“许愿签？十弟还真是心思纯净。”李念伸手过去要摸李忻的头发，只是手刚伸到一半就被李钰抓住了手腕。
李钰语气严肃，盯着身前两个人，“你们两个能不能规矩坐好，这是在皇宫，被陛下到了看到怎么办？”
李忻赶忙端坐好，后背挺得笔直。
“八弟还真是凶呢。”李念收回手一点没觉得尴尬，搂在李钰肩上的手臂收紧了一些，“你对兄长的规矩敬意呢？”
李钰被拽得身体让他的方向倾斜了一些，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至少先有点兄长的样子吧。”
端坐在一边的李忻看到他们两个这么近亲，想把李钰拽过来，又怕失了规矩惹他不高兴，就这么一直盯着他们，盯着盯着竟觉得有些委屈。李忻连忙低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深呼了几口气，再抬头时又变回了高贵的瑾王。
李念放开李钰坐好，他今天心情似乎好到不行，从盘子里拿起一颗青提放到了嘴里。
辰贵妃和竹妃相伴而来的时候，正好在羲和殿门口碰到了璇昭仪。
璇昭仪头发束成高高的发髻，中间佩戴着镶嵌了红蓝宝石的叶形金簪，石榴石镀金步摇插在发髻上，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下着一身桃红色高腰长裙，勾勒出完美的腰部线条，上穿晕染桃花图纹的桃红色齐腰短襦，颜色鲜艳明亮，搭配上额间花钿与红唇，明艳又妖娆。
在看到她们两个后，璇昭仪迈步走了过去，神情高傲。走到她们俩面前，微微行礼，“给两位姐姐请安。”
“璇昭仪不必这么多礼。”辰贵妃轻轻点头表示回礼。
璇昭仪看着她们俩挽在一起的手，“两位姐姐是一起过来的啊。”
“我们一起用完午膳过来的。”辰贵妃稍微往前站了一步。
“两位姐姐的感情是真的好啊，连午膳都要一起。”璇昭仪露出一个略显轻蔑的笑容，“嫔妾可是非常羡慕的。”
“望舒宫不过一些粗茶淡饭，怕妹妹吃不惯。”辰贵妃拉起她的手，“妹妹不嫌弃的话，下次本宫一定邀请你。”
璇昭仪抽回手，“有姐姐这句话妹妹就很满足了，知道姐姐喜欢安静，我就不便过去叨扰了。”说罢用手抚了抚头上的步摇。
“妹妹今天穿着真是华冠丽服，衬得妹妹肤白貌美。”辰贵妃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看了过去。
“这种盛大的场合自然要穿得华丽一些，”璇昭仪把竹妃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穿得太过素净，怕是要惹亲王们笑话，还以为陛下对后宫太过苛刻。”
辰贵妃拉紧竹妃的手，她笑得温和，“该进去了，在殿外站太久被亲王们看到，才是真真的会被笑话。”
璇昭仪没有说什么，哼了一声转身进了羲和殿。
“不必理她。”辰贵妃安抚得顺了顺竹妃的背，等璇昭仪进去后才拉着竹妃一起进去。
她们刚落座不久，李律牵着皇后的手走了进来，坐在正中间座椅上。
晚宴无非是为了联络兄弟情谊，李律难得换了一身休闲装扮，长发半束，被一根羊脂白玉发簪固定在银冠中。腰带上绣着雅致兰花花纹，与衣领袖口用金线绣出的羽毛样式，相呼应。一双桃花眼眼尾含笑，面如冠玉。
皇后穿得很是隆重，装点着珍珠玛瑙的凤冠戴于发髻中，玉兰红珊瑚银簪装点其中，妆容精致大方，一身正红色长裙搭配牡丹花式正红色长衫，玉貌花容雍容华贵。
李律抬手端起酒杯，“不必过于拘谨，随意就好。”
众人纷纷起身，端起酒杯，表达着对国家安定祥和的感谢和新一年的美好期望。
晚宴正式开始，侍女端上来一盘盘珍馐美味，歌舞表演让人赏心悦目。
衡王依旧还是喜欢喝酒吃肉，不过这次端端正正的坐得很是规矩，想起从小对这个六弟经常言语嘲讽就有些不自在，张狂的性格收敛了很多。
一身绛紫色长袍没有过多花饰，简单的装束倒与他性格截然相反。他一直专注地看着歌舞表演，目光并没有过多转向李律的方向。
旁边的燕王倒是从容优雅，穿着素雅的竹叶花纹长袍，举手投足很是贵气。他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注意着身边的亲哥哥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知道李泽的不自在，李筠低声说，“如在府上那样便是，陛下未和你计较那些陈年旧事，你这样放不开反倒显得不大气了。”李泽听了他的话稍稍放松了许多。
近期没有下大雪，今日又阳光充足，惠王倒是身体看着好了一些，虽然还是围着厚重的锦缎披风，但脸色没有先前那般苍白了。瘦弱纤细的手里抱着一个手炉，面前的菜品没怎么动过，一双漂亮的双眸，如星光般闪烁着光芒。他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淳王崇王瑾王坐在一起可是聊得热闹。
“这些歌舞实在是没什么新鲜感了。”李念为了方便说话，稍微往李钰身边挪了挪椅子。
“淳王天天看这些当然觉得平常。”李钰瞥了李念一眼，“五哥何时能安安稳稳待在王府
里，有个王爷的样子。”
“啧，怎么说的，我好像天天出去风流快活一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李念语气轻快，丝毫未有埋怨之意。
李钰嘴角流出一抹笑意，“我可没这么说，五哥何必上赶着认下来。”
“你长大了真是不可爱了。”李念轻哼一声，抬手拍了下李钰的胳膊。
“真是不好意思，我什么时候可爱过？”李钰看向李念，唇角还保持着方才的笑意，微微挑眉。
李念往李钰旁边看了看，“还是我们十弟最乖了。”
李忻一直侧耳听着他们在聊什么，听到自己被提及，立马侧身凑了过去，“在说什么呢？”
“说你可爱。”李念拿了一块绿豆酥隔着李钰递了过去，“五哥王府里有很多新奇玩意，不知道十弟有没有兴趣？”
李忻接过绿豆酥，咬了一小口，“什么新奇玩意？”
“都是你喜欢的，五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李念把手搭在李钰的椅背上，“十弟来我府上不就知道了。”
李忻眼睛亮亮的很高兴的样子，“好啊，五哥后日在王府吗？”
“十弟要来，自然是在的。”李念眼神一动，“十弟明日有事？”
“明天要和八哥去逛庙会。”想到磨了很久八哥才答应，李忻迫不及待地说出口。
“这样啊，不知我能否一同前往？”李念用手托着下巴看着李忻。
李忻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是好不容易和八哥求来的同行，“我...”
“五哥去干什么？”及时出言打断了李忻的后续话语，李钰看了眼李念搭在椅背上的手，“庙会人多又杂乱，五哥不是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我就不能改了性子吗？”收回椅背上的手，李念慢悠悠地说着，全然未有被戳破心思的恼怒。
李钰未做任何回答，而是伸手把李念面前的桂花糕整盘端到了李忻面前。
少见五哥吃瘪，李忻低头忍住了笑意，把没吃完的绿豆糕放到一旁，拿了块桂花糕放入口中。他自幼便是喜欢这个口味，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