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悸云似乎感觉到有一双手,正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侧脸。
是那样的轻柔。
美好。
“嘭——”
“嘭——”
接连两声若有似无的爆炸声传入了悸云的耳膜。第一声响起时,悸云还恍若梦中。直至第二声响起,她才逐渐清醒了神智,下意识地将抓住晏希的手握得更紧。
她骤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晏希酣睡中的侧脸。
晏希近日替太子四处奔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身子也不免瘦削了些。连脸部的轮廓,也逐渐褪去了少女的圆润,逐渐展露棱角。
她高低起伏的侧面轮廓,如远山画卷一般舒展。
还好,晏希还在。
悸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
“嘭——”第三声,接踵而至。
因此时的悸云正处于清醒状态,这声声响便听得较为真切。
悸云脚下的地板,似乎也随着这闷闷的声音而产生了轻微的震动。
此时屋内只有悸云和晏希两个人,床沿两边的火烛已经被人燃起,茶几上还摆放着一些糕点。在悸云睡着的这段时间,窈玉显然是怕她饿着肚子,派人来过。
没想到,悸云这一觉,竟然睡了一天一夜,现下天都黑了。
悸云见晏希还睡着,便将她一个人留在屋内,到屋外去查探情况。
正掩上房门,悸云便恰巧在院子里碰上了前来给二人送晚膳的窈玉。
“我的姑奶奶,你总算醒了。”窈玉长舒了一口气。
“封临呢?”悸云见只有窈玉一人前来,便提了一嘴。
“在中原城帮忙安置那些难民呢。如今这世道,即便将难民们转移到了中原,也只能统一集聚在暗处,生活条件自然不会太好。又因为语言不通和水土不服等各种缘故,蓝血族人中便渐渐出现了闹事和寻短见者。此间的诸多事物,实在棘手。他比我在行,就托付他来处理了。”窈玉一想起那些难民,就颇有些头疼。
“哦。”悸云点头应了一声。
“怎么?想他了?”窈玉现下的神情,足足可以用贼眉鼠眼来形容。
“瞎说什么。”悸云双脸一红,作势上前同窈玉打闹。
“哎,别挠我。这里面有汤,有汤!”窈玉一边躲避,一边将手中的笼屉提高了些。
悸云见窈玉一副求饶的模样,才总算停下了手中挠她痒痒的动作。
“对了,说回正事。你方才过来,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悸云问道。
“声音?什么声音?”窈玉挠了挠头。
“就是那种一顿一顿的声音,嘭、嘭、嘭。”悸云形容道。
“哪有什么声音?”窈玉环顾四周,此时院子里除了二人的说话声外,再无其他声响,“你是不是听错了?现下已然宵禁,怎可能出现你说的这种声音?反正我是没有听到。”
“什么?看这天色,顶多才到戌时,怎会宵禁?”悸云颇为吃惊。
窈玉鼓鼓嘴,似乎也略有些不满:“你猜的没错,的确是还未到戌时。今早晨时,城中突然发布告示,宣告今日需提前宵禁。彼时,我人在中原,得到消息后,立马从中原城赶了回来。要是再晚些,险些回不来呢。”
“提前宵禁?倒是闻所未闻。”悸云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却又说不上来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你久居江南,自然是不知了。在皇城中遇上特殊情况,将宵禁时间提前,是常有的事。要么是有什么重大节日,要么是为了抓住城中的要犯,要么是为让邻国使臣出行免受叨扰……这原因嘛,多了去了。”窈玉对提前宵禁一事已颇为习惯,有些不以为意。
“是嘛,难道真的是我听错了?”互相回想起方才那几声不寻常的声音,一颗心,始终放不下来。
窈玉见悸云一副若有其事的模样,便拍了拍胸脯道:“这样吧,明日宵禁解除,我再派人出去打听打听。你呢,就只管在我府上放宽心,吃好喝好,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可以吧?”
“好好好。”悸云有些哭笑不得地答应道。
窈玉闻言,立马将空着的手,挽上了悸云的手臂,并顺势将悸云转过身来,往屋子里走去。
“我一路紧赶慢赶,到现在还没吃上饭呢。我都快饿死了。赶紧和我一同到屋子里去吃些。对了,晏希醒了没?”窈玉恨不得三步并做两步走。
“还没。”悸云摇摇头。她此时正被迫不及待要吃东西的窈玉拖着一只手臂向前,走路的样子颇有些滑稽。
“哎呀,你出来怎么不关窗呀。晏希现在的身体虚得很,还不能吹风的。”窈玉的语气略有些嗔怪道。
悸云这才注意到,屋子的侧面,一扇窗正斜开着,并未关紧。
“这窗户,我并未打开过。”悸云略有些无辜地将视线投去。
“怎么会呢?昨日我明明都检查过了,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今日我不在府上,还特意嘱咐下人,不要乱动这间屋子的门窗。”
可悸云此时,倒也没有向窈玉说谎的必要。
她在晏希床沿边趴睡了一整个白天,压根没有站起来过。醒来后,并径直走出了屋外,遇上了窈玉。
“难道是晏希已经醒了?”窈玉想到此种可能性后,高兴地险些跳起来。
悸云闻言,也颇有些喜出望外:“走,去看看。”
二人便不再院中逗留,皆是大步流星地向屋子里走去。
可临到紧闭的门扇前,悸云推门的手,却有些犹豫了。
物是人非,世事变迁。
悸云突然有些拿捏不准,再见到晏希时,应该以什么样的面目面对她。
若她,还是向前几次那般刀剑相向呢……
“愣着干什么,进去呀?”
窈玉站在一旁,看着踟蹰不前的悸云。她只知自己此时正饥肠辘辘,没空细想悸云心中究竟在顾虑什么。
“快,赶紧的。”窈玉覆上了悸云抓住门把的手,用力地推门而入。
然而,屋内的景象,却令二人同时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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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亡国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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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希,失踪了?!
她原本栖身的床榻上,此时正是空无一人。床榻上的被褥,则被人堆叠得整整齐齐。
窈玉和悸云在屋子了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晏希的身影。
悸云似乎明白了什么,觉得胸口好像有一个洞,吸入了无穷无尽的失落。
“你傻愣着做什么?晏希不见了,还不快去找!万一是被人劫走的怎么办?”窈玉站在一旁,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气势。
她又急又懊恼,晏希这么大一个人,竟在她玉府丢了。
“来人,快来人!”窈玉没等悸云回应,就向外大喊道。
“若是被人劫走的,叠被子做什么?”悸云的声音闷闷的。
“你是说,晏希是自己要走的?”窈玉闻言,亦冷静下来。她环顾着屋子的四周,的确没有发现有人打斗过的痕迹。
“不知道。晏希她,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人了。”悸云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浓茶的苦涩同她此时的心情,正是如出一辙。
“你这什么破茶叶,只有苦味,一点回甘都没有。”悸云平静地调侃了一句。
她说的虽是句玩笑话,但脸上却是一张死了爹妈的哭丧表情。
窈玉知道此时心里最难受的人,便是悸云。可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来,吃点东西。”窈玉将笼屉取下,按照悸云平日的喜好,一笼笼地摆放在她的面前。
悸云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胃口,但为了避免辜负窈玉的一番心意,还是无精打采地提动了筷子。
现在的她,无论往嘴里塞些什么,都像是一个味道的。
窈玉看得更是揪心,她倒宁愿悸云哭一哭,闹一闹,发泄一番,兴许心里还能好受些。
“小姐。”一名玉府的家仆在听闻窈玉的召唤后,跑了进来。
“方才可曾看到什么人出去?”窈玉看了悸云一眼,思索片刻后,还是当着她的面问了出来。
家仆微微侧着脑袋,似乎是在回忆:“方才在院中,的确见到了晏希小姐,她好像说要出去买点东西。”
窈玉闻言,眼中冒出一丝希望:“你看,晏希只是出去买些东西,说不准马上就回来了。”
“此时已然宵禁,她上哪去买东西?况且,就算她不知道提前宵禁一事,出去白跑了一趟,也早该折返回来了。”悸云夹起一只烧麦下肚,苦的。
她微微拧紧眉头,略有些烦闷。
晏希对家仆所说的话可谓是漏洞百出。可那家仆也是个粗枝大叶的,只知晏希是窈玉的朋友,便没有多问多想了。
窈玉好容易挤出来的一丝微笑僵在了嘴边:“吃东西,还是吃东西吧……”
而后,她又略带埋怨地白了那家仆一眼。心中已经责骂了千万次此家仆是个不长脑筋的东西,见到晏希走了,竟也不过来通报一声。
可那家仆倒真是个缺心眼的,直到此时也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闯下了祸事,呆头呆脑道:“对了,小姐方才令管家派人出去打探的城中异响一事,已经有眉目了,管家特令我告知小姐。”
窈玉立马提起了精神:“什么情况?快说。”
悸云也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并将之平稳地放置于台面上。
“皇城东南角有一处宅子爆炸起火了。听府里会探子回报说,那宅子是……”家仆在悸云二人急切目光的注视下,竟还有些紧张起来。
“是谁家?快说。”窈玉也是个急性子的人,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听说,是赢将军府。”家仆不紧不慢道。
“什么?”悸云和窈玉二人却是同时站了起来。
短短不过两天时日内,这偌大的皇城里,竟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叫人一刻也不敢松懈。
难道,这就是太子谋害赢战的计划里,真正的后招?
无论是派人刺杀或是下毒,其实都无法对赢战产生真正的威胁。太子部署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让赢战产生一种自己已然识破奸计的错觉,从而产生松懈之感。当然,若能借此提前削弱赢战的战斗力,自然是锦上添花。
其实太子对付赢战的真正招数,是在赢府中暗藏火药,炸他个措手不及。如此一来,窈玉先前在赢府后门,撞见一身婢女打扮的晏希一事,也就说的通了。恐怕晏希假装婢女,自由出入赢府,便是火药计划中的一环。
当然,这一切,都还只是悸云的猜想。需得到赢府中查探一番,方能确认。
此时重中之重,还是前去营救赢战的性命。
“快,去救人!”悸云立马执起方才凳子上的佩剑。
“对,你也赶紧多叫些人手来,一同前去帮忙。”窈玉对着家仆说道。
家仆的面色却十分为难:“小姐,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这爆炸声不是才没过多久么?怎就来不及了?”窈玉不得其解。
“赢府的四面墙根早被人浇满了火油,随着爆炸声而燃起的火苗,顷刻间便引燃了整个赢府。现下整个赢府上下,皆是一片红光,活人根本无法进去。更何况此时宵禁,处处皆有路障阻拦,我们的人根本就到不了赢府。”家仆说罢,又支支吾吾道,“而且,而且……”
“婆婆妈妈的,快说!”窈玉情急之下,大声喝令道。
“此事连望火楼的人都袖手旁观,何苦让我们这些卒子送命……”家仆的话音越来越小。
玉机堂再有钱,这家仆也不过是过来谋个生计,他可不想为此事白白赔上了一条性命。
“什么?这么大的动静,望火楼的火师竟然不管吗?”窈玉惊愕。
“恐怕是太子的主意吧。原本我便觉得宵禁提前一事有些古怪。这是太子事先就设好的局,望火楼的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搅太子的局。”悸云右手握拳,轻轻抵在茶几之上。
“嘭——”
“嘭——”
“嘭嘭嘭——”
就在几人说话间,又有几声爆炸声传来。宵禁时分,这爆炸声显得更加清晰。在场的三人,都听了个真切。
看来藏在赢府之中的火药并不止一处,太子此番不光是要赢战的性命,更是要让将军府在大丰彻底消失。
那家仆闻及声响,立马吓得捂住耳朵,没等窈玉发话,便一溜烟地跑走了。
“真是个没骨气的东西!”窈玉鄙夷道,“也怪我,将皇城内的人、事、物一概转移到了中原。此时真遇上事了,府中连个得力的人也没有。要我说这太子真是疯了。赢战将军英勇无比战功赫赫,是大丰之能臣。对赢战将军下手,究竟对他有什么好处?”
天下大事,匹夫有责。
即便窈玉平日并不涉及朝廷政事,不懂朝中派系之间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但她身为良民,亦对太子的做法表示极不认可。
太子此番,实在是亡国之举。
“不好!”悸云灵光一闪,惊呼出声。
“怎么了?”窈玉见悸云面色凝重,亦暗感不妙。
“襄夷国此时已然进入籍符峰的密道,向皇城逼近,这才有了涌入皇城中的蓝血族难民。”悸云握紧的拳头,重击桌面,“襄夷国力强盛,国民能征善战,唯有赢战将军率领的中原军,方可与之匹敌。”
“若此时赢战将军丧身火海,中原军便会顿时群龙无首,即便调来新的统帅,也需要磨合一些时日。彼时襄夷大军一旦侵入,皇城及临近几城,便成了待宰的羔羊。”窈玉顺着悸云的话分析道。
“太子此番,真是自坏长城。”悸云忧心忡忡,“我先出去看看赢府的状况究竟如何,你不会武功,就在家中等我。”
“好!”窈玉虽然担心悸云的安危,但亦不愿拖她的后腿。此时的她更愿意静待玉府,成为悸云坚实的后盾。
悸云点了点头,使了轻功,顷刻间跃至房檐之上。并在屋檐瓦舍之间飞檐走壁,犹如蜻蜓点水。
远远的,她便看见了从赢府射出来的火光和感受到了钻入呼吸的炙热之感。
此时的赢府,正是火势汹汹之际。肉体凡胎,去了便只能送死。即便是神仙来了,也回天乏术。
“赢战将军,是我害了你。”悸云默念道。
那日与赢战一战,她伤赢战不轻。在她输送真气后,赢战虽已无了性命之忧,但内力却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恢复,正是需要好生修养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