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婆教她琴棋书画,却从不让她学任何生存本身的技能,似乎都是为了让她以后能讨未来丈夫的欢心。
她眼睛总是温柔的注释着自己,打哑语:“咱们姑娘才情性子都这样好,以后必然得夫君爱重。”
沈星语苦涩一笑,她已经处处包容顾修了,还是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想到从顾祖母和父亲书信里拼凑出来的母亲,她前半生一直独立靠自己,最后却不容于世人,落得个容貌损毁,被毒哑巴的下场。
大概她是真的向这个世道低头,于是将她的女儿培养成一颗菟丝花,依附着丈夫生存。
这世界上,女子究竟应该怎样活?
沈星语思考了好一会,道:“没有丰富的物质生活是有些可怜,目前我也不太适应,可是,我不能只为了物质而生活。”
“总有些东西,它是胜过物质的。”
睿贝子:“我大概能理解。”
沉默了一瞬,他终究还是选择说出来道:“其实,那日我就想提出来在物质上帮助你。”
“我有这个条件,也想帮助你,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
沈星语想了想道:“说真话,我现在很缺物质,你这个提议我听了有点心动。”
她又重新低下头端详自己的手,“但若是这样,似乎和在镇国公府也没有不同,所以……”
她看了手好一会,这才抬起头看向睿贝子,“我还是想自己试试,看看能不能养活我自己,在我将婢子接出来之前,给她创造一个好的生活。”
她眼中都是感激,“贝子放心,若是我真到揭不开锅,自会向贝子求助,目前还能生活的下去。”
睿贝子心中叹一口气,他就知道,自己的帮助送不出去。
他连帮助也送不出去。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主子为了婢子去创造条件的,”他挥去心里失落的难受感,调侃道:“很好奇,你为何将一个婢子看的比自己还重。”
想起阿迢,沈星语觉得自己浑身又充满了力量,“她是个傻的,很好骗,也很好欺负,做饭特别好吃,以后她出来了,我让她给你露一手。”
睿贝子:“……”这是个什么评价。
噗嗤笑出声,“你这样一说,我还挺期待你早些将她接出来的。”
“看看有多傻。”
沈星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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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语困难的不止是劈柴,她整个自理能力都是很糟糕的,最糟糕的就是厨艺,大概是琴棋书画用光了她的天分,想当初给曹氏做过一份糕点,那时候所有的用量都是阿迢帮着弄了大半,她觉得做起来很简单,如今自己一个人生活,唉!
光是生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每次她都要弄很长时间。
房间收拾的就有多干净整洁,那饭就有多难吃!
幸好余娘子的手艺还勉强可以,这里说的还可以,别说跟阿迢比,就是外面最普通的酒楼也比不上,毕竟余娘子自己也很穷,调料只有盐巴,算是将粗茶淡饭做的稍微有滋味一点。
沈星语就自己提了出粮食,而余娘子出力气做饭,沈星语再兼顾帮她看糯糯,这样两个人搭起火来都方便。
只是今日,余娘子那边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吵吵嚷嚷的,似乎是工人在要账。
“老板娘,俺们就是做长工的,干了活就该给钱,不能因为你这批货被退了就不发工钱。”
“是啊,货退了关我们什么事,我们要工钱。”
余娘子自知理亏,好声好气的同工人商量道:“我不是不给,是手里暂时没钱,原本这批菊花今日应该交货拿到钱的,现在孙府的管事说你们这批种的菊花不好,货都被退了回来,一时间我也找不到买主,我是真的没钱结给你们。”
“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三个娃还等着吃饭呢,今天说什么也得给钱结了。”
“是啊,说好了今儿个发工钱的,我母亲今日还等着拿钱买药呢。”
余娘子被催的一张脸臊的通红,求助的看向管事张四,“张管事,你同他们说一说。”
张四看看工人,又为难的搓搓手,“老板娘,兄弟们确实困难,这事我是能帮你缓个一两天,但得尽快给工人发钱是真的。”
被这么多工人围着,糯糯早就吓坏了,躲在余娘子怀里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
余娘子只想快点让工人走,“我明白的。”
张四这才又逐一看向工人,说了几乎好话,直将工人们送到门口出去,这才折返回来。
余娘子心中有怨气,眼睛都红了,道:“张四,我丈夫生前带你不薄,想当初你都快被饿死了,是我们夫妇收留你在花圃,你怎可任由工人来我家中闹,糯糯都被吓坏了。”
“老板娘你这可就冤死我了!”张四很无辜的表情,“我怎么没拦着,这工钱都托了半个月了,半个月前工人就嚷嚷着要的,是我劝,他们等一等,今日交货拿了货款便能有钱发的。”
“再说,夫人您对我还不信任吗,自打老爷去了,这花圃里里外外都是我在打理,为了花圃尽心尽力。”
“是我错怪你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余娘子放软了声音,她揪心那么多退回来的菊花,“孙俯的花木是我们的老生意了,这些年从没出过岔子,为何今日会将我们的花全部退回来。”
张四摊手,“说是孙府的老夫人见我们这花成色不行,亲自点名不许再用我们花圃的花的,这我也没办法。”
怎么就不行了,余娘子早已经六神无主了,“那我们花了那么多钱培育的,现在全被退回来,这可怎么办,没有销路,我上哪去弄钱给工人发钱,现在该怎么办?”
张四道:“夫人别急,这事其实也好办,朱府您知道吧,以前也是咱们花圃的大客户,都怪那杀千刀的王家给挖了去,我昨日自掏腰包请了朱府的管事吃茶,管事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里,生意能回来,他家姑娘下个月成婚,若是能将喜宴上的花木全部接过来,咱们花圃回到以前的生意指日可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余娘子眼中露出喜色,“真的?”
“老板娘对我恩重如山,我还能骗你,”张四道:“只是……您也知道,这些管事都是见钱眼开的主,管事的要这个数,”他比了两根手指,“要两成,钱到了,就能签契约。”
余娘子眼中的喜色褪去,“我哪里还有钱,这两年花圃的生意一直丢,亏钱的时候多。”
张四道:“这也好办,你不是有这房子吗,用房子抵押去钱庄拿利钱,等赚本钱再赎回来就是。”
余娘子:“还能这样?”
“做生意就是这样,饿死胆小撑死胆大的,”张四道:“多少人都是这样的,你只管信我就是。”
第53章
这套院子是余娘子和女儿的立身之本, 余娘子心中惴惴,“这风险太大了吧?”
“这现成的生意,哪来的风险, ”张四耐着性子解释:“朱俯的郑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和东家那是老关系, 他心里头一直惦记着照顾遗孀呢,只是那时候王家妹妹进府里做了妾室,那也是半个主子,郑管事没办法,这心里头愧疚啊。”
“王家妹妹失宠了,如今有机会, 郑管事自己又能拿钱,也算是替东家照看你们母女一二,这关系可是现成的。”
“你若是不用, 这花圃关了们, 你们母女以后怎么生活?”
“糯糯的嫁妆得攒吧?”
张四这话简直戳在余娘子的心窝上, 她还没来得及给糯糯生个兄弟姊妹,丈夫便去了, 给糯糯攒的嫁越多,她心里越踏实。
房子是坐吃山空的, 花圃才是下蛋的老母鸡。
“你让我考虑一下。”
余娘子拥有的少,不敢一时做大决定的。
心里其实已经心动了,只是这房子是她最后的东西了,要拿出去也心慌, 即便是只是抵押, 她也慌的厉害。
张四的眼睛毒,余娘子的心动自然看在眼里, 自然要加一把火:“若是其它新生意你或许还要考虑,郑管事是老熟人,没什么可考虑的,你就想想以前花圃的生意,有那成色,你和糯糯的下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余娘子犹豫不决,“我还是怕。”
张四再道:“这样,我晚上再去约郑管事吃酒,帮你得个准信。”
顿了一下,又为难的道:“这应酬得将人伺候好……”
余娘子立刻会意,“那你晚上好好再探探郑管事的口风。”
她立刻去里屋柜子里,看到最后一块碎银子,肉疼了一下,咬咬牙还是拿出来塞给张四,“我一个妇人,许多都不懂,你陪郑管事吃好了,把事情给办妥了。”
张四颠了颠银子走了。
沈星语见人走了这才从房子里出来,舀了粮食过来交给余娘子,见糯糯眼睛红红哭过的样子,把小家伙抱起来问,“刚才听见糯糯的哭声,这是怎么了?”
余娘子接过粟米放进筛子里,满脸愁容道:“花圃里出了点事,唉,这做生意真是不容易。”
沈星语抱着糯糯在怀里哄着道:“长工怎么闹到家里来了,那管事怎么也不拦着一点。”
“他也是没办法,”余娘子道:“长工也得要钱生活。”
沈星语觉得管事不应该是这么当的,任由长工到东家家里,看着像是另一种威胁。
“有些事你还是亲自过目,也别太信任那个管事了,我听着他刚刚在门口,和长工说‘很快了’三个字。”
余娘子觉得张四这样说肯定是想安抚长工,很快能拿到工钱这回事,便道:“早些年他是我和夫君一道捡回来的,夫君在世的时候也一直重用他,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人是靠得住的。”
再说就有挑拨人家雇主关系的嫌疑了,沈星语便不再说这事。
余娘子道:“这年头有关系才好做生意,也不是他不尽心,主要是我夫君不在,没什么好的门路关系,唉,以前的积蓄都贴补到了花圃里,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赚钱。”
沈星语:“那你可考虑将这花圃卖了,做点别的营生什么的?”
“还是不了,”余娘子又道:“若是这次的生意下来,花圃就有钱赚了,以后我和糯糯的开销不成问题。”
沈星语:“可是管事张罗了什么好生意?”
余娘子不太愿意多说了,便道:“还是花圃上的老生意,也还算稳当。”
沈星语发现余娘子耳根子有点软,但不好再多说什么。
粗糙的粟米饼子咬在嘴里,粗硬划嗓子,她什么时候能赚到钱?
以后赚到钱,这辈子也不想再吃粟米饼子了!
也不知是谁家做了豚肉,空气中隐约有猪油的香气,沈星语吸了吸鼻子,不自觉吞了下口水。
这粟米饼子可真是太难吃了!
“咚咚”,大门上传来敲门声。
是个年约三十的妇人,棉布衣衫,圆脸,看着很和善,手中拎着一串油纸包糕点。
女子主动做了介绍,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姓王,新邻居入住一般都会走礼示好,这是常事。
于是,沈星语和余娘子每人都得了一包点心,王娘子将点心交给俩人,又去给旁家送点心,余娘子看着点心舔了舔唇瓣道:“这是要这一片都给啊,是个殷实人家。”
沈星语深以为然,她也想做个殷实人家!
快步回了自己房中,拆开油纸包,酥皮的豚肉点心,油脂香浸满味蕾,好吃的想哭,沈星语满足的舔舔唇瓣。
赚钱计划迫在眉睫!
沈星语认真计划起自己的赚钱大计。
要说她这一身琴棋书画的技能其实也能赚钱养活自己,否则随意去哪个官宦人家做夫子教闺秀们琴棋书画温饱不成问题,只是她如今不好抛头露面,官宦人家是万万不能沾的,这暴露的风险太大。
当初卖溪地珍珠的五两银子,赁房子安家用了不到一两,若是能再有十两银子,她这生意就能做起来。
她需要赚一笔快钱。
沈星语这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赚一笔横财发家致富,她不知道,自己落在朝辉院的那枚{鸡纸鸢躺在顾修的书案上。
一并躺在书案上的,还有阿迢做的那只。
绿翘回道:“这纸鸢飞到天上不久,阿迢姑娘自己也做了一只放到天上,这只是阿迢姑娘做的。”
两只纸鸢,外形很相似,不是普通的蝴蝶还是什么的,是非常少见的{鸡。
书房的烛火很暗,男人的脸笼在一片阴影里,深黑色的外袍,眼下乌青,满眼皆是连日奔波的疲惫,锐利的眼睛里却满是冷意,捏着{鸡纸鸢的骨指泛白,绿翘就觉得后背蹿起一股子冷意。
深重的夜色,诡异的沉默中,男人忽的又笑起来,他就知道,她一定活着!
沈星语,你行!
你可真行!
还没有一个人,能这样算计到他顾修过!
猛的一下,嗓子处一口腥甜,顾修捂住嘴,再拿下,掌心一团刺目的血红色。
“爷,您没事吧?”绿翘问道,“奴去帮您找白大夫。”
顾修掏出帕子擦嘴角的血,“我好的很!”
绿翘:“……”她家世子爷这是疯了吗,都吐血了还好。
顾修又慢条斯理的擦干净手,“纸鸢的事没惊动阿迢吧?”
“没有,”绿翘道:“奴是等她睡着了才拿过来的。”
顾修又吩咐道:“别惊动她,只当不知道这件事,将纸鸢放回去,她要什么,她要去哪都随她。”
笼子里,小白和小e扑腾着翅膀咕咕叫,他手伸进笼子里,安抚的摸着鸟翅膀。
很快,很快他就会找到沈星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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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坤宁宫皇后晚宴,十一公主左看右看,“奇怪,冰儿去拿个披风,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盛如h掖了掖唇角,亦是奇怪,“说起来韵淇也一直没回来,这两个丫头不会是一道去玩住了吧。”
同皇后绵里藏针的较量一个晚上,盛如h早累了,“要不我们也去逛逛园子。”
“也好,”十一公主坐的腿都麻了,从蒲团上起身,俩人一道刚走出大殿,有宫娥跑过来,“十一公主,您快去御花园看看吧。”
十一公主见她神色慌张,“怎么了?”
“奴不好多说,”宫娥有些为难道:“冰儿在那边呢,您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还有韵淇姑娘也在呢。”
十一公主偏头和盛如h对视一眼,心下觉得有些奇怪,两人还是步履匆匆往御花园去。
虽是夜晚,御花园为了让主子们在夜里也可以欣赏到美艳的花儿,五步一灯笼,桑皮纸出暖融融的烛火,辉辉煌煌的烛火将整个御花园映照的亮如白昼。
才刚踏入园子,远远的就听见脆脆的声音,像是巴掌甩在脸上,还有隐约的抽泣声。
十一公主心下一沉,提了裙摆快步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