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梅记——江南梅萼【完结】
时间:2023-06-07 14:53:15

  壮婢们用铁链抬着蟾蜍到了池边,连铁链一道将蟾蜍小心翼翼地沉入汤池中,发出巨大的嗤嗤声,白雾蒸腾。
  孟允棠甚至觉得那一角的水瞬间就沸腾起来了。
  她转身就扑在了贺砺身上,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害怕到极处,她本能地喊出了对她最有利的一句话:“临锋哥哥,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壮婢们无声而迅速地退出门去。
  贺砺原本打算安抚她的手悬在水面上,停顿了一下,还是抚上她轻轻颤抖的脊背,嗓音冷冷带笑:“进步挺快,才关了一天,就会说好听的谎话了。来,继续。”
  “我没说谎,我真的喜欢你。”孟允棠哭着道,“一再说不想嫁你,是因为你对我不好会比别人对我不好让我更难受,而且义姐说你婚后要生十个八个,我生不了那么多,也不想让你纳妾生……”
  她原本只是被他吓到了想讨好他,可是这般流畅地说出来后,自己竟也分不清自己说的这些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贺砺握住她的双肩将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
  她额上的绒发打湿之后全都垂了下来,在额角处密密地覆了一层,粉粉的脸蛋上又是水又是泪的,抽抽噎噎哭得像个孩子,一双哭红了的眼睛软弱又可怜地看着他。
  “真的?”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孟允棠怕他不信,点头不迭,嗡着鼻音道:“真的。”
  “证明给我看。”
  孟允棠看着靠在池沿上的他,他此刻也湿漉漉的,看上去没有那么可怕。
  她忐忑地吞咽了下,慢慢伸手揽住他的脖颈,抬高了脖子凑过脸去亲他,奈何高度不够,只能亲到他坚硬的下巴,而且仰得脖子好累,他又不肯配合低头。
  孟允棠亲不到,又怕他不满意,纠结了一瞬便退而求其次,去亲她能够得着的脖子。
  同样是脖子,男人与女人的脖子就是不一样,男人的脖子看上去线条更强悍有力。
  孟允棠头脑发昏,也顾不上羞耻,生涩而认真地在他脖子上小口小口亲着,小鸟轻蹭一般。
  贺砺微微仰起头来,垂在身侧的手因为她的动作紧握成拳,湿透的衣衫下鼓起肌肉的弧度,手背上青筋贲起。
  孟允棠看着因为他仰头的动作而变得更为突出的喉结,以为这是种暗示,就亲了上去。
  贺砺浑身一僵,伸手捏着她的后脖子就将她拉开了。
  孟允棠目光迷离一脸懵懂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谁知下一瞬他俯过脸亲了上来。
  他主动的时候她向来是没什么招架之力的,只能勉强承受。
  他左臂搂着她的背,右手顺着她被迫仰起的脖颈往下抚,男人修长刚劲的手指与女子细嫩白皙的脖颈形成鲜明对比。
  他在解她褙子上的扣子。
  孟允棠察觉到了,心里很慌张,但她没有拒绝。
  比起被他永远囚禁,永远见不到阿爷阿娘和弟弟家人,别的代价她都可以接受。
  将短袖褙子脱下来扔在水中后,贺砺喘息着放开她,垂眸看向她的上半身。
  孟允棠张着小嘴在那儿喘,虽是想好了不拒绝,可见他看,还是忍不住羞怯地环起双臂挡在胸前。
  春衫轻薄,凝脂般的肉色从那湿透了的淡粉色小衫中透出来,似乎比赤i裸更诱人。
  贺砺抬眸看她,目色晦暗,眼底却又似有火在烧,看得孟允棠战栗不已。
  越怕越想讨好,她松开双臂环住他的脖颈,脑袋也跟着偎过去,颤颤道:“我喜欢你。”
  贺砺一把将她抱起来,站起身下了台阶,往另一侧的池边走去。
  沿着台阶走出汤池,两人衣服上的水哗啦啦地往地砖上流,他也不管,抱着她往立着衣架的那扇门走去。
  穿过一条短短的昏暗的过道,绕过屏风,熟悉的卧室内景出现在孟允棠的眼前。
  原来贺砺这间卧房屏风后的那扇门,是通往后面那个汤池的。
  房内烛火幽幽,贺砺抱着她来到床榻前,直接将她放在了榻上。他自己则站在榻前,一边紧盯着她一边单手拽开金玉交织的腰带,随手扔在地上。
  床上的小娘子娇柔地仰面躺着,湿透的衣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曲线,长裙下摆因为他方才放她上床的动作翻卷了上去,露出两条莹白圆润的小腿,脚趾头紧张地蜷起。
  
  贺砺解了两颗外袍上的扣子,便不耐烦地一把扯开。
  孟允棠无助地躺在床上,看着他站在床前宽衣解带,眼睛像什么野兽一样在昏暗的光线中晶亮地盯着她。她瑟瑟发抖,眼眶里又逐渐泛起了泪花。
  他赤i裸着肌骨强健的上半身上了床,覆在她上方,右手托起她的后颈吻上她的嘴。
  孟允棠自觉今晚在劫难逃,泪珠子沿着眼角滑入鬓中,自暴自弃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被他亲得喘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好亲密,可是心里却好悲伤好难过,她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贺砺见她一开始还瑟瑟发抖,现在不抖了,还搂着他的脖颈配合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沿着她的嘴角一路吻到她柔嫩的脖颈上,伸手扯开她裙腰上的系带,将她外头那条绿色绫裙和里头的粉色小衫给脱了下来,扔到床下。
  绫裙里头还有诃子与衬裙,带子不像外裙那般好找,贺砺没找到,握着她软绵柔滑的胳膊道:“自己脱了。”
  孟允棠泪汪汪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迟疑着将手伸到腋下去解衬裙的带子,刚解了一半就崩溃了,伸手推着他哭道:“不要,我害怕……”
  贺砺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摁在床上,发狠道:“和我就害怕,和晏辞不怕是不是?”
  “我没跟他睡过,我不是自愿嫁他的。我没喜欢过他,也没喜欢过柳士白,我只喜欢过你。临锋哥哥,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求求你了,求求你!”孟允棠另一条胳膊抱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窝处哭道。
  贺砺怔住,松开她的手腕握着她的肩让她躺回床上,看着她的眸子问:“怎么回事?”
  “是孟雅欣与晏辞在曲江池边看对了眼,却骗晏辞说她叫孟允棠,晏辞就到府上来向我提亲。我爷娘不同意,可是我祖父祖母同意,我不得已才嫁给了他。”孟允棠抽抽噎噎道,“婚后晏辞知道受了蒙骗娶错了人,感觉受了奇耻大辱,就一直没和我在一个院子里头住。”
  “以前为何不说?”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为何要说?”孟允棠抽泣道。
  贺砺沉默,随即翻身下床。
  孟允棠蜷起身子钻到被子里。
  没过一会儿,贺砺穿戴整齐地出现在床前,扔给她一件他的袍子,道:“把湿衣都脱了,换上这个。”说完把床帐放了下来。
  孟允棠不敢不听,在床帐里摸索着脱下湿了的诃子与衬裙,穿上他的圆领袍,抱着双膝团在被子上。
  片刻之后,贺砺过来掀开床帐,见她穿着他的袍子坐在被子上,手脚都露不出来,就把她抱起来走到坐床那边,放她坐在他腿上,耐心地给她卷袖子,卷了五六折,才让她的手露出来。
  侍女们在那边忙碌地更换床上的被褥。
  贺砺给她卷好了袖子,自放在几案上的大冰盆里抽出一条湿的棉巾子,叠成长条,就要往她眼睛上蒙。
  “临锋哥哥……”她以为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哀求地扯住他的袖子。
  “冰敷,消肿止痛的。”他道。
  孟允棠这一天加半夜,不知道哭了多少场,眼睛肿了,嗓子也哑了,闻言便乖乖放了手。
  贺砺依旧让她躺在他臂弯里,将冰冷的帕子敷上她双眼。
  孟允棠一开始被冻得瑟缩了下,但很快又觉得有些肿痛的眼睛周围凉丝丝的很是舒服。
  她觉得贺砺今晚不会再为难她了,但心里还是惶惶不安,因为不知道他明天会不会放她回家?又不敢贸然开口去问。
  OO@@的细微动静逐渐消失,应是侍女们更换好被褥出去了。
  房里一时变得很安静,她耳边只有他浅浅的呼吸声。
  他一直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她能做的,似乎也只有等待。
  受了一天惊吓,情绪大起大落,又哭又闹,又被喂了两口烈酒,换了干燥的衣裳躺在他怀中,浑身暖洋洋的,疲乏困意止不住地上涌,让孟允棠昏昏欲睡。
  她一开始还强打精神勉力支撑着,没过多久便宣告支撑失败,在他的臂弯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孟扶楹与周氏一夜未睡。
  报晓鼓敲响之后,表情麻木枯坐了一整夜的周氏突然醒过神来,唤丫鬟打水进来洗漱,更衣梳妆。
  “待会儿用过朝食,你若不困,便去西市,若困,便告假补觉去。”梳妆打扮完毕,周氏自妆台前起身,对孟扶楹道。
  孟扶楹问她:“你这是要去何处?”
  周氏道:“我去卫国公府接彤娘回来。”
  孟扶楹起身:“我与你一道去。”
  “不必了。”
  “我自己的女儿,出了事,哪有让你这个做阿娘的去,我这个做阿爷的却龟缩在家里的道理?”孟扶楹道。
  周氏挥退丫鬟,转身对孟扶楹道:“若是彤娘真的被贺砺给……”她眼里泛起泪花,道:“你让她在这种时候如何面对你这个阿爷?”
  孟扶楹愣住。
  周氏扭身出去,先去孟允棠的房里,从衣柜里给她从里到外地找齐了一身衣服,带上她的帷帽。
  来到外院时,却见孟础润也在马厩处,还穿着昨天的衣裳,额角垂下几丝散发,眼白遍布血丝,好像也一夜未睡的模样。
  周氏问他:“你要去哪儿?”
  孟础润道:“我去还贺砺借给我的马。”
  周氏默了一瞬,道:“那你待会儿只能在外院呆着,不许进去。”
  孟础润低头:“知道了。”
  周氏坐着马车,孟础润骑着马,母子二人带着家仆出了长兴坊往卫国公府去,在公府门前遇上一大早骑马匆匆赶来的贺令芳。
  贺令芳见了周氏,羞惭不已。
  事到如今,该发生的早已发生,多说无益,周氏只与她打了招呼,旁的一概不提。
  两人在卫国公府外院下了马与车,一同朝府内行去。
  孟允棠睡得迷迷糊糊的,朦胧中隐约感觉似乎有人在摸自己的脸,触感温暖干燥,微带一丝粗砺。
  她惺忪地睁开眼,看到贺砺坐在床沿上,一下子就清醒了。
  贺砺表情平静,语气也平静,对她道:“从今日起,你我之间的婚约作废。”
  孟允棠一听这话,急了,从被中伸出手来攥住他的袖子,沙哑着嗓子道:“临锋哥哥,我喜欢你,我愿意嫁给你。”
  贺砺目色幽深地看着她,缓缓将她的手从自己袖子上扯开,道:“你母亲就在府中内堂,换好衣裳你就可以跟她回去了,不必再说这些违心的话。”
  孟允棠愣怔。
  他起身出去。
  穗安与禾善捧着她的衣裳与帷帽从外头进来,见她穿着男人的袍子坐在床上,脖颈上又都是红痕,都以为她被贺砺给那个了,一边哭一边服侍她换衣裳。
  脱下男人的袍子后,见她身上又没什么痕迹,两个丫鬟才知道虚惊一场,快速地给她穿戴整齐后,给她戴上帷帽就逃也似的离开了松龄院。
第46章
  卫国公府内堂, 贺令芳看着周氏苍白憔悴的面色,屡次想出言安慰,但想起自己也有个比孟允棠小不了几岁的女儿, 将心比心,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静默地等着, 直到孟允棠与两个丫鬟出现在内堂前。
  周氏与贺令芳忙起身迎上去。
  “阿娘,阿姐。”孟允棠昨晚哭了太多,到现在嗓子还沙着,听在二人耳中,自然又是别的意味。
  周氏绷着脸牵了她就往外走,口中只道:“走, 跟阿娘回家。”
  贺令芳想跟她说句话都没来得及,只得默默地跟在后头将两人送到外院。
  等在外院的孟础润一抬头,见阿娘真的带着阿姐与穗安禾善两个丫头从卫国公府里头出来, 一双眼震惊地瞪大, 随即拳头紧握。
  他不是几岁的孩童, 他明白一个小娘子被一个男人扣在府中一整夜意味着什么。
  贺砺,他怎能行此禽兽事?他不是喜欢阿姐的吗?!
  一时间又是不可置信, 又是疑惑,又是羞愧, 又是愤怒,恨不得立刻冲进府去找贺砺打一架,打死他,或者被他打死。
  可转念一想, 他若现在冲进去, 他阿娘肯定要跟着进去阻止他,便是阿娘拦不住, 事情闹大了,受辱的还是他阿姐。
  这么想着,他拼命克制住内心的冲动,看阿娘和阿姐上了车,就坐在车夫另一侧的车辕上,跟她们一起回家去。
  贺令芳送走了孟氏母女,脸一沉,回府去找贺砺,最后在外书房找到了他。
  彼时贺砺正端坐在书案后看公文。
  贺令芳屏退房里伺候的下人,急赤白脸地对他道:“你怎能做出这等事?”
  “阿姐是指何事?”贺砺眉眼不抬。
  “你……彤娘毕竟对我们贺家有恩,你再生气,也不能……也不能强要了她!”贺令芳指责道。
  贺砺翻过一折书卷,不语。
  贺令芳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是无可奈何。
  她在他的书案前徘徊两步,停下来看着他道:“你既要了她,必得娶她了。我自忖没这个本事说动太后同意这门亲事,你自己去与太后说吧。太后同意了,我再来为你准备提亲事宜。”
  “不必麻烦了,我不娶她。”贺砺道。
  贺令芳惊呆,少时回过神来,不可思议道:“你怎能这样?”
  “我怎样?”贺砺抬起头来,表情平静,但目光很冷,“这不正是阿姐所希望的么?”
  贺令芳张了张口,似欲解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贺砺收回目光继续处理公文,口中道:“你也别指望我会另娶他人,给贺家生上十个八个,一个都不会有。阿姐好好教养儿女,为你自己将来筹谋,等我死了,就没有贺家了。”
  周氏带着孟允棠回到家中,叫孟础润回房,自己带着孟允棠去了内堂。
  孟扶楹没去西市署上值,听到周氏回来的动静,本想出来看,可想到周氏临走时说的话,生生忍住了。
  到了内堂侧厅,周氏屏退下人,拉着孟允棠在坐床沿上坐下,这才摘下她的帷帽,看着她还有些红肿的眼眶,脖颈上的红痕,噙着泪摸摸她的脸,安抚地握着她的双肩道:“没事,彤儿,没事,喝碗药就好了。娘这就派人去买药材。”说着要出去。
  孟允棠不解,问道:“喝什么药?”
  周氏停下,怕刺激她不想说得太明白,但贺砺那边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若还有下次,她又不能及时回来,总要教她怎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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