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叫齐白氏揪住了衣领,又想起当时齐沅沅揍自己的模样,心中是后悔不迭,“我早该就认出她才对的。”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子,还真是相似。一面也慌忙给齐沅沅解释,“再说算卦人的话,怎么能说是骗呢?你不能因为没发生就觉得我骗你?怎么不想想可能是你打了我,所以我替你解除了这危机呢?”
这个是什么逻辑?齐沅沅听得嘴角直抽,但是见既然是娘的结拜兄长,也没再继续追究。
算是勉强认下了这个便宜舅舅,只是见他穿得单薄,甚是好奇,“我娘不是说给你置办宅子和衣袍了么?”
“他没那命。”齐白氏说着,拉着女儿一旁低声说着,“我们当时创建沧月教的时候,他说我们长不了,后来真应验了。”
“你不会因为这个事就相信他真有断天机的本事吧?”齐沅沅挑眉,她娘总是这样好哄。
齐白氏摇着头,“当然不是,他当时也是我们沧月教的,主要那时候他还说,我命好,不管这世道怎么变幻,我都过得平安幸福。”最起码,到现在是真的,而且沧月教的事情,也没影响到她。
“算命的都这样说,说你大富大贵。”齐沅沅才不信。
但又听齐白氏补了一句,“不是,当时我被人追杀,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想起他说的遇难就往北方跑,人生就会有转机,我就遇着你爹救我,而且他说我命中有一女。”然后指了指齐沅沅。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我给他置办的宅子是租的,他和我说夜观天象,那三台星里,客星璀璨,主星黯淡,另有数百颗小星朝天狼破军七杀方向而坠。”
别的齐沅沅听不懂,但是杀破狼还是知道的。一时忍不住扭头朝那周道祟瞧去,“真的假的?”
“不管真假,正经事上他没糊弄过我。”齐白氏已经慌了,尤其是这个新帝王即位后,十几年间天灾人祸不断,荒唐事更是一件接着一件。如今正想办法,怎么让还没正式进宫的两个侄女给弄回来呢!
齐沅沅一下也有些发愁,要真是这样,那岂不是要活在那水深火热之中了?如此,二姐夫带着一家子去北方投靠秦王,还算是条出路了?
她就这样认下了暂时认下了周道祟这个舅舅,另外还接了任务,是帮忙保护几个书生离开京城。
如今任务是阿荼与她接洽,齐白氏要忙着回去,生怕齐三爷发现自己不在府里,周道祟也不知道忙什么,也是急匆匆地离开了。
而齐沅沅看到这单生意价钱高昂,便猜测到这几个书生的身份只怕不简单。
只让送出京城二十里外的素阳栈道,就能拿到五片金叶子。
第20章
遂朝阿荼问:“这几个书生不是普通人?”
阿荼的那一筐子暗器已经打磨得差不多了,正往武器匣里安放,听到齐沅沅问,回道:“这是规矩,咱们不该问。不过我还是打听到了,那书生里,可能有秦王质子。”
秦王好几个儿子呢!这个送到京城来的,好像是嫡次子,前些时候就传来秦王妃病重,想要在临死前见这个儿子一面的消息。
但是这个二公子怎么可能回得去呢?
阿荼说完,见齐沅沅沉默不言语,便道:“这不是一件小事情,其实咱们可以不接。”
毕竟里面可能有秦王质子。
不接五片金叶子没了,齐沅沅舍不得,更何况如果真到了乱世,什么都没有金子值钱,于是还是打算冒险,“接,反正你也说了是可能。”她觉得如果那秦王质子真在队伍里,这消息阿荼是拿不到的,除非对方想让人以为,秦王质子就在这些书生里。
这支队伍,也许不过是箭靶子罢了。
所以这五片金叶子不是里面有秦王质子,而是因为接了单子的赏金猎人会有生命危险。
想到有这个可能,齐沅沅反而松了一口气,仿佛自己有危险,并不算什么大事情。
而此刻在东区,原本属于陆远负责的莲花教之事,如今移交明面上,给刑部来办理,他则得到了另外一桩任务。
刺杀秦王质子!
一炷香前,他见到了圣上。
这位君王可能不是一位合格的明君,但在陆远看来,他不是没有大才,而是全部用在了错处。
只是天子行事,哪容得下臣指点?那谏官死了多少任?如今谁还敢忤逆君王,下场和他们一样,九族横死,血洒门庭!
他与燕二一同走到空旷的街道上,手中的那一盏灯笼在无尽夜色里显得万分渺小,仿佛那沧海里一粒看不见的尘埃。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飘起细雪的,燕二打开伞,先起了头,打破了这份沉静,“远,我们做的这些,有意义么?”
陆远一怔,没有马上回他的话,而是环顾着四处,不晓得在看什么,最后才道:“如果以民为本,便有意义。”可如果以君王为尊,眼下之事,毫无意义可谈。
燕二闻言,忽然笑了,不像是寻常那种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笑,“只怕,秦王也巴不得这个嫡次子死了才好,其实我们都不用亲自动手的。”北辰一族与夏侯氏一同征战天下,夏侯为尊,他们北辰一族镇守冰雪北地。
现在的秦王不是他的先祖,宫中那位也不是开国皇帝,他们之间没有超越了亲兄弟之间的信任和情义,只有无尽的猜疑和想要致对方于死地的算计。
秦王蛰伏多年,如今的天灾,是个极好的机会,只需要一个契机。哪怕这个契机是他的亲儿子,但是欲望和权力之前,骨肉亲情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他也不止是这个儿子!
所以即便是圣上不亲自下令,秦王也会自己动手的。
现在的圣上,应该让人保护这位二公子才对,可他偏偏……
陆远长长叹了口气,“保护他。”不能开战,哪怕会违逆圣上。
燕二听罢,眼里马上就露出了赞同的神色,只是更多的是担忧,“可是……”
“这位二公子在京城待了十五年还能活下来,不可能是一无是处的废物,消息既然能传出去,那他应该也做好了准备,不会心甘情愿让自己成为任何人的棋子。我们到时候‘尽力’就好!”七星司也不是无所不能,每次都能完成任务。
更何况这一次,只有他们两人执行!
这样商议好,倒是轻松了不少,各自归家去。
陆远生怕自己带来的这一身风雪凉了齐沅沅,所以没有马上去房间,而是在药房里暖了好一阵子才进房去。
他不知道的是,齐沅沅也才回来,倘若不是被窝里放了汤婆子,这么短的时间里她是不可能焐热的。
所以但凡陆远不会考虑到自己身上的凉气会冷着齐沅沅,而是直接回房,那必然就会发现齐沅沅也不在房间的事实。
只是可惜造化如此,他二人每次都能完美避开。
齐沅沅听到轮椅的声音,一副才睡醒的样子,摸着起来点了灯,这样自己身上一会儿凉,若是被陆远发现暖得不均匀,也好有借口。
而陆远进来,见着穿着中衣的齐沅沅起身来给自己推轮椅,心中又是心疼又是自责,若不是为了七星司,他怎么何须假扮成这副不良于行的样子?反而是苦了沅沅,“你快躺下,我自己能行。”
齐沅沅已经穿着鞋跑过来了,“我起都起来了。”娇憨倔强的口气不容陆远拒绝。
等着躺倒床上去,察觉到齐沅沅有些冰凉的身体,就越发愧疚了,心说沅沅身体本来就弱,这么大冷的天,自己明明好手好脚的,还要她半夜起来伺候,实在是对不住起她。
又有些担心她明日会不会着凉?自己身上倒是暖和,于是便靠近了几分,轻声细语地问着:“冷不冷?”
“有一点。”有汤婆子的地方还好,没有的地方还是有些冷,所以其实她是不自觉朝着陆远身旁移过去的。
以前就听说,男人的被窝永远三十度以上,她是不信的,但是自从和陆远同床共枕后,她信了。
不过仔细想来,陆远除了这腿,身体还是极好的。
脑子越就越想越远,想到那没谱的事情上去,比如会不会影响洞房什么的?以至于没留意到,陆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她反正就觉得暖和,十分配合。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再想躲好像又有些矫情了,更何况自己和他是合法的夫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抱在一起睡觉怎么了?又不犯法!
于是就更加心安理得了,一觉睡到天明。
保护那几个书生,得从傍晚就出发,她得想法子。
第21章
齐沅沅觉得陆远就是自己的福星,她昨晚想了好多办法,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在下午出门去,却没料想第二天一早陆远竟然主动提议,吃过午饭后,就带她去财神庙附近玩一玩。
快要过年了,北方的风雪自然是影响不到地处中原的京城,热闹的年味还是早早就从城池的每一个角落里晕染开了。
莫说的财神庙那一条街,就是附近的小街道上,都挤满了人,寒风中肆意飞舞的酒招,街道两旁的小摊篷布,无一不在彰显着浓郁的新年欢喜。
陆远是这样和她说的:“那边听闻到腊月后,大半条街都是读书人们给人书春,不少风骨,我很早就想去看一看了,你倘若觉得无聊,就去财神庙旁,听燕二说那头有不少杂耍戏班子,还有许多你们小姑娘家喜欢的玩意儿。”
齐沅沅是双手叫好,别说是得了个好借口出去,就算是单纯去游玩,她也是十分赞成的。心里又十分庆幸,本来还以为陆远不良于行,必然是十分厌世不愿多出行的,可如今看来倒是自己狭隘了。
当即欢喜地做去准备。
连换了三套衣裳给陆远瞧,“到底穿哪一套合适些?”
陆远其实觉得哪一套都很好看,但根据从燕二那边得来的经验,肯定是不能说实话,于是他还是三选一,“红色那套吧。”
齐沅沅应了,但是随即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是喜庆,不过太招摇了,这面料又极好,那边如今正是满街的偷子,我穿着这身衣裳,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大家我是小富婆,让他们来偷我的银子么?换一个。”
陆远听到这话,虽是有些道理,但从她这俏丽的口中说出来,还是有些忍俊不禁,“那藕色那套吧,我瞧见还有配套的暖手袋,甚好。”
齐沅沅也觉得不错,“可是那边人挤人,太容易弄脏了,不行。”
陆远有些发愁了,看了看她身上还没换下来的这一套,略带些荷尖粉,上还有深浅不一的粉线绣了暗纹,“那就你身上这个吧,不招摇,就算脏了也不太明显。”
齐沅沅垂头看了看,忍不住转了一个圈,那带着些少女款的百褶裙翩翩飞起来,足足六米的裙子,很好看,就算是跟人动手也很方便。
当然,她肯定不可能穿这一身出城去的。
最后决定穿这一身,还硬拉着陆远穿了差不多同色系的衣袍,最后给他亲自披上斗篷,满意地看了看,“对,就这样出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们是夫妻。”
陆远含笑坐在轮椅上安静地看着像是一只蝴蝶一样在自己身边飞来跳去的齐沅沅,粉嫩的衣裙衬着她那张粉嫩的脸颊,尤为可人。她脸上那种粉白不像是涂抹了粉后的白,而是天生的白里透着淡淡的粉,明丽又可爱,偶尔抬起手臂时动作弧度有些大,露出小半截白玉般的手腕,看得人莫名有些脸颊发烫,让陆远忍不住想,天下怎么会有这样可爱漂亮的姑娘家呢?还刚好是自己的小媳妇。
柔然犹如云朵的衣裙下,随着她俏皮的动作,大概是能判断出她藏在衣衫下的纤细身肢,又香又软,他晚上偷偷地抱过。
每次想到这里,他总觉得曾经总觉得空荡荡的胸腔,此刻是暖暖的满满的。
他也很喜欢,五仁在后面推着轮椅的时候,她跟自己并排着走,柔软无骨的小手指像是小蛇一样缠在自己的手掌中。
陆夫人也正好要带着长媳出门,正巧见着小儿子的马车出门,便问了一句,“七公子出门了?”还是只有小媳妇?
门房恭敬地上前回话,“是七公子带着七少夫人去财神庙附近逛街。”
陆夫人听罢,和长媳沈墨兰相视一笑,忍不住赞道:“你祖母是真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情,阿沅进了门后,老七那头生气多了几分,如今也愿意多出门,是好事情。”
沈墨兰嫁入文安侯府已经十来年了,儿女一双,大的快已经到她肩头了,嫁过来后夫妻和睦,婆家对自己也宠爱犹如女儿,所以与陆夫人关系更似母女一般。
所以听到婆婆夸赞弟媳,自然也高兴,“是呢,不过那边今日人多,要不再打发几个人跟着。”
陆夫人夸赞沈墨兰细心,忙叫了几个护卫偷偷跟了过去,婆媳俩才上了轿子。
而马车里的陆远和齐沅沅,几乎是马车才从文安侯府大门口离开没多久,就发现跟上来的护卫,只不过都默不作声,假意不晓。
只一路说着些闲话,到了财神庙附近,这边皆是人挤人,肩膀挨着肩膀,马车自然是不可能往前。
便下了马车,陆远有些遗憾,“这样拥挤,我怕是逛不得了。”便找了一处可以看到书春的茶楼,在里头等齐沅沅。
齐沅沅一番不舍后,这才从他手里拿了银子去逛街。
只是后面的护院倒是容易甩开,关键是翠翠,于是便劝着翠翠,“我后面有护院们跟者呢,出不了什么事,你昨儿不是还念叨你爹娘么?这快过年了,你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回家去看一眼?”
翠翠有些心动,小姐身边就自己一个贴身的侍女,过年只怕是不得假回家的,于是最终在齐沅沅的三寸不烂之舌劝说下,感激地抱着齐沅沅给买的糕点饴糖回去了。
劝走了翠翠,齐沅沅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快速奔回小院子里,换了衣裳,只是时间紧迫,也来不得己贴□□了,只挑了一张面具戴着,拿上帏帽便匆匆到约定的地点。
万幸,时间没晚,那几个书生正好要出门出城。
说起来也是轻巧的活计,自己偷偷跟在他们身后,保证他们安全到素阳栈道即可。
只是二十里的路,自己还要赶回来,齐沅沅很担心,这一个下午的时间怕是不够了。
如果运气不好再出事……所以想来想去,便跟阿荼打了声招呼,让她到时候通知阿娘帮忙打掩护。
齐沅沅起先觉得,秦王质子不可能混在这几个书生里,大抵就是个幌子罢了,可是她一双眼睛虽是没练出个什么火眼金睛,可她还是一眼看出来了。
秦王质子就在里面。
且说这几个书生,看相貌也是非凡,器宇轩昂,只怕都非寻常人家出来的少年郎,但唯独其中那个穿着蓝色长袍的书生,一双眼睛安静又沉稳,在这京城的繁华世界中,没有半点涟漪,于四周匆匆的行人也满是淡漠之色,无半点怀疑又或是紧张。
反观其他几个书生,紧绷着的神情,仿佛他们走铺满了尖刀的钢丝上一样。
不过,齐沅沅在发现秦王质子之后,心情和那几位也是相差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