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圣上也是对秦王质子下了杀心的。
如果有,不免是担心他们的身份是会被认出来的,所以这话时候还得燕二出去探一探风声。
齐沅沅小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躲在袖子中,看着两人顺着前廊往书房方向去,气得不轻,前世没少看耽美的她甚至有些怀疑,这燕二不会是男女通吃,对陆远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一想到这里就更生气了,她的男人她自己都还没碰过呢!如果陆远是别人,她也不是不能瞌瞌cp,一面转头朝着身后的翠翠吩咐道:“去准备些茶点,我给姑爷和燕二公子送去。”
于是那陆远和燕二才到书房,说起昨日秦王质子之事,外面就传来五仁比往日提高了两个调的声音,“这么冷的天,少夫人您怎么过来了?”可不冷么,天又飘雪了。
今日的雪比昨日小了些,陆远和燕二对坐在矮几前,侧方是窗轩,半开着刚好看到外面小院子里那面白墙,墙根下有一株长得十分随意的老红梅,歪歪斜斜的树枝上,在大雪里吐露着几个玫红色的花苞,淡淡的梅花清花香跟着窗外的落雪,一起随风飘洒进来。
两人听着这声音,陆远急促起身,坐回轮椅上,燕二则恨不得生出七脚八手,慌忙将桌上的公文往怀里塞,又是往旁边书架旁边的花瓶里扔。
还不忘从中随意抽出一幅画,慌慌张张地打开,装模作样地铺在桌上鉴赏。还不忘朝陆远递个眼神,分明是在朝他炫耀自己手脚够快,却发现陆远的脸色特别奇怪。
但此刻也顾不得多问,因为门已经被打开了。
齐沅沅带着茶水点心进来时,正好看到他二人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侧身站在书桌旁,桌上果然是放着一幅画。
难道自己想多了?一面朝着燕二身后桌上的画卷瞟了过去,一时不由得愣住了。
燕二自觉东西都收好了,没有露出半点纰漏,可是为什么齐沅沅表情也这样奇怪。一面想要去询问陆远,却只见陆远那手扶着额,半垂着头,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他就纳闷了,这夫妻俩到底怎么回事?一面回头看那画,于是也愣在原地了。好在反应也过快,尴尬地笑了笑两声,“远这个仕女图画得不错,还挺像弟妹的。”
他瞎啊!那是像么?那就是自己,是自己嫁过来那日穿着凤冠霞帔的模样,但还没完工。原本有些不好意思的齐沅沅也趁着这机会走过去拿起来,朝陆远道谢:“多谢夫君。”
齐沅沅的抓奸大计就此夭折,留下了茶水点心,也退了出去。
燕二一颗悬着的心待齐沅沅走远了,立马就忍不住躁动起来,朝陆远不满地控诉,“你不是说你在家中也忙着处理公文么?”指了指那副没完工的画卷,“这就是你的公务?”
陆远冲他翻了嗤之以鼻的白眼,“你没成亲,懂什么?还有谁让你不长眼。”那么多画,他非要拿自己给阿沅的礼物。
这下可好,自己给阿沅的惊喜都没了。一时间看燕二,越看越是不顺眼,只将他给赶走了。
然后继续提笔,蘸上朱砂,继续将这幅画画完。
齐沅沅也没走远,在书房中时虽面上一派冷静,其实心里已经是万马奔腾了,陆远画自己,那是不是也喜欢自己呢?这样说来,她的一腔热情,似乎也没有付之东流?
心情不觉间就好起来了,时不时地朝着这边探望,便瞧见燕二从书房方向过来,直径往院外去了。
原本是没在意的,看着他走了心里还高兴呢!可是瞧着那背影,还是觉得眼熟得很。但回想起早膳的时候,他那手也不像是练家子的人。
齐沅沅这会儿却忘记了,她擅长多种兵器,那手也是凝脂白玉一般,也没有半点茧子,难道别人就不能像是她一样,用点秘药么?
晚些时候,正院那边来人传话,晚上一并过去用膳。
这是腊月二十三,送灶王爷上天去,今日家里有灶祭,一大家子吃顿饭是应该的。
过了腊月二十三,这年味就越来越重了,不单是府外,便是这府里也是红灯笼挂满了廊下,入夜上灯后,一片红光映天。
那日燕二走后,就没再来过,她和陆远之间也因那幅画的缘故,又多了几分亲密,日子若总是如此,倒也安逸自得。
然而腊月二十八这日,忽然听说三殿下跑到群芳阁去,还待了两三个时辰。
众所皆知,自打出了那莲花教的事情后,剩余的秀女们如今都住在群芳阁,原计划是年前会进宫的。
可是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拖到如今也没有半点消息,反而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齐沅沅一颗心都悬在了心坎上,三殿下荒淫无度,这是坊间人也知晓的。他跑到那群芳阁里,怎么可能只是跟秀女们对弈谈诗论词呢?
晚饭也吃得不安,陆远倒是在一旁陪着安慰,可是这个时候什么都没有比得到两位姐姐的安全让齐沅沅安心。
好在,文安侯府的人也关注着此事,快到子时的时候,宫里传来了消息,三殿下被禁足,连夜送到皇陵那边的行宫。
群芳阁的秀女则被赐死了七八个,剩余的连夜被送进宫里去。
齐梦然和齐茵儿不在那被赐死的名单上,却也被送进宫去,对齐沅沅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好消息,只能退一步想,好歹这命还在。
这个时候的她是十分厌恶座上君王的,北方的天灾之下,民不聊生,他却还花大把的精力财力放在这选秀之上。
孰轻孰重,他是分不清楚,还是不愿意分清楚?眼里只剩下那贪图享乐?
齐沅沅一宿没有睡着,心中后悔,早知道当时就该趁机把两个姐姐和五姐一样弄出来的。
这如今进了宫,只怕再无消息了。
原本该热闹的新年,像是也因这件事而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宵禁时文庙里的钟声都变得那样心惊动魄了。
齐沅沅心里慌慌的,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第25章
大年三十,早上又飘了些雪。
今年的雪特别多,使得柴薪的价格都高了几番,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连平日里最勤劳的小贩,今日都未出摊,不知是因为这紧张的气氛,还是回家团圆去了。
前天晚上自打那位色胆包天的三殿下被送去皇陵的行宫后,宵禁后街上仍旧有比往年还要多的巡逻队伍。
整齐步伐和铠甲互击声,无端叫人觉得心头慌慌的。
齐沅沅站在院子里,明明隔了两道墙,仍旧还能清晰地听到街上传来巡逻队那马塔青石板的‘塌塌’声。
她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表小姐的梅花树前,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只是因上面有些积雪,所以离得远些的时候看得不大清楚。
自前天晚上,陆远的身体就忽然变得不好起来,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只听说是在药房里泡着药浴,她在屋子里坐得心头烦闷,先去老太太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又跑去婆婆跟前,可是婆婆和嫂子们忙着过年事宜,哪里有空搭理她?
于是她又带着翠翠回来,流连这园里。
头顶铅灰色的天空,有一种随时会砸下来的感觉,她仰着头看了一眼,打算还是回房去,这待在外面比在屋子里还要让人心烦意乱。
刚转身,这时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清丽的声音,很空很凉,像是旷野草甸里传来的一般,给人一种遥远的感觉。
齐沅沅还没回头,就听翠翠在身旁低声说道:“是表小姐。”
转角窄墙那头,一个披着云纹鳞大氅的少女从那团绿茵茵的万年青后走出来,她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篮,身后跟着一个小侍女,怀里抱着一把伞。
主仆俩像是从别处归来。
公孙偃月走上前来,朝齐沅沅屈膝福礼,“小嫂嫂好。”
“妹妹好。”齐沅沅看着眼前的人,长得才叫那一个真的扶风弱柳,她提着竹篮的手腕又细又白,好让齐沅沅担心,会不会因为竹篮太重给她折断了去。
公孙偃月和老太君那种慈祥端庄是不点沾边的,她肤色白皙,像是没有半点血色一样,细眉丹凤眼,眼角略长,鼻子很精致,一方殷红的小嘴看起来软软的。
齐沅沅心里都忍不住感慨,这特么是个美人呀!而且和她以前见过的那些美人不一样,那些美人是美在皮相或是骨相,而她是气质。这站在一堆美人里,绝对是最吸引目光的那个。
难怪老太君要把她接来了。
要是自己有这样的侄孙女,也舍不得放在外头。
她看了看齐沅沅群裾下有些湿了边缘的鞋子,“出来好一阵子了吧?既是无聊,去我那边坐一坐?”
“好啊。”齐沅沅喜欢美人,不管男的还是女的,更何况是这样的小美人。
所以对方一招呼,她就屁颠颠跟着过去。而翠翠话本子看多了,里面的表小姐是没有几个好人,总是想嫁给自己的表哥,于是担心不已,只觉得自家小姐没心没肺,怎么就跟着去了呢?
只是她在一旁各种提醒压根没有什么用,因为此时此刻齐沅沅的眼里只有公孙偃月。
聊了几句,两人都便觉得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待到了公孙偃月的小院子里,那公孙偃月一改扶风弱柳的虚弱样子,拿出好几个精致的小瓶子,“这些都是我历年来珍藏的美酒,今日与你也算是逢知己。”
公孙偃月不大与府里的人来往,因为在她的印象里,文安侯府的人都一板一眼,无趣得很。
所以对齐沅沅这个小嫂嫂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今日遇着,见她在梅花前站着,给她的感觉和其他的嫂嫂们就不一样,最起码别的嫂子们,不会拿脚跟去压雪玩吧?
于是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上前打招呼……
齐沅沅不大喝酒,但是见到这些精美的酒瓶子,也是有些动心,又听到公孙偃月热情地介绍着里面有玫瑰花酒,青梅酒,梅花酒等,就跃跃欲试。
翠翠被公孙偃月的侍女拉到隔壁烤火,也没在跟前,两人便你一杯我一盏,等着喝得脸红身热的时候,一阵冷风从窗户里灌进来,齐沅沅一下清醒了不少,只见桌前的公孙偃月,已经喝得脸颊陀红,嘴里噼里啪啦不知道说着什么?动作也十分不雅,一条腿已经登在椅子上了。
然就在这时候,房门被推开,沈墨兰带着一群人进来,劈头盖脸就朝公孙偃月训斥,然后齐沅沅觉得自己叫人给扛着,天旋地转中,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然后吐了出来。
身后,还有温柔的大嫂沈墨兰训斥声。
再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亮着灯,不见陆远,翠翠也没在,倒是看到沈墨兰带着两个儿女坐在桌前。
她一下翻身爬起来,觉得脑袋昏沉沉的。
听到她的动静,沈墨兰连忙起身走过来,陆凤白和陆筱筱也跟在身后,母子三人一下把她的床铺给围住了。
“大嫂。”齐沅沅有些不大能想起醉酒吐了嬷嬷们一身的事儿,只是看着外面这光景,只怕年夜饭已经过了,心虚地叫了一声。
沈墨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回头端起旁边小炉子上热着的醒酒汤递给她:“偃月素来不爱出来,我们都想着你们大抵是遇不着的,也就忘记了提醒你,莫要和她一处玩耍。”
她话音才落,陆筱筱便凑过小脑袋来,“偃月小姑姑可贪杯了,曾祖奶奶去她房间里搜了好几次,每次都能搜一大堆酒出来,可没想到她还是偷偷藏了,还把小婶婶您喝醉了,回头肯定要被曾祖奶奶骂的。”
齐沅沅一边喝着醒酒的汤,一边想翠翠不是去摸清楚了么?怎么没说公孙偃月贪杯一事?待喝完了汤,朝外看了一眼,“夫君呢?是不是已经吃过年夜饭了?”她新媳妇,头一年过年就喝醉了酒……
沈墨兰把碗接过去,转身就递给了儿子陆凤白,还顺道吩咐他去把食盒取来,才回着齐沅沅的话,“今年的年夜饭,吃不了,远他旧症这一次严重得很,婆婆已经让人送到空净大师那边。”
“吃不了,什么意思?”是因为自己和陆远的缘故么?不应该吧?一面着急着要起身,“我要去陪着夫君。”
沈墨兰叹了口气,将她给按住:“先皇驾崩了,公公和夫君他们,都进宫去了,现在外面乱糟糟的。”
她这一说,齐沅沅才发现屋子里一切有关新年的大红喜庆物件都没了,还有这狗皇帝不是还好好的么?才把秀女们宣进宫里去,怎么忽然就没了?那岂不是连遗诏都没有?
太子也还没立……齐沅沅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当时和齐木兰聊天的画面,还有周道祟的那些话。
七杀破军贪狼,这天下难道真要乱了?
第26章
“公公他们可有说何时归来?”半响,齐沅沅才问了这样一句。
沈墨兰摇着头,“婆婆在祖母那边,你二嫂去了娘家,她父亲和兄长也进宫去了,唯有她嫂子一个人在府中,又要临盆,所以收到她父兄要进宫的消息时候,婆婆便让她先去那边照应着。”
也就说,这府里如今除了女人们,男人都进宫去了。
既没有立储,那只怕一时半会,他们是出不了宫了。齐沅沅想到这里,心忽然凉了半截,还是要起身。
这时候八岁的陆凤白提着食盒过来,里面就是白粥和小菜。
齐沅沅哪里吃得下,可沈墨兰和一双儿女盯着,她也只能动筷子,待吃完借故还要休息,好不容易将她们打发走,却发现沈墨兰带着一双儿女就在隔壁歇下了。
这不对劲,只怕外面的形势比自己所预计的还要严重。
她还是偷摸着出了门去,可是大觉寺那里她根本就进不去,这个时候此处竟然如此森严犹如皇宫。
街上倒处是举着火把骑着大马的各军队伍。
她去找阿荼,一进门就发现阿荼收拾好的包袱,“这是?”
阿荼见到她,松了一口气,“变天了,运气真不好,我还准备在京城大干一场呢!”
“你要走?”齐沅沅看她这码得整整齐齐的包袱。
“自然要走,你来就好了,你再不来天亮我也走,不等你的。”说着从怀里抽出一封信给齐沅沅,“你娘给的,她说和你爹商议好,天一亮趁着朝廷没反应过来,举家离京,先回到乡下庄子里去避一避。”
也是,齐家的男丁官职小得可怜,朝堂上的那几位殿下哪里留意得到?要扣留也是像是文安侯府这样的人家。
他们既然已经做好了要走的准备,齐沅沅也松了一口气,只是有些担心,“我四姐和七姐呢?”
“不知道,你娘说托了人想办法救,能否逃出生天,看各人的命,毕竟谁也没料到,就忽然变了天。”阿荼叹着气说道,看了齐沅沅一眼,“你也想办法快离京吧,周道祟过来一趟,说了一堆胡话,我总结了一下就是几位殿下要争个头破血流,你那公公官居一品,逃不掉的。”她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还有,你家夫君好像不对劲。”
齐沅沅从小院子里出来,已是鹅毛大雪了,靴子踩下去,发出一阵滋滋的声音,她加快步伐,往文安侯府里赶回去。
大觉寺里她进不去,那里面的人也出不来,陆远既然在里面,那四舍五入就权当是安全的,如今身处险境的,反而是他们这些在府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