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刻他确实真切地感受到了慌乱,第一次开始害怕失去什么,手指下意识地交握在一起。
直到抢救室的灯熄灭了,他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朝着医生走了过去。
“患者吸入了大量的浓烟导致一氧化碳中毒,我们已经做了紧急处理措施,已经将人转移到病房了,短时间内患者可能会陷入昏迷,我们会持续观察的。”
……
许鹿鸣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看起来似乎睡得很沉。
陆拾野坐在椅子上守着她,手指轻轻替她理了理微乱的发丝,目光下垂落在了那只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上。
手背上扎着针,透明的液体顺着管子流入淡青色的血管,陆拾野伸出手碰了一下,冷的厉害。
他替她将被子压好,又将那只手握在手中,用自己的体温暖着。
司南推门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这一幕,默默移开了视线,走到他身边提醒道:“哥,剧组着火的事儿已经上新闻了,估计很快就会有记者来医院,您要不要……”
司南瞟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您先回避一下吧。”
要是被记者拍到了,这绯闻可就大了。
陆拾野目光都没抬一下,始终盯着床上的人,淡声说道:“安排人守着,不要放进来。”
“仓库的事,去查一下。”
他的话干脆利落,语气不容置疑。
“哥,你是怀疑仓库着火不是意外吗?”司南一脸诧异地望着他。
其实在剧组这种地方,发生问题是常有的事儿,他陆哥自己在剧组都没少受伤,何况别人呢?
陆拾野也不清楚情况,但是和许鹿鸣有关的事情,他不想要不清不楚,所以他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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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风雪很大,许鹿鸣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桌上的手机响了好几次,她却仿佛察觉不到似的,始终盯着外面的雪。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一号,陆拾野回来的日子,以往这种时候她都会做好饭菜在家等他,可是这种机会大概再也不会有了吧。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上面发来的信息,即使没有备注,她也知道是谁。
[许小姐,我的话希望你能慎重考虑,离开他才是对你们最好的选择,如果你不想毁了他所热爱的一切的话,就请你主动放手。]
许鹿鸣只看了一眼,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了起来,胸口难受的厉害。
当她的爱成为负担的时候,这段感情也就成了囚笼。
许鹿鸣最不想束缚的人就是陆拾野,她的阿野是山谷里的风,是天上的云,是一切美好与自由的化身。
她的少年本该星途璀璨。
她身上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起身走到窗边,屋里的空调温度已经开的很高了,可她还是觉得好冷,刺骨的冷。
护士端着护理盘敲门进来,提醒她该输液了,许鹿鸣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坐好。
她皮肤白,淡青色的血管格外明显,针扎进去的瞬间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好奇怪,她明明不是那么怕痛的人。
“很疼吗?”护士看到她的神情忍不住有些担忧自己的针没扎好。
许鹿鸣笑了笑没说话,她的疼痛和病情无关,除了陆拾野,没人能让她止疼。
对方一连发了好几条信息,见她没有回复,又忍不住打了电话过来,许鹿鸣看着那个号码不断地闪烁直到熄灭,始终没有要接的打算。
直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跳出来,她看到那三个字,觉得呼吸都停滞了。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才滑下了接听放在耳边。
“跑哪儿去了?怎么没在家?”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在放东西。
许鹿鸣握着电话没吭声,嗓子里仿佛塞满了粗糙的沙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光是听见陆拾野声音她就已经忍不住想要掉眼泪了。
“是不是又在学校图书馆呢?我这会儿过去找你。”陆拾野放下箱子就往外走,他嫌电梯太慢了,干脆直接从楼梯下去了。
许鹿鸣的生活很简单,几乎是两点一线,不在住的地方就一定在学校里复习,他几乎想都不用想。
走出单元门的那一刹那,风雪铺面而来,吹的陆拾野有些睁不开眼,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
纷纷扬扬的雪花漂浮着,一落到脸上就化成了水雾。
许鹿鸣听着话筒里的风声,眼眶红的厉害,她吸了吸鼻子轻轻叫了一声“阿野。”
“嗯。”陆拾野应了一声,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不满地抱怨道:“天气这么冷,你跑出去干嘛?不是都跟你说了我今天回来吗?”
下了飞机他连公司都没去就直接回家了,进了门才发现家里冷冰冰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出门急连车钥匙都忘了拿,在路口等了好一会儿才拦到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南传。”
陆拾野拉开车门冲着出租车司机说道。
“阿野。”许鹿鸣连忙叫住了他,声音有些闷,“我没在学校,你别过去了。”
“你说什么?”陆拾野动作一顿,风雪太大他有些听不清,只好把手机凑的更近了一些。“那你在哪儿?”
“我……”许鹿鸣说不出话来,努力吸了好几口气。
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陆拾野问道:“怎么了?”
“我们。”许鹿鸣有些哽咽,强忍着难受说道:“分开吧。”
陆拾野身体僵硬了片刻,慢慢关上了车门,他有些怀疑自己刚才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许鹿鸣刚才说了什么?好像是分开,分开是什么意思?!
泪水从眼角滚落,许鹿鸣用力咬了咬嘴唇。
“我们就到这里吧,陆拾野,我有点累了,不想再跟在你身后了。”
“反正……你也没有喜欢过我吧。”
许鹿鸣声音低的厉害,头发垂落遮挡了脸庞。
反正你也没有喜欢过我吧……
没有喜欢过我吧……
陆拾野站在风雪中没有说话,司机师傅见他半天没有上车,不耐烦地转过头喊道:“我说小伙子,你到底走不走呀!不走就帮我把门关上,这大冷天的,冷风全灌进来了,我空调都白开了。”
陆拾野后退了一步,抬手关上了车门。
司机一看他不走了,顿时更加不满意了,透过窗户抱怨道:“你这个年轻人怎么回事呀!拿我当消遣呢?耽误这么久又不走了。”
陆拾野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从兜里摸出一张红色纸币扔给了他,冷声说道:“现在可以消失了吧。”
司机收了钱顿时喜笑颜开,开着车一溜烟地走了。
陆拾野吸了一口寒气,冻的肺里生疼,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世界,沉声说道:“许呦呦。”
许鹿鸣光是听着他的声音都觉得冷,身体都绷紧了,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心里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想着他可能会生气,也可能根本不在乎,又或许会觉得终于摆脱了她这个麻烦吧。
可是她又忍不住幻想,幻想他对自己有那么一丝的在意和不舍。
陆拾野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想好了吗?”
许鹿鸣鼻头一酸,难受的厉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个嗯字。
她明明早就做了决定,可真到了这一刻,却还是无法抑制地感到难过,那种抽丝剥茧的痛。
“好。”
他说完这个字就挂断了电话,许鹿鸣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忙音,心里空荡的厉害,像是被人硬生生破开了一个洞。
她埋在被子里,却连声音都哭不出来。
……
陆拾野站在走廊上接电话,欧雅菲去外地帮他谈一个合作,刚下飞机就看到了手机上的新闻,连忙打电话过来了解情况。
新闻上只说片场失火造成了人员伤亡,可具体情况却没有报道,只是放出了一张仓库大火的照片,看上去火势还不小。
看到电话被接通,欧雅菲才总算松了一口气,连忙追问道:“阿野,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事。”陆拾野简洁地答道。
“你人没事就好。”听到他没事欧雅菲总算放下心了,这才继续问道:“仓库怎么会突然着火?现在剧组那边情况怎么样,会不会影响你们的拍摄进程?”
“还不清楚。”
他从昨晚跟着救护车来医院就没离开过,自然不了解剧组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人现在在哪儿?”
“医院。”
“医院?”欧雅菲心立马提了起来,担忧地问道:“不是说没事吗?怎么在医院里。”
“陪护。”
“这种事哪用得着你去做,我让司南帮忙找个护工不就行了,顺便帮你请两天假休息一下,等事情过去了再回剧组。”
欧雅菲靠在真皮座椅上揉了揉额角,昨晚谈合作谈到半夜,一大早又赶飞机,这会儿不免有些疲惫。
“不用了。”陆拾野语气有些低沉,“我想在这里守着。”
他要亲眼看着她醒过来才会放心。
欧雅菲这会儿才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对劲,敏锐地问道:“受伤的人是谁?”
她倒是也听说了一些风声,却一直没当回事儿,难不成真像别人说的那样,陆拾野和那个女一号有什么?
那姑娘叫什么来着,欧雅菲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叫程黎来着。
长得倒是挺漂亮的,可惜演技一般,之前也一直不温不火,这次也不知道怎么进组的。
欧雅菲的职业素养让她瞬间充满了危机意识,以陆拾野今时今日的地位,任何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可能别有目的,她必须得把控好,不能有任何闪失。
陆拾野靠在墙上,抬眸望了一眼病房的方向,淡声说道:“我前女友。”
车子突然转了个弯,欧雅菲没拿稳,手机掉落下去发出刺耳的响声,陆拾野皱着眉将手机拿远了一些。
欧雅菲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个有资格被称为前女友的人是谁,许多年前,她们曾经见过。
只是那场见面并不算愉快。
“她怎么会出现在剧组?”
“她是编剧。”
这倒是让欧雅菲没想到,她一般只会关注导员和演员阵容,对那些幕后人员并没有过多地注意,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拾野没再解释,简单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许鹿鸣脸色泛红,手指紧紧地攥着被子,眉头几乎皱在了一起,像是梦到了什么令人难过的事。
“许呦呦。”
陆拾野俯身望着她,轻唤了一声,床上的人却没什么反应。
“阿野……阿野……阿野……”
她喃喃地叫着,声音有些含糊。
“什么?”
陆拾野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只好弯腰凑近了一些。
“阿野……阿野……”
“别走,不要……”
许鹿鸣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
陆拾野垂眸看了一眼,她攥的很紧也很用力,像是生怕被人抽走一样。
“做梦了?”
陆拾野干脆拉着椅子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握住了那只攥着自己衣角的手。
“我……我好……想你……”
她的声音有些呜咽,像只受伤的小兽,让人忍不住心疼。
陆拾野轻轻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明知道她在梦魇,却还是宠溺地在她耳边说道:“没不让你想。”
手指在她脸庞轻轻蹭了一下,重逢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
清醒的时候两个人之间都有各自的心思,生怕被对方窥探了去。
“我好难受……你别走……我不想你走……喜欢、真的好喜欢你……”
许鹿鸣的话断断续续,根本连不成完整的句子,陆拾野只能从她的只言片语当中拼凑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虽然只是梦话,他却听得很认真。
“对不起……对不起……”
“傻瓜。”陆拾野捏了捏她的脸,凑近她耳边温声说道:“我早就原谅你了。”
刚开始分手的时候,他确实怪过她,心里不甘心,想要找她问个清楚明白,可那时的他年轻气盛,怎么也不肯低头,就真的错过了这么多年。
这些年他偶尔也在想,如果当初自己肯多说一句,那他们是不是会有其他可能。
他喜欢过的。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是喜欢的。
并非像她以为的那样。
“阿野……”
“我在这里。”
陆拾野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在一个吻,温柔地像一片羽毛划过湖面,转瞬即逝。
“哥,咳咳……”司南拿着东西进来,看到这一幕被吓得不轻,连忙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我来的有点不是时候哈。”
陆拾野抬头问道:“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司南走近了一些,认真说道:“他们后勤整理东西的时候有人在里面抽烟,剧组有些道具是易燃的,那些人估计没注意,烟头随手一扔,加上这昨天风大,就引起了火灾。”
“陈导那边已经在处理了,那几个后勤都已经换人了。”
陆拾野点了下头,“知道了。”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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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鹿鸣眼皮沉重的厉害,意识也是昏沉沉的,头顶的灯光有些模糊不清,适应了好一会才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这里应该是医院的病房,她记得仓库着火了,自己好像受了伤。
大概是躺的太久了,许鹿鸣觉得身体酸疼的厉害,她想要活动一下,这一动却惊醒了旁边的人。
陆拾野一直守在这里,刚刚才趴下没两分钟,就察觉到动静,他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了病床上的人睁着眼睛,一脸迷茫地望着自己。
“醒了。”陆拾野嗓音有些哑,眼眶泛着乌青,眉宇间夹杂着倦意,他伸出手去探许鹿鸣额头的温度,低声说了一句,“不烧了。”
先前许鹿鸣一直发着烧,迷迷糊糊地说梦话,他连眼睛都不敢合,生怕出什么事儿,这会儿总算是退下去了。
许鹿鸣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的人,陆拾野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那天着火的时候他也受伤了吗?
她记得自己好像看到他冲进来了,许鹿鸣视线忍不住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个遍,没看见有什么实质性伤处才放心了下来。
陆拾野看着她那副样子忍不住勾唇笑了笑,有些痞气地说道:“刚醒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啊!”
许鹿鸣原本病态苍白的脸庞因为他这句话顿时红了个彻底,她只是担心他受伤才会那样的,可这话没法解释,说出来也是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