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部的项目终于告一段落，方释舟周五这天比加班时稍早些下班，下电梯时碰到周汐。
因为关于前天的绯闻，两位当事人都还没有做出回应，所以同事们依旧用暧昧的眼神看他们。
方释舟面无表情直视前方，忽视周围同事打量的眼光。
周汐却自然地和方释舟打招呼，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也不尴尬。
出了电梯，周汐想约方释舟吃饭，她上前拉住对方的手臂，却被不着痕迹地挣脱，她微微一愣，很快又恢复熟稔的模样。
“释舟，我请你吃饭吧，回来这么久还没和你好好聊聊。”
“不用了，不方便。”方释舟说完就走。
“喂！方释舟！你真的要这样对我吗？”周汐实在忍不下去，她本来就是直爽的暴脾气，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十三四岁时候的仇他会记那么久。
“周汐，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们只能是普通朋友，我对你没有感觉。”方释舟叹了口气，“那时候你没有否认别人说我们在一起，我知道你怕丢面子所以不回，反正没有承认他们总会忘掉这件事，我可以不介意，但你却故意跟别人说你是我女朋友，而我却从来不知道，你敢说那只是个玩笑吗？你知道的，你越界了，我讨厌这样。”
说完，方释舟也不看周汐脸上会是什么表情，转身朝自己车的方向离开。
周汐在原地出神，她那时候也是鬼迷心窍了，她本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却发现那只是方释舟对朋友的照顾，可朋友也是不能越过他心里的那条线的。
方释舟开车出地下车库，引擎轰鸣声就好像此刻他的心情。这一刻他突然很想见路千，想听她说话时平静的语调，想看见她纯净如水的眼眸，好像能让一切安静下来。
方释舟直接拨了路千的电话，电话铃声是小提琴版的《我心永恒》，那么深情，那么悠远。
路千看着手机的来电显示，她不想接。
等到电话自动挂断，她却好像感到一阵失落。
几秒后，电话又响起。
她说服自己，也许方释舟找她是有什么急事，想着接通了电话。
“路千。”
那端方释舟低沉的声音是那么不真切，路千似乎能想象到他叫自己名字时，嘴唇开开合合的形状。
“你怎么了。”路千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很平静，但好像语调反而变得有点奇怪。
“没事。”
“……”
“你可以叫一声我的名字吗。”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路千想不明白，但她能感觉到，方释舟现在好像不是很开心，是和周汐……路千打住自己的猜想。
“方释舟。”
“嗯。我能来找你吗？”
十几分钟后，方释舟的车停在老旧小区的路边。
路千穿着浅色家居服站在门口。
“打扰你了吗？”方释舟利用腿长优势，倚靠在车身上面对路千。
路千尽力不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方释舟身上，因为他现在的样子充满了诱惑，白色衬衫最顶端的扣子解开，露出修长的脖子和一半锁骨，深色西装裤裹着紧实平坦的腰腹，像极了杂志里的男模。
“不会，我刚刚在整理行李。”
“要去哪吗？”
“嗯，回一趟家。你怎么了吗？”
其实路千想问的是他和周汐，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问。
“没什么，就是工作的事有些烦。想找个人说说话。”方释舟看着路千的眼睛，“你最近工作也很忙吗？”
“对啊，想在回家前把工作处理好。”
“哦，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
“…没有。”
方释舟笑一声，一只手横在腰间，另一只手竖起来托着左脸。
“你知道你现在满脸写着什么吗？”
“什么？”路千顺着对方的问题问下去。
“心虚。”方释舟又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路千觉得那张透着淡淡笑意的好看的脸，此刻却那么刺眼。
风里夹着一丝木质香，还有淡淡的海盐味道。
她明明已经努力不去想他了，努力忽略他的消息了，努力将自己装作风淡云轻的样子了，他为什么总是能让自己败下阵来。
她觉得自己很好笑，那么艰难地隐藏，对方却可以对她那样轻松地微笑。
他不应该到自己面前来，如果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是她高估了自己，她以为自己可以像朋友那样看着他，但事实是她做不到。
“你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些吗？”路千冷冷地开口，“说完了就回去吧，我还要整行李。”
方释舟的笑凝在嘴边，他从车身上起来站直身体。
“怎么了…是我刚刚笑你…”
“不是，我就是累了，你回去吧。”路千说完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身，“方释舟。”
方释舟望着她，夜色将她的黑眸尽数淹没。
现在的距离，路千已经闻不到那熟悉的木质香。
“下次不要再这样单独找我了，也不要再做些奇怪的事情，可以吗？”
方释舟只是望着她，然后看见她转身进门，没有再回头，他的心隐隐顿痛。
他过来是有些话想和她说，想问她是不是看到了新闻，想知道她的想法。但其实在看到她的瞬间，他只是想看着她，看到她闪躲的样子又想逗她，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本该是温良的月色，此刻却变成了地上霜。
路千通过窗户看见方释舟的车开走了，也许他们很久都不会再联系了。
本就该是这样的不是吗，这一个多月就像是圆她年少遗憾的梦，梦醒了就该什么都不留下。
……
第二天上午，路千和于欢一起吃完早餐出门，于欢去公司加班，她去赶高铁。
周末车站人流量很大，路千在候车大厅没有找到空座，加上坐地铁时也是全程站着，她觉得自己的脚有些酸，只好坐在行李箱上。
“从长北市开往青州的G1622次列车开始检票。”
广播响起，路千看了一眼自己的票，起身靠近检票口排队。
上了车，路千将小行李箱放到上面的置物层，坐在自己靠窗的位子上等车开动，而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孩子。
列车开始动了，路千带上耳机，拿出包里放着的书看起来。
她看得很专心，没注意到有个高大的身影从旁边的过道经过，然后又返回来和她旁边的女生说了什么。
女生随即起身离开，身旁传来熟悉的木质沉香味道，这才引起了路千的注意，她回头一看，取下了耳机。
为什么方释舟会坐在自己的旁边？她的眼睛上下看了好几遍才确认这个事实。
“方释舟，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云霞市啊。”方释舟看着她笑，昨天晚上他回去想过了，他不能让路千就这样把他“赶走”。
“可你不是有车吗？”其实路千没问的是，怎么这么巧和她同一班车，还找到她。
“这段时间加班太累，开车不安全。”
路千没有再问，她现在还是懵的，手指捏着书的页脚。
方释舟看她没有再和自己搭话，低头微微凑近她问：“你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你的班次的吗？”
“你怎么知道的？”
“我问了你室友。”其实是方释舟找应书朗，应书朗又找徐总，这才有了于欢的联系方式。
路千更迷惑了，方释舟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在她所知道的事情中，方释舟和周汐应该是在一起过的，现在周汐和他在同一家公司，她很自然地以为他们还是在一起的，所以方释舟一直围着她转干什么。
她想问，但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
之后方释舟一直在闭目养神，路千从他眼底淡淡的阴影看出，他这段时间确实是很累。
到站后，方释舟跟在路千的后面出站，他没有带什么行李，穿了一件红黑白的机车夹克，里面是白色打底T恤，配一条黑色牛仔裤，背着黑色斜挎包，就好像是一个大学生。
路林已经在出站口等了一会儿了，他看见了路千后面的方释舟，他是越看这个孩子越喜欢，已经在心里认定为女婿的标准了。
方释舟推托不掉路父的热情邀请，就一起去了路家蹭饭。
这次餐桌上路林怎么都要和方释舟喝几杯，方释舟也恭敬地答应，苏爱玲和路千怎么也拦不住。
饭后方释舟有些微醺，其实他们喝得都不多，因为路林下午还有客户要见，但方释舟的酒量不是很好，又加上连日的疲惫，就有些撑不住。
路千给他泡了一杯蜂蜜水，扶着他去客房休息，她一会儿没办法照顾方释舟，俞芝玫要拿伴娘的礼服给她试。
方释舟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额头上，带着酒和木质的醇香，方释舟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只知道是路千扶着他。
将方释舟扶上床，又将薄被盖在他身上，路千看着他渐渐闭上的眼睛，才转身走出房间。
俞芝玫拿着礼服上门时，刚好看到路千从客房出来，然后她知道了方释舟在路千家，还喝醉了，她觉得这件事情太玄妙了。
路千不和闺蜜贫嘴，拿着礼服回房间试穿。
试完礼服，路千先去客房看了一眼方释舟，她看到对方还没有醒来，就先下楼帮苏爱玲打扫卫生。
俞芝玫趁着这个功夫偷偷上楼，碰巧方释舟醒了从房里出来，两人刚好打了个照面。
方释舟记得对方，是路千的高中同桌，他刚想打招呼。
“你就是那个方释舟啊。”俞芝玫打量了他一番，“看得出来，你以前肯定也很帅，难怪让我们千千五迷三道的。”
方释舟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他有预感，他接下来会知道路千的某些秘密。
第10章 你还喜欢我吗
“其实千千让我保密的，”俞芝玫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背靠着墙，“她不是容易表露自己的人，有时候她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如果我不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才能知道呢。”
方释舟的心在打鼓，像是预示着什么。
“你知道的吧，路千初中和你是一个班的，她那时候就喜欢你了。她居然以为你没有认出她，我一看你这些行为，我就知道有问题，她钻牛角尖，我可不是。”
俞芝玫理了下思绪，又继续说：“因为你那时候帮过她，她当时被很多人欺负，没有什么人为她说过话，除了你。很狗血对不对，但事实就是这样，因为当了一个什么纪律委员，就被全班同学孤立。后来她一直以为你和你的青梅竹马在一起了，加上毕业的时候被同学嘲笑，说你绝对不可能喜欢她这样的人，她就断了和所有同学的联系。”
一切的一切，终于有了原因。
方释舟想起了演讲那天路千的变化，也许是什么让她想起了久远的时光，然后他又想起昨天路千的决绝，应该是因为他和周汐的新闻，她看见了，她以为自己和周汐有牵扯，才那样赶自己走。
方释舟想着以前的路千，被同学孤立和嘲笑，她那么温暖善良的人，心里该多疼呢。他那时候确实没有关注过路千，所以也不了解这些事情，只记得自己确实帮过她，又好像在某天放学，和她说过几句话。
方释舟的心口密密麻麻的疼。
“你一定也喜欢千千吧，至少好感是有的对吗？你知道吗，你们之间的氛围就不一样，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喜欢上千千的。我告诉你也是想千千好，她值得最好的。”
俞芝玫说完就下楼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干了一件大事，跟路千再次确认了明天的时间后就赶紧回家了。
路千有些摸不着头脑，俞芝玫好像很着急走。
她出门倒完垃圾，又上楼看方释舟的情况，快走到楼梯口就吓了一跳，因为方释舟就靠在客房门边发呆。
“方释舟，你醒了，还难受吗？”路千问他。
方释舟的星目对上路千的视线，他刚刚想清楚了，他是喜欢路千的，从高二书店遇到她那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被她吸引，他以前不清楚，现在却想明白了。虽然他也会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是路千，但是哪里会有那么多理由呢，有的人你看一眼就知道，她是特别的。
他也决定不会用和周汐假扮情侣这样的方法，哪怕之后会很难对付郑董那只老狐狸，但他更想给路千安全感，之前他的一些行为，加上路千以为的那些事情，可能已经让路千很不安了。
他本就不是多情的人，只想把所有的爱意给一人。
路千走到方释舟面前，却被方释舟弯下来的身体一把抱住，厚重的木质香夹杂着大海的气味一下子涌进她的脑海，她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
方释舟蹭着她披肩的头发，声音嗡嗡地在耳边响起。
“路千，你还喜欢我吗？”
路千一字一字地理解着那句话，他说“还”。除去所有别的可能，只有一种，他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
“嗯，路千，你还喜欢我吗？”
方释舟又问了一遍，此刻他就像怕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执着地要得到一个答案。
路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问他：“那你和周汐呢？”
方释舟松开抱着她的手，眼神缠绵地看着她：“我从来都没有和周汐在一起过，也没有喜欢过她。”
路千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沉溺在他的眼睛里，急忙错开。
“我喜欢的人，是你。”
“什么？”
“所以我问你，你还喜欢我吗？”
这是方释舟第三次问，但他心软了，如果路千不想给他答案，他就会等到路千敞开心扉的那天。
路千被方释舟突如其来的告白砸得不知所措，她没有感受到明显的喜悦，因为她否定自己太久了，她当下想到的是，为什么方释舟会喜欢她呢？
“如果你现在不想给我答案，也没关系的，我会等你。”
“为什么是我呢？”路千问出心里的疑惑。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也许我可以找到原因，再慢慢告诉你。”
最后方释舟离开的时候，问了路千明天俞芝玫的婚礼几点开始，他云霞市的家里也有车，可以带路千过去，路千告诉他早上七点要过去化妆。
……
第二天，方释舟六点半就到了路千家，路千甚至都还没起床。
苏爱玲倒是有早起的习惯，她叫方释舟一起吃早饭，又上楼叫路千起床。
路千下楼一见到方释舟，就想起昨天他抱着自己说的话，脸不禁一热，她昨晚也是好不容易才睡着，但早上起来还是有轻微的黑眼圈。
拆台专业户苏爱玲从未失手：“千千，昨天失眠了吗，瞧这黑眼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