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序出了宫,直接打马去了城郊的皇陵。
今日他和圣上又闹翻了,他激着圣上给她母亲个位份,圣上不允,大怒着说他母亲已死,就葬在皇陵旁边,连个姓名都无,叫他莫要纠缠,做无谓的挣扎。
他阴沉着脸来到皇陵,果真在一旁找到了一个无名的坟茔,上面长满了枯草。
他凄惶地跪下,伸手去拔上面的草。惊风跟在后面上去帮忙,被他呵退,就这样,他匍匐在地上,亲自将坟茔上的杂草一颗颗连根拔起。
入夜,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沈淮序浑身湿透地回了府,镇国公这才松了一口气,没有去渭南就好,就算要去渭南,也应该好好筹谋一番才好。今日淋了雨,镇国公也没有心思将他叫进书房,叹着气,人回来就好!
沈淮序经过垂花门,停顿了一下,那日也是下着雨,谢婉宁仰着头站在这里淋雨。
他让惊风打着伞回去,自己也学着谢婉宁的样子,闭上眼睛仰着头,雨滴拍打在脸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袭上了心疼。
他浑浑噩噩地走到了如意院,在小丫头惊讶的声音中,来到了谢婉宁的内室。
谢婉宁已经躺下,听见小丫头的惊呼声,起身撩开帘子,就看到沈淮序浑身湿透地闯了进来。
他神思恍惚,双目呆滞,失魂落魄得像只流浪狗,看得谢婉宁心疼不已。
“玉烟,你亲自去一趟无忧院,将五公子的衣服拿过来,再吩咐下去,今日五公子来如意院的事,谁要敢出去嚼舌根,一律打死不论,家人在府里当差的一律发卖!”
谢婉宁吩咐完,拿起衣柜里上次沈淮序给她的那件披风,披在他身上,将他按坐在绣墩上。弯着腰问他,“表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淮序慢慢回过神来,待看清眼前的人后,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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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沈淮序紧紧搂着谢婉宁, 将头埋进她怀里,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他像一条被捞起的鱼,拼命呼吸着空气, 却仍觉不足。
“阿宁~”沈淮序沙哑着嗓子, 低低地唤了一声。
“我在呢!”
谢婉宁站在他面前,轻轻抱住了他的头, 安抚着他的背。她直觉沈淮序出了大事, 大到他的心承受不住。
记得十岁那年她得了风寒, 缠绵病榻很久,那天夜里, 昏昏沉沉间, 沈淮序冒着风雪闯到了她的房间,脸色惨白地抱住她, 却一句话都不说, 默默流着眼泪。
那时候她不懂,以为自己时日无多, 况且她时常生病, 早已经心中有数,便安慰沈淮序说没关系,梅花已经看过来,富贵也享过了,也该和父亲母亲团聚了,还叫他不必难过……
那晚的他, 就如现在这样, 颤抖着肩膀无声的悲泣。
那晚, 他应该是刚刚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小小年纪承受不住命运之重,才会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今日又是为什么?难道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她从赏菊宴回府,并没有听到朝堂上不好的风声,老夫人和苏氏也都一如往常。
这时候玉烟取了衣服回来,隔着珠帘没敢进来,小声道:“小姐,衣服我放在这里了,是惊风拿来的。”
谢婉宁点点头,玉烟又低着头出去了,顺道关上了房门。
外面风雨声渐渐大了起来,屋外的灯笼随风摇摆,窗棂上倒映出婆娑的树影。
谢婉宁蹲下身,看着眼睛通红的沈淮序 ,心也跟着揪起来。
“表哥,把湿衣服换一下吧,有什么话,我们待会再说。”
沈淮序这时已稍稍平复了下来,看谢婉宁衣服上也被他抱得染湿了一片,顿时又自责起来。
他拿起衣服跑到里间去换,等脱下衣服才完全清醒了过来,后知后觉在谢婉宁卧房脱得精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他心底慢慢滋长。
隔着一道屏风,他听到谢婉宁衣服摩挲的声音,想必她也在换衣服,满室幽幽的梅花香,烛火发出微弱的光,他一时忘记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谢婉宁已经穿戴齐整等着他。
“头发上全是水,坐这儿我给你擦擦。”
沈淮序乖乖做好,任由谢婉宁拿个干帕子,一点一点给他绞头发。
谢婉宁没有再问他出了什么事,她清楚地知道,只要沈淮序不想说的事,别人就休想知道。她何尝不是这样,处在错位的人生里,太多的身不由己,只能自己承受,慢慢舔舐伤口。
两人默默无言,在风雨交加的夜晚,两颗伤痕累累的心,渐渐贴在了一起。
沈淮序扭头抓住了谢婉宁的手,“不用绞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你快躺下,别再着凉了。”
他不由分说地将谢婉宁拉到大床上,将人塞进了被子里。自己则坐在床边,却仍拉着她的手没舍得松开。
这一折腾,原本好好的气氛,突然就暧昧起来,尤其他们的亲事,在长辈口中议定之后,两人再共处一室,心里多少会有点想入非非。
沈淮序定了定心神,这才缓缓说道:“阿宁,我要去趟渭南,可能要走好几个月,你等我回来,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谢婉宁心里一惊,去渭南?前世沈淮序去渭南差点搭上了一条命,今世她已经很努力地改变了,为何有些事,还是按照前世的路线走?难道她仍然改变不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还会不会如前世那般,关在暗无天日的偏房内,脚上套着沉重的锁链?
不,她不要这样,她一定能走出这个牢笼!
谢婉宁忽然凄惶不安地坐起身,摇了摇两人交缠的手,轻声道:“表哥,能不去吗?渭南现在闹水患,我父亲和母亲就在那里……我怕……我怕你也会受伤。”
沈淮序揉了谢婉宁的头发,安慰她,“放心,水患早就平息了。我悄悄一个人去,不会有危险,我会去祭拜谢大人和姑母的。”
真如前世一般,沈淮序准备独自去渭南,岂不知,正因为独自去才容易出事。
见沈淮序拿定了主意要去,谢婉宁知道自己多说无益。想到父亲母亲就葬在了渭南,这么多年她不曾亲自祭扫过,便心生一计,软着声调说:“从渭南走了那么多年,我时常想起儿时住过的小院,那里有棵石榴树,母亲摘了一颗颗扒给我吃。”
说到这里,谢婉宁不禁想起母亲来,眼里慢慢闪过水光,心里也开始酸涩地疼。
沈淮序将她拉进怀里,安抚她说:“那我给你带石榴回来好不好,再找人将那棵树挖回来,种在无忧院,以后我也给你扒石榴吃,好不好?”
“不好!”谢婉宁带着哭腔,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躲在夫君怀里撒娇,“我也要去渭南,我想亲自去我父母坟前尽孝,表哥,你让我跟着你去渭南吧,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沈淮序眼底亮光一闪,像是想到什么,随后又皱了皱眉道:“不行,路途遥远,你身子又弱,万一生病了,我该怎么办?”
谢婉宁抬起头认真道:“这几年我身子都大好了,我会随身带着药,再寻一个大夫随我们一起去,这样行不行?”
沈淮序沉默着,并没有应。
“表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悄悄一个人去渭南,可如果和我一起去的话,对外可说我回乡祭扫,这样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去渭南。我绝不拖累你,万一我病倒在半路,你再悄悄一个人去,我在路上等你,行不行?”
沈淮序心思斗转,这倒是个好主意,有这个理由做掩护,他暗中调查起来也方便,宫里那位想必也不能反驳。
“你真的想去?不怕苦?”
“不怕,我就想跟着表哥一起!”
“和我一起?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分开?”沈淮序挑眉。
谢婉宁这才觉得自己刚刚说的是不是过了,为了能和他一起去渭南,连这招都用上了,不禁红了脸。
“哎,表哥~你答不答应嘛?”箭在弦上,谢婉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干脆撒起娇来。
她要跟着沈淮序去渭南,她不想在京城焦急地等他的消息。有她在身边,想必沈淮序做起事情来,也会顾及她,不会冲在最前面,让自己受伤。再说,她也想知道那场暴/乱过后,为何偏偏是二皇子得了大便宜,沈淮序却重伤在身!
美人撒娇,尤其是自己喜欢的美人,这谁能抵抗得住?
沈淮序看着眼前娇俏的人,心里极其受用。虽然已经有了主意,却还想逗逗她,“你要去,怕老夫人不同意,如果我去说的话,想必她会答应的,可我不想让你跟我去受苦!”
谢婉宁一滞,怎么还不答应,明明刚刚有松动的迹象啊?
沈淮序看她一脸失落,心里又不忍心,狡黠地说道,“要我答应也行,你……你亲亲我!”
谢婉宁脸上更红了,她拽了拽被沈淮序拉着的手,没挣开,羞得将头扭向一旁。
刚刚一闹,她衣服也松开了,露出胸前一片雪白来。
沈淮序眼神微暗,一股燥热忽然升起,耳尖爬上一层红晕来。
谢婉宁心里强装着镇定,鼓起勇气回头,正巧看到沈淮序俯下身来,她心一横,眼睛一闭,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沈淮序的身子一下冻住一样,温热过后,脸颊那里顿时火辣辣的,他长臂撑着床围,看着害羞地将自己蒙在被子里的谢婉宁,眼里冒着炙热的光。
外面风停了,雨声也小了,屋檐下滴答滴答的水珠声,清脆悦耳地飘进了房间里。
沈淮序扒开被子,俯身在谢婉宁耳边轻轻一吻,小声说:“我答应了,你早点睡,一切由我来安排!”
轻如鸿毛的吻,混合着低沉的嗓音,缠绵的气息抚摸着谢婉宁的耳朵,她不敢回头,不敢看沈淮序,躲在被子里轻声应了句:“嗯!”
沈淮序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第二日,他一大早就等在府门口,看镇国公出来,跟着他上了马车。
镇国公心里惴惴。昨日家仆们疯了一样找沈淮序到半夜,好歹人回来了,至于去了哪儿,干了什么他没敢问,想必圣上心里清楚。
就是不知一向骑马入宫的沈淮序,今日为何和他同乘马车?
镇国公凝着他,看着自己亲自养大的孩子,还有那双酷似“她”的眼睛,每每望着他,总能想起从前来……
“父亲,昨日我自荐去渭南,圣上不允!”沈淮序开门见山地道,“今日我准备向殿前司告假,陪表妹回乡祭祖,给谢大人和姑母扫墓!”
沈淮序很是敬重镇国公,即便国公爷不准自己叫他父亲,可很多时候还是改不了口,可能在他心里,这才是一位好父亲吧。
小时候,他特别顽皮,和三哥出去跟人打架,回来以后,镇国公将三哥打得皮开肉绽,却只罚他抄书,经常引三哥吃味。因着这份偏爱,他年少时过得无忧无虑,长大后对镇国公也就异常尊敬。
后来,他知道了身世,才回过味来,也因此腹诽过。可渐渐他发现镇国公是真心疼爱他,看他的眼神有着别样的情愫在里面,就像是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
镇国公捋了捋胡须,多年来的官场历练,让他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明知道这是沈淮序变着法子去渭南的借口,偏他被堵着什么都讲不出来,天大地大,孝心最大,还能拦着不让宁姐尽孝心不成?何况还是有恩于他的妹妹和妹夫!
他素来知道沈淮序的脾气,就和当年的圣上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凡事都要弄个清楚明白!渭南的事情远比朝堂上得知的复杂,他怕沈淮序年纪轻,去了吃亏,就像当年的妹夫文修公一样,满腔热血化作一捧黄土。
镇国公喟叹,看着沈淮序坚定的眼神,只好迂回地说:“宁姐她身子……”
“她身子无碍,我会给她找个太医跟着一道出发,再调一队黑甲卫暗中保护她!”
镇国公扶额,连这条路都给他想到了,看来是真的铁了心要去渭南。也好,棋局早就布好,只是将计划往前提一提,倘若认真部署一番,还是可行的。
“圣上如果允准的话,可以试试。”
“还望父亲向圣上美言几句!”
……
入宫后,沈淮序去殿前司和张统领告假,正巧刘恒也在,正软磨硬施地想辞了殿前司的差事。
张统领一个头两个大,校场比试在即,怎么一个两个都有事!那他们今年岂不是还是倒数?
刘恒跟着沈淮序出了殿前司,至无人处拉着沈淮序闪着晶亮的眼睛问:“五哥,你告假要去哪儿?我也跟你去!”
“松手,我要回乡祭祖,你也跟着?”
“跟啊,我陪你回乡就是了,给你当护卫,我一人能打八个!哎,五哥,你别走啊,你把我坑进了殿前司,就不管我了?”
沈淮序气笑了,他当时就是帮表妹的一个小忙,怎么还帮出一个累赘来!
拉拉扯扯间,传旨小公公小跑着截住了沈淮序。刘恒这才松手,临走前还放话非要跟着他不可。
圣上在勤政殿踱来踱去,仰面叹息。
“他这是要躲着朕啊,朕昨日就不该那样同他说……”圣上懊恼。
镇国公恭敬地立在一旁,劝说道:“圣上不若如了他的愿吧,万一他偷偷一个去了呢?昨日可把老臣吓坏了!”
圣上无力地坐下,想到昨日沈淮序甩开龙影卫不知所踪,就是一阵后怕。幸亏他回来了,万一他昨日不管不顾直接去了渭南呢?叫他如何不担心?
“也罢,怎么出行,哪些人跟随,你安排妥当,千万别出什么差池!”圣上只好应下。
“遵旨,臣定会办妥,这次出行不光殿下,臣的小女也在其中,想请圣上派一名御医随侍左右,以防万一。”
“准了,祥公公,你去太医署找何太医,务必把好口风,切勿让人抓住把柄!”
祥公公去传旨,正好沈淮序冷着一张俊脸走了进来。
“臣……”
“免礼!”
沈淮序刚要行礼,就被圣上制止了。
“这里没有外人,礼就免了吧。叫你来,是想听听你此去渭南的打算,同朕和镇国公,细细道来!”
沈淮序心中一喜,眸光轻扬,感激地看了一眼镇国公,镇国公默默给他点了点头。
他原本可以不请旨意,私自带谢婉宁去渭南,可这样做,又担心圣上迁怒谢婉宁,得不偿失。既然圣上允准,那就再便宜不过,他还想着要几名龙影卫的人,暗中保护谢婉宁。
等沈淮序出宫,手上便多了一个信物,一枚龙形佩,背面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
镇国公回府,亲自同老夫人商议,又同苏氏说清其中的利害干系,尽管老夫人和苏氏不舍,但大事当前,只好立刻准备起来。
出发前夜,苏氏摸黑来到了谢婉宁的如意院,拉着她小声交代路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