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有那么多的东西总能吸引他家小师姐的目光又怎么样呢？
反正，最后她能想起来自己就好。
他要的不多，就一点就好。
千山估计得没错，差不多半夜时分，对面铺子的掌柜就出来了。
他和奚十里走出茶楼，分别捻了个隐身诀，跟了上去。
剑铺掌柜看起来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很快离开了黑市，走到外面一处传送阵，一下不见了身影。
跟在他身后的奚十里和千山这时候才现身，奚十里看着面前的阵法，皱眉：“人走了，我们怎么追？”
千山上前，拿出灵石放进阵中，“小师姐进来吧，我知道他在哪儿。”
刚在跟踪对方时，千山已经默不作声将属于自己的一滴血放在了对方身上。这是魔族特有的追踪术，不像是灵蝶那般只能追踪妖兽。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奚十里时，也是用这种方法，在禁林中找到了她。
只不过现在千山当着奚十里的面用血术追踪，他心里唯一有些不安是害怕奚十里追问。
但奚十里看着千山冲着自己伸出来的手时，什么也没有问，直接拉住了。
“走吧。”她说。
她没有问对方去了哪儿，也没有问千山是如何知道的，在她的声音里，只有信任。
千山的睫毛颤了颤，下一刻，就紧紧捏住了奚十里朝着自己伸出来的那只手。
追踪到对方的位置后，千山在传送阵上输入了“玉湖村”三个字。
等到脑中的眩晕闪过后，千山和奚十里已经出现在了一处郊区。
虽然黑市中那人的地方是玉湖村，但顺着对方的气息，千山和奚十里走过一条像是要进山的小路，最终停留在了深山中的一处别院前。
这别院地处偏僻，周围除了竹子，没有人烟。就连最近的玉湖村，都距离此地还有不远的距离。
千山看着别院门口挂着的两盏在夜风中摇曳的灯笼，“小师姐在门口等着我，我进去探探情况。”
但下一刻，千山就感到自己的衣角被身边的人抓住了。
“我跟你一块儿进去。”奚十里说。
千山眼中并不赞同，刚才他跟踪对方时，看不出来对方的修为，由此可见，这人修为不是跟自己差不多，那便是在自己之上，不然，他便能一眼看穿。让奚十里留在外面，自然是外面更安全。
可现在，千山看着奚十里的坚决的模样，眼下的事更重要，只好无奈点头。
“那小师姐进去后，必须听我的。”千山低声说。
奚十里：“没问题。”
千山：“这别院外有结界。”
他才刚说完，就看见身边射出一道灵力，悄无声息地将结界打开了一道供两人出入的口。
奚十里的两指还没有收回去，此刻感受到千山的目光，不由有些得意回头看了去，做着口型，“我也不是完全没用吧？”
千山在对上她脸上的笑容时，就已经飞快挪开了视线。灿若朝阳的笑，总是能把他灼伤，更重要的，总能激起他内心深处的占有欲。
他想要私藏太阳。
两人捻诀隐身，然后飞身爬墙而入。
等到了院子后，奚十里看了一眼，不由在心里感慨地方还挺大。
“这边。”千山感受着血术对自己的召唤，走过两道门，转过抄手回廊，终于在一间房前站定。
奚十里走过这一路，心里不由暗暗惊叹。偌大的园子里，灯火通明的，但却不见一个人，走在这里面，感到够诡异的。
她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小臂，感觉手臂上已经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千山似乎对她的小动作有所觉察，不动声色地拉住了她的手。
第52章
奚十里抬头, 看见千山在墙上施术，一只聆听耳便出现在了两人跟前。
她压下心头那点微妙感，又看了眼现在自己再一次被千山握住的那只手, 眼里闪过了一丝笑意。
她的小师弟，果然还是当初那个面冷心热的少年郎。
只是这一次, 奚十里和千山还没有从聆听耳里听见什么消息, 就先看见了窗口上忽然印上了一道巨大的人影。
这人影有正常人影子的两倍大，而在这道人影面前, 还站着一人。
千山操控着血术确认, 站着的人就是他们今晚一直追踪的那个魔骨剑的掌柜。
他偷偷给奚十里传音, 同时眼中聚精会神地看着对方的动作。
当千山看见对方竟然从储物袋里拿出了大把的灵石，朝着窗户上的那道身影投喂时, 眉心已经狠狠皱在了一起。
“这是照壁灯。”奚十里也看见了眼前这堪称诡异的一幕, 不由开口说。
千山也认了出来，或者说, 他比奚十里对这照壁灯还要熟悉。曾经他跟着大师兄去紫阳宫时, 见过这宝物。
“这是紫阳宫的东西。”千山锁眉道, 却不知道如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敢动, 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看着面前的画面。
照壁灯原本只是一种滋养神魂的宝物，它能将一个人的魂魄装进去, 然后放在里面温养。这对于命悬一线的将死之人，有起死回生的神奇效果。
但是现在, 千山却看见了照壁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用法。
窗户上倒映出来的巨大的人影, 在这时候张开了大嘴, 将对面的人投喂的灵石尽数吞了下去。
千山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还伸手揉了一把, 但眼前的画面还是跟刚才他看见的一样，巨大的身影现在还在“咔咔”吃着面前源源不断出现的灵石。
寂静的夜晚，像是没有人居住的院落，除了回旋在院子上空的呜呜的风声，剩下的，就只有在这房间里被照壁灯拉出来的魂魄“咔咔”嚼碎着灵石的声音。
那声音，听着令人有点毛骨悚然。
千山明显地感觉到在自己手中握着的那只小手手心里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他不由将掌心里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一点，好像这样就能给对方传递力量。
奚十里的确是起了一身密密的鸡皮疙瘩，这画面看着太诡异。
两人不知道在这墙根里蹲了多久，终于，在窗户上的那个巨大的影子终于消失，“唰”的一下，进入了房间里在床上的一道身影里。
千山最初施展的聆听耳，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宛宛，你好些了吗？”男人的声音从聆听耳里传出来。
此刻，在房间内，被千山他们跟踪了一路的高大的掌柜早早脱去了身上的黑袍，动作温柔地将床上的女子扶了起来，还贴心地端起了桌上装着银耳羹的碗，搅动了两下，送到床上女子的唇边。
被他扶起来的女子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像是没有一点血色，就连呼吸也很浅淡。
“我没事，安郎，你是不是又给我吃了什么灵石？”被唤作宛宛的女子眼中露出一丝懊恼和自责，“你哪来的那么多灵石？我这身体已经快要不行了，别白花费力气……”
陈安听见她这话，脸色有一瞬间的黯然，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又将手中的银耳羹给面前的女子喂了一口，“别担心，我现在有很多灵石。宛宛你也不要再说什么丧气话，你的身体会好起来的，真的。”
床上的女子叫做徐宛，她眼里有些不忍，伸手轻轻地摸上了面前男人的侧脸，低声道：“师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是不是又出了很多任务？”
陈安在听见“师兄”这两个字时，浑身一震。
她已经很久没有叫过自己“师兄”，说起来两人曾经也是同门。
但后来，随着徐宛被逐出师门，他就很少再听见这两个字。
陈安摸了摸面前女子的头发，微微一笑，“也不算很多，就挑选了几个报酬还算是丰厚的，就能赚不少灵石。所以，日后你也不要总担心我们灵石不够，放心吧，等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跟寻常人一般模样了。”他认真说。
现在徐宛的身体就像是漏风的窗户，若是不修补好，任由这扇窗户再破烂下去，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扇窗户就会连最初的骨架都支撑不了，最后的结局自然是油尽灯枯。
自从受伤后，徐宛就没想过还能活下去。如今听见陈安的话，她眼中亮起来两簇明亮的小火苗，衬得她那张脸看起来更加蜡黄，“真的吗？” 她问。
床边的男子郑重点头，捧着她的脸，“真的，你信我。”
叫徐宛的女子身体的确是不怎么好，她清醒的时间不太长，没多久，便觉得困了。
“安郎，你陪我睡一会儿吧。”她说。
随后，在墙外的这一只聆听耳里就传来了OO@@的脱衣服的声音。房间里的灯，在这一刻也熄灭了。
千山和奚十里对视一眼，千山伸手抹去了法术的痕迹，两人很快从院中离开。
在别院之外，奚十里刚才一直提着的那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这两人，是紫阳宫的人吗？”奚十里是看见了紫阳宫的宝物，忍不住有些怀疑。
千山点头，相比于奚十里，他如今对各大宗门的人认识知道得不少。
刚才在陈安进门后，摘下了面具，他就已经认出来了对方是谁。
“紫阳宫内，先前有一对很被人看好的‘双生子’师兄妹。不是真的双生子，只是形容他们就像是双生子一样，形影不离，好得就像是一个人。”千山说，这一对师兄妹，他也见过，“他们都是副宫主门下的弟子，叫陈安和徐宛。”
奚十里眼里掠过诧异，当她的猜测被证实后，她还是感到意外。
“还真是紫阳宫的弟子？”
“也不全对。”千山说，“在两年前，徐宛就已经被紫阳宫除名。”
两年前，紫阳宫的一队弟子下山除妖。却不料要除的妖，是千面妖。
“是那种附身后，就能改变一个人的相貌的那种妖吗？”奚十里问。
千山点头。
这种妖，不同于蚌精这种恶妖，它们有的常年不出世，就在深林间吸收天地间的灵气做滋补。但有的千面妖，却喜欢作恶，喜欢热闹的人世间，变换他人的模样，捣乱恶作剧。有的只是小恶，遇见像是月碎岛这样的修士，可能小小惩戒一番就放它离开，但也有作恶而不自知的，酿成大祸，必然是要被铲除
“这只千面妖最开始是附上了一方富豪独女的身，它好奇人间……”千山说这话的时候，忽然一顿，脸色有点不自在。
奚十里正听着他说了一半，就没了声，不由抬头，“好奇人间什么？”
千山干咳一声，错开了跟奚十里的视线，接着道：“它好奇人间情\\欲的滋味，附身那位小姐后，跟镇上不少年轻男子厮混，那段时间，镇上的青年才俊，或是相貌中上的男子，几乎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千山脖子有些发红，他当初跟大师兄一起过去协助紫阳宫的人时，压根就没多想，但现在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两年，再在自家小师姐面前讲出来时，他竟觉得脸上有些热得慌。只恨这千面妖太过不要脸，做出这种事，现在还脏了他小师姐的耳朵。
千面妖祸害了无辜的小姐，小姐醒来后，上吊自杀。后来，这只千面妖就顶替了小姐在府上的位置，但奈何还是被贴身丫鬟识破，暴露了身份。
最初富商请来了游方术士，破了千面妖一盆黑狗血。这点动静，只能让千面妖短暂脱离被她化形的人的模样，但想要真正伤害她，是不可能的。
被泼了一盆狗血的千面妖彻底暴怒，出手便夺走了富商府上十几条人命。
紫阳宫接到富商的求助信，由陈安和徐宛两人带队，下山捉妖。
“千面妖这种妖怪，它的本体就是一张无脸怪，只因为它喜欢模仿人，化作旁人的样子，要是混迹在人群里，那就是一滴水落进了大海里，想找应该也不容易吧？”奚十里道。
千山点头，“这妖用不了小姐的脸再去行事，便记恨上了富商，那位游方术士倒有几分骨气，明知道自己也不是千面妖的对手，但还是留了下来，跟千面妖交手。最后等到紫阳宫的人赶来时，那术士也就只吊着一口气，而千面妖虽然用不了小姐的容貌去行骗，但它可能对那位小姐的模样喜爱异常，即便是在跟人交手时，也顶着那张脸。”
“那应该很好看。”奚十里冷不丁开口说。
千山：“……”
“你去的时候有见过吗？”奚十里问。
千山：“……我跟着大师兄赶到的时候，千面妖已经伏诛。”
“那看到了吗？”奚十里还是很好奇，穷追不舍地问。
千山点头。
“什么模样？”她兴致勃勃地问，实在是很难想象一只妖怪居然对一张脸那么执着。
千山：“……”其实他那时候哪里有关注过千面妖幻化的模样？现在骤然被奚十里提问，千山绞尽脑汁也回想不起来，“大约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听见回答的奚十里：“……”
千山看了她一眼，眼里流露些无奈，“小师姐，我真的不记得了。”他对那位小姐原本的模样就没有过好奇，又怎么可能刻意观察再记下？
奚十里：“好吧，那然后呢？”
虽然紫阳宫来了人，但千面妖并不怕。它还要留在富商的府上跟这些人斡旋，甚至还光明正大用了小姐的脸来挑衅。
但后来……
不知道是从哪个弟子开始，被千面妖上身，千面妖用了紫阳宫弟子的身体，化作了小姐的模样，遇见了此次领队的徐宛。
千面妖现身，徐宛自然出手。
但最后，等到徐宛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地上已全是自己师弟们的尸体。
刚才她杀的压根不是什么千面妖，那只妖怪，只不过是上了紫阳宫小弟子们的身而已。当徐宛的剑刺过来时，早就已经逃之夭夭。
被惊动闻声赶过来的紫阳宫的弟子们，看见的便是自家师姐还拿着滴血的剑，院子里，尽是同门的尸身。
千面妖得意看着紫阳宫的弟子们闹起了内讧，它就不喜欢这一群多管闲事的修行之人。如今，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教训。
“后来，那只千面妖还是被紫阳宫的众位师兄联手制服了，但是队伍里的气氛很紧张。”千山说。
领队的徐宛，在被千面妖蒙骗的情况下，亲手杀死了多位同门。千面妖死了，但他们的队伍里，也死了很多人。甚至，这些死去的同门，更多的是死在了自己师姐手中。
“千面妖伏诛，大师兄便带我离开，那是紫阳宫内部的事，我们不过是两个外人，不方便插手。只是我还没有回到月碎岛，便听说了上一次出任务的徐宛师姐，被碎了灵台，赶出了紫阳宫。”千山将自己知道的过往，告诉了奚十里。
被碎了灵台，也差不多是直接宣判了死亡。
就像是先前他们在青云宗遇见的李福青，灵台破碎，就意味着体内积攒的灵力会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消失，生命也自然在随着灵力的流逝而消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