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之人，真的有家里的长辈说得那么可怕吗？
他现在看着昔日同门的嘴脸，为什么觉得这些人更加可怕？
这些都是辛停云不知道的，他现在听着好友朝自己倒苦水，脸上的神情只是微妙地变了一下，然后打断了虞司明的话，“所以你想要我解除昨日的那些命令？”
虞司明点点头，“可以吗？”
“不行。”就在虞司明以为自己这位好友会考虑一点时间时，耳边就传来了辛停云干净利落的拒绝声。
辛停云注意到了自家好友的眼神，最终还是解释了两句：“我不可能因为青云宗的弟子现在有些饿肚子，就要我师弟受委屈。司明，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的师弟师妹考虑，可是我也是我师弟的大师兄。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我不爱护他，我还能指望谁爱护他？”
虞司明闻言，站起来朝着辛停云拱了拱手，“打扰了。”
辛停云看着自家好友的身影走到了门口，在虞司明即将迈出门的那一刻，辛停云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司明，我不知道你们现在对千山究竟是什么态度，但是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最是看不得师弟师妹们受委屈，你知道的吧？”
在门口的虞司明听见这话时，身形一顿。
“我知道了。”他说，然后走出了这间小院。
三日后，紫阳宫和青云宗，万佛宗和月碎岛的人都聚集在了天海外入口的阵法前。
前来送行的人很多，当然这些人都只是来送辛停云，或者说还想趁着这个时间挽留挽留他们的未来族长。
奚十里看着不远处围绕在自家大师兄身边的那些长老们，还有躲在人群里，这时候想出来又不敢出来的花秋月，微微挑眉。
她早就听说了花景瑞将花秋月禁足，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见到对方。只不过从她家大师兄的神色看来，似乎对自己的这位母亲并不怎么感兴趣。最终，直到一行人都上了船，辛停云也没有朝着花家那边的方向多看一眼。
除了万佛宗的弟子们，不论是青云宗还是紫阳宫，这一次出来都折损了不少人手。所以在离开的时候，这两方人马的脸色看起来格外不好看。尤其是青云宗的弟子，一个个的还因为饿了好几天肚子，看起来憔悴不已，哪里还有半点名门正派的骄傲模样？更像是穿着华服的……难民。
上来的时候千辛万苦，但下去的时候，辛停云让人开启了十二祭轮柱，这时候众人才知道十二祭轮柱不仅仅是针对外敌的防御阵法，还是一种天海外独有的传送阵法。
当阵法开启后，众人便逆着水流而下，不到一日的光景，就回到了修真大陆的海域上。
奚十里这时候又变成了跟在秋起身后安安静静的不起眼的小丫头，看着自家师父出现在不远处时，她眼睛一亮。
月碎岛这边没折损什么人手，再加上所有弟子加起来也就一只手数得过来，楼千暮很快乐滋滋地将弟子们都带进了他们在小岛上的帐篷里。
而另一头的三大宗门，普通弟子们都分开去休息。不过比较显眼的，自然是青云宗的弟子们。像是紫阳宫和万佛宗的弟子，大多是回来后，洗洗就睡，可是青云宗的弟子们则是恨不得将小岛周围能吃的东西都打捞上来，好好饱餐一顿。离开了天海外的确是有了灵气，但这一带的灵气稀薄得可怜，与其借助修炼来达到填饱肚子的机会的，还不如抓点鱼上来，好好吃一顿。
在青云宗的营帐之中，浮玉真人和息竹真人看着站在下面的虞司明和辰锦，两人的脸色看起来都有些沉郁。
刚才青云宗的弟子的队伍少了那么多人，就算是他们不想发现都难。
窥天镜里能显示出来的东西不多，浮玉真人和息竹真人现在都还不知道他们的队伍里出现了卢家靖这样的叛徒。但是千山身份暴露时，这一点倒是让当时在岛上的所有宗主和长老们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所以现在当辛停云和辰锦将在天海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后，浮玉真人和息竹真人两人眼中皆是露出了惊骇之色。
同样的，现在在月碎岛的营帐里，辛停云也将千山的身份被众人所知告诉了楼千暮。
楼千暮的表情看起来还算是正常，他是在发现陈安跟着紫阳宫的人一起进入了天海外后，就隐隐有了预感，他这徒弟的身份可能要瞒不住了。
“最近一段时间，你们都不要出岛上，等回了月碎岛后，为师会留意几大宗门的动向的。”楼千暮开口说。
辛停云点头，“我看那些人可能不会轻易放过师弟。”
“不放过？”楼千暮冷笑了两声，再开口时，声音里都多了两分冷意，“我楼千暮的徒弟，还轮不到这些人来指手画脚。”
一旁的千山在听见这话时，神色微动。他到现在还没有忘记当初自己师父是为什么收了自己做徒弟，他原本只是想要长长久久地留在奚十里身边，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发现不论是师父还是师兄师姐们，都已经成了他生命里不能割舍的一部分。
千山垂着头，脑子里在这一瞬间想过了很多种可能。若是有一天，他们月碎岛真的因为自己跟修真大陆上的几大宗门对立时，他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师门的人。
师徒几人说完话后，正准备回到各自的营帐中，奚十里忽然开口了。
“师父，你知道当初为什么修行之人都要追杀天生妖体的九尾狐吗？”自从前几日奚十里听见自家师兄师姐讲过九尾狐族一夕之间被灭族后，她忍不住好奇。
听着她家大师兄的意思，当初修士追杀九尾狐叫一个不余遗力，好像是非得要把藏匿在九尾狐群中的天生妖体找出来一般。
这杀生都是带着因果，所以即便是走上了修炼这条路的人，也鲜少会滥杀无辜。
奚十里很好奇，究竟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才让那么多的修士，罔顾天地间的法则，即便是要制造杀孽，也要拼尽全力找到天生妖体并且击杀。
她这话一出，原本准备离开的辛停云和秋起也重新坐了回来。如果奚十里现在不说，他们还真忘了这么一回事儿。现在听到自家小师妹提起，两人也很好奇，都纷纷看着楼千暮。
楼千暮一愣，没想到这时候听见小徒弟问关于当年那些修士追杀九尾狐的事。
“因为野心。”楼千暮想了想，开口道。
天生妖体和天生魔体、天生灵体一样，是天道给予的一类人强悍的修行天赋，这样妖魔人，修炼的速度都是旁人的无数倍。
“妖界当初和人界并不像是现在这样融合在一起。”楼千暮道。
这种说法，不仅仅是奚十里和千山第一次听说，就连辛停云和秋起，也是第一次听说。
“还有妖界？”秋起诧异开口问。
楼千暮点头，现在年轻这一辈，可能都不知道在千百年前，人界和妖界之间是有明显的划分。正好这一条界线，就是沿着昆仑山脉一带。
不过因为界线太长，时不时也有地方融合在一起，这也就导致了人界里也会出现妖兽，而在妖界里，也会有可能出现因为误入的人类。
“然后呢？”奚十里问。
楼千暮：“然后，随着修行之人在进入了妖界后，发现妖界的灵气比人间磅礴许多，在妖界修炼，简直事半功倍。这样的好地方，自然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可很快，大家发现了另一件事。人在妖界，那就是异族。是异族，就容易受到攻击。一个修士对上一群妖兽，结果可想而知。”
偏偏很多人明知道去妖界修炼很危险，但在巨大的诱惑之下，那段时间还是有很多人前仆后继地想要去找到妖界和人界融合的地方，想要变得强大。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有人想要将两界融合之处的口子撕得大一点，但无论是什么境界的修士，都做不到如此。
“那最后为什么现在人界和妖界已经相融？”奚十里听到这里时，不由好奇问。
楼千暮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段时间在昆仑周围发生的各种血案。
“因为不断有修士从两界融合的出入口进入妖界，引起了妖界中不少妖兽的关注。尤其是在妖界这种地方，每个地盘上都是有大妖盘踞，在临近出入口的地方来了这么多修士，那段时间在两界融合的地方发生的打斗不少。随着次数的增多，变得每一次不仅仅是修士受伤殒命，也有妖兽死亡。偶然的一次，有修士看见了妖兽的妖丹落在了两界相交的地方，那融合的缝隙就开始变大 ，他们从前一直苦于解决的问题，那时候有了一点方向。”楼千暮缓缓道来。
从被妖兽追杀，再到诱捕妖兽，人类在算计这一方面，从来没有落于任何生灵。
一边有修士在用妖兽的内丹做实验，一边也有不少修士在翻阅古籍，想要从中窥探到一点点的天机。
最终，这两方人马还真是研究出了一点东西。
若是有天生妖体的内丹，再辅以阵法献祭，人妖两界的界线，自然会消失。到时候，原本属于妖界的浓郁的灵气，也会流入人间，被所有修士们所用。
“所以，最初的原因，只是因为那些修士想要更浓郁的灵气？”奚十里听到这里时，心里差不多已经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初的九尾狐会遭受到的追杀。
终究是一个贪字。
楼千暮点头。
秋起听得脸上满是怒色，“难道就没有人阻止他们吗？”
“可能控制不住自己贪欲的人，比守住本心的人更多吧。”辛停云在一旁默默开口说，他很难光明正大地指责那些为了一己私欲而将整个九尾狐族灭绝的修行者，因为事到如今，他们也算是受益者。但是，“师父，两界还能重新分开吗？”他问。
事已至此，他们能做的只有将当初偷来的东西还回去。
楼千暮听着几个徒弟的讨论声，面上不由挂上了一抹轻笑。
这的确是他的弟子。
再从营帐里出来后，奚十里没有着急回自己那一边，而是跟千山走在一起，两人找了个岛上高处的草坪，坐了下来。
头顶是满天繁星，耳边是浪花拍打海岸的声音，若是忽略周围的那些人，这里的确其实是个挺浪漫的地方。
“回去后，你还要一直在月碎岛吗？”奚十里问。
刚才他们师兄妹们，已经知道了人间和妖界是可以重新分开的，不过，现在看起来，就只靠着他们的力量，可能不太容易。但是不论是秋起还是辛停云，又或者是奚十里，都想试一试。
至于千山，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开口。如今千山的身份暴露，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取他性命。这种时候，千山留在月碎岛内，才是最安全的。
但是奚十里知道，让千山像是一只乌龟一样，躲在岛内，他肯定不会愿意。
“不。”果然，千山在听见她的问题后，干脆回答，然后转头，看着身边人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小师姐在什么地方，我就在什么地方。”
至于别的，他从来不怕，只怕自己跟奚十里分开。
奚十里耳边的长发被海风吹过，有一缕调皮地从千山的面颊上拂过，带去了酥麻的痒意。
千山感受到了，却没有伸手捋开，只是抬手，单手捧住了奚十里的面颊，朝着上面的一方红唇，亲了亲。
第二日，几大宗门启程返航。
奚十里站在甲板上，看着周围对他们没有一丝阻拦意味的的青云宗和紫阳宫，诧异跟身边的人道：“这些人居然没有让师父交出你。”
千山：“……”
秋起从房间里出来，正好听见自家师妹这话，她揉了揉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在灵气稀薄的地方就是这点不好，她简直都要觉得自己是什么娇弱无力的病美人。
“这时候让师父交出师弟？他们有那个本事吗？那些宗门的长老，现在还不是一个个像是死狗一样，没有灵气，真要动手的时候，估计还要败在你这个小辈手里。”
这话不假，就算是真有人想要在这时候对千山动手，但当从天海外的弟子们汇报了奚十里在天海外那一身的法术后，怕也是要再三掂量。更何况，真要动手，究竟谁主动拦住他们师父，谁去要千山的命，都大有讲究。
那些活了几百年上千年的老东西，没有一个是不惜命的。
不过，秋起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即使她不说，奚十里却也能明白。
这段时间，可能是她们最后感受到的风平浪静的时候了。
第90章
在紫阳宫最大的那艘船上, 此刻在顶层的最大的舱房里，苏无涯和苏烨两人对峙着，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压抑又紧张的气氛。
苏烨从窥天镜里就看见了自己门下的徒弟简直跟窝囊废一样, 被辛停云直接关了起来，他在一群长老面前丢了脸, 如今哪怕在面对着自己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跟前, 也没好脸色。
“我让你带着人上去是去抢夺地盘的，你倒是好, 抢到手却还守不住, 守不住也就算了, 居然还被辛停云的人直接压倒 ，所有紫阳宫的弟子都陪着你下狱。苏无涯！你看看你这有半点少宫主的样子吗！就你现在这样, 如何能服众？”苏烨气得想给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两拳, 可是现在不是他给了苏无涯两拳头，就能洗刷他的耻辱。
从窥天镜里, 他只能看见当时的千山和奚十里两人, 将一群紫阳宫的弟子带走的画面, 并不知道奚十里跟自己儿子交手是什么模样。
所以这时候苏烨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一切都是千山出的手，毕竟现在大家也都知道了千山的身份。魔族在修炼这条路上, 的确有着得天独厚的本事。但是，那么多人对上千山一人, 还是输了，这口气, 让苏烨咽不下去。
苏无涯被自己父亲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后, 他脸上没有流露出特别强烈的情绪。只有当听见苏烨咒骂千山的时候, 他眸色中闪过一丝变化。
“我守不住的原因您难道不清楚吗？”在这时候，苏无涯终于开口了, 他眼睛直直地看着对面的父亲，这一次在天海外，他失败了，而且输得很难看。这要是放在平常，苏无涯的确会很在意。他一直都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甚至一直都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他只要在什么地方失败，就一定会在什么地方爬起来。如今他身为阵法师，但仍旧能使得一手好剑，就是因为当年还很小时，他随着苏烨去青云宗，败在了剑修虞司明的手下。从此后，回到紫阳宫，哪怕平日里都是关于阵法的练习，但是在无人之际，他还是会一个人站在悬崖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练剑，直到现在，哪怕是一般的剑修，在剑道上，也不一定比自己更厉害。
但是，在天海外的这段时间里，苏无涯被奚十里抓住后，他直到自己的愤懑只占据了短短的时间，更多的，他是不解和迷茫。
在进了族长府里的牢狱后，他就见到了被陈安带队的那一队的弟子的尸体，同时，他也见到了那些魔族的尸体。等到再后来，他听说了王忠和卢家靖的事，脑子里的疑问非但没有得到解答，反而那疑团变得越来越大。
苏烨不知道此刻苏无涯心中所想，他听见这不客气的反问，脸上浮现出一丝怒火，“我怎么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