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日暮——苏之央【完结】
时间:2023-06-09 14:46:36

  才补上下句,“她一姑娘单独在我家,算什么事儿。”
  “你没兴趣吗,那我…….”陈界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迅速转了个弯,“那我也不敢上,这姑娘我算看明白了,就她踹范桐那一脚,人现在走路都是瘸的,多狠。看着温柔,性格挺烈,驾驭不住。”
  周瑾川漫不经心:“那你看得很准啊。”
  “泡过那么多妞,怎么着也得有点经验不是。”陈界一晃神,被人补了一枪,瞬间变尸体。
  周瑾川从侧方把敌方精准击杀,屏幕正中央瞬间弹出一个大大的胜利标志。
  他利落起身,把手柄随手扔人身上:“泡的不是妞,是福尔马林吧菜逼。”
  陈界技不如人,还说不过,气得摸过茶几上的打火机,点了根烟,慢悠悠吐出一团烟雾。
  周瑾川踩着拖鞋进厨房,随手把琉璃台上用过的盘子丢洗碗池,打开水龙头冲洗。
  裴桑榆往锅里加上水,调小火,才转身看他:“你不抽烟?”
  “不抽。”周瑾川手湿着,示意她帮忙卷下袖口。
  裴桑榆自然伸手过去,把毛衣折了两折,往上卷,挺意外说:“抽烟打架进局子不是标配吗,你居然不会?”
  周瑾川擦干盘子放到一边,察觉到她看过来的眼神:“凡事都好奇么,试过一次,发现没意思。”
  裴桑榆愣了下,又探究地看向他:“那你谈过恋爱吗?”
  “没。”周瑾川答得坦然。
  “这事儿就不好奇了?”
  周瑾川慢条斯理擦手:“不想谈,麻烦。再说了,好奇的事儿多了,都得挨个试?”
  简单对话来回,裴桑榆瞬间就感觉出了区别。
  她大概能理解周瑾川一直以来那股松弛劲儿是哪来的了。
  见得多,视野广,教养好,有分寸,所以从不露怯。
  这么会儿功夫,他已经把台面上的垃圾和脏碗随手清理得干干净净,非常自然,又让人舒心。
  裴桑榆盯着空旷的琉璃台,心情比晚霞还明媚:“我做饭的时候,最讨厌收拾。”
  “经常自己做饭?”周瑾川拿纸擦干手上的水,笑了下,“怪不得那天跟我念一堆菜谱。”
  “以前是我爸教我的,后来……”裴桑榆顿了顿,“后来就自学了。”
  周瑾川听出了那个停顿的弦外之音,了然:“他现在要知道你做得这么好,应该挺欣慰。”
  裴桑榆缓慢眨了下眼。
  感觉不着痕迹地被安抚了。
  她一向不爱示弱煽情,只是垂着眼开大火收掉锅里的水,调侃说:“不是怕我毒死你么。”
  “所以找了个小白鼠啊。”周瑾川抬了抬下巴,指向那边沧桑抽烟那位。
  勉强听到一话尾巴,小白鼠机敏回头,一脸警惕:“你又在打我什么鬼主意。”
  “过来。”周瑾川偏了下头,笑得云舒月朗,实则一肚子坏水。
  陈界抬手掐了烟,拧着眉走进厨房,还没来得及说话,嘴里被猛然塞进一大块排骨。
  “我靠你是不是想毒——嗯?”嚼了两下,话音一转,“这手艺,绝了。”
  “行,应该味道不错。”周瑾川毫无人性,“再等几分钟,看看会不会口吐白沫。”
  陈界配合着双目无神,脑袋一歪。
  就差把舌头伸出来做戏到满。
  裴桑榆白了两人一眼,男高中生,真的幼稚。
  她伸手打开顶端的柜子,想拿个大碗盛汤,无奈放得太高,勾不着。
  微微回头看向周瑾川,眼神示意帮忙。
  周瑾川没动,闲散地插着兜看她,眉梢一挑。
  一副等着开口求人的意味,态度挺欠。
  裴桑榆面无表情啧了声。
  还没说话,周瑾川就抬了手,手臂越过她的发顶,指节微动,把碗拿了下来。
  玻璃碰到琉璃台,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陈界眯着眼看到这一幕,突然毛骨悚然,后背寒毛乍起。
  “兄弟,你这……..”
  很他妈像是妻管严啊。
  但他不敢吐真,会被原地分尸。
  “你还没死啊。”周瑾川回头看他,声音淡淡。
  陈界狠狠地把肉咽下去,吐出骨头,怨念很重:“有本事你别吃。”
  吃当然是要吃的,并且吃得相当干净。
  三菜一汤,一扫而空,就差能看见碗底了,说去难民营呆了一年都信。
  吃饱喝足,陈界又准备点烟,火机啪嗒一响,就被周瑾川伸脚踹了下:“去那边抽。”
  “你绅士,你清高,你就知道踹我。”陈界可怜巴巴捧着烟灰缸,蹲在角落里吐圈圈。
  墙上指针缓缓指向七点。
  裴桑榆马不停蹄从背包里拿出物理,往小桌上一拍:“周老师,补课。”
  “你是裴扒皮么,一分钟都不耽误。”周瑾川捏着后脖颈起身,揉了揉,隔着点距离曲着腿坐下。
  陈界把烟按灭,挤过去,盘腿坐到另一边,一副人菜瘾大的模样:“带带我,带带我。”
  周瑾川翻开书:“那从牛顿第一定律开始。”
  “我自学过了,直接从平抛运动开始吧。”裴桑榆说。
  周瑾川点头:“行。”
  陈界:???
  真的没人在意我的死活吗?
  周瑾川完全无视,开始讲课。
  陈界撑着下巴听了两分钟,指着受力分析:“不是往下掉么,为什么横着还非得有个力。”
  裴桑榆看了他一眼:“你猜你自己跳楼和周瑾川把你扔下去有什么区别?”
  陈界摸着下巴:“一个主观自愿,一个兄弟谋杀。”
  裴桑榆:“………”
  周瑾川低头画着重点:“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帮他们补课了么,那一帮都是这种水准。”
  裴桑榆肃然起敬:“下凡修行真是辛苦你了。”
  周瑾川看她一会儿就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能渡一个是一个吧,勉强加点功德。”
  陈界觉得在被男女混合精神双打。
  男生和女生坐得挺近,他讲得认真,她听得专心。
  顶灯投下的光线在两人的侧脸渡上一层温润的光,显得柔和缱绻,偶尔稍微对视,时间被拉长静止,轻易看得旁人心脏鼓动。
  只是再仔细听对话内容。
  “这类题不考,不用看。”
  “你怎么知道不考,藏着掖着怕我超过你是吧小气鬼。”
  “对,我就是故意教你错误解法的学婊,还学么。”
  “你是不是想被揍一顿?”
  “又要动手啊,就不能对老师礼貌点。”
  “那我有个礼貌建议,您字能不能写工整,这卷面扣两分都算是菩萨显灵。”
  “菩萨很爱我,物理满分。”
  “……..”
  剑拔弩张,氛围全无。
  陈界背靠着沙发边,反手撑着地毯,往旁边撤了一大截,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躲什么。”两人转头,一个温柔如刀,一个神情散漫,莫名又同仇敌忾起来。
  “要不,你们接着吵?”陈界把书往前推了推,转头看向窗外,感叹说,“我觉得今晚月亮挺圆的啊,适合赏月。”
  顺着他的话望过去,这一看不要紧,透过窗户,三道目光和小院外的一双眼睛对上视线。
  断眉锐目,一身警服,很是眼熟。
  裴桑榆最先反应过来,把书胡乱一合,再一股脑往桌下一塞,一气呵成。
  虽然这回确实没金钱来往,但有前科,再被弄进派出所解释,也挺麻烦。
  自证,本身就是一件繁琐的无用功。
  收拾完残局,她冲着那人露出浅浅的笑,乖巧得要命:“警察叔叔,大晚上还巡逻呢,好辛苦。”
  陈界后知后觉认出人:“我操,上次抓我们补课那个条子,阴魂不散啊简直。”
  说着话,那人已经推开院门进来敲门。
  陈界踩着拖鞋过去打开,挂着笑的表情很是欲盖弥彰:“哎,叔叔,我们这儿真没业绩可冲了,您再换个地儿看看。”
  “又是你们几个在补课是吧,刚教育完扭头就忘了?”断眉警官环视屋内,试图找出证据,“这次可没上次那么轻松了。”
  周瑾川正准备说“是啊”,同学之间看个书又不犯法。
  还没出声,就被裴桑榆瞥了一眼,笑了下,心说那你自己解释。
  余光里,感觉女生侧着肩朝自己靠过来,她的身上带着朝气蓬勃的淡香,像带着朝露的栀子,裹挟着俏皮拂过的风。
  紧接着自己随意搁在膝盖上的手臂,隔着一层薄薄的毛衣被她轻轻抓住。
  她的骨架小,只能勉强环住男生的手腕。
  手指被风吹凉,贴着皮肤,若即若离的触碰。
  周瑾川转头看她,不明就里。
  才发现她的眼睛盈盈浅浅,和方才剑拔弩张截然不同的柔软,荡着光,和自己的倒影。
  “干什么。”周瑾川低声问。
  尾音很轻,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他侧了下手腕,察觉到她的手指同时收紧。
  于是指腹摩挲着长裤上粗糙的布料纹路,没再动,任她抓着。
  她嘴唇张合,明明朝着别人解释,眼睛却一直看着他。
  “没补课,我来他家只是为了追他,喜欢他好久了。”
  仿佛真入了戏一般,每说一个字,眼神都更痴缠一分。
  似假似真。
  假的是情,是话,是信口的胡诌。
  真的是月,是风,是涨潮的暗涌。
第11章 松开  周瑾川听过的表白也不少了,直接委婉的都有,明明知道她在演,演技拙劣得要命。
  但她微微发颤的手指,欲语还休的眼神,又莫名其妙让人恍惚一瞬。
  他很淡地看了她一眼,打着配合:“我也是头一回听。”
  倒是显得方才的话更逼真。
  警官沉思了几秒,狐疑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你喜欢他哪儿啊。”
  “他长得好看,对人友善,考试稳居前三,打球三分上篮,做饭帮忙洗碗,热心帮人解难….”裴桑榆绞尽脑汁,cpu都快干烧。
  真编不出词了,顿了顿,“……还不够吗?”
  周瑾川很轻地勾了下唇。
  平时牙尖嘴利,夸人的时候倒挺像样。
  “优点确、确实很多。”警官大概也是头一回见小姑娘这么勇猛,难得卡壳。
  陈界倚在门边,若有所思盯着她看。见她脸颊染了点粉,连带着耳根也红成一片,怎么看都是真害羞了,醍醐灌顶。
  敢情刚刚不是在吵架,是在打情骂俏。
  而现在,就是借着幌子参杂了几分试探的真心。
  泡过那么多妹妹,就这个手段最出其不意,真绝了。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转头看向警官嬉皮笑脸:“高中生谈恋爱,你们警察确实也管不了,这会儿不谈恋爱,难道等到了结婚年纪又要催三年抱俩是么。”
  对方疑惑道:“谈恋爱是不犯法,但你们带着他干嘛?”
  裴桑榆抓着周瑾川的手腕没松,柔声说:“每对小情侣身边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电灯泡,您说是吧。”
  陈界:???
  陈界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比狗还嫌。
  警官心领神会瞥了电灯泡一眼,怜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走了,不打扰你们。”
  留下陈界站在风中颤抖。
  等到大门重新关上,他回头看沙发上的两人,居然还保持着拉手的姿势!这手上是涂了强力胶怎么,就松不开了!
  “要不,我也走?给你们俩腾个地儿?”陈界心如死灰。
  “乱说什么。”裴桑榆淡定把手收了回去,“这是一劳永逸的做法,免得之后他每次来都得解释,很麻烦。”
  周瑾川缓慢地用拇指在手腕上蹭来下,方才落下的余温逐渐散了。
  他往后面沙发上一靠,曲着腿,姿态松散:“那你还挺大义凛然,牺牲自己,解救大家。”
  裴桑榆没太过脑子,顺嘴接上:“说喜欢你算牺牲吗,不算吧。”
  毕竟追他的人能把附中绕场三周。
  说完,看到两男生微妙的表情,突然反应过来,刚因为撒谎的脸红又卷土重来。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别乱想。”
  陈界抬了抬下巴,一脸“你编,你接着编”的嘲讽。
  裴桑榆:“我就是随口找了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陈界不听:“俩男的,你嫌我丑?”
  “说追你,确实没什么信服力。”周瑾川悠哉悠哉补上一刀,“你用追?”
  陈界恨不得把情史背上一遍:“都是前女友追的我好吗?”
  听两人说话的功夫,裴桑榆看了眼时间,一晃眼已经晚上九点,家里有门禁。
  她合上书收拾东西起身:“我先回家,你们俩接着聊,不用管我。”
  挺晚了,女生单独回家不太安全。
  周瑾川扫了她一眼,勾了件外套挂在臂弯跟过去:“送你。”
  裴桑榆不想麻烦他:“没事,我自己叫个车就行。”
  “走啊。”周瑾川语调仍然是一贯的清淡,但夹着一种难以拒绝的强势。
  裴桑榆轻点了下头:“那麻烦你。”
  陈界目送着他们俩背影出了小院,又点了根烟,懒散回复着某个女生发来的信息。
  这会儿裴桑榆还穿着附中秋季的校服,上面是衬衫配着灰色毛衣背心,下身还是粗织的百褶裙,秋风裹挟着微凉的空气扫过小腿,情不自禁颤了下。
  站在玲珑巷子口等车的功夫,周瑾川把手上的外套递给她:“穿上。”
  是有点冷了。
  原来带衣服是怕她冷吗。
  裴桑榆感激地接过穿上,男生的外套宽大,松松垮垮包裹着,下摆几乎要把裙子也遮得严实,挡住了恼人的秋风。
  他实在是有着分寸的贴心。
  裴桑榆抬头看他,夜色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被勾勒得清冷,像是远山上的雪,明明遥不可及,又跟着风落到了眼前。
  她打破沉寂:“你之前帮他们补课的时候,也挨个送?”
  “没有,他们都结伴回。”周瑾川随口答。
  裴桑榆哦了一声。
  大概是今晚开了足够多的玩笑,此刻裹着他干净气息的外套,一同站在空旷的街头,平日里泾渭分明的界限就变得模糊起来。
  上到车里,一起坐进后排,这种感觉更甚。
  只能并着腿正襟危坐,不然稍微不小心,裸露的膝盖就会碰上旁边周瑾川敞开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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