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到赢面最大的时候,靳宴舟忽然把牌撂下了。
他瞥了眼门外方向,梁疏影的高跟鞋滴滴答答,大门砰的一声关上,这儿都是会看眼色的家伙,跟着一道来的女眷立马一块跟着走,只剩下钟意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原处。
这姑娘看着还挺享受。
一个人切了块提拉米苏小口咬着,不用人多费心,她天生自在从容。
靳宴舟低头咬住一根烟,立马就有人凑上来给他点火。
他偏头看了眼,凑过去,啪嗒一声合上打火机,干脆扔上桌,不咸不淡说了句,“梁家越发不讲规矩了。”
他说的是前段时间梁家吞了他两块地皮的事。
但挑在这时候发难,话里话外为谁出头,意图似乎很明显。
在场的人目光都看向邵禹丞,他神情淡淡的,拎了一瓶伏特加在喝,眼睛里有些不朦胧的醉意,对这事充耳不闻。
大家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对也是怨偶。
梁家的人过来苦哈哈赔罪,伸手招了两个女孩要去陪钟意,靳宴舟眉头皱了下,抬手让她们退下。
他把牌推给邵禹丞玩,自个儿却像个无事人离场。
钟意自个在研究飞行器呢,她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找到了一张飞行棋地图,刚刚好好平铺满一整个茶几。
为了方便研究,钟意顺势跪坐在茶几前的一块地毯上。
靳宴舟走过去看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玩意,他身量极高,站过去投射下一片阴影,轻嗤一声,“躲这儿玩宝宝飞行棋呢?”
钟意抬头瞪他:“什么宝宝飞行棋!”
他站这儿有点挡着光,靳宴舟随意瞥了眼,半蹲在她身边。
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沉香味道袭来,是有别于人间烟火的另一番风味。钟意往他身边靠了靠,后来嫌脖子酸,干脆整个人趴上去。
靳宴舟低笑一声,感情这姑娘把他当移动沙发了?
他伸手捏了下她鼻尖,笑道,“你这样的,可不就是个宝宝?”
“嗯?”
“我的心肝小宝宝?” 他越说越不正经,哼笑声落下的时候,声调几乎就要贴着钟意耳垂。
钟意受不住他这样酥麻入骨的情话,更受不住他温热气息含吞住她整个耳垂。
她睫毛颤了一下,稍稍往外移了移,脸却贴近他掌心。
像小猫缠人似的,欲擒故纵的姿态拿捏十足,纤长睫毛在掌心一颤一颤,挠得人心里痒痒。
靳宴舟眸色渐深,他干脆撑着手臂在她身边坐下来,故意说,“这有什么好玩的,我知道个更好玩的飞行棋。”
“真的吗,这儿有吗?”
“有啊,这儿什么没有。”靳宴舟抬了抬下巴,伸手够到茶几最底下的抽屉,这还是个隐秘暗格,钟意啧了一声,凑过去看。
就看了一眼,她脸变得通红,像弹簧一样“噔”的一下坐直身子,只感觉连空气里都是灼热燃烧的气氛,她好像身处烈日熔浆中。
她就知道这地方绝对拿不出什么正经东西!
钟意回头嗔了一眼,而靳宴舟支着腿坐在沙发旁,他天生自带慵懒气息,此刻满脸得逞笑意,像个孩子似的存心戏弄看她反应。
“你猜猜它叫什么名?”
都这么□□内容了,还能有什么好名?
钟意一个字也不猜,她背对着靳宴舟,感受到腰间慢慢横了截手臂,她顺着那股力气跌入他怀抱。
这儿昏暗暗的,手边的两盏落地灯光还被靳宴舟一手拉下。
像是存心要营造些做什么事的氛围。
他在夜色里吻她,唇齿流连到耳边时低语,“它叫情侣飞行棋。”
“玩不玩,意意?”
“这玩意纯粹看运气,输了我都听你的。”
靳宴舟蹬直腿,他身上自带一种危险的气质,勾着唇效笑起来的时候有会让人有心动暂停的魔力。
钟意被他说的蠢蠢欲动,她手心攥着那枚六面的骰子
眼睛一闭,一鼓作气扔下去。
如靳宴舟所说,她玩游戏的运气从来没差过,骰子在桌面滚一圈,钟意抽了个最大的“6”.
代表她的黄色棋子要往前走六步,钟意低头看着游戏桌布忽然陷入沉思。
往前走六步,飞行棋停在红色方块上。
红色方块上写着——坐在喜欢的人腿上接吻二十秒。
靳宴舟扯了下领带,不吝笑了声,朝她招手。
“来,坐吧。”
第47章
这场晚餐的氛围没有钟意想的那么好。
至少菜还没有上齐, 就已经吵了一场让人倒尽胃口的架。
人还没到,就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随机敲门声像是踹门声, 梁疏影气势汹汹走进来,手提包一甩,狠狠打在邵禹丞身上。
临出门的时候余光瞥见了钟意,有点牵连无辜的意思,小声淬了一口。
“上不了台面的狐媚东西。”
靳宴舟面色冷下来, 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被身边的人握住手。
钟意瞥了眼不远处, 指着他往那处看热闹。
不远处立着的梁疏影与邵禹丞俱面色冷硬, 由梁疏影三言两语的斥骂声里钟意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无非是她做事不识大体, 刚刚被家里的叔叔伯伯拿去隔间训斥, 而作为丈夫的邵禹丞不仅不出言维护, 反倒要叔伯好生管教她,以免她不知天高地厚作出什么犯法事情。
梁疏影当即就炸了:“我做什么犯法事,我能做什么犯法事?”
邵禹丞看她一眼:“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梁疏影被气笑:“合着你今儿是为你那小情人出气?邵禹丞,我才是你明媒正娶娶进门的老婆。”
她提这个, 邵禹丞心里反倒来了火。索性也不顾什么面子里子, 都一股脑说开了。
他说:“我们当初婚前协议说的很明白,互不干涉各玩各的,可是你做了什么,派人跑到西雾剧组大闹挂横幅毁掉她事业的是不是你?人姑姑还在医院里住着呢,你找关系连人带床给人撵了出去, 真闹出人命,你怎么收场?”
梁疏影气到发抖:“你这么不给我面子, 就是因为我动了她?”
邵禹丞顿了一下,这么多人都看着,他不愿意多牵扯,淡淡说了句,“不是她,总之你别太过分。”
梁疏影这下真的是被气狠了,管它明天的街头小报要写什么,她统统管不了,硬是要把心里这股气发出来。
能站在这儿的都不是圈里的等闲之辈,消息网脉络通往各个渠道,梁疏影大笑一声,就当着他们面扬声道,“邵禹丞,你还当我不知道是吧。”
“订婚前一晚,你跪在你家老爷子面前问能不能不结婚,我当时就在门外看着你呢!”梁疏影目光怨恨,“为了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她撂下这句话就走,八厘米的高跟鞋砸在地下像是去打仗,那扇分量极重的雕花铁门被猛地合上,像什么预警,磅礴一声震动,而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邵禹丞脸色如土。
在场众人神情各异,很快又当作没事人一般推盏交杯,将这一场闹剧轻易粉饰太平。
钟意站在远处一声不发。
靳宴舟牵住她的手,带她远离纷争中心。
过了一会儿,钟意说,“我看出了两个秘密。”
靳宴舟乐了一声,指腹叩了下她额头,说她看出来的这些门道他心里一早就有数。
钟意撇撇嘴:“我哪有您消息灵通,资本家的情报网果然四通八达。”
这姑娘闲得没事就爱管他叫资本家,她说她们年轻姑娘管他这种帅气多金的企业家都这么叫,靳宴舟当时眯着眼说不信,这话怎么听都不像夸赞人的。
他在前头懒怠地走着,钟意就像个小尾巴被他乖乖牵着往前走。
走一半的时候,靳宴舟忽然回头下了个论断。
“所以说,爱情会让人疯狂。”
钟意脚步停下来,很认真地开口,“不是爱,是嫉妒。”
她性子冷且淡,更逃避与人发生冲突,几乎不会有开口反驳人的时候。
靳宴舟跟着她一道停下来,他撑着手臂懒散靠在墙边,目光审度,还有点好奇她要说什么。
钟意垂下睫毛,心事藏在眼睛里,她像个旁观者,静静述说别人的故事。
“爱情本身是美好的,但是在追逐爱的过程中往往会被嫉妒的感情占领上风,到最后爱情变成了悲剧。”
靳宴舟按住了她肩膀,眸色晦暗——
“那你说说,什么是爱?”
钟意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仰头,几乎不假思索说出答案。
“爱是——崇高的自我牺牲,是望向你时的心甘情愿。”
走廊没开窗,空气闷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靳宴舟抵住她双肩,她眼睛像玻璃珠子似的澄澈通透,他低下头,在她眼睛里看见完整的自己。
他往后退了一步,感觉心里什么地方被猛地撞了一下,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往不受控得地方在走。 靳宴舟暗自皱了下眉,梁疏影和邵禹丞闹出的笑话仍在眼前,他需要找个地方静一静。
他找了个服务生带钟意先进二楼。
“你先进,我出去抽根烟。”
要说巧不巧,出门抽支烟的功夫,刚好和邵禹丞打了个照面。
靳宴舟走到他身边,散了支烟,没说话。
邵禹丞扯着唇笑了下:“今天闹笑话了。”
靳宴舟不语,打火机咔擦在指尖蹿出火苗,他敛眸无意识思考。
邵禹丞脑子里到现在还是争吵的嗡嗡声,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在振动,他听的一阵心烦,咣铛一声干脆扔进垃圾桶。
没忍住,还是咒骂一声,“真是栽了。”
这话说的含糊不清,究竟栽在了梁疏影还是赵西雾身上,关系没到这一步,谁也懒得继续探究。
靳宴舟手里捏了根烟慢慢在掌心磕着,他伸手拍了下邵禹丞的肩膀,慢慢开口,“没什么大事,闹一遭说开了,往后也忌惮你三分。”
他这么一说,邵禹丞心里开朗了不少。
邵梁两家就像抱团的大树,底下根盘根错综绕在一块,谁也离不开谁。
他嗤笑一声,夜色里吸着烟,连肺都是一阵彻心凉。
“是这么个道理,宴舟,你好像什么都看得很明白。”
靳宴舟心里说不是。
他也有看不明白的地方。
他只淡淡地笑,低头点上烟,有些意兴阑珊地往远处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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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宴舟回去的时候远远在二楼走廊间看见个人影,小小的一团穿着单薄的长裙,走廊暖气不太足,她蹲下来冻得缩成一团。
他快步走过去,脱掉身上大衣一把罩在她头上。
“怎么不进去?”
钟意捏着他衣角,他衣服上有分外好闻的木质香的味道,这味道令她安心,也令她深深迷恋。
“里面没认识的人,不想进去。”
“抱歉,是我疏忽。”靳宴舟牵住她的手往里走,他忽然偏头说,“我找了个雅思老师,过两天你跟着她学英语去。”
钟意大喜过望,立刻叫了声他名字。
她这一嗓子喊得清脆利落,明显的喜色跃上眉梢,这还是靳宴舟第一次看见她这么开心的样子。
他楞了下,伸手抚上她眉心,低笑一声说,“怎么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模样,这事儿我还没对外说。”
钟意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似的:“你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靳宴舟牵着她大步朝前走。
他觉得人生还很长,为眼前这个小姑娘偶尔失去一下理智也没什么,输得起放得下,总要往前拼一拼。
因这一件喜事,钟意吃饭的时候胃口都好了不少,靳宴舟忙着应酬喝酒,显少有能动筷子的时候,不过他余光仍然留心她,察觉到她口味,端起酒杯喝酒的时候不动声色转盘往她面前推了推。
钟意又夹了一筷子松鼠桂鱼。
靳宴舟抽空瞥她一眼:“小心点,别卡鱼刺。”
“这鱼没刺,剔了骨的。”钟意挑了一筷子喂过去,“你尝尝怎么样?”
“甜。”靳宴舟低头咬了口,懒洋洋支起手臂道,“我还是喜欢上回的草莓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