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得很近,几缕发丝自她肩头落下,砸在他的胸膛上。像是只小手自他心上轻挠,很痒,却总是挠不到实处。
他听见自己低低‘嗯’了一声。
她又问:“你那日回绝赵月儿,只是因为,与她素不相识么?”
郁宴不受控制的,几乎没有犹豫的吐口而出:“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女子的吐息洒在他颈间,几乎要侵蚀掉他的感官。
他呼吸急促起来。
“是因为……”
他说不出口的话被她继续接上,“是因为,你有了心悦的女子,是不是?”
她的手缓缓抬起,落在他胸膛上,自那里轻柔摩挲,“你心悦我……想要我,是不是?”
“我……”郁宴声音颤抖的厉害,他感觉自己似乎浮在海中,周围风浪打在他身上,是欢愉,又是罪孽。
“我就在这里。”她的声音带着蛊惑,骤然将他拉下深海,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山间生长的风,没有院中栽种的树,亦没有隔在他们中间的人,只有她。
于是他翻起身,带着无尽虔诚,带着浓稠欲-望,颤抖着吻向她的唇。
……那轮与他相隔万里的天间明月,原是这般滋味。
郁宴猛地坐起身。
他身上的黑衣被汗水浸透,止不住喘息。
身侧是空荡荡的房间,还有已然冷掉的烈酒。
梦中的热烈如潮水一般退出,空留一腔怅然。
他深呼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自院中打来一盆清水,而后如惩罚一般,猛地自头顶倾倒而下。
*
安也一觉睡醒,外面已然日上三竿。
卧房中没有人,小桃不知去了何处。
她拢了拢昨夜睡的有些散乱的长发,朝外喊:“小桃?”
出乎意料的,没有得到小桃的回应,倒是郁宴自屋外回:“她出去了。”
“去哪儿了?”
“过几日便是寒衣节,她说要采买些东西,一早便出门了。”
安也挑眉,‘哦’了一声。
难得听郁宴说这么多话。
她没有深究,只是心思落在他话中的寒衣节上。
若是平常的节日,她过便过了,没什么在意的,但寒衣节不同。
寒衣节,是祭奠先祖,为先人烧‘寒衣’的节日。
光是听这个名字,便能知道,这里会有原著的大剧情点。
原主的父母毕竟是被荣晋之所害,平日里原主虽对荣晋之心中有怨,但也爱他,荣晋之稍稍对她展现出一点好,便如同饮鸩止渴,让她欲罢不能。
但在这种日子,她既杀不了荣晋之,她又被迫委身仇人,心中的怨恨与愧疚占了上风,就又想着要寻死了。
在寒衣节当日,她拿出悄悄备下的匕首,毅然抹了脖子。
荣晋之瞋目裂眦,对着赶来的大夫发疯一通,说什么治不了就陪葬之类的话,所幸是将原主救了回来。
为了惩罚原主,他不顾原主身上有伤,强行将她拽到长公主夫妇墓前,又与她拜了一次堂。
安也:“……”
写的很好,下次别写了。
要不是她听说这虐文要拍剧,想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角色争取一下,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自尽是不可能自尽的,不过这个日子,荣晋之定然对她心存歉疚,倒是挺适合用训犬的。
正想着,偏院门前传来动静,安也起身去瞧,正见荣晋之领了一帮侍从,正往她院中搬着什么东西。
“醒了?”荣晋之见她出来,笑着道:“天气寒凉,我命人抬了些炭火过来,你若觉得冷,便让小桃点上。”
“不是还没入冬么,怎得怎么早?”安也问。
“你身子不好,自然要提前护着。”荣晋之上前,握住她的手,又柔声道:“过几日便是寒衣节,我让库房那边送来些上好布料,你挑上一些……岳父岳母喜欢的花色,让绣娘先做着。”
安也不动声色的抽回手。
她垂下头,语气低落,“不必了,我如今,无颜再见阿爹阿娘。”
她这副样子,荣晋之就知道,她还在怪他。
他心中升起些不耐,他已经这般卑躬屈膝讨好与她,她不知感恩,竟还要怪他。
荣晋之蹙起眉,正想出声,就听见安也又道:“阿爹生前是个武将,却最是守礼,我如今无名无分住在外男院中,若是被他瞧见,定是要骂我的。”
她这一说,荣晋之即将脱口的话语又顿在喉中。
原来不是因为他。
他又错怪安儿了。
他开口,声音更加柔和,“哪里是无名无分?我之后定是要娶安儿为妻的,只是你如今孝期未过,又无处可去,这才出此下策。二老九泉之下,知晓缘由,必不会怪你。”
“真的么?”
荣晋之点头,“自是真的,若你担心,我须臾便让吴二再送来宝物过来,你到时带着放在墓前,就当是我孝敬二老的。”
安也缓缓点头,她抬起眼,眼中怯生生的,担忧道:“我这几日,是不是拿了你太多财宝了?”
荣晋之一顿,想起前几日她丛库房运走的一箱宝贝,有些牙疼。
但话已说出,他只能僵硬笑笑,宽慰道:“怎么会?你既跟了我,我便不会让你受委屈,千金财物,只要能博美人一笑,也值得。”
安也对他露出一个淡笑。
芙蓉粉面,眉如远黛,真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偏生这个时候,空中悬日被浓云所遮,隐隐雷声自云后传来。
“怕是要落雨。”荣晋之指挥侍从将院中的炭火和布料搬进小厨房一侧的空屋子,随后揽过安也,“进屋吧,你身子弱,别淋上雨。”
安也点头,与他一同走进主屋。
这场秋雨来的急,只片刻的功夫,便有淋淋漓漓细雨飘落。
小桃怀中抱了不少物件,小跑着回偏院时,正见郁宴站在檐下,半边身子落在外面,被细雨打湿一片。
“郁侍卫,怎么不进屋?”她在门口问。
郁宴沉默的看她一眼,摇摇头。
雨落寒窗,凉风刺骨。
他耳侧是安也和荣晋之熟稔的谈话声。
胸腔中自昨夜就燃起的那团火被秋雨浇灭,只留下呛人的浓烟,自他肺腑中流转。
郁宴知道,那团浓烟,名曰‘嫉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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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他压抑不住,在罪孽中沉沦。◎
刚下过一场雨, 郊外土壤还有些泥泞。
安也身着素色衣衫,头顶黑发挽起,只簪了两朵不大的白花。
荣晋之率先下了马车, 回身将手递上, 对安也道:“到了, 下车吧。”
“嗯。”安也撩开帘子, 往车外看去。
原文中没有具体描述长公主夫妇墓园的模样,安也看书时还以为他们是和皇帝差不多,葬于比较华丽的皇陵的。却不料面前是一处不大的山丘, 山丘上绿树如茵,远远望去,只一方寺院藏于山林之后, 连墓碑在何处都瞧不见。
她借着荣晋之力道下车,听见荣晋之又道:“地上滑, 小心些。这里马车上不去, 只能徒步前行了。”
山路很窄,路上还生了写新长出的杂草, 他说罢, 又转头吩咐:“吴二, 开路。”
“是。”吴二快步向前, 将路上的杂草与石块尽数拂去。
“吴二识路吗?”安也望着他的背影,问道。
“自然。临清寺声名远播, 岳父岳母灵位放于寺中, 他只需往寺庙前行便好。”荣晋之答。
安也点点头。
怪不得她穿来之后, 没有在原主行李中看见二老牌位, 原来是养在寺庙中了。
……但想想原著中的这段剧情, 荣晋之还能带着一个重伤病人在人家寺中拜堂, 就更丧心病狂了啊!
虽只是寒衣节出行祭祖,但毕竟是在外出行,除了一直跟在安也身侧的小桃,荣晋之将郁宴和吴二都带了出来。吴二走在前头,郁宴便坠在他们身后,为二人护卫。
一路上,安他们遇到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有些是夫妻,有些是母女,看模样,大多都是和他们一样,是往临清寺去的。
一路走到寺前,安也身上出了些细汗,虽已经有吴二在前,但还是不可避免在绣鞋上沾了不少泥水。
荣晋之靴上也沾了不少,他面露不满,“这些个秃驴好大的排场,竟也配让我亲自上山。”
安也摇头,“佛门讲究心诚则灵,这山间路,也是考验心诚的一部分。”
荣晋之闻言嗤笑,“求佛无用,若是我想要,自己争来便是。”
争不过,便抢。抢不过,就毁掉。
他的模样倨傲的很,仿佛谁都不放在心中。安也看的心烦,轻轻偏过头,去看郁宴。
他垂着头,依旧冷冷淡淡站在二人身后,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与这红尘浊世,不过是一个匆匆而过的过客。
他模样也生的好看。
怕不是天上武曲星转世。
“晋王,安施主。”寺中走出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和尚,对安也二人行礼。
安也闻声,转过头,也学着他的模样拜了拜。
“令尊佛堂已经布置好了。”
她点头,“那走吧。”
那抹窈窕身姿走在前头,也就没有看见,她眼中的红尘过客,因为她的目光,渐渐收紧了双拳。
长公主夫妇的牌位摆在单独的佛堂中,平日都是锁着的,只有这种特殊节日,才得陛下恩准,来此拜上一拜。
虽说是长公主夫妇,但其实只有长公主一人,镇远侯谋逆重罪,莫说牌位,就连衣冠冢都是不可以有的。
荣晋之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安也跟着小和尚入佛堂时,他只等在外头,并未一同前往。
房中檀香弥漫,闻起来却不觉浓烈,淡淡烟雾飘在空中,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祟,安也觉得自己心中平静不少。
她走到佛堂中央,盯着桌上牌位看了片刻,随后跪在蒲团上。
小和尚手中拿了一捆立香,递给她。
安也接过,却没有立即插上。
她穿来时,长公主夫妇已经死了。她其实并没有见过他们的模样。
但看自己如今的模样也知晓,长公主,应当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和她自己的父母完全不同。
她爸妈是个淹没在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人,开着一家不温不火的糕点店,脸上时常挂着笑容。
安也小时候,大多岁月都是在那家糕点店中度过的。
都说死去的人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活着的人。安也不知道,她来了这里,她父母还看不看得见。
她叹口气,站起身,郑重为长公主点上一炷香。
安也自佛堂出来后,天色又重新阴沉下来。
荣晋之站在一方凉亭中,眉头皱的能夹起一只蚊子,“怎得又要落雨。”
安也走到他身侧,问道:“晋郎今天还有事要处理?”
荣晋之点头,“是朝中之事,耽搁不得。”
安也好不容易出来一回,自然不愿意就这样回去,她又看了眼天色,状似为难道:“看这情形,当是马上便要落雨了,我们来时并未带伞,雨中山路亦是不好走,这可如何是好?”
她刚说完,雨滴便磅礴落下。
不同前几日连绵不绝的细雨,这雨一来便铺天盖地,豆大雨滴砸在地下,哗哗作响。
荣晋之愈发烦躁起来。
“寺中该是有多余纸伞的,若晋郎实在着急,便借上一把,先行离开吧。”安也心中暗道这雨来的真是时候,又开口道。
“我若走了,你……”荣晋之犹豫道。
“晋郎身怀武艺,下山应该不费事,我若跟去,便是累赘了。”安也轻声劝慰,“这寺中清净,我阿爹阿娘又在这里,我亦是想要多陪陪他们,等雨停后,我与小桃自行下山便是。”
两名女子,本就没什么自保能力,况且荣晋之也不会让安也独自待在外面。
但此行只带了吴二和郁宴两人,吴二更为清楚他如今所做之事,也更得他信任。算算日子,那封去往南境的密信今日便该回了,只能由吴二去取。
“只能如此了。”他犹豫片刻,还是点头道:“你一人在此,我放心不下。吴二要与我一同回去,就让郁宴在此保护你罢。”
安也眨眨眼,没想到荣晋之这般上道,满意颔首。
荣晋之匆匆离去,外面大雨不见消停,反而越下越大,银白雨幕自屋檐流下,似要将地面铺成一条暗河。
小桃站在安也身侧,担忧道:“看这雨势,怕是要下到晚上了。”
这话一语成谶,天色渐暗,雨水才终于渐小。安也在寺中用了斋饭,随后被进寺时遇见的那个小和尚领入一间厢房。
夜晚山中不太平,又下着雨,只能先在寺中暂住。
寺中男女厢房分居而立,郁宴则被领去了另一侧。
等入了夜,连绵雨水才堪堪停下。
这日来临清寺中不止安也他们,亦有旁人困在寺中,小和尚准备的厢房是个大通铺,房中还睡了四五个年纪容貌各异的女子。
这个节日,城中大多人都去山中祭祖,来这里的,除了安也这种牌位在此的,就只剩下山下临近村落中,来求愿签的村民。
他们大多已经睡下,鼾声此起彼伏,安也被吵的烦躁,左右睡不着。
她悄声起身,拎着鞋袜,轻手轻脚朝外走。
寺中清净,有几次殿中还亮着灯,有模模糊糊的诵经之声传来,声音压得低,听不大真切。
安也吹着凉风,刚一出门,便见门口不远处站了一个人。
“郁侍卫?”郁宴总是这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她如今已经不惊讶了,只是疑惑。
小和尚不是领着他去另一侧厢房了吗?
厢房门前挂着两个灯笼,暖黄灯光破过黑夜,落在门前的女子身上。
她长发披散,只披着一层薄薄衣衫,淡色的红唇微微张开,正疑惑的看着自己。
再往下……一双不加任何掩饰的小脚,脚趾圆润而柔软,白晃晃的,如玉石一般。
“郁侍卫?”
安也见他不说话,又喊了一声。
郁宴被这声惊醒,他喉咙滚动,静了许久才道:“属下在此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