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宴呢？”她问。
小桃停住动作，“郁侍卫一早便被王爷叫去，似是要去处理什么大事，来叫人的吴侍卫说，他后面的几日，怕是都回不来了。”
安也蹙起眉，“处理何事，你知晓吗？”
小桃摇摇头，“只知是在城内，具体的，吴侍卫却没说。”
这时候去城内，是要做什么？
……怕是要在城中各处，布置下自己的兵力了。
时间越来越紧了。
“王爷在府中吗？”她又问。
小桃摇摇头，“奴婢去大厨房拿糯米的时候，正巧碰见王爷，他叫奴婢好好照顾夫人，之后便出府了。”
“郁宴也是那时候跟他一起出去的？”
小桃点头。
安也若有所思，她沉默片刻，纷乱的心思终于落在小桃忙碌的动作上，“这是在做什么？”
小桃将筛好的白嫩糯米献宝一样推在安也面前，笑道：“过几日城中要举办庙会，据说还有临清寺的主持出现游街祈福。那时候，家家户户都能拿出糯米洒在街头，以求上天保佑。奴婢可要选些最好的糯米供奉，天上神佛见我们的糯米最好，定会保佑夫人健健康康。”
“你怎么不求自己健健康康呢？”
“夫人健康，小桃就健康。”
安也听的心中渐暖，她提裙坐下，“我也和你一起挑。”
等两人挑完，晌午已过，秋日中的阳光并不强烈，照在人身上也是冷冷的，安也晃了晃有些酸软的手，问：“接下来要做什么？”
小桃捧着一盆白晃晃的糯米，站起身，“咱们院中没有这么多的蒸笼，要去大厨房那边蒸上，夫人等一等奴婢，奴婢很快回来。”
安也却摇头，“我和你一同去罢。”
她许久都未出门，正好去瞧一瞧府中情况，荣晋之此番行动，这晋王府中的人，到底有没有人知晓呢？
除了落了满地的秋叶，晋王府中各处，似乎没有别的变化。
她走在路上，还看到了章遂。
与他简单寒暄过后，安也绕过小路，自王府侧门经过的时候，正巧看见一个穿着深蓝衣服的瘦小人影正用手扒着院墙，试图自外面翻进王府。
似是外头还有人在拖着她，她爬的极笨拙，不好容易踩在院墙之上，却又在害怕的抖作一团，不敢再往下跳了。
“夫……”小桃瞪大眼睛，想要出声，却被安也眼疾手快的捂住口鼻。
“别说话，先看看。”安也凑在她身侧，与她耳语道。
小桃乖巧的点点头。
那人一身太监装束，衣袍对她来说有些宽大，头上戴了一顶巧士冠，正巧将她的头顶盖住，只剩下一张藏在冠下的白皙面孔。
似有女子在外面轻声喊：“公主，公主您怎么样？”
“闭嘴！”那人瞪了墙外之人一眼，声音还有些颤抖，却依旧硬撑着道：“本公主无事！”
刚说完，她身子便摇晃几下，险些自墙上跌下。
窗外之人惊呼一声。
那人亦是被吓得面色一白，不敢再动。
安也眯起眼。
这张脸俏生生的面孔，还有些嚣张跋扈的语气，不是昭仪公主，又是谁?
赵月儿信中说过，她因为赐婚之事大闹，险些将当今圣上气晕在地，禁足令刚解，又被罚在佛堂禁闭思过。
如今这是，偷偷跑出来了？
见她站在檐上进退两难，安也适才出声，“公主。”
昭仪公主身子一抖，趴在身子抓紧了墙面，转头之时见是安也，先是一怔，而后咬牙切齿道：“安也！都是你这个小贱人！”
昭仪公主这番打扮，安也就知她没带旁人，唯一一个小丫鬟都困在府外。既如此，她也就没什么怕的，她笑道：“公主不若先下来，再与臣女细说。”
说起这个，昭仪公主面色又白转青，“还不快扶本公主下来！”
安也不动，“郡主此番出宫，圣上可知晓？”
昭仪公主被问的无言，她瞪大了双眼，怒道：“你若是敢说出去，本公主要你不得好死！”
见她如此，安也不欲与她废话，转身欲走，却听到昭仪公主又出声道：“你站住！”
安也停步转身，无奈道：“公主找臣女何事？”
知晓安也不会帮她，昭仪公主索性趴在檐上开口：“若不是你抢了晋哥哥，我也不会被赐婚被那个臭书生，都是因为你！”
“公主此番前来，是来教训臣女的？”
“是又如何！”
她心中憋了一股火气，无法怪罪父皇和荣晋之，便只能将罪责尽数怪在安也身上。
她等了片刻，想要看到安也跪地求饶的模样，却不料安也沉默片刻，却是轻笑一声，“公主还未看清如今状况么？”
她上前一步，站在昭仪公主趴着的墙边，平静道：“在这世道，女子的婚姻从不由己，你怪我抢了荣晋之，实属可笑。我身在晋王府，连个名分都无，哪里算是抢？公主如今已经及笄了吧？若荣晋之当真想娶公主，一早便该十里红妆为聘，上书求娶公主了。”
昭仪公主一怔，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她憋了半晌，才开口：“那，那只是晋哥哥还在建功立业，还未有成家……”
“还未有成家的打算？”安也呵笑一声，“那他为何要将我收进王府？我如今困于院墙，皆是拜他所赐。昭仪公主，你身上宫中，还不清楚么？荣晋之根本就无法娶你，他爱的只有权势，若是娶了你，他手中的兵符便会收回，再也无法做他的异姓王了！”
“你胡说！晋哥哥若是从未想过娶我，又缘何要……”
“要和你花前月下，互许终身？是不是还有赠你花灯，还你玉佩？昭仪公主，这些他亦是对我做过。”安也又说，“他对你好，只是因为你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你能在陛下面前替他美言，这便是你的用处！”
昭仪公主被她说的愣住，有些摇摇欲坠，“不会的……”
“你只知自我情爱，却不识人心，昭仪公主，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看看你那垂垂老矣的父皇，看看你那虎视眈眈的兄长。你能这般肆意妄为，是因为有你父皇在前面撑住，若没有他，你还剩下什么？”
昭仪公主面色惨白，竟是说不出话。
安也面无表情，“公主，臣女言尽于此，晋王府院墙高，怕是会摔坏公主玉体。公主还是请回吧。”
作者有话说：
这是第一更~~还有一更在写，稍微晚一点发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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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转角之处很暗，没有灯。（二更）◎
昭仪公主千万宠爱长大, 哪还有人敢与她说这些，她被气得七窍生烟，又反驳不成, 只能伸手指着安也, 磕磕绊绊半天, 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安也即已将利害与她说完, 便没了再跟她聊下去的想法。
昭仪公主作为这本虐文中的女配，确实是个十足的恋爱脑。听或不听，只能由她自己决定。
她转过身, 对小桃道：“去跟章侍卫说，有人想要私自翻越晋王府围墙，请他过来处理。”
“是。”小桃快跑几步, 去找章遂。
见她要走，昭仪公主终于反应过来, 喊道：“安也！你给我停下！”
她口不择言, 竟是连‘本公主’也不说了。
安也恍若未闻，不再看她, 朝大厨房而去。
她走出一段路, 小桃才急匆匆赶了过来。
此处已经听不见昭仪公主的喊声, 安也呼出一口气, 胸中压了几天的郁气终于吐出，轻快问：“走了？”
小桃点头道, “章侍卫先前未认出来她是公主, 还想直接将她踢下墙呢。昭仪公主被吓得不轻, 哭哭啼啼地回去了。”
安也满意颔首。
两人蒸好糯米, 简单吃过饭后, 小桃拿了一个较大的竹筐, 将糯米尽数晒在院中，等全部忙完，已到傍晚。
郁宴依旧没有回来。
偏院熄了灯，安也躺在榻上，竟有些辗转反侧。
她行事向来果断，昨夜那件事，她说出口后，也不曾觉得后悔。
只是……她有些拿不准郁宴的心思。
若他真的拒绝她，那她又该怎么办呢？
再跟荣晋之委以曲蛇？
她不可能装一辈子。
荣晋之虽然现在被她调_教的好了许多，但是说不准以后会不会再发疯。
若是实在不行……只能用最下等的办法了。
*
因着五皇子李鸿归来之事，太子这几日不怎么气顺。
气不顺，自然要做些能让他气顺的事。
丝竹声声入耳，几个女子以纱遮面，信手拨弦。
“殿下，再喝一杯吧。”
身侧，一个妩媚女子靠在他怀中，纤细指尖端起一杯酒，递给他。
“好！”佳人在侧，太子喝得面色发红，就着那双手将酒饮下，顺势自女子身上摸了一把。
女子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另一侧女子看不下去，也盛来一杯酒，“殿下即喝了她的，也得喝妾的才是。”
太子笑开，又是一杯酒下肚，身前事物变得模模糊糊，在他眼中悠悠打着转。
他拨开身侧的女人，摇摇晃晃指着对面坐在最前头，正抱着琵琶拨弦的女人，口齿不清道：“你，过来给孤倒酒。”
面纱女子闻声起身，规规矩矩跪在他身侧，为他斟满酒。
女子身上的幽香传来，看眉眼，竟是和安也有些相似。
太子笑笑，没去接那杯酒，而是直接抱住面前的女人，“美人儿，今夜，便由你来陪孤吧。”
面纱女子惊得手一抖，杯中烈酒洒在桌上，虽是惶恐，却依旧恭敬道：“殿下，妾是卖艺不卖身。”
太子不以为然，“什么卖艺不卖身，在孤面前，都是一样。”
他说完，便要伸手把除女子身上衣衫。
女子被吓得浑身颤抖，却是不敢反抗，只无助落下泪来。
却在这时，一柄长剑悄无声息的搭在太子颈上。
丝竹之声骤停，周遭女子被吓得惊声尖叫，太子被剑身冰凉的触感惊得酒醒了大半，颤颤巍巍回头，正见一个黑衣男子站于他身侧。
那男子劲瘦蜂腰，面容俊美，竟是有些眼熟。
“你、你是谁！竟敢行刺孤！”
面前的男子没有回答，只是冷冷清清道：“我主子想要见殿下一面。”
“你、你主子又是谁？！孤可不是随意一人便能见到的，你快放开孤，孤还能赐你全尸！”
男子剑身又靠近几分，只看着他沉默。
太子被吓得肝胆俱裂，开口还要说话，却在这时，一个男声远远传来。
他先是笑笑，而后慢悠悠道：“殿下竟是连我身旁的侍卫也认不出了么？”
他的声音比起身前的男子稍显柔和，带着些翩翩贵公子的意味，这声音太子识得。
太子皱眉，咬牙切齿道：“荣晋之？”
荣晋之自帷幕后走出，笑道:“难得太子还记得在下。”
他手拿折扇，向前一指，“郁宴，放开他。”
郁宴收起剑。
剑身因为他的动作自空中挥舞一瞬，被两侧的烛火一映，露出上面不知何时被刻上的两个字——“不歇”。
颈前没有武器，太子的气势重新回笼，他猛地站起，伸手拍在桌上，怒道：“荣晋之，翻了天了！谁允许你这么对孤的！来人！快来人！”
荣晋之自他对面闲适坐下，拿起他的酒杯晃了晃，“殿下尽管喊，看看这东宫，可有人回你。”
太子被他说的心凉。
他仓皇转头，殿门外寂静一片，没有半个人影。
他终于认识到了当今处境，颤声道：“你想要干什么？”
荣晋之将杯中酒随意泼在地上，缓声道：“不干什么，只是想让殿下帮我一个忙。”
……
荣晋之轻笑，“殿下可记住了我说的话？”
太子颓然坐在地上，“荣晋之，你这狗贼，居然想要谋反！”
“殿下，这世道强者为尊，龙椅上那位大限将至，自然要更有能力之人接手才是。”他重新将太子的酒杯斟满，递给他，“殿下可莫要试图将此事告知旁人，刀剑无眼，太子若敢说，下一刻，可是要身首异处的。”
太子浑身发起抖来，被迫接过酒杯。
见荣晋之站起身，转身欲走，他颓声问：“你为何要背叛孤？孤若是登上皇位，你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荣晋之转头，像是听见了笑话一般，“臣从未效忠，何来背叛？不过……原想先帮你斗过李鸿，再处理于你的，但……“”
他的声音一变，恨声道：“谁叫你动了我的女人！”
*
又过了几日，荣晋之依旧在府外不曾回来，安也偶尔会在半夜惊醒时看见窗外的郁宴，他似是很忙，眼中带了些血丝，只停留片刻便又会离开。
庙会当日，吴二白日来偏院，只说了一句，“王爷入夜后，要与夫人一同逛庙会”，便又匆匆离去。
安也原想拒绝，但转念一想，正好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好好看一看城中布置，也好规划逃跑路线，便又答应下来。
她任由小桃装扮，穿了件深蓝衣衫，头上簪了些不常戴的珠翠，一晃便叮当作响。
入夜后，荣晋之穿了件月白锦袍，含笑来偏院接她。
在他身后，站着郁宴。
安也这几日都是在夜色中堪堪瞧见他的暗影，却不曾见过他的模样。她淡淡瞥过一眼，觉得郁宴似乎瘦了些。
荣晋之许久不见她如此打扮，眼中带着十足的惊艳，“安儿今日真好看。”
安也对它露出一个淡笑，“庙会热闹，自然要打扮的显眼些，免得晋郎找不到我。”
荣晋之闻言大笑，“那安儿可要抓紧我。”
他伸手，露出手心握着的一只玉簪，轻柔插进安也发间。
“这是什么？”安也抬手去摸。
荣晋之笑得温柔，“是我母亲的遗物，有了它，我就不怕找不到你了。”
深秋天黑的早些，三人出府之后，华灯初上，歌舞笙箫之声隐隐传来，荣晋之没有安排马车，和安也一同自街中闲逛。
各色花灯挂于头顶，流光溢彩，形态各异，似是要将街道铺成一道绚丽银河。
人潮汹涌，喧闹声中，听不清具体各自言语。
荣晋之想要转头牵安也，却被她轻巧避过。她指指不远处的一个面具摊位，又指指自己，意思十分明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