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发出短短一声,又被一只带着花香的掌心覆住口鼻。
他的掌心要被方才稍热一些,或是安也面上本身的热度,她分不清,只觉得有些灼人。
这样的距离,郁宴的一切动作她都能感受得到。
属于郁宴的气息将她的五感包裹,带着莫名的安定,让她稍稍平静下来。
他自袖中摸出一柄飞刀,并未回头,臂间肌肉使力,将那飞刀往后一扔。
“叮——”
一声脆响自巷外乍起,荣晋之闻声下意识回头。
就在他回头的这一瞬,郁宴动了。
安也头顶抵在郁宴胸前,她被轻柔抱起,只觉一阵凉风吹动发梢,天旋地转之间,身侧门房轻动,身前的男人带着她旋身转入一处熄了灯的房间。
“叮当。”
一声微小的玉珠碰撞声自暗夜中响起。
这一切都在几息之间完成,木门开了又合拢。那声过后,暗巷重新归于平静。
安也手忙脚乱的按住自己头顶的步摇,手心的玉珠还在因为惯性晃动,她索性直接将头顶珠翠拔下,攥在手中。
荣晋之看着身后那柄嵌入墙面,不知何处飞来的飞刀,眯了眯眼。
那飞刀很是普通,几乎是在武器铺中随处可见的款式。只是能将刀柄嵌入这么深墙面的,却是不多见。
他这些年来,就只见过一个郁宴。
郁宴自安儿消失,便也跟着不见了。
恰在这时,一阵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碰撞响声自巷中传来,荣晋之捏起拳,不再去看那飞刀,而是随意拿过头顶的一盏花灯,快步走入暗巷。
有了光亮,巷子中的各处也显现出来。
这里很干净,一处角落里堆放着木质杂物,另一处则什么都没有。
巷中有几处人家,却没有人。
荣晋之一点点向前,去找昏暗中的角落。
他知道,这里应当是有人的,刚才那声音,该是女子饰物碰撞所发出的。
无论是那柄飞刀,还是那声响,都让他莫名在意。
昏黄灯光透过窗纸照进房内。
房中空间很小,只堪堪容下一张不大的床和木桌。
安也两人挤在房门与窄床之间的角落,一眨不眨的观察着门外的情况。
荣晋之的影子一步步往前靠近,他像是不放心,路过前方一处房门前,还抬脚踹开门看了看。
房间里是死路。
那盏灯越靠越近,灯光落在郁宴如缎一般的黑发上。
荣晋之已经走到门前。
他伸出手,刚想去推,一个声音打断他的动作。
“你是谁?”
一个半大的孩子自对面院窗中探出头,疑惑的看着荣晋之。
荣晋之一顿。
他收回手,面容自暗夜中有些模糊不清,“方才,是你?”
“什么是我?”孩子迷茫道:“今日庙会,大人们都出去了,这里就我一个人。”
“这巷中,方才可有其他人?”
孩子摇头,“没有的,这里很少有人过来。大哥哥,你来这里,是为了找人吗?”
荣晋之没有回答。
那孩子似是很少见到生人,等不到回答也不恼,又道:“你找谁?可以跟我说说,这里的几户人家,我都认识的。”
荣晋之摇摇头。
他踌躇片刻,拎着那盏灯转身,大步往回走。
那孩子见他这么快走了,还有些不舍,自后面喊:“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再陪我说一说话呗!你的花灯很好看……”
他似乎说了很多,荣晋之没有心思去听,他踏出昏暗甬道,将花灯弃在路边,往另一条路而去。
确定荣晋之真的走了,安也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
那小童见人没了,叹了口气,又重新关起窗。
周遭重新陷入黑暗。
郁宴后退一步,无声放开安也。
两股漆黑的发丝缠绕在一起,似是依依不舍,许久才各自分开。
他忽的跪下,“属下冒犯郡主,罪该万死。”
明明他们前一刻还离得那么近,郁宴这一跪,却让安也觉得,他们之间,偏偏又相隔很远。
以她对他的所求,郁宴若说要她,她不可能不答应。可他偏偏要这样对她,让她不知所措。
这是他第二次对她说冒犯。
“郁宴,你起来。”她轻声说。
郁宴垂着头,没有动。
“起来。”
郁宴站起身。
“郁宴,你何必如此卑微呢?”
他不说话,握住剑柄的手泛起白痕。
“你那不叫冒犯。”
安也的声音轻轻地,似是融进了柔和月色。
她踮起脚,往他唇上一啄,“我才是冒犯。”
作者有话说:
跪下,这几天真的好卡,卡死我了,枯坐一天写几百
榜单还有6000字,周四之前会把榜单字数更完的
昨天失约非常非常抱歉,周六的时候会加更作为补偿
感谢在2022-07-24 21:37:50~2022-07-26 21:1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ou、bilibili、影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苦荞养的 10瓶;LAWRENCE 3瓶;2980176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郁侍卫……可能是夏国宫中人。(二合一更)◎
等安也两人自巷中出来, 已经有几个人陆陆续续往巷中回了。
他们都是年纪稍大的中年人,有说有笑的回来时,瞧见行色匆匆的两人, 还有些惊疑。
到了巷口, 安也悄悄伸出头朝外望了望, 未看到荣晋之的身影, 才回头对郁宴道:“一会我先出去,你再飞到对面街口,若是荣晋之问起, 你就说一直在找我。”
郁宴点点头。
“记得神色自然一些,别让他看出不对。”
安也说完,总觉得有些怪异。
这个对话, 怎么这么像是偷/情?而且……这个木头面上本就没什么表情,他不说话, 怕是没人能看出什么不同。
她先前总觉得这个木头是块硬邦邦的白坚木, 如今看来,却是一节翠竹。
只需戳破表皮的坚硬, 便能直接看见他的心。
安也呼出一口气。
她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 又道:“听懂了吗?”
郁宴点点头。
“明日入夜之后, 我会与你说我的计划。”
*
没有, 依旧没有,到处都没有。
荣晋之愈发烦躁起来。
她到底去了哪里?
街道上的行人陆陆续续消失, 变得宽敞不少。
他已然没了耐心, 随意将行走在前方的路人拨散, 步子沉重的向前走。
他忍不住开始怀疑, 这是不是安也预谋已久的逃跑计划?
她是不是还放不下长公主夫妇的那件事, 早先就想逃离他身边了?
可是, 今日庙会出游,明明是他临时起意。安也不可能预料的到。
他如今的情绪,比起恼怒,反而是惶恐更多一些。
他害怕安也离开。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安也已经对他这么重要了。
甚至昭仪公主成婚,他都没有太大的感触。
他绝不可能让安也离开!
这样想着,他脚步更快,各色人影匆匆略过,再一次走回原点,他骤然顿住。
灯火阑珊,那块原本停留着面具摊的地方,不知何时蹲了一个缩成一团的女子。
她头顶发簪歪歪斜斜,深蓝衣衫沾了些许不大显眼的污渍,她双手抱膝,桃眸中带着点点水光,正无助的看着面前走过的寥寥行人。
荣晋之的瞳孔中映出她的模样。
似是有所感,女子蓦然回首,看向他。
她的桃眸睁大,面容忽而换成惊喜,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奔向他。
荣晋之站在原地,他看着女子一点点靠近,如一阵疾风般朝他奔来,而后热烈的,似是带着无尽言语,扑进他怀中。
安也的眸子湿漉漉的,带着些雾气,她看着荣晋之,委委屈屈道:“我还以为你找不到我了。”
荣晋之缄默地看了她许久,才沉沉道:“你去哪里了?”
安也眨了眨眼,挤出些水花,“我只知道我被人群一直推着向前,我想要回头,却看不见你。”
她有些哽咽,“我不常出门,都分不清身在何处,只能一点点逆着人流往回找。我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你带我来买面具的地方。”
“为何要找买面具的地方?”
“我回到原地,你就能找到我了。”
荣晋之心中的情绪,或愤怒,或惶恐,或是那些萦绕的摧毁欲,随着她这句话,如棉絮一般,轻而易举便被化解。
“你没和郁宴在一处?”
“没有。”安也转过头,似是有些疑惑,“郁侍卫去找我了么?”
“无事。”荣晋之摇摇头,随后抬起手,抚上她柔软的发丝,一点点移动,最后停在她头顶那支白玉簪上。
他重新给她插正,又问:“簪子怎么歪了?”
安也一顿。
她先前和郁宴在房中时,害怕步摇再发出声响,索性将头上的珠翠都拔了下来。
回来时,她没有镜子,时间也紧,来不及簪好,只随意戴上,便过来了。
她面上丝毫不见慌乱,只有些委屈道:“方才人群推推搡搡,怕是那时候被挤散的。我着急寻你,便也没注意身上的状况。怎么,你看我这幅模样,可是觉得不漂亮了?”
“怎么会。”荣晋之轻声道,“还是很美。”
他叹息一声,将她散在脸颊两侧的发丝勾直耳后,“以后这种日子,莫要再出来了。”
安也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掩住眼中的情绪,只无声点点头。
此时的安也和荣晋之,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距离两人不算远的昏暗角落处,默默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挺拔人影。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
他看了很久,睫毛微颤,像是落上霜雪,随后稍稍抬手,附在自己的心房前。
那里似是泡入苦酒,又似有千万只蚁虫密密麻麻爬过心头,另他酸涩又难受。
他自黑暗中闷哼出声,才终于移开眼,消失在原处。
*
安也回府时,月上梢头,荣晋之将她送至院前,又细细嘱咐几句,便转身走了出去。
安也在他身后的侍卫人影中看到郁宴,她的目光与他触在一起,复又若无其事一般挪开。
小桃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听到院外的动静,她才揉揉眼,急切跑上前,“夫人!您没事吧?”
安也见她这时还未睡,有些惊讶,“我能有什么事?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
她出门时特意给小桃放了假,让她趁着热闹自己去玩,免得跟在她身后,玩不尽兴。
小桃眼眶有些红,“夫人不见了,奴婢实在着急,又没什么办法,便只能在院中等。”
“你怎得知道我不见了?”
“王爷几乎把全府的侍卫都派出去找了,有几个还过去问过奴婢呢。”
她说完,看了看安也的神色,又问:“是有什么喜事吗?夫人看起来心情很好。”
“有这么明显吗?”安也拍拍脸,含糊道:“是有一件好事情。”
不等小桃再问,她抬手揉揉小桃的脑袋道,“好了好了,已经无事,快去睡吧。”
小桃这才点头。
……
主院。
荣晋之将身后的侍卫遣散,独留郁宴一人。
他面上不再是面对安也时的柔和,而是阴沉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开口道:“郁宴,你不与我解释一下么?”
郁宴沉静站在他对面,淡淡道:“王爷需要属下解释什么?”
“方才夫人不见时,你在何处?”
“属下在找夫人。”
“你武艺这般高,为何这么久都找不到?”
郁宴垂下眼,“街道人多。”
荣晋之沉默下来。
他掌心捏起折扇,面色晦暗不明。
“郁宴。”他说,“翁使臣的死,你怕是忘了?”
郁宴一僵。
“我不管你在想什么,我们如今绑在一起,便要为了互相的利益考虑。”他说完,话风一转,忽而柔声道:“你我十年情谊,可是旁人万万比不了的,我拿你当最好的伙伴,希望你不要欺骗于我。”
郁宴摇头,“属下不曾欺骗王爷。”
他的声音平稳非常,面上也看不出丝毫破绽。
荣晋之双眼微眯,随后道:“好,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自然是信你的。”
“今夜辛苦,下去吧。”
“是。”郁宴转身踏出门。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荣晋之依旧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突然道:“吴二。”
门前站着的吴二回声,“属下在。”
“郁宴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先前派出的探子前几日传信说有了些眉目,属下估摸着,该是这两日就能传回确切消息了。”
“何种眉目?”
吴二垂下头,“郁侍卫……可能是夏国宫中人。”
荣晋之一愣,“皇族?”
“不知是宫中主子,还是从小培养的奴才,只知他与夏国先皇有些联系。”
“若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
这段对话,被一个本该走了的男人悄无声息的收入耳中。
他抬步轻踏,跟着吴二走出王府。
他静静看着吴二将信件交给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待吴二走后,才拔出‘不歇’。
荣晋之说的没错,他若想找人,便不可能会找不到。
*
临近入冬,五皇子李鸿归来之事自朝中沸腾开来。
这件事,安也知道的要去赵月儿要早些,原因无他,李鸿清晨下朝之后,便直奔晋王府而来。
荣晋之毕竟是个外姓王,自然是拦不住他,安也刚起,还在院中用饭之时,便见一个身穿朝服的魁梧男人直直走来,走到她面前后,还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安也被他看的不自在,刚想说话,便见紧紧抿唇,咬着牙道:“表妹,你如今竟过的如此清贫,莫不是荣晋之对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