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
夏、堰、赤三国里，只有赤国常年炎热。
“郡主想要去赤国吗？”他问。
“赤国，离这里可远？”
郁宴点头，“十万里。”
十万里？！安也瞪大双眼，这里交通不便，路上又艰辛的很，若是要去，只怕是在路上就要走许多年。
她摇头，“那还是算了。”
郁宴的声音很平静，“若是郡主想去，属下便带郡主去。”
他会努力活着，活到将郡主安置好。
听他说的这样轻松，安也却笑起来，“你以为你是孙悟空啊？说去就去，一个跟斗就十万八千里。”
郁宴看着他，又问：“孙悟空……又是什么？”
这里没有吴承恩，安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含糊道：“他是一个大英雄，很厉害很厉害，哎呀……说了你也不知道。”
她原以为郁宴不会再问，却不料只安静片刻，就听到郁宴问：“他是男子吗？”
安也点头，面上满是向往，“自然，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郁宴沉默下来。
他眼中柔软的白云撤去，变成一朵厚重的阴云。
安也没看出他的失落，听他这样问，还以为他是好奇，便又道：“好吧，我给你讲一讲他的故事，但我不怎么会讲，你可不要笑话我。”
郁宴自喉中发出一声轻轻地‘嗯’。
“在很久很久之前，海的另一面上有一座仙山，名曰花果山……”
……
郁宴听着这个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故事，心中的酸涩逐渐散去，变成一种茫然，他忍不住问：“石头本是死物，怎能孕育出猴子？”
安也道：“玄幻故事嘛，你看那些书生，不也经常编写精怪的故事。”
“那你说的大英雄，也是编造出来的吗？”
“自然。”安也道：“哪有能上天入地的人呀，在这世界里，最厉害的不是你吗？”
毕竟郁宴是这本虐文里的武力值天花板呢。
她说的理所应当，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
郁宴却因为她这句话，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听到自己胸膛里变得急促的心跳，一下下的，咚咚直响。似有人自他经脉中注入暖流，蜜糖一般，让他忍不住欣喜。
她……原是这样看他吗？
安也讲的正高兴，又说：“还想不想听啦？不可以打断我了。”
“好。”郁宴轻声说。
夜半红烛，万籁俱寂，郁宴在这个晚上，听到了此生最美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姨母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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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安姐姐喜欢那个侍卫吗？◎
李鸿这次归来, 让荣晋之的计划不得不往后推了不少。
原本一些被迫支持太子党羽的人投进李鸿门下，也为他增加了不少阻力。
荣晋之有些焦头烂额，安也这边, 便暂时顾不上了。
李鸿毕竟是外男, 虽还是放心不下安也, 但若常常见面, 还是会怕毁了安也名声。
是以，这些日子，都是跟着他回城的那名女将来找安也, 与她谈天说地，顺便交换一下近日的情报。
那名女将名叫封倩然，年纪不大, 只有十五岁，性格有些迷糊, 却是天生神力。安也与她一见如故, 只几日的功夫，几乎将她前半生听了个遍。
封倩然是个被遗弃在大漠中的弃婴, 被行军路上的李鸿所救, 几乎是被他一手带大的。
她对李鸿很是依赖, 也因为从小长在军营的缘故, 不怎么熟悉京城的规矩，这次回来, 更是将李鸿的瑞王府搅的鸡飞狗跳。
“唉。”封倩然手中捏着一个茶盏, 郁闷道：“安姐姐, 将军又让我学规矩了, 我实在是学不会。”
安也眼睁睁看着那薄薄的杯壁在她手上生出些裂纹, 有些好笑道：“京中规矩繁复, 有用的却是不多，你生来自由，只需应付应付便好，不必真正去学。”
安也没有经受过封建文化熏陶，对些规矩不以为然，平日里，只会在需要的时候装一下，若无外人看着，却是不管这些的。
封倩然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她放下茶盏，转而凑到安也身侧，“我也觉得学了无用，安姐姐真好，自从回来京城，只有你不会逼我。”
她这副模样实在可爱，安也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又道：“如今你们要在京城待一个冬天，免不了有进宫的时候，五皇子让你学，也是为了保护你。”
“我知晓的。”封倩然嘟起嘴，“我不怪将军，只是他这几日总是很忙，我见不到他，想和他说几句话都不行。”
太子如今归荣晋之所用，李鸿只凭一人和他们斗法，难免会吃力些。
这毕竟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安也不予置评，只揉了揉她的头发。
午后，封倩然自院中待得无聊，央着安也一同出门。
安也虽是想去，却不知荣晋之是否同意，便遣小桃去问。过了片刻，小桃回来时，只道王爷答应下来，却有个要求，需得带一名侍卫同行。
安也点点头，和封倩然一同出门时，郁宴自然跟上，却被安也拦下。
“你呆在府上。”她道。
郁宴一怔，站在原地，整个人都透着些茫然：“郡主不需属下跟着吗？”
安也点头，“我今日带其他侍卫。”
郁宴睫毛一颤，双唇不自觉抿起。
其他……侍卫？
郡主的侍卫，不是只有他一个吗？
他的声音发紧，“郡主想要带谁？”
安也想了想，随后指着不远处一个正站岗的侍卫道：“就他吧。”
郁宴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他认识那个人，叫做吴四，是和吴二一同进府的侍卫。
那人平日里不怎么着调，还和府中侍女有些牵扯。
他手中捏着不歇，忍不住问：“一定要是他吗？”
安也摇摇头，“也可以换旁人，只是你不能跟着。”
她说完，又笑着道：“郁侍卫，在院中好好等我。”
郁宴没有说话。
他垂下眼，看着安也，想要去问，却知晓自己没有资格。
郡主这么快就厌烦他了吗？
可是……可是，前日，她还在让他带她走。
她是郡主，若是想要侍卫，怕是许多人争着抢着来做，她并不缺他一个。
安也还是没有换人，她带着那名侍卫出了王府，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郁宴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眸光黯淡，第一次违抗郡主的命令，悄声跟了上去。
封倩然虽才来京城不久，因着常常出府游玩之故，要比安也对于城内还要熟悉一些。
女子之间游玩，自然是以逛街为主。安也跟着封倩然进了一处繁华之地，两人手挽着手，走在人流之中，皆是兴致勃勃的四处相看。
如今时节，街上已然有了卖糖葫芦的小贩。封倩然看着嘴馋，便买了两支，一支自己拿着，一支则递给安也。
她心中高兴，边吃边问：“安姐姐，你为何不带你院中那名侍卫出来呢？”
她们这次带出的侍卫明显跟安也不太熟悉，只紧紧跟在背后盯着二人，像是个十足的背后灵。
相比起他，封倩然还是更喜欢郁宴些。
安也‘唔’了一声，“我想托人做个东西，却不想让郁宴看到。”
“他只是个侍卫，安姐姐为何不想让他看到？”封倩然不太明白。
安也勾起唇角，看了一眼离两人有些距离的吴四，随后凑在封倩然耳畔道：“因为是送给他的。”
自郁宴明确给她答案后，她便想着要送郁宴一件信物，原本还不知要做什么，那夜与郁宴交谈过后，这才确认下来。
正好能趁着这次出门，让人先做着。
许是觉得封倩然还小，李鸿只与封倩然说过安也之事，却没有将她和荣晋之之间的关系讲明。
封倩然一直觉得是安也后宅寂寞，才让李鸿派她来解闷的，听到安也这般回答，她更加疑惑，也小声问：“安姐姐不是有夫君吗？为何要给别的男人送礼物。”
熙熙攘攘的人群盖住两人直接的悄声谈话，安也却是笑了一声，点点她的鼻头，“我可没有夫君。”
“我在晋王府，是被迫的。”她道，“我不喜欢荣晋之，想要摆脱他。”
封倩然是李鸿心腹，安也对她足够信任，所以也没有隐瞒。
封倩然听她这般说，又眨眨眼，问道：“那安姐姐为何不跑？”
“等你们将军再强大些，能够牵制住荣晋之，我就能跑啦。”
荣晋之毕竟有男主光环，安也不敢贸然去赌，她需得找一个完全之策，确保一次成功。
安也知道，荣晋之必然是要逼宫的，等他和李鸿对上，脱不开身之时，便是她和郁宴逃走的最佳时机。
封倩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她拍拍胸脯，“安姐姐放心，我和将军都会帮安姐姐的。”
说完，她反应过来，又道：“安姐姐不喜欢晋王，却要送礼物给那个侍卫，所以，安姐姐是喜欢那个侍卫吗？”
安也一怔。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郁宴。
一开始，她只是在为了自己的性命，去勾/引郁宴，并没有带多少感情。
如今郁宴答应了她，她对郁宴愧疚，想要补偿他，对他好。
这其中，有没有爱，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她沉默片刻，只捏捏封倩然的脸，轻声道：“什么喜不喜欢，你还这么小，哪里懂得这些？”
封倩然圆圆的脸蛋鼓起，不服气道：“我可不小！我今年便及笄了！”
“是呀，我们倩然快要及笄，马上就可以嫁人了，可有心仪的男子？”
“我、我……”封倩然脸上透出红晕，竟是羞赧的说不出话。
安也原本只是想转移话题，见她这副模样，亦是来了兴致，“看来是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呀？说来与我听听。”
“没、没有！”封倩然面上更红，双手捂在脸上，“安姐姐若再取笑我，我、我就不跟安姐姐一道了！”
安也偷笑几声，没有再问，等她脸上红晕消去一些，两人已经走到一间玉器店前。
封倩然对玉器没什么兴趣，原想直接越过，却被安也拉住。
安也回头对吴四吩咐，“我们进去挑些女儿家的首饰，你在此守着便好。”
“这……”吴四皱起眉。
“怎么，我的话，是不作数吗？”安也板起脸。
“不是不是。”吴四心中叫苦，犹豫片刻，咬咬牙道，“夫人且去，属下在此等候夫人。”
安也这才点头。
玉器店中人不算多，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橱柜后面，百无聊赖的打着算盘。
安也二人进门后，他双眼一亮，连忙自柜后绕出，几乎要笑成一朵喇叭花，“两位贵客，可有什么想要的？”
他开了十几年店，眼光自是毒辣，只需看这两人衣着，便知她们非富即贵。
安也粗粗将店中摆着的玉器扫过一眼，随意指着一对玉坠道：“那个，包起来。”
“是，是！”掌柜连忙上前，乐开了花。
“等等。”安也上前，压低了声音道：“掌柜，你们店中，能否接定制生意？”
“自是接的。”掌柜骄傲道：“贵客真是有眼光，这京城里，就我们家定制做的最好。”
安也点点头，自袖中掏出一张宣纸，“那你看看，这个能做吗？”
掌柜接过，展开一瞧，先是一怔，委婉道：“夫人这个款式……还真是别致。”
安也只是笑笑，并未开口。
“可是里面做成玉器，再用黄金包裹？”
“对。”安也点头，“可以做吗？”
“可以的，这个样式看着不难，若要做，一日之后便能做好。”
“好。”安也摸出腰间荷包，将定金付下。
那荷包鼓鼓囊囊，分量也重，一看便知，里面放了不少银两。
说起来，还要感谢荣晋之，要不是他给的那些宝物，安也还攒不下这么多钱。
等安也回府时，已是接近傍晚。
封倩然将她送至晋王府门口，便与她分开，承诺她明日再来。
吴四沉默跟了一路，甫一回府，便直奔主院而去。
他跪在荣晋之身前，向他汇报今日安也的言行。
“夫人今日和封将军一起去玉器铺子，买下一对玉坠，还……”
荣晋之揉着太阳穴，听得心不在焉。
他这几日实在疲惫。李鸿不知为何，像是开了天眼一般，无论他将秘密练兵之地设在何处，总是能被他发现。
今日上朝，李鸿还因为此事参了他一本，若不是他有太子相助惊险避过，可能就得折在他手中。
越想便越是烦躁，他随意挥挥手，让吴四退下。
书房静了片刻，荣晋之靠在太师椅上假寐，刚闭上眼，外头便传来一个声音，“王爷。”
荣晋之叹口气，不耐烦道，“进来。”
吴二推门，跪在地上，“禀王爷，前几日派出夏国查探的探子……”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瞄了荣晋之一眼，才道：“死了。”
“什么？！”荣晋之感觉脑袋隐隐作痛，他蹙起眉，恼怒道，“什么时候的事？”
“看痕迹，该是前几日便被杀了。”
荣晋之骤然站起，拿过桌上砚台，砸在吴二身上，“那你怎么现在才说！”
吴二额头被他一砸，瞬间淌出血来，他却不敢擦，顶着血道：“属下、属下以为他是去执行任务……”
头疼越来越剧烈，荣晋之捂住额头，身体轻晃两下，又再次坐下。
他深呼一口气，尽力平静的吩咐道：“怕是晋王府被盯上了。你今夜送信去东宫，让太子派人去夏国查。”
“是！”
“做的隐蔽点！别再被人发现！”
“是！”吴二带着一脸血，连滚带爬的跑出门。
*
郁宴跟在安也后面，看着她走进晋王府。
他提气一跃，轻巧跳上围墙，几息功夫，便行至偏院。
他有些慌乱，将自己四下看看，确认没什么异常之后，才于窗前站好。
小桃正好自门内出来，见他突然出现，还吓了一跳，“郁侍卫今日去哪了？怎么一直未见你？”
郁宴顿了顿才道：“有些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