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没有爸爸。”她声音很轻,话题却沉重无比,“从出生到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他是谁。”
盛惊澜几乎是瞬间猜到了什么。
他知道温瓷今天去见过谁,此事定与那人有关。
从开口那刻起,温瓷就没打算隐瞒,“萧文琛很可能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你说,这是不是特别可笑?”
即使有过猜测,亲耳听到温瓷口中的话,男人还是愣了下。
他蹙眉凝眸,又听温瓷继续道:“我小时候那么羡慕别人的爸爸,特别是妈妈约束我不准碰着不准碰那儿的时候,我多希望有个疼爱我的爸爸能够替我说说话。”
“可是我没有。”
母亲爱她,却错用了极端的方式。
父亲爱女儿,她却是被放弃的那个女儿。
“为什么要为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难过?就因为他可能是你血缘上的父亲?”盛惊澜握住她的胳膊,炙热的温度通过肌肤传递,“温瓷,他没有参与过你的成长,不值得你伤心。”
是啊,她从来都只有妈妈和外婆,早就不需要父亲。
她当然懂得这个道理,然而人心难控,当她知道萧文琛是自己生父,看到萧嫣然拥有自己曾经渴望不得的父爱,她真的能做到毫无波动吗?
她自认不是那么坚强洒脱的人。
“盛惊澜。”温瓷轻声唤他名字,“你想过将来某一天离开景城,去另一座城市生活吗?”
不明白她的话题怎么突然跳跃,盛惊澜坦言:“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温瓷微微收拢手臂,把自己抱得更紧些:“我知道了。”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当然没理由要求别人去付出。
无法忽视生父的存在,也无法洒脱地放弃跟盛惊澜的感情。
温瓷不禁自嘲:真懦弱啊。
转眼,距离生日宴已经过去一周。
因为温瓷心情不好,盛惊澜放下手里的事陪她,温瓷不愿自己成为累赘,催他回去工作:“我知道你最近很忙,特意为我延后工作,我心里过意不去。”
她情绪低沉,即使带出门,对外面的事物也兴致缺缺。
为了不加重温瓷的心理负担,盛惊澜答应她恢复正常工作时间。
早晨出门前,盛惊澜亲自盯着她吃完早餐。
温瓷送他到门口,盛惊澜低头在她眉心印下一吻:“宝贝,我都听你的话去上班了,开心点,嗯?”
温瓷抿着唇,轻轻点头。
目送盛惊澜离开的背影,温瓷抬手触摸额间,有种他们生活在一起很久的错觉。
她逐渐卸下防备,允许盛惊澜所有的肢体触碰,甚至会在遇到事情时主动向他寻求安慰,这是依赖对方的表现。
全身心托付给一个人,其实是件很可怕的事。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完全接纳盛惊澜进入自己的生活,习惯他温暖的怀抱和痞坏的腔调,还没分开,就已经开始思念。
距离国庆节还有三天,而她必须赶回去跟外婆和妈妈一起庆贺生日。
温瓷在手机上订好机票,选在最迟的30号。
中午,盛惊澜打电话来问她情况,温瓷说到自己已经订好30号下午的机票。
盛惊澜“啧”声,显然不乐意听到她说离开,“对了,奶奶想让我带你回老宅吃饭,去吗?”
快要走了还没见几面,既然是老人家提出的,温瓷也不好拒绝,“去吧。”
“行,下午回来接你。”
盛惊澜提前下班,回来接她过去。
最近脸色不太好,温瓷特意化了妆,让自己看起来气色红润。
“画这么漂亮?真想把你藏起来。”盛惊澜逗她,“干脆别去了。”
“你没听说过吗?如果女生化好妆,就算下楼扔垃圾都必须出门走一趟。”妆容不能浪费。
“我哪里舍得让你扔垃圾。”盛惊澜顺势握住她的手,“宝贝的手都是香的。”
温瓷皮肤白,手指修长又纤细,或许学过古典舞的缘故,哪怕随意的姿势都柔美至极。
盛惊澜爱极了这双手。
到了盛家,老太太竟亲自站在必经之路等着孙子带孙媳妇儿到来。
助理小璐时刻守在旁侧:“老夫人,您是真喜欢温瓷小姐。”
“那可不,惊澜以前没少干荒诞事,唯独这次找的媳妇最合我心意。”老太太毫不掩饰对温瓷的满意。
小璐奉承道:“那不如让二少爷早点结婚,把温小姐娶进来。”
老太太一听,心里更乐:“这倒是个好主意,晚上我就敲打敲打他们。”
老太太心里乐开花,等着等着,率先回来的却是大孙子盛憬言。
见到晚辈,老人家都欢喜,还跟他开玩笑:“今天你倒是跑得快,比你弟弟和弟妹都先到。”
盛憬言神色微妙:“奶奶,称呼弟妹不合适吧。”
老太太心情高昂:“我就是嘴上这么一说,反正早晚都能成,”
盛憬言脸上笑容不减,鼻腔里溢出一声轻哼:“将来的事,谁说得准。”
“呸呸,你这话我可不爱听。”老太太正要训他思想消极,又听人说,盛惊澜跟温瓷到了。
老太太心里惦记着孙媳妇儿,欢欢喜喜接温瓷去。
八十岁的老人站在门口等,温瓷受宠若惊,连忙上期搀扶:“盛奶奶,您怎么亲自到外面来了。”
小璐在一旁搭腔:“老夫人知道你们要来,早早就在这儿等,劝都劝不住。”
感受到男友家人对自己的重视,温瓷自然开心,她擅长跟老人交流,到盛家后,几乎一直陪在老太太身边。
“好久没人陪我坐着慢慢说话了,女孩就是比男孩贴心。”每次接触,盛老太太对温瓷的喜欢就多一层,“阿瓷,以后随时过来,奶奶特别喜欢你。”
温瓷笑着说“好”,都是些客套话。
“你们现在一个在景城,一个在南城,确实不太方面,有没有考虑过什么时候结婚呐?”老太太似乎已经想象到未来,“等你嫁过来,咱们就能时常见面了。”
温瓷笑容微僵,见老太太兴致高昂,不忍坏她心情,只说:“暂时还没考虑。”
“你们这些年轻人喔。”老太太也有分寸,没逮着她催,只是在晚上用餐时,有意无意提到“以后”,意思很明显。
温瓷不说话,旁人只当她害羞。
盛惊澜很会打太极,全程把老太太敷衍过去。
瞧这俩一唱一和的,她一个老婆子说不过,只好转战大孙子,“憬言,你跟之前说的那位姑娘,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有八卦,温瓷竖起耳朵,听到盛憬言说:“中途出了点意外。”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感觉刚才盛憬言看了自己一眼。
“意外?”老太太不解,连声追问,盛憬言也说得不清不楚。
温瓷算是看出来了,盛奶奶活到这个年龄,唯一操心的就是两个孙子的终身大事。
虽然她不会回应,但是可以理解老人着急的心情,毕竟外婆待她也是如此。
饭后,盛老太太又要拉着温瓷散步,温瓷只能作陪。
老太太这个年纪,兴奋一天,没走几步就累了,温瓷送她回院子休息,忽然收到两条微信。
点开一看,盛憬言发来一张图片,上面正是她在温泉别墅丢失的玉耳坠。
盛憬言:温小姐,听说你之前在找耳环,是这只吗?
温瓷连忙回复:是,怎么在你那里。
盛憬言解释:这是我后来无意间捡到的,最近几天在外面出差,今天看到你才想起来。
温瓷:没关系,盛先生现在在哪儿?
看着对话框发来的消息,盛憬言回了句:我在鱼池附近的凉亭。
消息发送,盛憬言收起手机,缓缓朝凉亭里的盛惊澜走去。
盛家太大,从老太太的院子到鱼池要走一段路,想到即将找回丢失的耳坠,温瓷脚步轻盈,不禁加快速度前进。
路上,她还在想,总算有件令她高兴的事。
她找到凉亭,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嘲讽的、轻蔑的,属于盛惊澜的声音:“我劝大哥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早就知道我要找的人是温瓷,所以先一步找上她,故意让她以你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生日宴上。”盛憬言低哼一声,旧事重提,“有次我连续打过三通电话都被挂断,也是你做的吧。”
他曾探过温瓷的口风,发现她对连续的三通电话没有印象,当时虽有疑惑,但没有深究。
直到温瓷以盛惊澜女朋友的身份出现,他费心去查探了一下,了解到那段时间,温瓷跟盛惊澜在宁城。
被发现了,盛惊澜依然不慌不忙。
他拿着不知从哪儿摘下的枯枝,搅在指间把玩,面对盛憬言的质问,轻蔑挑眉:“是又如何?”
盛憬言沉下脸色:“你为了挑衅我,还真舍得费功夫。”
盛惊澜冷漠勾唇:“彼此彼此,比起大哥当初哄骗萧嫣然的手段,还差得远。”
“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事告诉温瓷?”盛憬言眸中闪烁着幽暗的光。
盛惊澜嗤笑一声,毫不畏惧他的假设,“大哥尽管去说,看她是信你这个对弟妹图谋不轨的大哥,还是信自己相处已久的男朋友。”
那副笃定的表情刺眼极了,仿佛温瓷的喜欢就他的战利品。
盛憬言磨着牙齿,神色晦暗不明:“盛惊澜,你太自傲了。”
盛惊澜一松手,枯枝落到地上。
他抬起脚,轻轻碾压上去,逼近盛憬言:“毕竟把你喜欢的人抢过来,真的很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盛狐狸啊,嘴硬是会追妻火葬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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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春日妄想
◎“我不靠近,你别后退了。”◎
鱼儿在水中欢跳, 晚风拂过树梢。
周遭全部的声音灌入耳中,温瓷怔怔地站在长廊下,只觉得心中很重要的一处, 正混着血肉从身体里剥离。
明亮的瞳孔黯然失色, 一种从心里涌出的恶心感冲上喉间, 温瓷一把扶住圆柱, 呼吸急促。
长廊的动静传至凉亭。
盛惊澜蓦然回头,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脸上的藐视与快感迅速褪去。
“温瓷。”男人瞳孔猛收, 眸中闪过一丝惊愕与慌乱,没有丝毫犹豫地迈出凉亭。
留下的盛憬言缓缓抬起视线,撕破沉静的假面, 嘴角深深上扬。
他张开手指,一枚碧玉耳坠安静地躺在掌心。
有鱼饵, 才能引鱼上钩。
-
温瓷没有掉头离开, 她就站在原地,等着那人的到来。
盛惊澜下意识靠近, 眼前的人后撤避开。
手僵在半空中, 他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 陌生的语气:“不累了?”
“你什么意思?”男人绷起唇线, 第一次看不透她脸上的表情。
“演戏,不累吗?”温瓷望着他的眼睛, 自顾自地笑了声, “也对, 你最擅长逢场作戏, 只会乐在其中。”
“不管你听到什么, 我可以解释。”他知道温瓷不喜欢争执, 尚且能保持冷静和理智。
温瓷不管不顾地问:“是因为萧嫣然吗?”
她想起那晚在温泉别墅听到的传闻,盛惊澜在凉亭里主动提起盛憬言“哄骗”萧嫣然的事情,恰好验证了三个人的感情纠缠。
她几乎可以认定:“因为盛憬言抢走了萧嫣然,所以你利用我报复他。”
“我说过不喜欢她。”盛惊澜镇定反驳。
“你还说过喜欢我。”可事实证明,盛惊澜也会撒谎。
“这句是真的。”盛惊澜凝视着她的眼睛。
温瓷却笑,复制他的语气:“你觉得,我应该相信满口胡言的男朋友,还是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像是被人赤.裸裸地扇了一巴掌,对盛憬言放话时多么自傲,现在面对温瓷就有多狼狈。
“宝贝……”
“别这样叫。”温瓷打断他,那双曾经装满爱意的眸子,全部填满厌恶,“真的很恶心。”
怎么会有人,口口声声喊着“宝贝”,却将她当做随意争抢的玩物,一件打击他人的战利品。
“恶心?”两个批判的字眼冲入耳间,盛惊澜眸中闪过一片凌厉,“这七个月的相处,我花在你身上的时间和心思,你感受不到?”
“是,你当然会对我很好,不然怎么进行你报复盛憬言的计划。”
她脸上在笑,眸色苍凉,“恭喜你啊盛惊澜,你成功了。”
“我们都被你耍得团团转。”
从萧文琛到盛惊澜,温瓷突然就明白母亲极端约束她多年的原因。
是她天真,才会相信绝情的浪子会为她回头;是她蠢,才会一次又一次迷失在他精心铺设的华丽陷进。
“温瓷,你一定要这么想我?”就因为听到几句违心之言,就把他几个月的倾力付出全推翻。
到这一步,他还认为那些浮于表面的好,可以掩盖丑陋的初衷。
温瓷质问他:“盛憬言为什么找我?”
“年前,他曾在国外见过你。”那个他不想用的词,是一见钟情。
“你在见到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他要找的人了,对吗?”
“是。”
掌心被掐得生疼,温瓷强忍着鼻尖的酸涩,发出沙哑的声音:“你问我要不要在一起的那天,是因为盛憬言的三通电话,对吗?”
“温瓷……”男人喉结一滚,如含砂砾般难以启齿。
她颤巍地咬住唇瓣,面色决然:“回答我。”
旧事被揭穿,盛惊澜无从辩驳,只能认罪:“是。”
不轻不重的一个“是”字砸在心头,温瓷踉跄后退,如断翅的蝴蝶,从云端跌落谷底。
昔日的甜蜜全部化作锋利尖刀,剖开鲜血淋漓的伤口。
“温瓷,你不能以偏概全。”盛惊澜上前握住她胳膊,却被温瓷愤然挥开。
“别碰我!”
她声音倏地变尖锐,如惊弓之鸟,警惕地盯猎人所在的方向。但凡对方有一丝举动,她便仓皇失措,“别过来,求你。”
不要靠近,不要看见她满身狼狈的样子,给她曾经错付的真心留下最后一丝尊严。
可盛惊澜从不是甘心,他不顾温瓷的抗拒,强势逼近。
温瓷惊慌逃离,身体一个趔趄,差点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