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虚情假意地安慰一番,直到回到车上,周叙才重重舒气,眼底的喜悦显露无疑。看来那两张单子威力巨大,这下,凭简以高傲的个性,绝无回头的可能。
在傅听岘深受打击之下,正好便于他推进计划。方才他提起合作的项目,傅听岘果然无心多细查,只说让他多费心。
事业和爱情,失去其中之一已然难以承受,而他要让傅听岘全部失去。
心跳雀跃,周叙降下车窗,飞车开回家。
低调奢华的住宅,他搭电梯上楼,两梯一户的大平层,私密性绝佳。输密码推开冰冷的门,明亮的灯光令他微怔,心口泛起不适之感。
听见声响,穿着浴袍的女人款步而来,擦着湿漉漉的长发,冲他盈盈笑:“回来啦?”
周叙放下车钥匙,皱眉换鞋,“你怎么来了?”
他习惯于一个人居住,独处的空间被打破,情绪自然不悦。
闻言,温怡愣了下,才说:“想见你不行么?”
周叙迈步走到她面前,抬手僵硬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笑意淡淡:“可以。我去洗澡,你去房里等我。”
“好。”
从高一至今,温怡见过周叙所有虚假的面具,她与他是同一类人,习惯性活在面具底下,伪装得温柔无害。
而面具下的真正面孔,只有他们彼此知道。
所以他们会相爱。
牵手、拥抱、初吻、初次、怀孕、打胎......她的每个第一次,都是与他一同完成。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爱她的呢?温怡也不清楚。
坠落幽潭的两条鱼儿,本该在阴冷潮湿处依偎取暖,可他却开始向往明媚的阳光和星空皎月。
真是可笑。
温怡忽然笑出声,她更可笑不是么?像她这样的出身,居然仍会陷入情爱迷沼,会死心塌地地爱一个男人这么多年,真是难以置信。
唇上传来疼痛,似是惩罚她的不专心,周叙咬她的唇,“在想什么?”
潮热的汗滴落,温怡低笑:“你觉得简以真的信了?”
“当然。”
男人自负道,“她不是普通女人,就算再喜欢傅听岘,她也不会把自己困在情爱里。”
所以当年他能够成功做局,令两人五年无交集。
温怡闻言怔怔抬眸,看见他瞳仁里的自己,不禁轻嗤。真是讽刺,她能占满他的眼睛,却无法占据他的心。
简以......呵,多管闲事、自以为是的大小姐,占据那么多男人的心还不够,为什么连周叙也要喜欢上她?
好在她这几年吃尽苦头,外公离世、父亲出轨、暗恋多年而不得,这些都是她的报应。
是简以抢走她男人的心的报应。
闷哼响起,她被周叙抱紧。只有这种时刻,她才隐约能感觉到,他是爱着她的。
即便是自欺欺人,她也无法放手。
因为阴冷深潭之中,除他以外,再无第二条鱼了。
-
搬离江景别墅后,简以住在外公留给她的公寓里。
百平米的公寓,面积不大,但很温馨。小时候外公便对她说过,以后无论结不结婚,自已要有个独处的空间。
公寓的装修是外公定的,虽然外公不曾住过,但简以依然能在这里感受到深深的暖意。
这段日子以来,两人兵分两路,傅听岘与周叙周旋,令他放松警惕,露出马脚;而她,则负责细查温怡在德国的公司。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真的查清楚后,简以也不禁愕然。这些年温怡做的所有,全是为了周叙――
嫁给富豪,离婚拿到财产和公司,以便用国外的公司替他洗黑钱。而她自己名下,除了那间有问题的公司,竟是毫无资产......
为这样一个男人,她是真的疯了。
高中时,简以在无意间知晓温怡的另一面。明明平日里温柔友好的同学,居然在私下指使小混混去欺负江宁初,被她发现后,竟还理直气壮、不知悔改――
“怎么样?你去告诉老师啊!”
四目相对,温怡勾唇无所谓地笑,并挑衅似的把一切告诉简以。
欺辱江宁初,是温怡进高中前的计划。只因她和江宁初的爸爸是同一个人,而她却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凭什么呢?她失去了父爱,江宁初也应该失去些什么才公平,不是么?
本来计划顺利,本就胆小如鼠的江宁初,被男生动手动脚欺负尾随后也不敢吱声。在角落里看着江宁初无助的模样,温怡心里异常舒爽。
直到简以的出现,打破这一切。
无论温怡再怎么威逼利诱,男生们都不敢再去招惹江宁初,主要是害怕简以,能打家底又厚,谁敢惹?
于是温怡便把主意打到社会青年身上......
简以气得唇颤:“你以为我不敢吗?”
“简大小姐有什么不敢的呀?”
温怡呵笑,“不过你可想清楚了,我呢,大不了就是退学,退学以后我会继续找人弄她。无所不能的大小姐,你能24小时保护她吗?”
简以一瞬脸色发白。
“还有,”温怡继续道,“那胆小鬼还不知道她爸出轨的事,正好让她知道一下,多大的人了,也该成长了嘛!”
恶毒的话让简以心口一阵恶寒,她最讨厌被威胁,却不能拿江宁初的未来去赌,所以她不得不低头。
这时,温怡开口说:“做个约定如何?”
简以冷声:“什么约定?”
“你不去告发我,替我保密,我也不再叫人去搞她。”虽然振振有词,但毕竟是高中生,怎么可能不怕退学呢。
思考良久,简以妥协:“行。”
“你记住,以后离江宁初远点,不要跟她说话。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说到做到。”
温怡笑了笑,“可以,你也记住你说的,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
飘远的思绪被铃声拽回,简以扫过屏幕,紧蹙的眉目舒展开,她接起电话:“喂。”
清冽的声音夹杂着呼呼风声,“睡了没?”
“没呢。”简以弯唇问,“你在外面吗,怎么风这么大?”
傅听岘笑了声:“在窗边吹风。”
“......”
可真有兴致。
两人每天都会通话或视频,说一下各自的进度,简以问:“他开始行动了吗?”
“嗯。”
“哦,”与他们部署的时间差不多,“那快了――”
“简以。”傅听岘忽然唤她。
“嗯?”
“你数过我们多少天没见了吗?”
“......”
简以望向书桌上的台历,上面一个个日期被她画了红圈。怎么可能没数呢?她同样是度日如年。
见她不语,傅听岘直接说出答案:“32天。”
沉哑的嗓音蕴含浓浓想念,简以没由来地心脏狂跳,她握紧手机,柔声说:“开视频好不好?”
谁家夫妻分居这么久的?
确实是要疯了。
没想到却被冷淡拒绝,“不好。”
“?”
简以捏拳:好一个装模作样的狗男人!
下一秒,门铃和他的声音同时响起――
“过来开门。”
第56章
简以呼吸窒住, 大脑一瞬宕机,几秒后,她起身飞奔出书房。
咔哒。
门打开。
男人穿着舒适的黑卫衣, 搭一条休闲牛仔裤,长腿笔直,随意又自在。简以微怔恍然,眼前的身影仿佛与高中时的少年重合。
秋夜微凉,他进屋, 清冽好闻的气息夹杂些许潮气。
“什么表情?”
傅听岘换完鞋, 见她依旧愣着,呆萌又可爱, 与平日反差巨大, 让他忍不住想逗她,“不是说老公不在家,让我过来吗?”
简以回过神,顿觉无语又好笑, 这人最近演戏演多了, 随时随地戏精上身。她眨眨眼,点头配合道:“是啊, 那你动作快点。”
“......”
傅听岘眼神一黯, 颇有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目光灼灼地注视她, 她一身简单的家居服,温柔的米色印入眼帘,让他心脏软了一片。
他抬手揽住她的腰, 把人抱起放到玄关柜上。
简以顺势圈住他的脖颈,视线交汇黏连, 与隔着冰冷的屏幕不同,眼下他们能够感知对方的呼吸和心跳,整整32天,心口缺失的地方被补足,踏实又满足。
“怎么过来了?”简以手往上,揪住他的两只耳朵捏了捏,“不是有人在别墅外监视你么?”
周叙为人敏感多疑,在他的字典里永远不会有百分之百的相信,如今项目即将签订合同,他绝对会为自己再按一道保险,以免横生意外。
傅听岘笑:“我从后门溜出来的。”
“?”大半夜的,不能开车,在别墅区打车又引人注目,简以愕然,“那你怎么过来的?”
“走路,共享单车,再打车。”
外面飘着绵绵细雨,难怪他的头发微湿,身上潮意明显。
简以鼻子发酸,抬手揉搓他的头发,嗡声呢喃:“傻子......”
傅听岘嗯了声,漆眸晕开缱绻浓色,声线沉缓,“傻子想见你。”
心头震动,简以俯身将脸颊埋进他的颈窝,用暖热的肌肤驱散他身上的潮气。傅听岘回抱她,从玄关柜到沙发,直到两人的体温趋于一致。
即便什么都不做,静静相拥已经足够。
他们黏在一起,简以窝在他怀里,傅听岘勾一缕她的长发一圈圈缠在手指上,眉眼含笑。
当然,也不忘说正事。
关于周叙近些年做的事,傅听岘查到一些后,便立刻联系警方,这才知晓经侦警察老早盯上他了。只是周叙做事谨慎,许多关键事项皆交由旁人经手,异常狡猾,以至于警方目前没有足够的证据抓他。
这回他迫切地想搞垮傅氏集团,反倒给了警方很大的突破口。傅听岘配合警方行动,将计就计请君入瓮,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为什么呢?”简以百思不得其解,她与周叙同窗三年,傅听岘更是与他从小相识,“他为什么要害你?”
人做每一件事皆有动机,周叙的动机是什么,两人对此困惑了很久。尤其是傅听岘,他把周叙当成亲兄弟,自问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伤害他的事,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如此。
“我查到一点事,关于周叙爷爷和我奶奶的,时间太过长远,我不想去打扰老人家,所以具体也不太清楚――”
傅听岘皱眉,眸光沉沉,“其实我更想听他亲口说。”
感觉到他肌肉紧绷,简以轻抚他的手臂,用脑袋蹭蹭他的肩,嗯了声:“所以周叙和温怡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嗯,”傅听岘低声说,“有次无意间撞见他俩逛街,周叙没瞒我,我就知道了。”
闻言,简以的身体没由来地颤抖起来。
从B超单和流产单开始到现在,缠成一团的迷思一点点被剥开,真相近在眼前,比起不敢置信,她更觉得心颤,凉彻心扉的寒意将她席卷,密密麻麻,令人无处可逃。
她猛地支起身子,眼睫颤动。
“傅听岘,高中的时候,我......”
她双眼泛红,语无伦次,甚至组织不出一句清晰的话,“温怡,她,我以为你――”
傅听岘用力将她搂进怀里,心脏绞得生疼,他抚摸她的后颈,哑声安抚:“我知道。”
她前段时间那样大的反应,绝对不仅仅是温怡的几句话能激起的。如果周叙对他的恨意已有数年,那么高中时得知他的心事,他会做些什么......
傅听岘闭了闭眼。
横隔数年的痛意让他难以呼吸。
“简以,”
他轻轻唤她,“我们不说了。”
简以也的确说不下去。
一直以来,她确定的事,自以为了解到的事实,竟是人为构造的假象,而她蒙在假象中多年,如今假象揭开,她一时间无所适从。
穿梭在迷雾中,她遗落错失的又是什么?
她知道,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两人互相依偎,他们不再提及过去,尤其是高中三年,他们小心翼翼地呵护对方心上的伤疤。
一道同样的伤疤。
-
初冬寒潮来临,京市气温骤降,冷风戚戚,吹散最后一丝暖。
项目合同签订结束后,周叙志得意满,面上的笑容亦不似平日那般克制收敛。傅听岘静静凝视他,觉得陌生至极。
三人一同走进傅氏集团,搭电梯上楼到总经理办公室。进门的瞬间,周叙唇边的笑容凝固,从云层跌落地底,竟是一瞬间的事。
简以站在落地窗边,阳光照在她身上,与她融为一体。她缓步走到傅听岘身侧,什么话都没讲。
傅听岘淡声说:“谈谈吧,周叙。”
周叙忽然笑了,凝眸直直望向简以,这是他第一次不掩藏自己灼热的目光,他问:“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你发我那两张单子开始。”
“还真是......”
周叙勾唇自嘲,又眼露赞赏,“输给你,我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闻言,站在他边上温怡心脏钝痛,随即恶狠狠地瞪向简以。这时,有人嘭得推开门,一阵风似的跑进来,抬脚往周叙的肚子上踹,气得声音发抖:“狗东西,你他妈还是人吗?傅听岘哪儿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害他!?”
场面混乱,两人扭打在一起,傅听岘上前拉开徐知越,温怡扶起周叙,心疼地替他擦嘴角的血。
周叙低啐,冷笑:“他当然对不起我,他们傅家都对不起我!”
随着周叙的低吼,全场沉默下来。他直直看向傅听岘,眸子里全是恨意:“傅听岘,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傅氏、叶鼎奖、简以,你什么都得到了,凭什么呢?凭什么你生下来就那么幸运?”
顿了顿,他继续道,“要不是你爷爷抢了钱奶奶,现在你我的位置应该调换才对!”
周家和傅家的渊源早在两人的祖父辈起便开始了,那时两家的生意规模差不多,周老爷子和傅老爷子的能力亦是相差无几。
而周老爷子与钱家千金自幼青梅竹马,早已心生爱慕,可惜傅家长辈先行到钱家提亲,定下两人的联姻......
周老爷子心伤过后,不得不接受长辈的安排,娶了强势的汤家千金。汤奶奶暗恋傅老爷子许久,奈何那个年代,男女间交往不便,于是错过良缘。
阴差阳错,两人结为夫妻。汤奶奶不喜周老爷子犹犹豫豫的性子,生活在一起,嫌弃抱怨良多,两人吵闹不断。
渐渐地,傅氏的生意越做越大,周家公司却是生意平淡。汤奶奶认为都是周老爷子没用,对嫁入傅家的钱奶奶更是心生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