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西延在把二叔拉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说辞,“哦,他对于我不愿意留部队的事很生气,发誓不会再管我的事,随便我饿死在哪。”
方夏又低头,她就知道他肯定会有理由。
赵西延说:“你觉得怎么样?我经过的时候扫了一眼招租情况,堂屋是三间房,两间卧室一间客厅,外面有厨房和卫生间,我趴墙头看了,里面院子还挺大的,还种了一棵无花果,一棵柿子,你喜欢吃无花果和柿子不喜欢?”
方夏硬声说:“你不是一身正气么?怎么还干趴墙头这种事?”
赵西延忽然弯腰,对着她低下的脸一笑,她以前就觉得,他笑起来嘴角挤出颊下括弧,露出白白的牙齿,单眼皮的眼睛再弯成半月,黑漆漆的眸里是亮闪闪的灯光,很好看,也很有感染力。
他说:“我要是不趴上去多看一眼,怎么把你哄骗过去?”
方夏自问,他亮到明面上的骗管用吗?
管用的。
对于他提出的要求,她好像从来没有拒绝的能力。
赵西延走了,方夏今晚就先这么睡。
第二天起床出门,雪已经停了,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银装素裹,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尤其是现在全球升温,记忆里下这么大,还是小时候,她看贺啸磊第一场比赛,手生冻疮。
路上的雪已经被铲雪车铲干净,但地面有一层积冰,方夏走的小心,摸着自己的手回忆,虽然很多年没生过冻疮了,但那时候冻疮留下的疤痕,依旧鲜明,并且会伴随她一辈子。
她一路到店里,门已经开了,赵西延正在里面弓下腰扫地,甫一进店,欢迎她的是赵西延正对着她的屁股,方夏不可避免地发现,赵西延的臀小而翘,让人有上去拍一巴掌的欲-望。
不过她就是扫一眼,在心里想想,绝对不会动手。
赵西延问她:“老板,我们早上吃什么?”
“你去看看面包的保质期,哪个今天过期,吃哪个。”
赵西延领命。
方夏不用再打扫卫生,进里间准备做今天的单品。
昨天大雪封路,今天是个大晴天,店里应该会迎来一个小高峰。
路过挡板的时候,看见里面的床铺的展展样样的,没有一点褶皱,被子也是豆腐块,很干净整洁的样子。
赵西延拎着一包红豆面包和一盒小鸡蛋糕进来,看见方夏观察床的眼神,想起昨晚,心里喜了又喜。
多少年了,他都没有睡过这么香的床,特别是在大学和部队那六年,住男生宿舍,不说都是臭味了,香味向来只能从洗头膏和沐浴露里闻见。何况这还是方夏睡过的床。
他没在方夏身上闻到过香水味,怀疑是她自己身上的体香味,昨晚闻着被子,床单,枕头上的香,他兴奋了半宿没睡着,今早是在部队的生物钟,六点就醒了,到现在也一点都不困。
方夏回头看他。
赵西延递出手里的红豆面包和鸡蛋糕,“这两个今天过期。”
方夏拿走鸡蛋糕,“一袋面包你够吃不够吃?”
“差不多。”
“喝水的话,你先用我的杯子,喝完给我刷刷,等九点旁边的超市会开门,你自己去买一个,我给你报销。”
“好。”
方夏打开手里盒子,对赵西延说:“你去前面吃吧,顺便看店。”
“好。”
赵西延看她一眼,转身出去。
方夏五分钟吃完,从饮水机里接杯热水,兑点凉水变温,喝完,开始干活。
中间揉面做面包的时候,赵西延进来问她:“蝴蝶酥做好没有?”
方夏指指放在桌上的不锈钢托盘,里面是刚烤好的蝴蝶酥,她还没来得及放到前场。
赵西延看见桌上摆的蝴蝶酥,蛋挞,和泡芙,都是卖的比较快的,一手一个托盘举出去,方夏扫一眼,继续揉面,几秒后听见前场的惊呼声,可以想象,赵西延那张招人的脸,招了多少女顾客过来。
他心里应该很得意,上学的时候就经常在篮球场打球,卖弄风骚,然后收获女同学的尖叫与呼喊。
方夏心里涩涩地想,手指把面团戳成一个个窟窿。
没守住发散的思绪,等回过神来,看见成了筛子的面团,心里叹气,费力气重新揉的还是她。
她在里面又是做甜点又是包装打码,忙了一上午,才差不多做了一天的量,两只胳膊酸疼的抬不动,腿站的也不是特别舒服。
高三暑假打工的奶茶店,基本上要一直站着做奶茶,大一兼职的快递理货员,鸡排店做鸡排,也都是一直站着的,毕业后去酒店后厨做甜点,只有没单的时候能稍微休息一会儿,她的左腿过度使用了六七年,已经经不起折腾,这么站了一上午,已经酸的不行了。
赵西延一上午来来回回不下二十趟,最后端走包装好贴好保质期标签的面包,看桌上空了,方夏在水池前洗手,问她:“不做了?”
“前场还有多少?”
“蝴蝶酥和泡芙还剩两盘,蛋挞三盘,肉松和杂粮面包都盛两包,其他的面包和蛋糕剩的比较足一些。”
方夏没想到她相比以前已经多做了一倍的量,竟然剩下这么少。
以前因为就她自己,兼顾不了前场和后厨,只能早上来早一些,自己闷头做到十点半开张,今天有赵西延看顾前场,就多做了上午的量,没想到一上午就卖掉这么多,差不多是她以前从十点半卖到下午六点的量了。
但是她的腿真的很累了,不能再做了。
“先这样吧。”
等她休息休息,看下午缺什么,再补什么。
“好。”
赵西延转过身时,眼角扫到方夏举着湿漉漉的双手走动的左腿,很慢,很迟钝,有点擦地拖着走的笨重,立刻问:“你左腿怎么了?”
方夏抓到毛巾,手放上去沾一沾,“就是站的时间长了,有点酸。”
“你要一直站着吗?怎么不坐下?”
“坐下揉面胳膊使不上劲,而且要来回走,一坐一起的,很麻烦,歇一会儿就好了。”
赵西延又不放心地看几眼,挂念前场的顾客,先赶紧出去了。
方夏擦干净手,也慢腾腾地挪着腿出去。
寥寥两个顾客,赵西延等她们扫完码,看机器上显示的付款成功,将袋子递出去,赵氏标准微笑:“欢迎下次再来。”
“会的会的。”
“小哥哥再见。”
顾客推开门出去,赵西延落下笑容,回头见方夏来了,让开收银位置,叫她坐椅子上。
方夏看着他现在面无表情的脸,站着不动,“怎么见着我,就不笑了?”
赵西延立刻堆出明媚笑意,呲着牙,眼睛弯眯成一条线说:“老板,是要我这样给你说话吗?”
“……”
方夏坐到椅子上。
赵西延把电脑打开,“这是今天上午的进账情况,请老板查账。”
满满一屏幕,方夏滑了两下鼠标,才到底部。
好多啊。
都快赶上她最好的一天的销量了。
她抬头看赵西延,他露出迷人笑容。
她盯着不动,赵西延呲着牙笑问:“老板,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方夏直白说,“我是在想,你这张脸,真招顾客。”
赵西延谦虚道:“被老板夸赞相貌,是我的荣幸,主要还是老板做的手艺好,口碑好。”
“中午想吃什么?”
“老板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牛肉面。”
“好的。”
赵西延去旁边餐馆买牛肉面,今天一上午,他的名气已经在这条街传开了,老板问他:“一口香新来的店员?”
他点头,“对。”
老板开怀笑了,擦桌子的老板妻子笑了,趴在桌上写作业的老板女儿也嘿嘿笑了。
赵西延很懵逼。
“怎么了?”
老板拍拍他肩膀,“小伙子,明天见啊!”
老板女儿脆生生喊:“帅哥哥明天见。”
赵西延懵逼回去了,他和方夏讲了这个奇怪的事情。
方夏吃着面里薄如蝉翼的牛肉,没什么表情,一碗有三片牛肉,她觉得已经比较实惠了。
“因为我天天都吃他家的牛肉面,以后你也天天去买。”
赵西延表情垮到一半,努力拉回正轨,“这样天天都能吃到肉了,还不错。”
方夏扫他一眼,没说话。
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赵西延说:“老板,你要不要趁这会儿人少,跟我一块去看看那个小院?”
方夏犹豫了一会儿。
赵西延举双手保证:“不经过你同意,我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而且你可以收获一个免费保镖。”
方夏心里偷偷改成看门狗。
“好吧。”
关门挂上歇业牌子,方夏跟着赵西延往胡同里走。
他说的地方,和方夏回家的距离差不多,当初找房的时候她过来看过,房租比那边群租房贵一半还要多,她逛一下就走了,一点没考虑过。
由于两边人头高的院墙原因,路上的积雪见不到阳光,也没人铲过,基本是未开化状态,赵西延让方夏和昨天一样,踩着他的脚印走。
拐了一道弯,就到了赵西延说的小院。
门上确实挂着出租,白纸黑字写着:内有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有暖气空调,房租每月四千,水电自负,电话1xxxxxxxxxx。
赵西延先问方夏:“你要不要看看院子?”
院门是木门,穿鼻环的铁锁,方夏试着推了下门,只能推开一条小缝隙,里面都是雪,也看不见院子是什么地板。
“怎么看?”她抬头看院墙,比她的身高要高一半了,不说她腿脚完好的时候能不能攀上去还不一定,何况现在左腿不便的状态。
赵西延拍拍自己肩膀,“我驮你上去。”
方夏睃他一眼。
熟悉的味道,赵西延忽然咧嘴笑了。
第49章
“你先上去, 看看院子和房子外样式,要是都看不上,就不打电话让房东过来了, 不然让人白跑一趟。”
他后一句说的比较让她认可,方夏勉为其难同意了。
骑脖子,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赵西延蹲在地上,方夏站在他旁边, 局促的不知道要怎么上。
赵西延低着头, 拍拍自己两边脖子,“你直接岔开腿坐上来就行, 不用担心, 我小时候经常和朋友互骑,在部队也和战友互相骑过,很熟练,不会摔了你。”
方夏才不担心他会摔了她, 她连一百斤都没有, 他要是把她摔了,真是个柔弱书生, 她是在害羞和尴尬。
赵西延催促:“快上来, 别让我一直蹲着,再蹲腿就要麻了, 这样才容易摔。”
方夏心里绞麻花一样紧张,又奇怪的很期待,慢腾腾伸出一条腿迈过赵西延肩膀, 刚踩地上,他直接握住了。
方夏那一块忽然特别痒, 立刻就要挣扎着抽回来,他握紧不放,方夏另一只挣扎中踩到雪上,“啊啊啊”焦急叫着,眼见就要后仰摔倒,赵西延忽然耐心全失,拔腰起了身,后颈顺着她的腿向上,顶住裤-裆,一只手抱着她的腿,一只手往上抓她的腰稳定她身体,方夏腰又奇痒难耐,更大力地挣扎。
赵西延沉声说:“你别动,现在倒下去了,头可能要磕脑震荡。”
方夏完全被他顶了起来,身体骤然悬空,吓得小脸惨败,心脏怦怦跳,两只手牢牢抓住他脑袋,另一条自由的腿也不敢动了。
赵西延抓着她腰的手慢慢松开,方夏立刻叫唤,害怕的都要去按他的手了:“啊啊啊你别松,我害怕。”
“别害怕,我松了后,你把另一条腿转过来。”
赵西延放下手,方夏死死扣住他脑袋,小心缓慢地转动腿,赵西延觉得他的头都要被抓烂了,那条腿才终于到他胸前,赶紧抓住,方夏大石落地,直接抱着他脑袋,抱到怀里。
赵西延整个脑袋忽然很僵硬。
之前只是骑他脖子,隔着冬天厚厚的裤子,只是能感受到骑他的骨头形状,现在是拿他的头顶埋胸。
棉袄很厚,但该有的感觉,一点也没少。
赵西延难免心猿意马,努力镇定下来,走到墙根提醒她:“不用怕,你直起来,不直起身,是不是不能看见?”
不直起身,就比他高一个头,应该也看不见。
方夏双手扒上墙头,俯趴的身体才敢拉直,看清院子。
房子是瓦房,两边两个双开门玻璃窗,采光应该很好,院子左侧靠堂屋的是一间小房子,应该是卫生间,挨着种了一棵柿子和一棵无花果,右侧是一间大一点的,应该是厨房,挨着有个饭桌样式的桌子,还有压水井,都盖着厚厚的雪。
方夏说:“这房子看着有年头了啊。”
“看风格是上个世纪的,但应该是翻新过,你看墙上,粉刷的腻子还很新。”
方夏点头。
“你感觉怎么样?”
“还行。”太高了,方夏很没安全感,她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恐高,“你快放我下来。”有求于人,她说话都不敢硬气。
赵西延忽然坏心地耸起肩膀顶了顶,方夏吓得方寸大乱,尖声乱叫,又立刻抱紧他的头,气愤道:“你干什么?!”
赵西延问她:“不好玩吗?”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我都快吓死了!你快放我下来!”她拍他肩膀,被他抓着的腿脚也使劲挣扎。
赵西延心里爽快地笑,看,打他喊他的时候多有活力,和他多熟。
他蹲下身,她立刻后撤,逃离他这个危险分子。
方夏离赵西延远远的,和他站在对面的墙根,“你给房东打电话吧,看人现在能不能过来。”
赵西延掏出手机,按房东留的电话打过去。
房东说他现在在上班,只能等他下班,或者等周末。
今天才周二,赵西延等不到周末,和房东约定下班后六点看房。
两个人原路返回,在店里呆了一下午,赵西延给顾客称重,收款,顾客也是排着队等他称,方夏就坐在椅子上,几乎没她什么事,坐了一会儿,上午留下的东西已经不多了,便起身去后厨。
赵西延回头看她一眼。
等泡芙和蛋黄酥都卖完了,他让顾客稍等一会儿,拿着空盘子进里间后厨去看,方夏正坐在烤箱前发呆,一点没发现他进来,赵西延看烤箱已经停了,走过去,打开,伸手拉烤盘。
狠狠烫了一下,立刻松手。
方夏这才回过神,但反应淡淡的,看他去水龙头下冲完凉水回来,“有什么事没有?”
“还行。”赵西延的手现在挺糙的,在部队还玩过火中取栗,冲冲凉水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