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骤然一空,结婚证冷不防被他夺了过去,松似月「哎呀」一声,想抢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被顾之舟从身后搂着,两人腹背相贴,熟悉的檀在空气中静静流淌,松似月脸颊瞬间红透。
车窗玻璃倒映着顾之舟的脸。
光怪陆离的街灯投射在车窗上,把顾之舟的目光拉扯得晦暗不明。
她不敢回头看他。
直觉的顾之舟握结婚证的手,隐隐有些不稳。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之舟才慢慢收紧了胳膊,下巴蹭着松似月的肩窝:“今晚回别墅住。”
松似月几乎立刻就要答应。
但两人毕竟要离婚了,瓜田李下地牵着总是不好。
她在顾之舟面前习惯了顺从,沉默就意味着拒绝。
顾之舟大手缓缓上移,呼吸喷在松似月耳畔:“莫非,你看上了那个中看不中用的愣头青?”
松似月哑然。
谭阳怎么也是二十好几的医学博士,父母都是知名艺术家。
在谁看来都是出身富贵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怎么落在顾之舟口中就成了中看不中用的愣头青了?
但这话她不能说出口:“你别瞎说,我这里不可能,人家也没那意思,我明天要上班,回别墅住不方便。”
知道你不会对他有意思,同样也不会对我有意思。
他轻声命令:“回别墅住,这几天请假,不要去上班。”
“为什么?”
顾之舟轻轻嗅着她的发香,说了一个松似月不得不答应的理由:“老宅要来人,你在家帮我演场戏。”
松似月还是犹豫。
顾之舟叼着她的耳垂,发出梦一般的呓语:“你放心,你不愿意我绝对不动你……”
似乎是为了证明顾之舟的决心,左不言一伸手,驾驶室的挡板缓缓升起。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顾之舟嗓子又低又哑:“来,给叔叔亲一下。”
松似月:“……”
汽车到了顾家别墅,左不言并没有直接进去。
而是慢慢悠着车,围着别墅漫无目的转着圈。
直到油箱快要耗尽时,汽车后座终于传来两声叩击。
左不言长长松了口气,老板这阵子本来就欲求不满,这要是被自己给打断好事,指不定怎么开排自己。
后备箱有毛毯。
顾之舟里三层外三层,裹了松似月打横抱着进了别墅。
夜里迷迷糊糊发了烧,早上吃了药正要睡回笼觉,股管家就匆匆来报:“少奶奶,老宅那边来人了。”
松似月这才猛然想起顾之舟昨晚拐骗自己回来的时候,好像提过一嘴。
但当时那么个情景,她哪里听得进去?
前几天在顾家老宅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松似月立刻紧张起来:“谁来了?”
“老爷、夫人、二老爷和三老爷都来了。”
“大少爷没来?”松似月本来随口一问。
没想到顾之舟脸色「唰」一下变得难堪起来。
“大少爷没来。”顾管家毕恭毕敬地回答。
松似月点点头:“你先去,我和少爷马上就出去。”
“是。”管家走远了。
松似月手忙脚乱穿上衣服,才发现顾之舟根本没动。
他光着膀子靠在床头,喉结和肩窝有两个又深又红的齿痕。
伤口已经干燥结痂,但看起来还是有些狰狞可怖。
昨晚的顾之舟太狠了。
车上下来还不够,浴室、地毯、大床,没完没了。
松似月实在受不了,哭得眼泪都干了,求饶的嗓子都哑了:“之舟,你再胡来我咬你了!”
原本只是警告随口一说。
谁知道顾之舟上纲上线,非要她咬。
松似月也没想下死口,本来只象征性地舔了舔。
谁知顾之舟不知死活,掀起滔天巨浪。
松似月只觉得天昏地暗,一瞬间灵魂都跟着震颤起来,哪里还顾得了别的。
察觉到松似月的目光,顾之舟干脆双手抱头,好整以暇欣赏着她的窘迫。
不知道是烧的,还是本来就热,松似月只觉得一股热流直达脚心,她不敢看顾之舟,灰溜溜跑去了洗手间……
第31章 肉烂在锅里
松似月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顾之舟穿着睡袍站在落地窗前,楼下的大门口停了三辆黑色的幻影。
数十位黑衣保镖正簇拥着顾长海下车。
顾管家垂着手恭恭敬敬站在一侧。
朱雪凝厉声呵斥着什么。
太远听不清楚。
顾管家也不恼火,只一个劲赔笑。
顾之舟成年后就搬来了这栋房子,十多年了,这还是顾长海第一次踏足。
氤氲的白雾在他的指间轻轻缭绕,松似月看不清顾之舟脸上的神情。
半晌她才试探地喊了一声:“之舟。”
顾之舟回头,在看清松似月的瞬间眼神就清明起来。
他弹了弹烟灰,似乎不满松似月这么快就收拾妥当:“你急什么?这是你的地盘,我让管家备了早餐,你吃了再下去。”
“我吃了再下去,你不下去?”松似月诧异。
顾之舟没说话,只朝她钩了钩手指头。
松似月走到他身边站点。
顾之舟抚了抚她颊边的碎发:“会演戏吗?”
***
“夫人太太,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少奶奶昨晚高烧不退,吃了药正在睡回笼觉,已经去请过了,她马上就起来。”顾管家一个劲赔不是。
“发烧了?”朱雪凝碾动着佛珠,满脸不信,“好端端的怎么发烧了?”
“我们也不知道,少奶奶昨天半夜才回来,回来后就一直高烧不退。”
“叫医生了没?咳……咳……”顾长海拄着拐杖,还是一副很虚弱的样子。
“医生说不打紧,就是有点伤风……”
“伤风,”顾管家话还没说完就被朱雪凝抢了去,“这孩子身体一向很好,怎么突然就伤风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事……”顾管家低着头,一副心虚的样子。
朱雪凝还想说什么,被顾长海按住了手,“没事就好,你去叫那俩孩子下来,就说我们来看看他们。”
“是。”顾管家答应一声往楼上走来。
松似月就是在这时候强颜欢笑下了楼:“老爷、太太,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朱雪凝迎上来,“听管家说你发烧了?怎么回事?”
“我没事,就是最近没怎么睡好。”松似月气若游丝扶了扶额头,“老爷、太太、二叔、三叔快请坐,管家,看茶。”
她瘦瘦小小地端坐在上位,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跑似的,我见犹怜。
朱雪凝和顾长海交换了一下眼神,顾雪凝咬牙开口:“怎么不见之舟,这么早就去公司了?”
“啊?”松似月微微一愣,眼尾淡淡一红,露出恰到好处的心慌,“一早就走了,老爷、夫人来的真不是时候。”
朱雪凝没想到松似月这么护着顾之舟,微微愣了一下:“小月,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和老爷刚从公司过来,之舟没在公司,连带着左秘书都不在。”
“啊?”松似月故作诧异,“那我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朱雪凝面露狐疑。
“我……”松似月眨巴着漆黑的大眼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缓缓摇头,“我真不知道。”
“你……”朱雪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小月,做人要有担当,尤其像我们这样大家族的女人,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家族的荣辱想一想,男人们嘛,行走在场面上,难免犯糊涂,咱们可不能惯着他。”
“是,夫人说得对,”松似月点头如捣蒜,“儿媳受教了。”
“你……”她油盐不进,朱雪凝急了,“小月,你不说实话是吧,你别以为你不说实话……”
“咳、咳,”顾长海重重咳嗽两声,打断朱雪凝的话,“那个小月啊,你既然嫁到我们顾家,就跟我们自己的孩子一样,你别害怕,什么事情都有我们给你做主。”
闻言松似月的身体晃了晃,但还是倔强地摇了摇头。
顾长海淡淡瞟了朱雪凝一眼:“小月,我只有之舟和之威这两个孩子,之威你是知道的,这辈子恐怕都很难再站起来,之舟是我全部的倚仗,我也就是明面上不待见他,实际他要走了什么弯路,我比谁都着急。”
“是,老爷拳拳之心,我和之舟都明白。”松似月垂着眸。
顾长海面露欣慰:“你是好孩子,我们都明白你希望之舟好。但也别委屈了自己,有什么事多跟家里商量,那浑蛋玩意要是敢欺负你,我绝不饶他。”
“是,”松似月还是一副受气包模样,“谢谢老爷,谢谢夫人。”
她姿态谦卑,语气克制,问一句答一句,就是不往点子上说。
饶是见惯大场面的顾长海也沉不住气了:“那你给我们说说,之舟去哪里了?”
“我……”松似月眼眶一红,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微微一眨,跟着砸下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下来,“我……我不知道。”
“傻丫头,”朱雪凝一脸慈爱,“你怎么还护着他?咱们是一家人,肉烂在锅里,你怎么这么糊涂?”
“是,是,夫人教训的是。”松似月低垂着头,随手抹了一把眼睛,眼泪却越抹越多。
顾长海似乎不耐烦了,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拄:“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们老了不中用了……”
说完摇摇晃晃站起来就往外走。
一直沉默不语的顾长江终于说话了:“小月,你怎么这么糊涂,既然我们来了,肯定是要听到风声要帮助你们的,你一定要让这丑闻张翅膀飞满临江城才愿意说实话?”
“二叔,不是我不说实话,实在是……实在是这件事……”松似月似乎很难以启齿,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跌落下来。
顾长河猛一跺脚,看不下去了:“大哥、二哥、大嫂,到底什么事把这丫头难成这样?咱们几个老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呗。”
顾长海这才回头,痛心疾首看着松似月:“小月,你三叔话糙理不糙,我们是一家人。”
松似月心想,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她面不改色,直到顾长海长叹一声,颤颤巍巍走到门口,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老爷、太太,之舟他……之舟他被警察带走了……”
第32章 顾之舟外面有人
“啊?”顾长河大惊失色,“为什么?”
“被警察带走了?”顾长海不愧是一家之主,面色冷静,“好孩子,你快,快起来,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朱雪凝狠狠瞪了一眼顾管家:“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早点过来通报,你看把少奶奶都气病了,还不快去给少奶奶泡杯茶。”
“是。”股管家嘴上答应着,身体却没有动,只给一旁的佣人使了个眼色。
佣人一溜烟跑了出去。
顾管家暗暗发誓,绝不能单独把羔羊似的少奶奶独自留给一群豺狼堆里。
她得在这里好好守着。
朱雪凝扶着抽抽搭搭的松似月坐下,眼睛里的慈爱像是要溢出来了:“小月,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说清楚。”
“我……我……”松似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色涨红,“这让我怎么说得出口,夫人、老爷、三叔、四叔,您们既然过来了,想必也是听到些风声。”
她哭哭啼啼,一句话有用的话没说。
朱雪凝却沉不住气,先撂了:“我们也是听赛神仙那个老板说的,不知道真假,又不好向外人打听,所以只好过来找你。”
松似月点点头,脸色像是水洗过一样苍白,晶莹剔透的泪珠子连珠炮似的滚落下来。
顾长海像是气急了,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小月,你给我们说实话,那混账糟蹋的女孩真是未成年?”
“未成年?”松似月瞬间睁大了眼睛,漆黑的大眼珠写满诧异。
五指死死扣着领口,胸口剧烈起伏,像是下一秒就要过去,眼泪也流得更凶了。
顾长河生怕把这娇柔得像花骨朵一样的侄儿媳妇气出个好歹来:“大嫂,你别箍那么紧,之舟媳妇像是透不过气了,我看还是叫医生吧!”
“谢……谢三叔,不用叫医生,我没事。”松似月气若游丝缓过一口气,“怎么是未成年?我只听说,之舟在外面有人了,两人闹翻了才把他告进去,怎么就未成年了?”
此言一出。
顾长海、朱雪凝、顾长江倒是愣住了。
顾长河大腿一拍:“我就说嘛,大哥、大嫂,你们肯定搞错了,我们家之舟虽然糊涂,不至于找未成年,那可是犯罪,我觉之舟媳妇这话更能让人信服。”
“三叔,这么说他真的外面有人了?”松似月迷迷瞪瞪看了顾长河一眼,浑身颤抖起来。
“没……没……”顾长河最见不得女人掉眼泪,一时手足无措起来,“之舟媳妇儿,你别着急,男人都一样,管不住自个儿,但家花哪有野花香?等他上了年纪,浪荡够了,自然就回来了。”
他这安慰的话,还不如不说。
松似月一听顾之舟要浪荡到老了才回家,眼泪流得更凶了。
顾长河弄巧成拙,正手足无措,顾长江开了口:“那个小月,你先冷静,不管是哪一种可能,之舟这次都是摊上事了,你作为他的妻子要快速振作起来处理后续的事情。事到如今我们都理解你的难过,但难过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听到这话,松似月倒是冷静了许多,点点头:“谢谢二叔,我明白。”
顾长海松了口气,跟顾长江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顾长江咳嗽一声:“咳,小月,之舟这件事可大可小,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松似月想,犯罪的事情自然有法律审判,个人怎么个可大可小法?
但面上却连连点头:“是、是、是,二叔说得对,我结婚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认识什么人,我要怎么做全凭二叔吩咐。”
“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吩咐的,”顾长江慢吞吞品了口茶,“我们都是为了你们小两口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破财消灾先把之舟救出来。”
“好,我都听长辈的,”松似月一脸虔诚,“钱我虽然不多,但可以凑,老爷、太太、二叔、三叔,请放心,钱财上我不会吝啬,咱们该找人找人,该打点打点。”
“钱财算什么我们顾家什么时候差钱了?”朱雪凝忍不住插话。
“那要什么?”松似月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
顾长江缓缓坐直身体:“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