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不言心中有愧,竟是一言不敢发。
挂上电话就给萨瓦打电话。
萨瓦见松似月的回房间后一直安静,以为她没什么吩咐,正准备睡下,听完也是猛地一惊。
两人立刻买了最快的航班。
在经济仓挤了十多个小时马不停蹄找到顾之舟,顾之舟在气头上不愿意见萨瓦。
左不言便亲力亲为照顾松似月的饮食。
松似月这么说,左不言哪里担待得起,当即恭恭敬敬颔首:“少奶奶真是折煞我了,能为少奶奶做点事,是不言的福气。”
他这么乖觉,顾之舟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接过粥碗就挥手让左不言退下。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顾之舟勉强笑了笑,搅了搅碗里的燕窝粥:“吃点东西好不好?”
松似月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是极聪明的人,那口血吐完之后,精气神倒是逐渐恢复过来。
以前的那些疑点也都迎刃而解,包括突如其来的这场演出。
心已经疼得麻木,但吸进去的空气还是像钢针一样扎着肺管子。
松似月换了换才艰难开口:“演出是你联系的?”
顾之舟一向知道松似月聪明,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猜到了。
他没有说话,但那让人窒息的沉默让松似月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闭了闭眼,等喉咙里火烧火燎地疼痛过了一阵,才又开口:“我这次出国,你根本就没打算让我再回来?”
顾之舟喉咙干涩,但看松似月虚弱的样子,还是不忍心骗她:“是的,不过我没有准备让你独自呆在那边,我会经常过去看你,也不会让你等太久,等我安顿好这边的一切就接你回来……”
“安顿什么?安顿秦倩兮姨娘?”
面对松似月的质问,顾之舟一时说不出话。
他的沉默落在松似月眼睛里就是默认。
松似月心如死灰,但还是说:“那是一个大活人,怎么安顿?你娶她但场面闹得这么大,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说出这句话后,松似月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恨秦倩兮。
她甚至能深深处地的替她着想。
顾之舟仍然沉默。
松似月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丁点的希望,半晌后终于自嘲地叹了口气。然而她头重脚轻,连脑袋都不听使唤,只微微一动就出了一头脸的细汗。
顾之舟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搀扶她:“你要什么我给你,似月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伤找自己。”
他眼眶微红,惺惺作态都模样让松似月心头泛起一股强烈的恶心。
“别碰我!”尽管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她还是固执地伸直了胳膊好让顾之舟离她远一点。
顾之舟怕伤到她,不敢用强,只伸出胳膊把她圈在床上:“你别乱动,我不碰你……”
这是老在她们的卧室。
上次给松似月过生日,他们短暂的在这里住过。
屋子里被放了蟒蛇。
顾之舟搂着她温柔的安抚,后来又当着众人的面杀蟒蛇为她出气。
那时候松似月心里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痛苦。
她一点都不想跟他呆在同一个空间:“我要离开这里!”
顾之舟微微一愣,立刻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好,咱们这就走,你想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说完,他顺手拿起衣帽架上都大衣往她身上胡乱一裹,弯腰就要抱她起来。
强势的样子让松似月愤怒不已,她一刻也忍不了了:“滚!我不想见到你!”
第127章 我爱你
顾之舟没动。
他的脸色激怒了松似月,她抬起手腕,只听「怕」一声脆响,顾之舟的脸上已经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顾之舟不躲不避,生生受了。
松似月接着又是一耳光。
顾之舟还是没避。
接二连三松似月又打了好几个耳光。
顾之舟才单手我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唇角还浸着血丝,他浑不在意,拇指随意地抹了一下,目光里满是怜惜:“换只手打,这只手会痛的……”
松似月整个人愣住,半晌她眼眶一红,双臂抱膝,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片刻后,那小小一团剧烈抖动起来。
尽管看不到她的脸,顾之舟还是知道她哭了。
顾之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之手忙脚乱去拿一旁的纸巾想替她擦眼泪。
然而松似月不肯让他擦,也不肯看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呜咽一声:“为什么?她是大哥的女人,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是不是……”
松似月觉得自己真是可笑。
都到这时候了,还在替顾之舟找理由。
觉得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那些床笫间的抵死缠绵不会有假,那些温情脉脉注视不会有假。
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答案。
顾之舟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那里,无声无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哑着嗓子道歉:“没有难言之隐……是我对不起你。”
松似月心头都火气又窜了出来:“你滚,你给我滚!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双手去推顾之舟。
但两人力气悬殊实在巨大,她那点力气对顾之舟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
顾之舟纹丝不动,松似月却手酸脚软。
松似月又气又急,见推不动他,于是随手抓起身下的枕头,劈头盖脸朝顾之舟砸去。
顾之舟心慌意乱,生怕她伤到自己。
一米九几的大个子,被松似月愤怒之下胡乱地砸,竟然趔趄了一下。
燕窝碗也被枕头扫着,直直泼向松似月的脸颊。
说时迟那时快,顾之舟毫不犹豫伸出左手,滚烫的燕窝粥尽数泼进他的掌心。
燕窝碗跌落在地,碎裂的瓷片割破了顾之舟的脚背。
剩下的燕窝粥洒满了他的西装裤脚。
顾之舟一向爱干净,就是现在几天几夜不合眼,身上衣服的褶皱依然不明显。
他顾不得手心的灼痛,和身上的污秽。
用仅有的干净手抓住她的手腕,等确定她没伤之后,才缓缓松了口气:“别闹,你怎么生气都可以,别伤着孩子……”
左不言听见响动,疾步走了进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老板……”
顾之舟没有回头,只淡淡说了个「滚」字。
看着顾之舟像是被水煮了一样的爪子,左不言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没敢说什么,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孩子?”松似月这才如梦初醒。
是呀,他们有孩子了!
松似月突然想起来,自己这次急吼吼回国,就是想跟他分享这份喜悦。
没想到却得到了这样匪夷所思的噩耗。
想来是自己晕倒之后,医生检查身体告诉顾之舟的。
那天婚宴上,朱雪凝口口声声说顾之舟之所以娶秦倩兮是为了替顾家传宗接代。
尽管知道太卑微了,松似月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腾起万分之一的希冀:“之舟,我们有孩子了,你知道我们有孩子了,那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可以……不娶她?”
“你应该还没有碰她吧?一切都还来得及,对吗?对不对?”
她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
通红的双目里氤氲着乞求的水光。
巴掌大的小脸像水洗过一样的苍白。
整个身体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最后三个字几乎字字泣血,像是把尊严和羞耻混合嚼碎了,混合着血液生吞下去。
顾之舟怎么会不了解那隐忍退让里的痛彻心扉。
当初午夜梦回,松似月一声声叫着哥哥的时候,顾之舟就深深领教过那里面的滋味。
可那只是他单方面的揣测。
松似月如今却是身临其境,亲眼见证他娶别人时血淋淋的场面。
她怎么会不痛?
顾之舟觉得呼吸困难,胸口像是被重锤猛击,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像是下一刻就要从嘴里喷洒出来。
她是那么的骄傲。
以前被他冷落一年半载都不肯服软打一个电话的人。
现在却低声下四哀求自己不要碰别的女人。
他怎么会不痛?
然而,顾长海的话一遍遍在他脑子里回现。
他要是对松似月心软了,那之前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她一旦知道父亲车祸以及松家没落的真相。
那他将会永远失去她。
顾之舟不敢冒险。
它握着松似月的手腕缓缓松开,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丛容和镇定,狠狠捏了捏眉心:“小月,你听我说,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好不好?你先安心把孩子生下来,你放心,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顾家的长孙,我会给孩子最好的一切,你永远都是顾家少奶奶。至于秦倩兮,我会把她安顿在老宅。你要待见她逢年过节让她给你请个安,你要不待见她,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呢?”松似月猝然打断顾之舟的话,“两个老婆就这么过着?”
“我答应你我不碰她,就让她在老宅当个摆件,我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你愿意跳舞就跳舞,愿意在家呆着就在家呆着,我给你自由,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顾之舟急切地表白着,那样子简直恨不得把心刨开给松似月看。
“我真的做什么都可以?”松似月突然冷冷地问。
顾之舟慌忙点头:“是,你做什么都可以。”
松似月点点头:“那你放我走吧!”
尽管早有预感,但松似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之舟的心还是像被生剜了一样,破了一个大洞。
他甚至能听到心口汩汩冒血的声音。
他不得不闭嘴,等那响声不那么猛烈的时候,才缓缓摇头:“我不答应,似月,我不答应你离开我……”
他声音很小,像是在对松似月说,也像是在喃喃自语。
松似月始终不说话,也不动。
像个冷漠的旁观者一样注视着顾之舟,空洞的目光死一样的寂静,竟是一点光也没有。
顾之舟的心忽地往下一沉。
他紧紧抓住松似月的手腕,唇一下下蹭着她的手背:“别这样似月,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这样吓我……”
“你爱她吗?”松似突然问。
顾之舟根本没有犹豫:“我不爱她,我爱你!”
松似月从小幻想过无数次顾之舟对她说出这三个字的场景。
却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曾经多渴望听到这三个字,如今就觉得多恶心。
第128章 离婚吧
这一刻,她再也不想看到顾之舟的脸:“既然这样,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顾之舟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又明白松似月性情刚烈,必然不会答应一夫二妻这样的荒谬事。
不然他也不会想方设法把松似月送国外去。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他只是需要斡旋的时间,只要松似月肯给他时间,他就可以全身而退。
然而,松似月显然没耐心给他时间。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如枯槁一点活气也没有。
顾之舟不敢再激怒她,只好妥协:“好,我走,你好好休息,其他事情我们改天再说,改天再说好不好?”
说完这句,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萨瓦跟左不言进来。
萨瓦目光有躲闪。
荔枝的事情她给左不言通风报信,目的是让顾之舟提高警惕,没想到却弄巧成拙。
她心里很自责,但又不知道怎么表达。
笨嘴拙舌嗫嚅半晌才说道:“少奶奶,我来接您……”
松似月灰败的眸子依然没有光泽:“他让你们带我去哪里?”
“苍穹之眼,”萨瓦很诚实,“晨叔听说您怀孕了很高兴,已经张罗好了保姆和育儿嫂,等您过去养胎呢!”
松似月不说话。
瓦萨见她那样,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左不言。
左不言轻咳一声:“少奶奶,您放心,老板说了,只要您不愿意,他绝对不会轻易过来打扰您……”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句话起了作用。
总之,松似月又躺了一会儿竟然真的缓缓起身。
左不言大喜,立刻又挥手叫来好几个佣人。
松似月被搀扶着离开老宅,不知道是不是顾之舟有意为之,从卧室下楼到上车,一个不想看到的人也没有。
她头也不回上了车。
汽车驶出去老远,树荫下的顾之舟才摁灭烟头。
北风呼啸,拍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光秃秃的树梢上零星立着几只寒鸦,时不时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干号。
身后传来轮椅轻微的转动声,顾之威声音轻轻咳嗽着:“看来今年是个寒冬……”
顾之舟回头,兄弟俩相顾无言。
片刻后顾之威叹息一声:“老二,别挣扎了,这件事无解。你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应该早能想到这一天。不管是离人港还是弟妹,你都留不住。”
顾之舟没有说话,他抬头遥遥看向远方:“大哥,你信命吗?”
顾之威没明白他话里都意思,微微挑眉。
顾之舟缓缓回头:“我从来都不信,那些说造化弄人,天命难违的人都是懦夫,我命由我不由天,等着瞧吧,我跟顾长海这一局指不定谁笑到最后。”
顾之威却微微摇头:“你为情所困,赢不了他的。”
“那么大哥你呢?”顾之舟猛地低下目光,鹰隼一样的目光自上而下紧紧盯着顾之威的眼睛,“大哥处心积虑是为什么?”
顾之威一愣:“老二,你发什么疯?”
顾之舟冷笑一声,一把扯开顾之威身上的毯子,单手把人拎了起来:“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心肝脾装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寒风袭来,顾之威无法站立,单薄的身子像一片落叶,瑟瑟发抖:“你……你……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他妈为了小时候那点子救命之恩,疯了好多年了……”
说完他猛一一脚踹向轮椅。
那轮椅是停下的,轮子不能滑动。
轮椅受不了这猛烈的一脚。
飞出去老远,落地时竟然直接散了架。
顾之舟单臂提着顾之威一点也不吃力。
兄弟俩隔着咫尺的距离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