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瓦哭丧着脸:“少奶奶不让我说……”
左不言怒其不争:“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顾忌少奶奶不让你说,你再不说,少爷也不要你了……”
萨瓦是孤儿,从小被送去武术学校,稍微大点又被选取当全职搏击手。
身手敏捷,心思却很单纯。
左不言这么一说,她差点「哇」一声哭出来:“我说,我说……”
***
左不言和晨叔下楼后,顾之舟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
桌上除了松似月已经签字的离婚协议,还有一个小小的便签。
顾之舟从来不知道,松似月那么温柔,那么善解人意的人,竟然会说出如此丧尽天良的绝情话。
她说:【孩子和这场婚姻,你只能选择一个!】
言下之意,顾之舟如果不答应离婚的话,她会拿掉孩子。
顾之舟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心脏已经痛得近乎麻木。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连迈步的力气也没有。
虽然松似月没有明确答应,但顾之舟觉得,一个月的约定两人已经达成了共识。
况且,她这几天的心情那么好,甚至几个小时前,还给他打了那么一个温馨的家常电话。
顾之舟不明白,情况怎么就突然急转直下了呢?
不管是失去孩子还是失去这段婚姻。对现在的顾之舟来说,都如同凌迟之刑。
他这辈子商场沉浮,与人斗与己斗。
从来都没有怕过,可这一次,他害怕了。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顾之舟突然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他不知道没有了松似月,这漫长的人生,他该怎么走下去。
恐惧一点点抓扯着他的心脏。
松似月慢慢蹲下了身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之舟才听到左不言试探的声音:“老板……”
顾之舟腿已经麻了,在左不言的搀扶下,才勉强站了起来:“什么事?”
“老板,您有没有想过夫人为什么突然这样?”顾之舟的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左不言胆战心惊,不敢再看。
顾之舟才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你查到了什么?”
“少奶奶走得决绝,连萨瓦也没要,萨瓦说就在今天回来的路上,秦倩兮小姐拦住了少奶奶的车。”
顾之舟闻言,表情没什么变化。
左不言继续说:“萨瓦说,秦倩兮小姐对少奶奶说,她怀了您的孩子。”
第140章 离婚证
“你再说一遍?”顾之舟目眦欲裂。
他的脸色实在太难看,左不言下意识打了个寒战,但他还是说:“老板,萨瓦确实是这样的,我想少奶奶突然签离婚协议应该也是因为这个……”
他没再说下去,顾之舟的脸色难看得快要滴出血来:“把萨瓦给我叫来。”
片刻后,萨瓦胆战心惊走站在顾之舟面前回话。
左不言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避嫌走远,而是静静站在不远处。
顾之舟虽然脾气大,但在女人面前从来没发过火。
萨瓦走了之后,顾之舟才猛地踹翻了茶几。
茶台连带着茶杯咕噜噜滚落满地。
他还觉得不解气,又砸碎了两个花瓶才算完。
左不言一直屏气凝神候在一旁,直到顾之舟发泄完才掏出烟盒替他点了一支。自从知道松似月怀孕以后,固执地就开始戒烟了。
此时他的情绪实在太糟糕,便没有拒绝。
顾之舟缓缓吐出一口白烟,左不言才试探地开口:“老板,要不要我去把姓秦的抓过来?您放心我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
他话没说完就被顾之舟打断了:“那秦倩兮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招惹似月,多半是顾长海的受益。”
“那咱们去找夫人解释……”左不言又说。
顾之舟仍旧摇头:“她性格刚烈,要真惹急了她,伤到孩子……”
他没再说下去。
左不言当然懂他的为难,但他还是不甘心:“可是……您真的要在这份离婚协议上签字吗?”
顾之舟沉思片刻:“当务之急是稳住似月,不要让她动了伤害孩子的念头,老宅那边的人知道似月怀孕吗?”
“不知道,”左不言回答得很肯定,“咱们家里人的嘴都紧得很,夫人自己更不会说。”
“那就好,”顾之舟心里稍微放松了些,“你现在就去,找个熟人把离婚证办了,再装作无意把我和似月已经离婚的消息透露给老宅那边。”
左不言没想到顾之舟真的会跟松似月离婚,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开口:“可是,我担心他们一旦以为您离婚,就会逼您娶秦倩兮……”
“这样不好吗?”顾之舟反问。
左不言哑然,当然好,所有的活力都冲顾之舟来。
谁又会注意松似月呢?
等时机成熟,顾之舟找到机会销毁那场车祸的证据,松似月或许已经安全生下了孩子。
左不言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爱生忧怖。
顾之舟这样的人都不能免俗。
***
几天后,松似月从剧团出来,抬眸就看到顾之舟那辆熟悉的车。
左不言垂着手,安安静静等在一旁。
见到松似月他并没有拉开车门让请松似月上车,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夫人,这是老板给您的。”
松似月还没回过神。
左不言已经颔首上车了。
汽车一个华丽的甩尾,消失在吵闹的大街上。
松似月打开信封。
薄薄的离婚证跌落在手中。
尽管一早就决定了,可当她拿到离婚证的时候还是愣住了。
她丝毫没有怀疑离婚证的真伪。
顾之舟手眼通天,有了她签订的离婚协议。即使本人不到场,办理离婚证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细细摩挲着顾之舟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码。
整个人都陷入不真实的幻境中。
心早已痛得麻木,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一颗颗滚落下来。
偏偏松似月自己没有发现。
直到一滴泪水,不偏不倚正好滴在顾之舟的名字上,松似月才后知后觉去抹脸。
凌烈的寒风剐在脸上。
那泪水却越流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
捂住脸,眼泪就从指缝间涌出。
大街上人来人往,美人落泪,总是特别能吸引人的目光。
松似月被那些疑惑和同情的击垮,终于支撑不住身体,慢慢蹲了下去。
狂风嘶吼,道路两旁光秃秃的景观树随风摇晃,过往行人拢衣缩脖。
临江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了……
马路对面停着一辆漆黑的库里南。
“同志您好,”一个交警观察了这车很久,见司机既不下车,也不熄火,于是走过去拍了拍车窗,“这里是主干道,不能随便停车。”
驾驶室的车窗放下来一条小缝隙。
露出司机清俊的严肃的脸:“您开罚单吧!”
交警顿时一噎。
他从警时间不短了,求情讨饶的倒是不少,上赶着主动找他要罚单的还是第一人。
果然,有钱就是任性。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满足了左不言的无理要求。
直到交警走远,顾之舟的目光始终透过川流不息的车辆,望着抱头蹲地的松似月。
左不言终于忍不住:“老板,要不给三小姐打个电话,让她去看看少奶奶?”
顾之舟摇头:“顾奇妙那个大嘴巴,你这电话一打过去,生怕老宅那边不知道我关系少奶奶?”
左不言一想也是:“那老板,那我给叶夫人透露点风声?”
顾之舟还是摇头。
“那怎么办?”左不言有点着急,“这大雪天的,夫人会冻坏的。”
左不言乌鸦嘴。
他话音刚落,鹅毛般的雪片就扑簌簌飘落。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松似月很快被白雪全部覆盖。
她像个雪人,孤单单蹲在苍茫的大雪间。
街灯接二连三地亮起。
昏黄的灯光被白雪折射出朦胧的微光,不知道过了多久,谭坊抱着毛毯跌跌撞撞从楼梯上奔出来。
把松似月连人带雪一裹,不由分说带上了车。
顾之舟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那车,直到彻底看不见才慢吞吞收回目光。
“老板,咱们去哪里?”左不言问。
顾之舟像是疲惫极了,脸色惨白得吓人。
如果不亲眼所见,左不言甚至以为刚才在雪地里待了近一个钟头的人是顾之舟。
“你找的人牢靠吗?”顾之舟开口,嗓子沙哑得像被钝刀剐过。
“老板放心,牢靠得很,”左不言这才敢打开空调,“我找的人借口夫人的粉丝,去谭坊的私人账号下留的言。”
顾之舟没责备左不言私自开空调,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回家。”
第141章 浑浑噩噩
松似月浑浑噩噩被谭坊拖上车的。
谭坊的车是一辆宽敞的SUV,座椅放倒后,就是一张床。
谭坊把空调温度调到最低,一句多余的废话没有,风驰电掣就把松似月往家里带。
对他来说,松似月就跟亲生女儿没两样。
杨思文看到松似月满脸惊喜:“哎呀,小月这是怎么了?怎么抖成这样?你给师母说是不是姓顾的那小子欺负你了?孩子别怕,师母这就替你收拾他去。”
杨思文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输出。
谭坊听得直皱眉头。
松似月终于缓过来了一些,她晕晕乎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身在何处。
谭坊的房子位于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五层楼的别墅,装修的非常具有艺术家的气质。
墙上挂着水墨丹青,摆放的植物也是雅致的梅兰竹菊。
松似月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去晨家的场景。
不知道为什么,她和顾之舟走到如今这一步,竟然一点也不恨顾之舟。
甚至连一丁点报复的念头都没有冒出来过。
那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她用整个少女时间思念和仰慕的倔犟少年。
往后就形同陌路就好。
松似月一遍遍安慰自己。
她净身出户,就当是偿还这些欠他的。
杨思文虽然唠叨,但眼力见还是有的,知道松似月这样子一定是受到了大刺激。
她没让保姆代劳,而是亲自去二楼的客房替松似月放洗澡水。
尽管心里着急,谭坊也没有多问,只是语气比平常温和百倍:“小月,老师独自饿了,你陪我吃一碗三鲜米线好不好?我给你说,你师母新请来的这个厨子煮的米线比餐厅还好吃。”
松似月心里一暖,眼泪跟着就砸了下来。
谭坊眼中的松似月一直是坚强的。
谭坊的训练堪称魔鬼,舞团里没有哪个舞者没哭过,只有松似月是个例外。
这么多年,流血、流汗,就是没流过一滴眼泪。
谭坊看到她这样,一颗心揪得不成样子:“好孩子别哭,别哭,你要是不喜欢吃米线,咱们就吃别的……”
松似月摇头:“老师……我吃。”
“吃就好……吃就好……”谭坊高兴得连忙去吩咐厨师。
谭坊很体贴,一直没开口问松似月今天这是怎么了。
谭坊到底是上了年纪。
多年来刻意保持的体态也微微佝偻,干瘦的脸颊上爬满皱纹,跟当年松似月拜师时候的意气风发完全不一样了。
那一刻,松似月突然就想起自己去世的父亲。
如果两年前没被车祸夺走生命,此时为自己忙碌的应该是他吧?
想着想着,松似月的眼泪又忍不住跌落下来。
谭坊手忙脚乱去拿桌上的纸巾盒,松似月去接,怀里的离婚证就这样猝不及防掉在地上。
三个醒目的大字避无可避。
松似月想去拿,谭坊已经面色凝重替她拾了起来:“是真的?”
“什么?”松似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谭坊的目光里满是冰冷:“舞团里的传言,说顾咱们出国演出那次顾家老二瞒着你娶小老婆?”
松似月心道果然!
那些难听的话竟然都传到谭坊耳朵里去了,看来圈子里没几个人不知道了。
她惨淡的笑了笑,没有多说。
谭坊眼中的怒意更甚:“离的好,小月,这婚你不离我还看不起你,那样腐朽肮脏的顾家没什么好留恋的,还小老婆,格老子,他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小月你放心,这一局老师替你扳回来,咱们不能由着姓顾的这么作践。”
松似月知道谭坊说得到做得到。
谭坊如今在艺术界的威望说一呼百应也毫不夸张。
他活了半辈子人,从来没有下场撕过谁。
他认真要对付顾之舟,那也够顾之舟好好喝一壶了。
别的不少,就单凭舆论,顾氏集团的股票就会一落千丈。
然而松似月也深知顾之舟的手段,谭坊想要全身而退也不容易,她只想跟顾之舟断干脆,不愿意再有一丁点牵扯。
于是很认真地对谭坊说:“老师,谢谢您,但是我真的不恨他,他对我本来也没什么感情,当年娶我也只是为了躲避老宅那边的安排。如今我只想跟他断干净,以后各不相欠就好。”
“你真这么想?”谭坊倒是被松似月的话说愣住了,那些离婚撕逼,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他见太多了。
可松似月的表情又不想作假,谭坊一时也吃不准她的想法。
松似月点头:“我真这么想的老师,我今天是有点失态,但以后不会了。”
她目光清明坚定,谭坊打量她片刻,终于点了头:“你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这几天就安安心心住在家里,你师母整天无所事事,你正好跟她作伴,舞团就暂时不用去了……”
“不,”松似月摇头,“我明天正常去舞团,吃完您但米线我就去医院陪我妈,她为了这件事一直劳神,我也该给她一个交代。”
她面上柔弱,实际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
谭坊深知这一点,便没再坚持:“那也行,吃完饭我送你。”
“好。”松似月点头。
“离婚仓促,你有落脚的地方吗?”谭坊又问。
“有。”松似月之前租的房子借给王倩和叶琼住了,叶琼被送进去王倩也回了老家,她正好住回去。
说话间,厨师亲自端了一个大盘子,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线满屋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