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舒月甚至要愣神一下,才想起他是在喊闻鹤。
出门在外,一直戴个面具才是怪事。如今地处荒凉,也不用担心有人能认出他们,他们自然是以阵容示人。
但这地方哪有认识他们的人,就算远远见过,也只会觉得长相相似,怎么可能联想到本人身上。
舒月心底已经打好腹稿,刚要反驳楚大人,就听到闻鹤笑着应了下来:“是我,所以你此行有何贵干?”
“算不上贵干,只是听闻九千岁在这,大为震惊,想着既然知道此事,怎么也该拜访一下。”
“别推脱。”见闻鹤要开口说话,他抢先一步说,“我知道你不在乎这点虚名,但长公主也在这里,该有的礼数总不能少。”
舒月若有所思地看向闻鹤:“我说你今早为何非要我来呢。”
在他进门之前闻鹤确实不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瞎猫碰上死耗子,他只觉得心梗,这下自己似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但他不能在外人面前露怯,只能装作胸有成竹地说:“你操心的事情倒是不少,与其挂念我们,不如先想想自己的好儿子。”
蟾宫折桂近在咫尺,他自然留在京城,这件事没有发酵到那里,他还拿着父辈给的钱与名声,在京城过着受人吹捧,整日花天酒地的好日子。
第225章 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出意外了
他在京城过得好生潇洒,只是不知道这份潇洒究竟是踩在多少人的尸身血肉上。
楚大人开口点破了两人的身份,从始至终都摆出一副为他们而来的态度。但他选择这个时间点过来,无非是为自己与儿子所做的那些破事。
点名他们的身份只是想要转移注意力,让他们知道他手中也有了他们的把柄,大家各退一步,对彼此都好,若不然就是玉碎瓦全的下场。
这样的人闻鹤见过太多,虽然他能查出来他们的身份,让他颇感惊奇。但这种人他接触过太多,自然也清楚该如何对待这种人。
只需要一条路查到底,不理会他抛出的任何威胁或利益,便能让他感到害怕与无力。
闻鹤看了看舒月,见她满脸忧愁,根本没从自己的话中得到感悟,不由丧气片刻。
算了,等回去的,他还有不少功夫,可以慢慢教她。
两人角力便是互戳痛脚,闻鹤提起他那个没本事,只能靠旁门左道才能混上个官职的儿子,他就提起闻鹤手中彻底的败仗,以及他假死偷生的行为。
虽说都该是死罪,但闻鹤这件事分明更严重,这也是楚大人敢直接找过来的底气。
闻鹤既然在打败仗后直接假死脱身,那肯定是还想好好活下去。反正他从来都不是好人,威逼利诱一番,这件事应该就能揭过去了。
他吵了几句就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塞给闻鹤:“我知道您看不上这些东西,但这都是我的一点心意,也算是我们……放彼此一马?”
闻鹤看着印有太子私印的一张纸,心想这才说得通。
若非是有人泄露,这种人怎么可能知道他与舒月的真实身份?
不过他最近太忙,倒是没把萧佑这个变数算在其中,居然让他钻了漏子。
他摇了摇头,想要将这东西塞进袖子里。
舒月凑过来看清这东西,忍不住皱眉,见他要藏,直接抓住他的手,抢过这张纸仔细观摩起来。
她确认这是萧佑的私印,而非旁人冒名顶替之后,幽幽叹息出声:“萧佑派你过来想做什么?”
“太子托我给您带句话。”楚大人其实并不想见到舒月,他更希望以舒月作为软肋,同时威胁到九千岁和太子殿下。
可惜今日来得不巧,他们正巧碰上,抓住舒月来威胁九千岁的计划……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出意外了。
――
此时的香冷楼,一群黑衣蒙面人直接闯进来。
因为处理叛徒的原因,香冷楼外根本无人看守,被舒月调过来的守卫集中守在几个房间内外,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突然闯入。
这群人顺利进来,推开几个空房间后,才意识到不对:“人都跑哪去了?”
恰巧有个守卫下楼拿东西,听到响动后高喊:“有人闯进来闹事!”一声咆哮后,一群人拎着武器赶过来,将他们围住。
厮杀……其实也算不上厮杀,舒月留在香冷楼的人实在太多。虽说算不上好手,却也是常年行镖,颇有经验的人,对上这些被楚大人花钱雇来的人,还是能轻松取胜的。
一个照面,这些人就被打得人仰马翻,全都捆好,扔进了与其他人相邻的空房间。
将人扔进去的时候,护卫还忍不住嘲讽:“这年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跑出来了,还有人敢直接撞我们手上?真是嫌弃自己命长。”
拿长刀侧面拍了拍离自己最近的人,他蹲下来询问:“你跑进来是想做什么?”
“窝……”门牙被打漏两颗,说话也不利落,“挤来抢,抢点钱。”
“这副打扮直奔我们香冷楼而来,还说是想要抢钱?你当我是个傻的?”
他没了询问的兴致,把刀交给跟在他身后的人后,就说:“我将此事上报,你好好看紧他们。”
但他还没走出这道门,刚离开自己的刀就通过另一种方式回到他怀中。
长且锋利的刀从他后背刺入,一刀两洞,从他肚子里转出来时滴血未染。
他回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唯一站在自己背后的人:“赵……赵二?”
赵二眼中满是恨意:“兄弟,我也不想伤你,但这群人,我得保住。”
“我等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有个离开这里的机会。”
把刀抽出来,砍断几人身上的绳子之后,他说:“我是接应你们的人,接着做事吧,其他人有我应付。”
几人还以为他是楚大人早就安排好的内应,感谢几句后,直接询问:“舒月人在哪里?我们此行就是奉命将她掳走。”
“舒月……”赵二面色有些古怪,“她出门了。”
这群人是不是有点不太靠谱,想要过来绑人,却连她的行踪都不去了解。
赵二有些为难,其实腿长在他身上,想走自然无人能拦。
但他不甘心如此,所谓的好不容易,是指终于有人愿意站出来与舒月为敌,并且他有帮得上对方的地方。
带着功劳去投奔,才能保障他以后的好日子。
幸好别人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若不然绝对会问他脑子是不是不好,这群蠢货身后能有什么靠谱的主子?
何况他们此行的目的注定失败,到时候楚大人绝对恨不得和他们撇清所有关系。
只能说赵二此举,歪打正着给自己挖了个装棺材的坑。
――
香冷楼内发生的事情舒月一无所知,她只是看着被闻鹤踹翻在地,然后又踩了几脚的楚大人,心底顿生疑惑。
你说你跑过来惹他做什么?真当自己是多厉害的角色?
京城那种一块砖下去都能砸死几个大官亲戚的地方,都没人敢对闻鹤这副态度。
还什么各退一步,海阔天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舒月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被自己抢过来的,那张印有萧佑私印的纸。
萧佑啊萧佑,我先前明明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你又为何执迷不悟?
可惜现在两人相隔太远,舒月想劝他都无处可劝,余下的事情,她也无能为力了。
希望闻鹤不要因为这件事动怒。
她将这张纸折好,询问闻鹤:“这封信要留着吗?”
一个没有写任何东西,却印了萧佑私印的纸,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派上大用场。
第226章 是啊,也该变天了。
其实舒月并不想这样对待萧佑,就算先前的友好关系彻底消失,他们也没有太深的仇恨。
但是萧佑这件事做得实在太蠢,若是她不把这张纸留下作为构陷他的证据,反而会让闻鹤怀疑他们是同谋。
她现在日子过得不错,可不想因为这种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给她找不痛快。
闻鹤歪头看向舒月:“你喜欢便给你了,随你处置。”
他若想对萧佑动手,不差这一点东西,倒不如随舒月开心,省得自己回去又要面对她的冷脸。
“真的?”舒月担心他又在钓鱼,诧异地询问一句后,将这张纸放到桌上,“算了,我不想和萧佑扯上任何关系了,这种事情还是教给你吧。”
她是真的懒得掺和进萧佑的事情中了。
闻鹤确实喜欢看她对萧佑避之不及的这副模样,却按捺不住询问:“哪怕他很快就能如你所愿?”
“什么如我所愿?”
舒月还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摆摆手说:“你先处理这个还被你踩着的人吧,我觉得他都快厥过去了。”
闻鹤没有动弹,而是冷漠地说:“无事,死便死了,反正我能将此事压下去。”
“而且死人才更方便应对。”他轻笑着说,“反正你儿子人在京中,而九族又不可能逃去别处。你觉得呢,楚大人?”
楚大人不想觉得,他只想闻鹤赶紧高抬贵脚,他年纪不小了,身子板一直不太好,现在被踹了几脚,真觉得要一命归西了。
天底下少有不知道九千岁的官员,谁都知道他很得皇上信任,是他的一条鹰犬,专门与他们这些官员作对。
后来凭借着从龙之功讨好了新上任的皇帝,从暗地里的刀转到了明面上,居然能在朝堂上拥有一席之地。
楚大人和他未曾有过什么接触,也不清楚他脾性如何。但他觉得这样的人应该颇有城府,就算不会顺着他的安排合作,也不该这么粗暴地动手吧?
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就该品着香茗,慢条斯理地指点江山,而不是一言不合就动手。
这种行为和山匪有什么两样?
楚大人心中满是愤慨,却不敢对闻鹤表达自己的不满。等他高抬贵脚之后,他甚至要舔着脸挤出笑容,感谢他的宽容。
他身居高位久了,很少这样弯下腰,道谢时态度硬邦邦,一眼就能看出心中的不情愿。
舒月忍不住在一旁落井下石:“楚大人怎么一脸死了儿子的模样,是不是在心底记恨我们?”
他忍不住瞪向这个早就失去身份前长公主,心想她先前从未跟闻鹤出门办事过,怎么偏偏今日非要跟来?坏了他的计划。
不过他先前确实没有猜错,对闻鹤而言,这个女人很重要。如果能把她抓住,确实能用她来威胁闻鹤和太子,这可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质。
只要能从中谋取足够的利益,别说是他儿子那点小事,便是他,说不定都能凭借这个机会,在官场上更进一步。的亏舒月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然绝对会骂一句他脑子里面全是屎。
别人想要贵人帮忙全是百般讨好,哪敢威胁?他倒是不怕事后的报复。
此刻舒月只是看着他几番变化的脸色,感慨他应该去戏班子好好学一番。若是能逃过死劫,以后还能登台献艺,赚点碎银子。
“楚大人不会真死了儿子吧?若不然怎么满脸哀伤,不回答本宫的话?”
他就那么一个儿子,若不然也不会为了他做出这种事情,可以说儿子就是他的逆鳞,舒月接二连三诅咒他儿子,他自然受不住。
虽说不敢再和闻鹤呛声,但他打量舒月两眼,心想自己反驳几句,应该不会惹怒闻鹤:“你不要胡言乱语,安分待在一旁便是。”
被人敬着的时候她是公主,若不敬着,自然算不上什么东西。
他没敢坐下,再度看向闻鹤:“打也打了,你也应该出气了,现在我们可否好好商谈一番?”
舒月耸耸肩,自打父皇死后,对她不尊敬的大有人在,她早就麻木,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而且闻鹤还在呢,他不可能眼瞧着这家伙这样说她。
闻鹤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冷着脸说:“是该商量一番,不知你手底下是否有可用之人?”
楚大人不知道他为何询问,却还是说:“不知道你需要的是哪方面的人才,我多多少少,应该都能找出来些。”
“我这里缺点处理庶务的人,能处理些杂事就好。”
闻鹤态度平和,似乎根本没听到楚大人刚才对舒月说的话,两人由此聊到了日常需要处理的工作上,闻鹤又让人引荐几人。
等他把推荐信写好之后,闻鹤将信收好,一改往常的和善,又冷下脸。
“雨已经停了吧?”他询问舒月。
楚大人回头看了眼,抢先回答:“已经停了。”
闻鹤不动声色的蹙眉一瞬,舒月觉得他的心情似乎更差了。
她耸耸肩,心想这人真是专门挑闻鹤不喜的事情做。
“正好,劳烦楚大人跟我去个地方。”闻鹤看向舒月,犹豫片刻才询问,“你要去吗?”
舒月觉得他们要去的地方绝对不是好去处,说不定就是姓楚的埋骨地,但她还是说:“当然,既然陪你出来,那自然是要奉陪到底。”
她勾唇笑得妩媚,被闻鹤搀扶着起身后,两人走在前,楚大人跟在他们身后,主次一目了然。
雨刚停,积攒在屋檐上的雨滴缓缓滴落,犹如断线的珍珠,外面还很冷,舒月一出门,就先打了个寒颤,躲在闻鹤怀里,才觉得舒服一点。
她低声牢骚一句:“这天说变就变,还真是冷。”
闻鹤附和道:“是啊,也该变天了。”
楚大人仰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心想他们两个这话还真是驴唇不对马嘴。
不过他不方便插嘴,只能抖了抖袖子,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撇撇嘴,丝毫不掩盖自己脸上的嫌弃。
从屋檐上滴落的雨珠不曾间断,闻鹤打着伞,才避免他与舒月淋湿。
白皙的手攥紧乌木做的伞柄,连指尖都被衬出玉色。
舒月顺着胳膊往上瞧,忍不住感叹,闻鹤还挺适合黑色的。
第227章 “能背一下我吗?”
不对,应该是说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两人出门的时候外面还没下雨,他们自然没有带伞,现在闻鹤拿着的伞,是楚大人过来时用的那一柄。
他们二人将伞征用后,楚大人自然没了伞。
两人偏偏爱往屋檐下走,他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去哪里,怕迷路,只能跟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将屋檐滴下的雨水接了个遍,活像是在大雨里走了一路,头发已经湿透。
他抹了把脸,实在忍耐不下去,出声询问:“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快到了。”闻鹤敷衍地回答。
又走了一阵,他们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牢狱。
看守的狱卒并不认识闻鹤,好在他出门前顺手将县令的印章拿过来。
这群人以为他们是帮忙做事的,倒也没多询问,直接将人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