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的我从未——归渔【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10 17:16:40

  她把那对银钉藏在了衣柜最底下的一个不显眼的夹层里,里头还有一件灰色T恤。是从周唯璨那里拿来的,上面有他身上的味道,她失眠的时候,会抱着那件T恤睡觉。
  饭桌上,云怀忠带着一脸掩不住的倦容跟她闲聊,大大小小的礼物盒摆了满地,没多久,罗姨从外面回来,手上提了一个蛋糕盒。
  零点的时候,父女俩一起吹蜡烛切蛋糕,算是提前过了生日。
  烛光照亮云畔的脸,苍白又娇弱,像一朵养在温室里用心呵护才能存活的花,云怀忠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颊,说:“爸爸平时都没时间陪你,你不怨爸爸吧?”
  云畔摇摇头:“我知道你忙。”
  云怀忠放心似的笑了:“生日快乐,宝贝,在这个世界上爸爸最爱的就是你了。”
  隔天一早,云怀忠照旧出门工作。
  吃过早饭,按照习惯云畔会补个回笼觉,可是今天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困,不仅不困,甚至还有些亢奋。
  她搞不清楚这股亢奋的来源,干脆抱着笔记本电脑去书房,开始浏览下学期考专四的学习资料。专四难度不大,她很快就将资料过完,又打开之前买的辅助教材Aula,认真地做笔记。
  ――直到谢川敲响书房的门,说要带她出去庆祝生日,终于打断了云畔一整天高速运转的大脑。
  出门之前,云畔戴回了自己那副银钉,不过一天没戴而已,穿的时候就已经变得困难,最后她把耳眼都弄出了血,才终于把耳钉戴进去。
  跑车驶向弯弯绕绕的盘山路,一直往山下开,正午时分,天空并不多晴朗,反而是一片雾蒙蒙的乌青色,似乎随时都会下起雨来。
  云畔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崖边的风景在她瞳孔中不断倒退,她整个人依旧处于一种不太正常的兴奋状态里,不断想起上一个雨天,想起周唯璨怀里的温度,想起那张又硬又窄的单人床。
  下山之后,云畔才意识到,谢川要带自己去的地方,是星海湾。
  江城最标志性的景点就是星海湾,位于潮平山山脚。作为本地人,云畔和谢川从小就在这片海边长大,小时候也经常一起来拾贝壳堆沙堡。
  谢川把车停进沙滩外围的露天停车场,熄了火:“给你搞了个沙滩烧烤,还搭了几个帐篷,应该不冷,等到了晚上还能看看星星什么的。”
  把短靴脱了拿在手里,云畔赤脚踩在细腻柔软的白沙里,冷风刮过,不仅不觉得冷,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如果风再大一点就好了,如果她能够长出翅膀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变成一只鸟,飞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云畔走着走着,又变成了一路小跑,深深浅浅的脚印踩在细沙里,身后的谢川无奈地说让她慢点。
  沙滩旁边支着烧烤架,几个男生正围在一起烤串,全都是熟面孔,当然,还有方妙瑜和盛棠。
  三个难得碰面的室友聊得热火朝天,谢川过来喊了好几次,她们才过去吃烧烤。
  云畔平时的性格是偏冷的,可是此时此刻莫名滋生出了强烈的倾诉欲,连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跟她们聊得津津有味。
  方妙瑜没怎么见过她情绪高涨的模样,有点吃醋地说:“怎么小棠一来你就这么高兴啊,今天话也太多了。”
  盛棠就笑,“可能是我们太久没见啦,不像你们天天都能聊。”
  谢川将烤好的牛排和秋刀鱼端到她们面前,云畔不知为何觉得很饿,闲聊间,一口一口啃完了整块牛排。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吃烧烤,玩游戏,谢川搞了一套露天KTV设备,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给云畔唱了首生日歌。
  分完蛋糕之后,已经接近黄昏时分。
  她们头挨头坐在帐篷里看日落,橘色的晚霞映在她眼底,身边的方妙瑜和盛棠在说笑,不远处有谁抱着话筒在五音不全地唱歌。
  云畔再次想起周唯璨。
  他现在在哪里呢?会和她在不同的地方,看着相同的日落吗?
  明明上次见面时他又一次拒绝了她,这一刻她最想见的人仍然是他。
  人有时候真的挺贱的。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让自己痛苦的,就越想要。
  夕阳缓缓坠入地平线,谢川过来问她,晚上还想安排什么活动,云畔很自然地说,她还有事,要先走了。
  对方有些摸不着头脑,追问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好端端地能有什么急事。
  但是云畔没有在意,她的思维和行为是跳跃式的、飘忽的、脱节的,想到什么就认为自己必须要立刻去做,晚一秒都不行。不管合不合适,应不应该。
  于是,在谢川错愕的眼神中,她拿起自己的大衣和短靴,甚至忘了和特意过来为自己庆生的朋友道别,就匆匆离开。
  成群的黑色蝴蝶哗啦啦从她眼前飞过,像极了某种指引,云畔头也不回地在沙滩上狂奔,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躁动不安。
  就这么一步不停地跑到路边,云畔的小腿又酸又疼,差点抽筋,她却丝毫不觉得累,打了一辆出租车,熟练地报出绿廊巷的地址。
  一路上收到很多条消息,大多数是方妙瑜和盛棠发来的,都在问她去了哪里,云畔逐一回复,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的欠妥。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那条熟悉的巷口。
  循着上次的记忆踩上那条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云畔一路往里走,两旁的竹竿上乱七八糟地晾着衣服被子,有的还在不停往下滴水,黑色垃圾桶敞着盖,旁边堆着大包小包的垃圾。
  如果不是因为周唯璨住在这里,她恐怕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踏入这种地方。
  终于走到最后一户居民楼,绿色铁门半敞着,被她轻而易举地推开。
  上楼的时候刚好碰到一对情侣,应该是住在周唯璨对面的邻居,云畔自然地移开视线,却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地讨论着自己什么,不过声音太小,她听不清,也没兴趣听清。
  不觉得这个时间段周唯璨会在家,她走到左边那扇门,试探性地敲了几下,果然没有人开门。
  她只好站在门口等。
  四周的墙壁是久未翻新过的灰扑扑的白色,墙皮大片脱落,露出里头砖块的轮廓。云畔百无聊赖地打量,又随手捡了颗石子,在地上涂涂写写。
  周唯璨的名字她已经练得很熟练了,闭着眼睛也能把字写得很好看。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天空终于彻底变黑了,阴沉沉地从头顶压下来,仿佛一张巨大的交织的网。
  狭窄的楼道里安静得过分,只剩石子划过地面发出的摩擦声。
  枯燥的等待里,云畔上一秒想他该不会今晚不回来了吧,下一秒又安慰自己应该会回来的,耐心燃起又熄灭,熄灭又燃起。
  头顶的感应灯不太灵敏,有时候任凭她使劲跺脚也不愿意大发慈悲地亮一下。
  腿麻得动不了的时候,她终于丢了石子,歪歪扭扭地站起来,在一片黑暗里靠着门框休息。
  就在此时,感应灯蓦然亮起,云畔眼睛亮了一下,刚走出两步,就听到那对小情侣说说笑笑的声音,于是又蔫巴巴地靠回去。
  那对情侣动作黏糊地走上楼梯,看到她还站在这里,显然有些惊讶,连带着看她的眼神也透着微妙,却也没当着她的面说些什么,迅速完成了开门关门的流程。
  房间隔音很差,差到云畔能清楚听见他们的走动声和笑声。
  感应灯再次熄灭,漆黑空间里,她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动物,重新蹲下去,把脑袋埋进膝盖,抱紧了自己。
  世界安静得像漂浮在真空中。
  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就在她闭着眼睛快要睡着的时候,绿色铁门再次被推开,与此同时,低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云畔无意识地动了动,一时间竟然不敢抬头去看。
  少顷,啪嗒一声,感应灯亮了。
  她把脑袋稍微抬起来,看到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白色球鞋。旧到有点磨边,可是洗得很干净。
  用力眨了眨眼睛,云畔慢吞吞地仰起头,在昏黄光线里,看见了周唯璨削尖的下巴、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双流动不息的黑色眼睛。
第28章 打耳洞了
  先前所有的忐忑不安在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 云畔伸手扶着墙壁,慢吞吞地在他面前站直,看着他从羽绒服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 视而不见地上前开门。
  云畔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周唯璨。”
  周唯璨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总之没有理她,云畔只好快步挡在他前面。
  实在是蹲了太久, 她的小腿还是很麻, 晃晃悠悠了好半天才站稳,周唯璨单手插兜,自上而下地俯视她,好半天才开口:“找我有事吗?”
  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很清晰, 透着沉沉的倦意。
  云畔想了想说:“我刚刚给你发微信了, 你没回。”
  “我不回你微信, 你就跑我家门口蹲着?”周唯璨挑了挑眉,“如果我今晚不回来呢?”
  “那明天总会回来的吧。”
  话音刚落, 感应灯再次熄灭。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她听见周唯璨问:“所以你大晚上跑过来的理由是?”
  试着跺了跺脚, 但是感应灯似乎又坏了, 没有任何反应,云畔有点害怕, 于是往前一步,抓紧了他的衣袖。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 周唯璨上身微微前倾, 伸手摸进房门, 把房间里天花板上的顶灯打开了。
  云畔没有松开他, 而是踮起脚尖, 凑近他耳边, 像在分享一个秘密似的用气声说:“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
  说完,她退回来。
  周唯璨沉默地看着她,眼睛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少顷,忽然拿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亮起的屏幕。
  把手机收起来,他关上房门,转身下楼梯:“走吧。”
  云畔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却还是本能地跟了上去。
  就这么一路走出那幢居民楼,穿过长长的巷弄,云畔没有问他目的地,因为去哪里都无所谓。
  最近的夜间气温已经到了滴水成冰的程度,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里颤栗,月亮也怕冷似的躲进了厚厚的云层。只差一场大雪。
  就这么走出很远的一段距离,身边的街景换了几番,最后他们走到附近最繁华的商业街。
  江城不大,热闹的地段也不算多,周唯璨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街道两旁的店铺,看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云畔很想帮忙,却实在观察不出来他究竟在找什么。
  零点将近,周围的店铺已经关了大半,只有霓虹灯还在不知疲倦地亮着,照进周唯璨漆黑发端,像绚烂的火星,也像烟花燃尽前的瞬间。
  云畔就这么一头雾水地跟着他,就在长长的商业街即将走完的时候――
  前面的人终于停下脚步。
  视线忍不住追过去,眼前出现了一块小小的五彩斑斓的招牌,“掷值案夥俊薄
  周唯璨已经率先推门进去。
  这个点儿,蛋糕店里空无一人,服务员正在埋头拖地,一副随时都会关门的模样。透明冰柜里陈列着的生日蛋糕也基本售空,只剩下最后三个,顶端的奶油都快要融化。
  周唯璨却走近了,隔着玻璃,很认真地打量。
  云畔就在这一刻确定,他是在给自己挑生日蛋糕。
  想到这里,她莫名紧张起来,思绪如一团乱麻却愈发活跃,手心都沁出薄薄的汗。
  没多久,他选定其中一个卖相最好的水果蛋糕,朝服务员招招手,买了单。
  空空荡荡的店内,明亮的光线底下,周唯璨手里端着蛋糕朝她走过来,示意她坐下,像做梦一样。
  云畔晕晕乎乎地坐在一张靠窗的双人桌前,看着周唯璨把蛋糕放在她面前。上面还插了一根粉色的心形蜡烛,是服务员免费赠送的。
  没说什么,他从裤兜里摸出那枚塑料打火机,起身点蜡烛。
  店内的灯光陡然间暗了好几度,烛光随之亮起,云畔稍一抬头,便看到服务员站在开关旁边,冲她露出一个善意的笑。
  收回视线,云畔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对面的周唯璨,只觉得胸口被某种滚烫而雀跃的情绪层层包裹,严密,丝丝入扣。
  明明今天已经过了两次生日,许了两次愿,吹了两次蜡烛,却都不如此时此刻令她兴奋。
  乖乖闭上双眼,云畔认真地许完愿,起身吹灭了蜡烛。
  烛光熄灭,周唯璨的神情隐没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轻声说:“生日快乐。”
  云畔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担心他会在这句话后面再补一句――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然而,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他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坐在她对面,什么都没有再说。
  啪嗒。
  白炽灯被店员重新打开,她保持着刚刚那个抬头的动作,眼底莫名涌出湿意。
  周唯璨也不闪不避地回看了她:“哭什么?”
  见她不答,又问,“不高兴?”
  “不是,”云畔只得解释,“……是太高兴了。”
  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和他说,可是无论怎么排列怎么删减似乎都不够恰当,最后她用力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总算用疼痛感拆解了自己过分旺盛的倾诉欲,把那些说出来会很奇怪的话全部吞进唇齿。
  周唯璨低头,用塑料刀把蛋糕切成漂亮的等份,将其中一块盛到她面前的盘子里。
  云畔拿起叉子,很捧场地大口大口吃起来。
  吃了几口才后知后觉地尝出菠萝的味道。
  她用叉子拨了拨,发现水果蛋糕的夹心里原来铺着切碎的菠萝果肉。
  云畔菠萝过敏,从小到大只吃过一次菠萝,就差点吃进急诊室。
  不过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人的体质是会变的,说不定她现在的反应已经没那么强烈了。
  她轻而易举地说服了自己,又吃进去一大口。而且,就算真的过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死不了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
  她吃蛋糕的时候,周唯璨就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坐着,偶尔看她,偶尔看窗外。
  没多久,她努力吃完了最后一块蛋糕,猝然听到不远处钟声敲响的声音。沉闷却振聋发聩。
  零点了。新的一天到了。
  她的生日结束了。
  周唯璨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听不出情绪:“打耳洞了。”
  云畔愣了愣:“你看见了啊。”
  “都肿了。”
  “是吗?”
  应该是今天戴耳钉的时候不小心弄肿的吧,她下意识地想去摸自己的耳垂,将将碰到的那一秒,被周唯璨伸手拨开了。
  指尖轻轻擦过她耳垂,像羽毛,很凉,也很痒。
  云畔看着他收回手,听话地没再去碰,想了想才说,“你要是打耳骨钉的话,肯定很好看。”
  似乎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周唯璨没搭腔,看了眼桌上的空瓷盘,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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