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的我从未——归渔【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10 17:16:40

  眼看着店员准备关门,云畔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只得磨磨蹭蹭地站起来。
  走出蛋糕店大门,冷风迎面而来,寒气简直无孔不入,不过走了几分钟,云畔就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冻透了,连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
  商业街两旁的店铺都关完了,远远望去漆黑一片,街道也冷冷清清,几乎不见人影。周唯璨走得不快,仿佛在特意等她跟上。
  云畔扭头看了一眼,犹豫着问:“我今天突然来找你,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
  虽然语气有点敷衍,但她还是松了口气,随后又说,“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周唯璨终于回头看她:“买个蛋糕就算陪你过生日了?”
  “……当然算。”云畔心想,不然还能怎么样,你又不可能陪我做其他更亲密的事。
  他就笑了,那眼神就像是在说,要求就这么低啊。
  步行街很长,而且弯弯绕绕的,他们走了很久才走到出口。
  寒风仍在无休止地刮,呵气成冰的冬日夜晚,不知为何,云畔莫名不冷了,不仅不冷,身上还像火烧似的热了起来,还有点痒。
  这种热和发烧的感觉不同,更加迅速,也更加强烈,云畔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偷偷掀起自己的袖子看了看,果然在手臂上看到了一片浅浅的红疹。还没彻底发出来。
  伸手挠了几下,那块皮肤意料之中地变得更痒了,仿佛有成群的蚂蚁在细细地咬。
  云畔赶紧把袖子重新放下来,严严实实遮住手腕。
  心中警铃大作,她终于想回家了,最好能立刻、马上就回家,不要被周唯璨看到她过敏之后浑身红肿的模样。太丑了。
  时间太晚,公交地铁都已经停运,他们只好站在路边打车。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等了很久都没有空车。云畔的身体反应已经越来越强烈,紧张得不敢与他对视。好在脸上暂时还没有过敏反应。
  周唯璨拿出手机,应该是在用打车软件,她的脑袋晕乎乎的,也跟着去包里摸自己的手机,结果一不小心没拿稳,手机骨碌碌地掉到了地上。
  云畔弯腰去捡,胃部受到挤压,再也不堪重负,刚刚吃进去的蛋糕全部往上涌,挣扎着寻找出口。手边就有一个垃圾桶,她快步走近,忍了又忍还是控制不住,一低头就吐了出来。
  就这么吐了个天昏地暗,直到胃里再也没有任何食物残留,只剩反出来的酸水。云畔有些脱力地抱着垃圾桶,腿软得快站不住,摇摇晃晃间,被人拎住后脖颈,帮她站直了。
  那只手冰得要命,贴在她后颈的皮肤上,让她猛一哆嗦,也让她清醒。
  云畔狼狈地仰起头,看到了周唯璨无意识皱起的眉,和黑沉沉的眼。
  张了张嘴,她很想解释些什么,可是喉咙里火辣辣的,一时什么都说不出口。而周唯璨看了她几眼,什么都没说,收回手,转身离开了。
  他是不高兴了吗?他要去哪里?
  云畔很想跟过去,可她现在头晕眼花的,实在是没力气,干脆自暴自弃地坐在了马路边上。
  双手抱住膝盖,云畔灰心丧气地把自己缩成一团,偶尔有几个勾肩搭背的小混混经过,不怀好意地朝她吹口哨,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荤话,她也全当听不见,头都不想抬。
  少时,又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最后停在她旁边。云畔不知道是谁,不过也不想理,仍然一动不动。
  几秒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命令意味:“抬头。”
  云畔猛地一激灵,顿时抬起了头。
  周唯璨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喝水。”
  所以,是去给她买水了。
  所以没有走。
  接过那瓶水,云畔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终于压下了胃里火辣辣的灼烧感。
  期间周唯璨的手机一直在震,不多时,有谁给他打电话,响了几声之后,被他接通。
  云畔听不清楚对面的人都说了些什么,只好心不在焉地喝水,矿泉水瓶很快就空了大半,她偷听着周唯璨说话,有水滴沿着嘴角流下来也毫无察觉。
  “我现在没空,”他漫不经心地说,“再看吧。”
  云畔还在猜测他们的聊天内容,周唯璨对着手机“嗯”了几声,蓦地俯下身来,用指腹拭去她下巴上挂着的几颗水珠。
  云畔不知道那一刻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事实上今天一整天她都是躁动不安的,有什么情绪在撕扯着心脏,近乎狂热。
  ――她微微张嘴,咬住了周唯璨的指尖。
  如同咬住一块冰。
  周唯璨动作微顿,声音也停下来。
  云畔稍微松开牙齿,试探性地用舌尖慢吞吞地舔了一口。
  他手指上有极淡的烟草味道。
  时间仿佛静止了,街景和人影都变得模糊,良久,周唯璨终于出声:“……没有,在听,你接着说。”
  剩下小半瓶水还握在手里,塑料瓶被捏得有点扁,云畔偷偷抬眼看他,猝不及防地与他的视线撞上。
  黑色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眉眼如同被水墨勾勒过,每一笔都清晰分明。当他用这样专注而静谧的眼神去看一个人时,没有谁能无动于衷。
  他们对视片刻,彼此沉默,手机对面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而周唯璨明显没有在听。
  那根手指动了动,稍微用了点力向下压,顶住她的下颚,指甲无意间刮蹭过她的牙龈,最后终于将那截湿漉漉的指尖从她口腔中抽了出来。
第29章 坏天气到来之前
  又聊了几句, 周唯璨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塞回羽绒服兜里,若无其事地说:“走吧。”
  话音刚落, 视线掠过某一处, 忽而凝住。
  云畔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按住肩膀, 他低头凑近了一点, 盯着她的脖子看得很仔细,而后说:“你过敏了。”
  是陈述句。
  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脖子,她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道:“哦,老毛病了, 不碍事的。”
  周唯璨没说话, 一转头, 刚好在马路上看到一辆亮着绿色空车标识的出租车,于是伸手拦住。
  云畔以为他是要送自己回家, 可是上车之后,他报的地址却是附近一家医院, 于是忍不住说:“不用去医院, 我回家睡一觉就好了,真的没事。”
  她不想这么麻烦, 尤其是在周唯璨面前。
  见他不答话,又解释道, “之前也经常过敏的, 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 其实这些红疹很快就会退的, 不吃药也可以, 本身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吵烦了, 周唯璨摁了摁太阳穴,打断她:“闭嘴。”
  云畔迟疑片刻,不说话了,贴着他的手臂,乖乖地坐在旁边。
  身上的皮肤还是很痒,但是想到这个人就坐在她旁边,她就不想伸手去挠了。似乎再痒也能够忍受。
  不到十分钟,出租车便抵达医院门口。
  下了车,周唯璨带着她径直往急诊楼走。
  夜深了,除了发热门诊之外,急诊大厅里的人并不多,挂完号不久就排到了他们。
  办公室里是一位很年轻的女医生,检查过她的脖子、胸口、以及手臂过后,便询问她过敏源是什么。
  周唯璨碰巧出去接电话,于是云畔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回答:“菠萝。”
  医生于是皱起眉头:“知道自己菠萝过敏怎么还吃呀。”而后又道,“你这个反应还蛮严重的,脸颊都肿了,打一针地塞米松吧,光靠吃药的话明天也不一定能消。”
  “好的,谢谢医生。”
  云畔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有点肿,所以她这副鬼样子在来的路上已经被周唯璨看光了。
  在电脑上敲敲打打了一阵子,单子打印出来的时候,刚好周唯璨推门进来,医生很自然地把单子递给他,安排道,“输液室出门左转,最后一间。”
  周唯璨配合地接过,带着云畔出去了。
  一路走进输液室,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血管时,云畔仍在忐忑,可是出乎意料的,周唯璨竟然什么都没问。似乎对于她为什么会过敏这件事本身并不在意。
  松了口气的同时,她又有些失落。
  打完针,开完药,周唯璨提着白色的一次性药袋,带着她走出急诊厅。
  医院门口停靠着不少出租车,他们随便找了一辆,上了车。
  一上车就听到出租车里的广播在报时,云畔恍然惊觉,现在竟然已经凌晨三点钟了。周唯璨竟然陪着她前前后后地折腾到了现在。
  心里不免愧疚,车里静悄悄的,她如坐针毡,仍然不忘用手捂着自己的脸颊。
  大概是她的动作实在奇怪,周唯璨偏过头来,看了眼她的脸:“怎么了?”
  云畔摇摇头:“没怎么。”
  为了不让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脸上,她迅速转移了话题,没话找话地说:“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第一天。”
  周唯璨也没坚持,顺着她往下问:“打算干嘛?”
  “还没想好,”她眨了眨眼睛,“但是成年人就是想做什么都可以的吧。”
  他单手撑在车窗上,少顷才说:“成年也不代表自由,不能做的事永远比能做的事要多。”
  云畔忍不住问:“那你呢?能做的和想做的事……都做了吗?”
  顿了顿,又说,“我的意思是……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你不愿意要我的钱,那么除此之外,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没有。”周唯璨扭头看向窗外,意有所指地道,“人生来就是个体,没必要非和谁绑在一起。”
  “如果,那个人自己愿意呢?”
  他却说:“那也要看另一个人愿不愿意。”
  听出来他是不愿意跟自己扯上关系的意思,云畔瞬间蔫了,无精打采地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好半天才说,“为什么别人可以,我就不行。”
  为什么方妙瑜可以,我就不行。
  等了很久,周唯璨终于开口:“别人是别人,你是你。”
  绕口令似的,说了跟没说一样,云畔忍不住问,“有分别吗?”
  他却反问,“你说呢?”
  云畔有些晃神地想,她当然希望有分别。她希望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希望周唯璨的眼睛只看着她、只在意她,直到某一天,他们一起离开这个世界。或许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或许是百年之后寿终正寝,或许是单纯的活够了活腻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唯璨要一直在她身边。
  可是这些话听起来奇怪又偏执,云畔知道自己不应该说出口,思忖再三,最终非常克制地说:“如果你觉得有分别的话。”
  那就有分别。
  周唯璨轻声笑了,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行了,困就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折腾到现在,云畔是真的累了,于是没再追问,心安理得地把脸埋进他肩膀,又挽住了他的手臂,舒舒服服地贴到他身上,半阖着眼睛小憩。
  睡意如潮水般袭来,广播里正在重播一档夜间音乐节目,时不时能听到滋啦的电流杂音,轻盈如雪花般的前奏响起,她听见音响里的歌在唱――
  “旧的项链,泛黄的T恤,磨坏底的鞋,你的一切近或远好与坏我都眷恋。”
  这些零碎的歌词在她脑海中清楚拼凑出周唯璨的模样。
  你的一切近或远好与坏我都眷恋。
  意识陷入模糊之际,迷迷糊糊地听到他说了一句什么。可惜声音太轻,滑过她的耳朵,一下子就溜走了,抓不住。
  云畔有点费力地睁眼,视线里是他的黑色毛衣领口,以及脖子上那根细细的银链。
  上面的圆环代表着什么意义呢?这条项链又是谁送的?他不是喜欢佩戴饰品的人,全身上下也就只有这一根旧项链而已,应该已经戴了很多年。
  她看得出神,耳边听到周唯璨在问:“为什么会过敏。”
  等了一整个晚上才等到这个问题,云畔陡然间清醒少许,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迟疑片刻,有点心虚地装作没听见。
  他却追问:“是不是因为蛋糕里有菠萝。”
  “……你怎么知道。”她忍不住睁开眼睛。
  昏暗朦胧的车里,那双漆黑的眼睛望向她,眸光仿佛一片薄薄的雪花,良久才说,“知道自己菠萝过敏为什么还要吃。”
  因为蛋糕是你买的。
  因为蜡烛是你点的。
  因为生日是你陪我过的。
  云畔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编出一个合理妥当的回答,然而无论怎么想怎么说,似乎都有装可怜的嫌疑,最后她干脆放弃,在他眼皮子底下,有点耍赖地装睡。
  好在这一次,他没有再追问。
  静悄悄的出租车上,广播里的歌曲播到了末尾――
  “谁都不能将我改变,对你溺爱早已不顾错对,无悔;谁都不必为我挽回,那些为你失眠无辜的夜,无怨。”
  皮肤已经不再痒得抓心挠肺了,红疹也渐渐消退。云畔终于松了口气,不再时刻注意自己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原本被压下去的困意重新浮出来,久到云畔的意识逐渐远去――身边的人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
  没有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周唯璨低下头,吻了她。
  原来真实的吻和梦里的吻区别这么大。
  思绪完全空白,像是老旧的黑白电视跳了帧,转成凌乱无序的雪花屏,身体却抢先一步,诚实地给出了反应。云畔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热烈地、主动地、急切地回应。
  她不知道这个吻的本意是什么,也无意深思,只是急匆匆地想要撬开他的牙关,往他口腔里钻。而那人明明知道她的意图,却又故意似的,每次都在差一点点就能碰到的时候,又退后几寸。
  就这么来来回回好几次,云畔越来越着急,动作也越来越横冲直撞,没有章法,最后甚至不满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
  两个人靠得实在太近了,额头贴着额头,云畔的眼皮被他的睫毛扎得很痒,唇齿间被他嘴里淡淡的薄荷味填满。
  周唯璨就在这个时候伸手,指腹压着那枚小小的银钉,摁了摁她的耳垂:“疼吗?”
  云畔无意识地抖了一下,嘴唇微张,发出了一声不应该属于她的,轻轻的喘息。
  她的痛觉似乎回来了。
  原本无论如何都感受不到的,现在只是被他碰了一下而已,就如同台风过境般席卷而来,强烈到快要将她吞没。
  大概是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司机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后视镜,随后便连连摇头,眼里写满了“伤风败俗”这四个字。
  可是没有人在意。
  云畔本能地往周唯璨怀里靠,把他搂得更紧了,说:“不疼。”
  他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气,又问,“这样呢?”
  “也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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