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的我从未——归渔【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10 17:16:40

  她感受着从耳垂传来的,细细的针刺般的疼痛,又说,“……疼也没关系,你再摸摸我。”
  周唯璨的指尖仍然贴在她红肿的耳垂上,却没有再用力,只是绕着耳钉的位置不停打转,动作堪称温柔。
  云畔在他怀里轻颤,理智彻底消失之前,周唯璨松了手,嘴唇重新贴过来,这一次终于进入她的口腔,与她唇舌交缠,发出黏腻的暧昧声响。
  就这么接了一个长长的湿吻,云畔心跳加速,头重脚轻,脸颊也因为缺氧而呈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却还是不肯放开他。如同一尾在沙滩上搁浅的鱼,心甘情愿地缺氧。
  偶尔牙齿和舌尖碰撞在一起,很疼,也很快活。是她从未在以前的亲密接触里得到过的快活。
  他的嘴唇不冰了,反而很烫,勾着她的舌尖来回吮吸,让她无法呼吸,也无法思考。
  身体渐渐软成了一滩水,周唯璨把她摁在后座上,才让她不至于滑下去。云畔无意识地伸手,试图抚摸他的喉结,他没有拒绝。
  他们在狭窄封闭的车厢空间里吻得昏天黑地,司机还在时不时向后看,似乎很担心他们会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唯璨放开她,将她的脸转向窗外,哑声道:“下雪了。”
  透明的车窗外,疾驰而过的城市景色里,不知何时起,鹅毛般的大雪正dd的下着,将世界交织、缠绕成一幅凌杂的纯白色油画。像极了雾茫茫的未来。因为看不清,所以更想去。
  云畔趴在车窗前,看得失神。
  此后无论过去多少年,她总是记得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一场雪。像是一扇通往回忆的门,即便吞掉钥匙,那扇门也不会消失。
  它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逃不过躲不开,时时刻刻地提醒她,那年初雪的时候,凌晨三点半的出租车上,吻她的人是周唯璨。
  周唯璨又是谁呢?
  分开之后,云畔想了很久很久,想得头疼欲裂,最后才得出结论,周唯璨应该是她对这个世界产生强烈好奇心的第一秒。
  她看起来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内里却是空心的,精神世界脆弱到不堪一击。
  所以她没办法不被这个人吸引。
  他似乎永远都不会绝望、不会退缩、不会后悔,只要跟着他,就永远有路走,再也不用害怕。
  他是从钢筋水泥里拔地而起的一棵树,拥有最坚不可摧的心脏。坏天气到来之前,要躲进他怀里。
  云畔不需要一段成熟健康的亲密关系。
  她恨不得爱到面目全非爱到血肉模糊,恨不得把自己当作火柴,在他手里一根一根地燃尽。
  爱是潮湿角落里的苔藓,是夏日一场不退的高烧,是没有羞耻心的狂热。
  爱应该是高于一切的,甚至高于生命。
  所以她的十八岁生日愿望是,有一天当她不想活了――
  周唯璨就会陪她一起去死。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时间线回到现在啦。
  PS:回忆部分没有结束之前,现在部分的篇幅都会比较短。
第30章 天地一沙鸥
  深夜十点整, 忙碌的医院终于冷清下来,不再有病患到访。
  周唯璨跟着Damon去挨个查房。
  住院部说白了也只是一间比诊室稍微大点的房间,里面摆着两张简陋的木板床和三四把椅子, 空间很窄, 人流密集,因此总是充斥着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
  不过周唯璨闻得多, 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Damon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本地人, 家境在坦桑尼亚算得上优越,出国学医回来,跟合伙人一起投资开了这家医院。
  周唯璨原本只是跟着医疗援助团队来医院帮帮忙,耳濡目染地跟着学习了一些专业知识而已, 没打算久留。他本身也不是医学生出身, 应对不了复杂病症。
  然而援助团队一走, 医院人手实在不够,Damon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天天跑来找他,好话说尽, 拜托他回去帮忙, 还说可以给他日结薪水。
  薪水周唯璨自然没要,不过医院的确很缺人, 所以在Damon的软磨硬泡下,他最后同意作为助手, 有空的时候帮忙坐诊。
  周唯璨是一个很理智的人, 迄今为止做过最不理智的一个决定, 大概就是跑来东非当志愿者。
  当时他刚发完手头上的几篇粒子天体物理以及量子虫洞场物理方向的SCI论文, 博士毕业论文也提前通过, 难得清闲。脑子一热, 就订了来东非的机票。
  来到这里之后,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刚到不久的某个晚上。他睡不着,出门买烟,无意间在医院门口看到一辆白色的运尸车,里面堆满了裹着白布的尸体。而那些进进出出运送尸体的工作人员和站在一旁的家属全都一脸麻木,仿佛已经对死亡司空见惯。
  阮希从前总说,他其实是一个心很软的人,周唯璨并不认同,然而在那个当下,不知道为什么,他选择了留在这里,希望能够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做些什么。
  最开始是濒危动物保护项目,他跟来自世界各地的志愿者以及项目负责人一起上山,分组进行濒危野生动物的观测记录,准确统计数量并且区分性别、年幼,而后记录在册,在系统中存档。
  其中有一次,在山林里遇到了一只母豹子,很亲人,也很有灵性,完全不抗拒被人类靠近或抚摸。那段时间周唯璨基本上天天都能见到她,还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阿花,因为她背上的斑点是椭圆形的梅花图案。同组的人后来也跟着他喊那只豹子阿花,十次里有两三次都能得到回应。
  偶尔周唯璨会带吃的给她,比如项目组发的牛肉罐头和鲜奶,阿花就坐在他身边吃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把罐头的铝盖都舔得干干净净,还会用脑袋来蹭他的脖子,晚上钻他的帐篷睡觉。
  当时同组的几个女孩子正在一起编花环解闷,是当地最常见的蓝花楹。周唯璨跟着随手编了一个,他学什么都很快,花环编得很漂亮,有女孩找他要,他只是笑笑,转手就将那个蓝花楹花环戴在了阿花脖子上。
  阿花似乎很高兴,摇着尾巴在他面前转圈,又跑去跟周围的人炫耀,像极了一只温顺的猫。
  那晚阿花缠着他玩了很久,直到所有人都睡下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周唯璨摸她的脑袋,她就会乖乖坐着,伸出舌头来舔他的手心,温热的,痒痒的。
  隔天一大早,他如往常那样上山,沿途没有碰见阿花。
  又过了几天,在一片杂草丛生的褐色山头上,他看到了一只被撕咬到只剩骨头的动物尸体,灰白色的爪子旁边孤零零地躺着一个眼熟的花环,而蓝花楹已经枯萎,变成一捧衰败枯枝,沾满血迹。
  这是自然规律,是动物社会优胜劣汰的法则,没什么可难过的。
  周唯璨这么告诉自己,却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心想,无一例外,当他开始在乎什么,这样东西就会很快地离他而去。
  他烟瘾不重,自从来到非洲之后,抽得就更少了,有时候一周都不见得能碰一次烟盒。那天下午却连着抽了好几根。
  直到太阳落山,直到脚边堆满烟头,他踩着一地深深浅浅的烟灰走过去,把那堆血淋淋的动物尸骨费力地搬上车,绕着悬崖峭壁转了大半圈,最后找了一个蓝花楹开得最灿烂的地方,把阿花埋了。
  人早晚有一天也是会死的。
  阿花死了还有他帮忙收尸,他死了又有谁呢?
  那一瞬间周唯璨脑海里闪过了某个人影,不过太快了,没抓住。
  下午的时候,通常他会和组员一起徒步巡逻保护区边界,查找偷猎陷阱并手动拆除。
  周唯璨记得那天,他们和往常一样上山,逐步排查。
  意外发生得实在突然,突然到他回想起来的时候,那一瞬间仿佛是切断了所有前因后果,不讲道理地凭空出现的――
  同组有个十七八岁的白人男孩,排查的时候,不慎在悬崖边缘一脚踩空。眼看着就要坠落悬崖,千钧一发之际,碰巧在旁边的周唯璨伸手抓住了他。
  当时周围没有其他组员在,男孩半个身子都已经掉了下去,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奇迹没有发生,好运也没有眷顾他。
  周唯璨已经用尽了全力,最终仍然没能救下那个男孩,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摔下了悬崖。
  生命是短暂的,脆弱的。在死亡面前,人类无能为力,只得束手就擒。
  救援队抵达的时候,周唯璨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崖底。
  悬崖其实不高,但是底下坎坷不平,怪石嶙峋,男孩运气很差,后脑勺磕在一块尖锐凸起的岩石上,脑浆迸裂,已经断气了。
  周唯璨在整理他掉落在身旁的手机证件等遗物的时候,顺手找到了一张照片。
  是一张边角泛黄,底色模糊的旧照片,已经被鲜血染透,看不清楚照片里的人脸了。
  应该是刚才救人的时候,不小心从他口袋里滑出来,跟着掉下悬崖的。
  周唯璨试着擦了擦,血迹却越擦越深。
  他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了,更不认为自己有将这张照片随身携带,却也只能重新揣回兜里。
  在这种地方,死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志愿者来参加援助项目之前也都是签了免责书的,所以不可能被家属追究责任,等家属来认领遗体,项目负责人随便跟着沉痛哀悼几句,这事儿也就过了。
  晚上组里一群人挤在连翻身都费劲的多人帐篷里,天南地北地聊天。志愿者基本都是年轻人,一到晚上闹腾得很,无论什么话题都能聊得津津有味。
  周唯璨不怎么加入,大部分时候都是坐在人群里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在别人提到他的时候不咸不淡地回应几句。而当他们提到自己的时候,话题往往围绕着恋爱、婚姻、前任情史等等,而这些问题是周唯璨最不耐烦的,有时候连敷衍几句都不肯。
  当然,也会碰上非要追根究底的。比如陆峥和罗莎莎。
  项目组里的中国人算上他一共就三个,陆峥和罗莎莎是来自中国同一所大学的校友,而周唯璨会记住这两个人,是因为他们读的是宜安大学。很巧。
  第一次在篝火晚会上听到罗莎莎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听到宜安大学设计学院的名字,他有些恍惚,烟头险些烧到手指。
  不知道罗莎莎是不是从他的反应里误会了什么,从那之后就总是不分时间场合地缠着他,烦不胜烦。不过周唯璨不想理谁的时候,是可以做到不留痕迹地完全无视这个人的。他一直都有这种本事。
  时间久了,罗莎莎难免心灰意冷,只好让自己的学弟陆峥来帮忙探口风。
  陆峥性格阳光开朗,在组里人缘很好,就算偶尔说错话也不会惹人烦,兴许是为了拉近距离,在他面前总是一口一个璨哥的叫,那段时间只要一有空就会喊周唯璨出去吃饭,然后念叨很多跟宜安大学有关的事情。
  比如宜安的三食堂最好吃,五食堂最难吃;比如学校附近的那条美食街去年年底被拆了;再比如人工湖后头的那道矮墙被封上了,每周固定爬墙头出去上网的男生怨声载道等等。
  这些周唯璨其实都知道,却也没出声打断,任由他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
  慢慢熟悉起来之后,话题就渐渐变得私密,某个晚上陆峥买了几瓶啤酒来敲他宿舍门,酒过三巡,旁敲侧击地打听他是不是单身。
  周唯璨点头之后,他明显松了口气,一拍大腿道:“我就说你肯定是单身嘛!不然怎么可能女朋友不陪,大老远跑这来当志愿者。”
  而后又好奇地问他,跟前任分手多久了。
  说实话,分手多久,周唯璨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大多数时候,那张脸都是模糊不清的。他甚至开始怀疑,再过几年,自己会不会连她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见他不说话,陆峥又感叹:“看起来应该分了挺久的吧,你一直没谈恋爱,是不是还在等她呢?”
  周唯璨笑了笑,仰头灌进去一大口冰凉的啤酒,很平静地说:“不谈恋爱有很多原因,不想谈,或者没合适的,跟前女友有什么关系。”
  陆峥显然不太相信,追问道,“别拿不想谈那套唬我,你长得这么帅,怎么可能没合适的。”
  手里的啤酒很快就见了底,周唯璨没再说什么,把空瓶随手丢到旁边,又捡起一瓶新的,熟练地用牙齿顶开瓶盖,心想,怎么可能还有合适的。
  为期三个月的动物保护项目很快到达尾声,送别会举办得很热闹,周唯璨和陆峥都被灌了不少酒。
  罗莎莎没喝,自告奋勇地开车送他们回宿舍。
  同宿舍的组员还没回来,四下无人,罗莎莎没有再犹豫,认真地向他告白。
  周唯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拒绝的了,只记得她叹了口气,难掩失落地说:“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很孤独。”
  这句过于悬浮的评价让他觉得挺好笑的,然而下一刻,罗莎莎忽然走近,抱住了他。
  “我明天就要回国了,”她直勾勾地盯着他,话里的含义不言而喻,“留个纪念吧。”
  说完,又伸出手,想要勾他腰上的皮带。
  那一刻周唯璨以为自己是真的喝醉了。
  因为他脑海里那张总是模糊的脸在这一刻骤然间变得清晰。大段大段原本混乱破碎的记忆横冲直撞,纷至沓来。
  他想起许许多多个潮湿黏腻的夜晚,她搂着他的脖子,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地呜咽、喘息,眼泪几乎洇湿了枕头,紧紧抱着他,让他不要走、不准走。
  他又往后退了几步,后背倚上门框,同时避开了她的手。
  罗莎莎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有点受伤地问:“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身体记忆最浅层,却也最诚实,赤.裸裸地将过去撕开,摊开在他眼前。
  刻意去想的时候,怎么都想不起来,此时此刻闭上眼睛,那张脸反而清晰。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那晚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临走之前,他们坐在宿舍门口的楼梯上抽烟,漫无目的地闲聊,像是从没有过任何龃龉。
  “其实我也挺幼稚的。本来想着,得不到你的心能得到人也不错,说不定睡完之后,你技术没我想象中那么好,我对你那个劲就没了呢。”
  罗莎莎说到这里,自嘲似的笑了笑,“结果睡也睡不成,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干嘛这么装模作样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为谁守身如玉呢。”
  周唯璨也跟着笑了。
  罗莎莎又问他,“哎,说真的,你以前上学那会儿是不是特别受欢迎?学校里追你的小姑娘不少吧?”
  “还行。”
  罗莎莎“啧”了一声,“那你是不是谈过很多女朋友?”
  “不多,”周唯璨抽了口烟,淡淡道,“那时候年纪小,谈也谈不明白,跟闹着玩似的,没一个能长久。”
  “一个都没有吗?”她狐疑道,“我不信。”
  周唯璨单手撑在膝盖上,望着远处雾茫茫的群山,很久才说:“也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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