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桑狸【完结】
时间:2023-06-11 14:42:35

  雍明盯着两人交握的手,鱼郦欲挣脱,赵璟愈加箍紧,他低声轻哄:“太危险了。”
  作者有话说:
  蒙晔、雍明:???我们应该在车底
第84章 朕不会再束缚你了
  “从今往后你的身边只有好事。”
  临到事终赵璟还要来这么一出。
  蒙晔本也不想鱼郦再涉险, 顺势道:“窈窈这些日子也累了,倒不如留在郡守府好好歇息,邑峰我同殿下一起去就是了。”
  他拍拍雍明的肩, 拉着他出去。
  鱼郦挣脱不得, 也不再做这些徒劳事,她暗咬了咬牙,任由赵璟拉扯着。
  赵璟道:“你别忘了,你上回在蜀王庙杀的只是巫医祝姜的替身, 那个巫医还活着,并且有本事往军营里投毒,连药王万俟灿都暂且奈何不了。若是他伤害你,那可怎么办?”
  鱼郦回:“做事情哪有不受伤的,敢上邑峰,谁不是冒了巨大的风险?”
  赵璟甚是执着:“旁人是旁人, 你是你, 我管不了旁人会不会受伤, 我只有把你盯严实了。”
  他见鱼郦满面愠色,将她的掌心平摊开, 抚摸着伤疤,放轻缓了声音:“窈窈,你总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能想以后啊。”
  “以后?”鱼郦面有怔忪。
  “你不是向往山川湖海, 向往自由吗?”赵璟面有怅然, “只有活着才能去看一看你向往的一切啊。”
  鱼郦好久没回过神,有些不可置信:“你……”
  赵璟轻勾了勾唇角,颇有些寥落:“我决心不再束缚你了, 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若你想回来看看寻安, 那也可以。”
  鱼郦还是诧异,总觉得赵璟在诓她,可事到如今,她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诓吗?
  她想不通。
  赵璟抬手想要刮一刮鱼郦的鼻梁,她本能避开,赵璟弓起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
  他慢慢将手收回来,“我的后位永远为你虚置,你可以将魏宫看作一个累了可栖息的地方,寻安仍旧是太子,可他也是你的儿子,你尽可在外漂泊,但你想回来的时候我也不会再为难阻拦。”末了,他苦笑:“我只求你在广施仁义的时候也能偶尔想一想我们。”
  鱼郦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错愕:“满朝文武不会答应的,上谏的奏疏会把天子的书案堆满。”
  “那又如何?”赵璟恢复了刚愎绢狂,“我怕这些吗?”
  他看向窗外,西风凛冽,红梅凌寒绽放,又是一年尾,辰光匆匆流逝不回首,就算这世间再鼎盛的权柄也留不住辰光。
  既然留不住,或许,他们都该往前看了。
  他要试着接受如今这个胸怀四海的鱼郦,试着习惯离别,等候,千百年来,无数女子不就是这样等候自己的夫君吗?为什么换成男人来等就不可以。
  鱼郦被赵璟的离经叛道惊呆了,愣愣看他,他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到她的脸上,道:“你知道我今日为什么一定要留住你吗?”
  鱼郦:“你怕我会死……”
  赵璟倏地捂住她的嘴,神色严厉:“不许说这个字,今日是你的生辰啊。”
  鱼郦懵了一瞬,算算日子,还真是。
  赵璟早就让人准备了一桌珍馐佳肴,他拉着鱼郦去了花厅,杯盘碗碟早就淅淅沥沥摆了满桌,食物香气缭绕,鱼郦的面前有一碗长寿面。
  她低头看看长寿面,又抬头看看赵璟。
  赵璟将一颗面揉得红彤彤的寿桃送到她嘴边,“咬一口。”
  鱼郦咬了一口,赵璟学着长辈一本正经道:“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鱼郦一边咀嚼,一边凝着他出神不语。
  赵璟遣退了所有宫人,亲自给鱼郦布菜,“今日就暂且将这些烦心事都放下吧,好好吃一顿饭。”
  过了今天,鱼郦就二十四岁了。
  及笈之后已近十年,现在想想闺阁少女时的种种,恍如昨日。
  她挑起一筷子细面送进嘴里,蓦地睁大了眼。
  赵璟给她夹了一片羊肉,问:“我做的,好不好吃?”
  从前赵璟住在都亭驿时,兴致起来便会亲自下厨为鱼郦烹调膳食,他自小聪明,做什么都是一点既透,各种膳食信手拈来。鱼郦对他格外崇拜,时常他在灶台前忙前忙后,鱼郦搬张小板凳坐在一边,托腮看他。
  那时候,她看着他时,眼睛里永远亮晶晶,如有星星散落。
  赵璟忙得满头是汗,回身看她一眼,便觉心满意足。
  而这寿面,鱼郦从九岁吃到十五岁,每当过生辰,吃完家里的席,都要再去都亭驿吃一碗赵璟亲自做的长寿面。
  鱼郦觉得眼睛酸涩,好像又不全是为赵璟,还为那早已逝去的美丽岁月。
  她几乎将脸埋进了面碗里,生怕赵璟看出异样,赵璟在一旁凝睇着她,喟叹:“如今我对你已经没有别的要求了,只期望你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窈窈,你答应我罢,不要再去邑峰了。”
  鱼郦道:“好。”
  赵璟粲然笑开,凤眸澄澈如水,宛如那不经世事的倜傥少年郎。
  用完膳食,鱼郦打了个哈欠,赵璟笑说:“去休息吧。”
  她躺到了赵璟的卧榻上,上面铺着暖融融的羊毛毯子,被衾熏香,裹在里面柔软舒适。
  赵璟坐在榻边的小凳上,道:“睡吧,有我在。”
  鱼郦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阖上目,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窗外飘雪如絮,纷纷扬扬,透过窗牖半开的缝隙里,她看见瑶台琼阁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银毯,远远望去一片淡妆素裹。
  鱼郦正拥着被衾坐在软软的毯子上,珠帘泠泠作响,她转过头,见赵璟端着一盏冒着热气的羹汤进来了。
  赵璟将羹汤搁到桌上,冲鱼郦道:“醒了就起来梳洗,趁热把鱼羹喝了。”
  鱼郦乖乖地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又过了一日,距离赵璟给他们定的三日之期只剩下两天了。
  她洗干净脸,披散着头发,捧起鱼羹啜饮。
  赵璟突然道:“李雍明这些年藏得倒是严实,我和相里舟都派了人去找,愣是没把他找出来,蒙晔确实本事了得。”
  鱼郦感慨:“躲躲藏藏了三年,终于再也不用藏了。”
  忧色漫上眉眼,她觑看赵璟的神色,问:“你要如何处置雍明?”
  各自心里清楚,明着杀雍明是不可能的,若要收复前周降将,安抚旧民之心,便不能再屠戮李氏皇族。
  正因当年越王赵玮杀明德帝,才有了后来种种纷争。
  赵璟揉揉额角,显出几分疲惫:“金陵风光甚好,我可保李雍明一辈子富贵。”
  这是要在事妥后软禁他一生。
  鱼郦不再言语。
  赵璟低头看她,问:“你在想什么?”
  鱼郦道:“我从前有时候也会想,当年救雍明到底该不该。直至今时今日我才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纷争并不始于雍明还活着,而始于众人的贪婪野心。不论雍明是否活下来了,总会有像相里舟这样的宵小蹦出来。”
  她知道,能做到这个地步已是极限,做为帝王的赵璟不可能再让步了。
  鱼郦喝完了羹汤,把空瓷碗放下,眨巴眼,“我想再见见蒙晔和雍明。”
  “等他们从邑峰回来你再见。”赵璟突然想到他们也有可能回不来,若是回不来,那岂不是阻拦了鱼郦见他们最后一面。
  他用手抵住额头,白玉扳指温光流转,“窈窈,倒是可以让你见一见,只是你不会再对我使什么花招吧?”
  鱼郦的神色颇为无辜:“这郡守府内外都是禁卫,我就算是只鸟儿,也是插翅难逃。”
  赵璟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起先有着锐利的精明,但神色渐渐柔软,罕见的,语气中竟有了退让软弱之意:“我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来,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来。”
  鱼郦狠下心,冲他莞尔:“我答应你了。”
  赵璟让鱼郦在花厅见他们,说好了做君子,还是没忍住躲在隔壁偷听。
  嵇其羽双手交叠合于身前,神情微妙地看着自己那端正矜贵的官家将耳朵贴在墙上,半点体面也没有地偷听人家说话。
  雍明一来便扑进了鱼郦的怀里。
  两人分别数年后再相见,甚至连叙旧的时间都没有多少,就要去赴生死之局,明天过后,谁又知道将要面对什么。
  他不似小时候那么爱哭,只是长久的沉默,突然问:“蒙都统,萧姐姐,你们说我是不是不该活下来?”
  蒙晔和鱼郦相视一眼,鱼郦抚着雍明的脊背,低头道:“雍明,我和蒙晔当初救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让你肩负什么复国之任,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像这世间所有寻常的孩子那样。这是我们对你父亲的情义,也是对你的爱护,跟你是不是太子没有任何关系。”
  蒙晔看向墙壁,意味深长:“你从前没有争,以后也不会争,蜀郡之乱本就跟你没什么关系。”
  雍明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隔着晶莹泪珠楚楚望向两人,“我怕,我怕明日没有人会听我的,我阻止不了厮杀,这里照样要血流成河,如果那样,父亲一定会怨我的。”
  “不会的。”蒙晔握住雍明的手,“我会一直陪在殿下身边,陛下在天之灵也会保佑我们,此役我们必胜。”
  鱼郦将手覆在蒙晔的手背上,用口型无声地说:我也在。
  蒙晔诧异看她,她回之以微笑。
  送走了蒙晔和李雍明,赵璟像没事人似的负袖从隔壁出来。
  庭院里冰雪皑皑,松林迎风摇曳,阳光落到琉璃瓦上,折射出纯净刺目的光。
  赵璟见鱼郦的狐裘丝绦松了,便去替她系紧。
  手指勾缠,他低眸系得极慢极仔细,鸦青浓密的睫羽轻轻覆下,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优美,好一张俊秀的脸。
  就这么一刹那,鱼郦原本坚若寒冰的心竟稍稍融化。
  她好似听到了冰壳碎裂的声响。
  赵璟丝毫未察觉,只是有感于鱼郦的沉默,怕她忧怀,道:“我不能派人跟着蒙晔和李雍明上山,若山顶上的人看见他们有魏军相随,再加上相里舟的蛊惑,反而会坏事。可是我会派人守在邑峰下,至少相里舟跑不了。”
  鱼郦打定了主意,心下反而释然,“我明白。”
  她这么安静温顺,反而让赵璟不安,仔细端凝她的脸,心道:她会怪我吧,就算她怪我,只要她好好活着,那又有什么要紧。
  赵璟将一只手炉塞到鱼郦的怀里,冲她微笑:“我召了荆湖南路节度使徐滁议事,还有些奏疏要批阅,你回寝阁等我吧。”
  鱼郦点头,踏在雪上顺着幽径往回走,赵璟忽的叫住了她。
  风雪在他身边回旋,宽厚的玄袍垂曳于地,他脊背挺直,身若秀松,冲鱼郦微笑:“等这些事一了,我就带你去见外祖母,往后的一切都会如你心意。”
  鱼郦笑着颔首。
  回到寝阁,刚一进门,脸上的笑便挂不住,迅速落下来。
  她从袖中摸出一个小药包,昨日来郡守府时她生怕赵璟为难她,问慕华澜要的。
  这种迷药三年前她在东宫里给赵璟下过,当时迷晕了他,就去实施她诛杀赵玮的大计了。
  她以为这一辈子再也用不上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要走到这一步。
  直到子时,赵璟才议事归来。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推门进屋,见鱼郦正伏在书案上瞌睡,头靠在弓起的胳膊上,旁边的烛光幽幽。
  她听到响动,猛地抬头,揉揉惺忪睡眼,声音里带了些黏糊:“你回来了。”
  赵璟今日命徐滁整军待发,三日之期一过,立即杀入蜀郡,除逆贼,平邑峰。
  这片洒满明德帝心血的土地能否躲过一劫,全看天意。
  这些他不欲与鱼郦提及,只是满怀关切地问她:“怎么还不睡?”
  鱼郦眨巴眨巴眼,“在等你啊。”
  她斟了一瓯茶递给赵璟,赵璟接过,看着那涟漪浮起的琥珀色茶汤,“我不渴。”
  将茶瓯搁回去,他坐到了书案后,开始翻阅白天未来得及看的奏疏。
  金陵日日有加急奏疏送来,这些天的格外棘手。
  萧太后久居深宫,也不知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近来逐渐不安分,同朝臣来往过密,甚至还因出现轩星大亮的天象,而坊间开始流传女主天下的预言。
  赵璟对他这愚蠢的母亲终于耐心告罄,预备将蜀郡之乱平定后,回金陵好好清扫萧家残余的势力。
  他抬眸看向鱼郦,心道元思皇后仙逝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既然萧皇后已逝,那么鱼郦就不必再顶着萧氏之姓回宫了。
  毕竟萧氏也并没有给过她什么优待,相反带来的全是伤害。
  他道:“你现在的名字裴月华,我觉得很好听。”
  鱼郦正偏头盯着那只被赵璟搁下的茶瓯看,冷不防他说这个,有些摸不着头脑。
  “西蜀有裴氏,乃河东裴氏的分支,系世家大族,这一代的家主裴笙是赫赫有名的鸿儒,他有三个儿子,唯独没有女儿。”赵璟面上有温柔的笑意:“我给他去过信,他说裴氏全家都十分欢迎你的到来。”
  鱼郦明白,这是要给她一个新身份。
  其实是好事,毕竟于她而言,这个萧姓着实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更何况她的血统仍是顶在寻安头上的一片阴霾,只要寻安的生母已逝,这事情就会成为永远的悬案,死无对证,无从追溯。
  可是……
  赵璟见她犹豫,道:“你放心,不需要在裴家待太久,你只要与裴家人熟悉,日后在金陵相见不至于生疏便是。”
  “你权当在裴家休息一段时日,过了这段日子待明年春暖花开,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鱼郦觉得一切都太过美好,以至于虚幻,让她不敢相信。
  她轻声问:“你真的说话算数吗?”
  赵璟笑了,颇有些苦涩:“那夜你和万俟灿离开后,我在蜀王庙里坐到天亮,想了许多。我曾经想把你绑在身边,诸多手段都用了,结果就是伤人伤己。我想开了,既然强求不得何必强求,至少我有寻安,我们总不会成为陌路人。”
  时日还长,总有时间让他脱胎换骨,慢慢追回他的窈窈。
  鱼郦呢喃:“你突然这样……我还真有些不敢相信。”
  赵璟笑道:“我说过了,从今往后你身边只有好事,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鱼郦轻轻勾指捏住衣袖,心揪到了一起,那种久违的心痛的感觉恍惚间好像又回来了,她竭力压抑,面容温婉恬静,走到他身前,握住他的手,“有思,你真好。”
  她附身吻上他的唇,赵璟惊讶地睁大了眼,像是个被轻薄了的纯情小郎君。
  他迷迷糊糊被鱼郦拽入绮梦中,兰麝温香环绕,舍不得松手,只有纠缠,却觉头愈发晕沉,终于抵挡不住,偏身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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